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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平局的胜利

    比赛还剩下五分钟，如果加上伤停补时的话也就顶多八分钟，埃因霍温想全力反扑，却总是做不到，因为那两个替补上来的中国前锋就象两枚钉子一样把埃因霍温的后防线牢牢钉在后场，不敢前进分毫。后卫不能压上，埃因霍温的进攻常常是后继无力，无法对沃伦达姆的球门形成真正的威胁。

    而沃伦达姆有球就向前开大脚，靠张俊的头球和杨攀的速度去威胁埃因霍温的球门。这一招果然管用，李荣杓（LeeYoung-Pyo）在防守杨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吃力，他到现在都还跟不上杨攀的速度。而身高一米八三的张俊，则利用头球摆渡为杨攀制造插上的机会，能够充分让他发挥速度优势的机会。

    队长霍尔维金（Holwijn）一脚长传，张俊和后卫霍夫兰德（Hofland）纠缠在一起，但他仍牢牢的把对方挤在身后，然后跳起，利用他出色的弹跳头球后蹭，杨攀斜刺里杀出，追上球，在禁区外面直接一脚远射！可惜被李荣杓干扰了一下，球稍稍高出了横梁。

    坐在埃因霍温球门后面的沃伦达姆球迷们爆出一阵遗憾的叹气声。而埃因霍温球迷则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紧咬着手中的围巾，紧张地注视着场内，仿佛现在场上是他们落后于客队沃伦达姆。

    阿德里安塞也显得很激动，他看见杨攀把球射高了一点，情不自禁地骂道：“他妈的韩国人，见鬼！”

    希丁克见势不妙，这样下去，自己可能还要输球，他连忙冲到了场边，向场内大声喊道：“回收！回收！防守！”

    埃因霍温马上后撤，开始稳固防守。

    阿德里安塞见状，没有选择保守，而是大手一挥：“进攻！”这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决定，以沃伦达姆的实力，客场的一分就很不错了，但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分钟时，阿德里安塞竟然还想全取三分！

    科泽尔（Keizer）首先发难，他带球插上，在对方逼上来时，他把球传给一边的赫维尔（Heuvel），赫维尔又传给他，二过一！

    埃因霍温球迷一片哗然，从什么时候起，沃伦达姆也敢在他们面前做这种配合了？

    用二过一过人后的科泽尔迅速把球传给张俊，张俊背对球门，后卫霍夫兰德贴身盯防，他无法转身，只有把球传回给赫维尔。赫维尔也无法继续向前，无奈又将球转移给了科泽尔，科泽尔接着横传，巴耶斯拿球后又马上传给杨攀。一时间，沃伦达姆竟然围着埃因霍温半场打起了控制球，而埃因霍温对此毫无办法！

    最后，杨攀传中，又是张俊，一个飞身鱼跃冲顶，球顶得太正了，被门将得到。但门将沃特雷斯（Waterreus）仍然很不满，自己的中卫连续几次都让那个东方小子顶到了球，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他冲后卫们吼道：“该死！不能再让他顶到球了！你们都傻了吗？”

    但霍夫兰德也是一肚子委屈，自己每次都认为能争到球，但到了那一瞬间，那个东方人总是能够比他抢先一步。他对足球仿佛有天生的默契。

    补时三分钟，埃因霍温艰难地守住了平局，裁判一声哨响，宣告了埃因霍温的解脱，再补时一分钟，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飞利浦体育场。而逼平强队的沃伦达姆却兴奋得像踢赢了比赛一样，他们更是把进球功臣张俊和杨攀抬进了更衣室。

    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几乎所有记者都把有关那两个中国前锋的问题抛向了阿德里安塞，反而冷落了一边的主队教练希丁克，这可是少有的场面。

    阿德里安塞满面春风地对着话筒说：“我为队员们的发挥感到满意。比赛一开始我们犯了错误，但后面的比赛我们没有再给埃因霍温机会，相反，我认为我们本该赢得这场比赛的，如果那两次射门有一次进了的话……当然，能在客场逼平强大的埃因霍温，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很感谢那些随队而来的球迷们……”在那些焦急的记者们看来阿德里安塞完全是在东拉西扯，不说重点。有些记者开始提醒这个“因为赢了球而有些语无伦次”的教练：“先生，那个，那两个中国……”

    “什么？那两个中国前锋？啊……对不起，他们还很年轻，实际上本赛季前我们就买进他们了。为了保护他们，我希望媒体不要过分地骚扰他们。他们还有非常广阔的上升空间，前提当然是他们一心一意的踢球……”

    “那总要告诉我们他们的名字吧！”记者中有人喊道。

    阿德里安塞微微一笑：“21号张俊，25号杨攀。你们最好现在牢牢记住这两个名字……”

    汪华看着李延放下电话：“怎么，搞定了？”

    “是，假期延长！”李延伸出两个指头，比了一个“V”的手势。

    “你真打算去沃伦达姆采访他们？”

    “嗯，我有这种感觉，如果成功，这将是可以改变我一生的一次采访！”李延信心百倍地说。

    张俊睁开眼，昨天进行了比赛，今天不用训练，也不用早起，但他还是准点在那个时候起来了。真奇怪，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巴不得多睡点。可现在工作了——也可以说工作了吧——本该更想多睡点的，好不容易有可以睡懒觉的时候，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想自己是不是很贱？

    时钟的指针还在静静地走着，张俊已经开始起床穿衣了，一边穿衣一边还在想着昨天那场比赛……

    ……

    “乌拉！！”

    “乌拉！！！”

    张俊和杨攀被队友们抛了上去，头都几乎顶到屋顶了。他大叫着：“磕到头了！”但是没有人理他的中文，继续抛着。

    “乌拉！！！”

    阿德里安塞在一边微笑着看着一群兴奋的小伙子，没有上去阻止的意思。难得一场这么扬眉吐气的比赛，就让这些被憋坏了的孩子们去尽情发泄吧。

    “好样的，张！”

    “好样的，扬！”

    “乌拉！！！”

    阿德里安塞看看表，他该出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了，不过……看看这些狂欢中的孩子们……还是让那些记者见鬼去吧！

    ……

    张俊低头***着苏菲给他的手链，直到这一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第一场职业比赛中就进球了，那么容易就进球了，好像以前他和杨攀在曙光的球场上练习一样，杨攀传中，他头球，然后球就进了，就差苏菲在一边拍手叫好了。

    苏菲啊……

    张俊猛地撑起来，下床去洗漱。

    在卫生间中，张俊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头发又长长了，胡子也隐约看得见了，比以前黑了不少，还有……似乎真像苏菲说的，自己比以前更壮了。嗬嗬，应该能更轻松的抱起苏菲了……张俊挠了挠头，对着镜子傻笑着。

    “别傻笑了，再笑就真的傻了。”

    张俊被吓了一跳，牙刷差点戳到喉咙里，他咳嗽着，泡沫喷了一水池。好不容易咳嗽完了，抬起头才发现是杨攀。“咦？你，你怎么也起来了？”

    “你起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杨攀把毛巾甩在池边，用杯子接上一杯水，开始刷牙。

    “哈！我明白了，你也还是很兴奋是吧？”

    “唔松是吧……”

    “什么？”

    杨攀把嘴中的泡沫吐了出来：“就算是吧，还很兴奋……不过，我是不会有你那么兴奋的，大清早就起来在那儿傻坐着不知道干什么。”

    “哎，杨攀，你说你当时把球传出去就知道我能进吗？”

    “能。”

    “嗬嗬，我也这样想的，看见你把球传起来，我就知道有了……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咱们还在曙光的球场上呢，直到听到现场球迷的欢呼声才反应过来。”张俊拿起毛巾，胡乱的往脸上抹了一把。“不过，听到那些球迷的欢呼声，虽然不多，但是还是很爽……”

    杨攀回头看了看张俊，然后搂住他的肩：“嗬嗬，现在才那么点的观众，你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以后数万人高呼你的名字呢？那个时候你还不心脏病发作啊？走吧，一起出去跑步去！”杨攀把毛巾很潇洒的甩在肩上，转身出了门。但张俊还愣在原地：“啊，你……”

    “什么？”杨攀很潇洒的回头问。

    “你……你还没有洗脸……”

    “……”

    “其实呢，我昨天给你的传球如果给一个半高球，效果会更好。”杨攀一边在门口穿鞋，一边对身边的张俊说。“那样你还可以来个凌空抽射，想一想啊，凌空抽射，多么的酷！”

    张俊作了一个凌空抽射的姿势，然后回忆一下：“不对，那样不行，我如果抽射的话，对方那个后卫在后面推我，我一定会打偏的。”

    “为什么？”

    “头球的话，我跳起来，对方就算推我，也算是给我加力。但如果是抽射，对方只要一推，我身体向前倾，重心变动，肯定是抽中足球的下部，这样球就打飞机了。”

    “不错嘛，学会用脑子来踢球了！哈哈！”

    “靠！我本来就会用脑子来踢球，只不过真人不露相罢了……”张俊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不仅是他，连杨攀也愣住了。

    “张俊！杨攀！来签个名字吧！”

    “和我合张影吧！”

    ……

    沃伦达姆小镇民风淳朴，张俊和杨攀两人从没有见到他们如此狂热。他们当然不知道，因为球队逼平了埃因霍温，作为进球功臣，两人已经成为了这个小镇的英雄。如此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两人无法退回去，那样是很不礼貌的。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满足那些狂热邻居的要求，初尝一个名人的滋味：签名签到手软，合影合到眼花。

    张俊右手给别人签名，一边微笑着为左边的一个朋友合影，心中还想着：“看来以后自己也要买墨镜来戴了……”

    星期一，球队恢复训练。

    张俊、杨攀走进训练基地大门时看见门卫出站着一个中国人，那个人正在对门卫说着什么，他背对他们，两人无法看清那人的长相。

    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中国人来这里干什么？该不会是来索要签名和合影吧？昨天就有不少其他地方的中国留学生跑来这个小镇，就是为了向他们求一份签名，照一张合影。

    当阿德里安塞见到一头短发的邱素辉时，有些吃惊，他愣了半天，才大笑着将邱素辉搂入怀里：“哈哈！邱，你更精神了！”

    “您也是啊，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热情……抱得我痛！”

    “好久不见，当然要用力了！这么久了你也不来看看我这么个老师!”阿德里安塞放开邱素辉。

    “我这不来了吗？”邱素辉蹭蹭鼻子。

    阿德里安塞目光中是无尽的关怀：“你还是老样子，连这个小动作都没有变。”

    “嗬嗬！”邱素辉笑笑。

    “老实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也看比赛了？”

    邱素辉点点头：“碰巧的，我真没想到那是您的比赛。”

    “觉得他们怎么样？”阿德里安塞笑着问他。

    “让我吃惊，没想到中国会有这么出色的球员。老师，您这次挖到大宝藏了！”

    听见夸奖，阿德里安塞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呢，我怕老师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我来为老师您分担来了。”

    “小子，你小看我！”阿德里安塞爽朗的笑着，逼平了强大的埃因霍温，他今天心情不错。“不过，你来更好，有你这个范加尔（LouisVanGaal）的助手来帮我,我会轻松不少的！”

    阿德里安塞说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1989-90赛季，范加尔曾在阿贾克斯（Ajax）青年队任主教练，那个时候，任他助手的就是眼前这位有些瘦弱的中国人，那个时候，他才29岁。第二年，他们捧回了全荷青年联赛的冠军，如果你知道这个成绩是在阿贾克斯一线队的成绩滑坡的情况下创造的，你就知道这是多么的不容易了。而在那支阿贾克斯青年队中，戴维斯（Davids）和德波尔（DeBoer）兄弟是队中的核心，西多夫（ClarenceSeedorf）、克鲁伊维特（Kluivert）和雷兹格尔（MichaelReiziger）还在少年队受训，也经常被抽调到青年队参赛。而现在荷兰国家队的主力门将，被誉为荷兰历史上最伟大的门将范德萨（VanderSar）正是被邱素辉从一个参加“星期六联赛”的业余俱乐部挖来的。

    后来，91-92赛季，范加尔升任阿贾克斯一线队的主教练，他曾想留邱素辉在阿贾克斯青年队中任教，但邱素辉却执意要离开，他对范加尔说：“我还很年轻，我要去学习。”便背上行囊，离开了阿贾克斯。随后阿德里安塞成为阿贾克斯青年队的主教练，这对十五年前的师徒首次合作的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

    如今，两人终于重逢，有机会在一起合作，难怪阿德里安塞如此高兴了。

    “跟我来！”阿德里安塞拉上邱素辉就往训练场走。刚刚在客场逼平了强大的埃因霍温，张俊杨攀成为了扭转局势的关键人物，阿德里安塞也完全可以在霍恩斯（Hoens）那个大胖子面前挺胸抬头了，合同上说明了他拥有对球队中球员引用和教练招聘的权利，所以让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胖子见鬼去吧！从今天起，邱素辉将成为沃伦达姆的助理教练。

    张俊看着着瘦弱的中国同胞，就是早上在大门那里见到的那个人。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仅仅是因为他在联赛中进了一个球吗？竟然来了一个中国教练！但杨攀有些激动，他碰碰张俊：“是邱素辉！”

    张俊奇怪主教练还没有介绍呢，他怎么知道的？

    “各位，这位就是球队的又一位助理教练，邱素辉！”阿德里安塞向队员们介绍道，“他虽然是中国人，但是它已经在欧洲生活了十年，尤其对荷兰足球了解颇深。”

    另一边的科泽尔也显得很激动，他侧头对张俊小声说到：“如果是他来作助教，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为什么这样说？”

    “范加尔的助手能差吗？”

    张俊用看杨攀的眼神看着科泽尔。

    “邱曾经是范加尔的助手，并帮助范加尔率领阿贾克斯青年队夺得了90-91赛季的全荷青年联赛冠军。”阿德里安塞继续解释道。“因此，大家不能对邱教练的话有什么怀疑！”

    邱素辉则在一边摆了摆手，用流利的荷兰语笑道：“其实我说的话也都是听你们主帅的，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头儿！”

    一句话逗笑了所有队员，也无意中拉近了这个新助教和队员们之间的距离。

    这一天出版的荷兰几大体育报纸都把埃因霍温主场被沃伦达姆逼平的消息列为头版，不过很多人都还是认为是埃因霍温太过轻敌了，而并非沃伦达姆有多么强的实力。数字最能说明问题，埃因霍温全场二十次射门，其中十一次射中目标，而作为队中主力射手的凯日曼（Kezman）一个人就浪费了八次机会。

    当然，张俊和杨攀的出现却让不少媒体都非常惊奇，他们本身的神秘和实力更是令记者们象吃了春药一样激动和兴奋，一封封“求爱书”飞到了沃伦达姆，希望采访这两个神秘的中国前锋，但都被阿德里安塞挡驾了，理由只有一个：球员还很年轻，不希望受到媒体的打扰。

    阿德里安塞用心良苦，他不惜在媒体中落得一个“与新闻媒体不合作”的骂名，也要让张俊、杨攀远离干扰，一心一意的踢球进步。只因为他以前做阿贾克斯青年队主教练时，看到了太多天才因为过早成名，被媒体追捧而堕落的例子了。最让他痛心的就是过早夭折的葡萄牙天才达尼，他曾经是个很有前途的球员，但过早成名后带来了一系列的灾难，发挥好就被媒体追捧，发挥不稳定了则被骂得一无是处，而且在“性都”阿姆斯特丹（Amsterdam），血气方刚的达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最终，他成名于足球，却栽倒在了阿姆斯特丹丰富的夜生活中，其实，从根本上来说，他也算是栽在了足球上。一颗明星在夜空中短暂的闪亮了一下，便化为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再也觅不到踪迹了。

    阿德里安塞永远无法忘记达尼的眼睛，刚见到他时，他是一个怀着对足球的热爱的纯真少年，双眼炯炯有神。到最后，他所能看到只有两潭死水。

    如今，阿德里安塞又在张俊、杨攀脸上看到了达尼初来阿贾克斯时的眼神。他绝不允许自己再犯那样的错误，再看到两潭死水。

    以前的他只专注了技战术方面的提高，却全然忘记了那些球员不过只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他们的心智还不成熟，在职业足球的大染缸中，保持健康的心理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阿德里安塞要在张俊和杨攀身上赎罪。

    PS：今天是情人节，虽然我还是一个光棍，但是不妨碍我祝贺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希望已成眷属的有情人珍惜这份感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在网络上开始写书已经快一年了，张俊和苏菲两人的故事也已经不知不觉地发展快一年了，在这段时间里，承蒙各位的照顾和理解，让这小两口能够继续在一起。所以特别把幻剑一位朋友“绝对中立”所写的词贴上来，也算是代表我的祝福吧。距离阻不断思念，只会成为彼此更加珍惜的红线；时间无法模糊容颜，却能将那坛酒越陈越香。

    忆秦娥——苏菲的思念

    雨声绝，

    恍惚梦牵荷兰夜。

    荷兰夜，

    千里孤咽，

    情随渺月。

    明朝君见形颜缺，

    万水相隔伤尘觉。

    伤尘觉，

    西风夕阙，

    暖昧难越。

第三十二章 十年

    本文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肯定巧合。

    邱素辉很快就进入角色了，他在助教一职上尽心尽责，让阿德里安塞省心不少。斯特尔是个很勤奋的助手，他可以忠实的很好地完成你下达的任务，但他没有自己的东西。邱素辉则不同，他能带来不少好东西，他也知道针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因材施教，他是一个勤于思考的人。

    这十年的学习总算没有白费，阿德里安塞也为他感到高兴。

    但最让阿德里安塞高兴的还是邱素辉的国籍，因为同为中国人，邱素辉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和张俊，杨攀之间不存在交流的障碍，也就能给他们更多的帮助和指导。阿德里安塞已经私下里把张俊和杨攀两人交给了邱素辉负责。要知道，从阿贾克斯出来的不仅仅是优秀的球员，同样还有优秀的教练，而邱素辉就是那个盖有“优秀产品，准予出厂”印章的名牌产品。

    张俊和杨攀两人也对这个同胞教练非常欢迎，几乎不离左右。在训练中，他们总是受到邱素辉的特殊照顾——非常严格的要求。

    “教练，去我们那儿吃晚饭吧？”杨攀披上外套，对陪他们从训练场下来的邱素辉发出了邀请。

    “我？”邱素辉有些吃惊。

    “是啊！王伯的中国菜做得很好吃。你在欧洲带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没吃上什么家乡菜吧？”张俊说。

    邱素辉蹭了蹭鼻子，其实中餐馆早就遍布欧洲各地了，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中国餐馆。他想吃中国菜，随便找一家中餐馆就可以解决了，他可不是游走四方的美食家。但两个孩子和王先生的盛情难却，拒绝别人的邀请也会被人认为是不礼貌的事情，因此，他点了点头：“好吧！”

    邱素辉很快发现吃晚饭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是两个孩子对他的经历感兴趣，希望他讲给他们听。他自己也确实很乐意把这段经历说给他们。他觉得让他们接触到各处的足球风情，增长一些见识，对他们以后的发展会很有用处。

    于是，餐桌上，一盘盘热气腾腾，喷香扑鼻的美食沦为了配角，不过，厨师对此丝毫不在意，他也对邱素辉的经历很感兴趣。

    说起邱素辉这个名字，在中国老一辈球迷中可一点都不陌生。在八十年代初期和中期的中国足坛，他就是“天才”的另一种写法。只要想想，1983年第二届世青赛上，被国际足联评为世界六名“希望之星”之一，与范·巴斯滕（VanBasten）、贝贝托齐名，并入选世界足球最佳阵容（这是中国足球运动员在世界上获得的最高荣誉），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了。

    94年以前，中国足球尚未实现职业化，就已经有了两位可称得上是世界级的球员了：一位是曾被贝利（Pele）称为中国队中最具有世界球星风范的中国球王容志行。1977年9月，群星云集的纽约宇宙队来到中国，他们先后在北京、上海和中国队比赛两场。首场比赛，双方战成1：1平。第二场，宇宙队1：2败下阵来。球王贝利对中国队的11号赞誉有加：“他的带球，射门和组织才能实在是太出色了！”赛后，他还主动和11号交换了球衣。而当时，中国队的11号就是有“中国球王”称号的容志行了。

    另一位就是现在坐在张俊、杨攀面前的邱素辉。

    1983年，在世界青年锦标赛上张志诚率领的中青队历史性地打入前八名，队中的一批主力，如邱素辉、贾里、柳海涛等成为日后中国足球的一代担纲大将，邱素辉更是与荷兰新星范·巴斯腾等一道被国际足联评为世界“六大希望之星”。作为右边锋，他速度奇快，被人称为“快马”，射门和传中都非常出色，动作灵活，善于捕捉战机。

    随着在世青赛上的一举成名，他以年仅20岁的年龄入选了国家队，这在当时的中国足坛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了。1984年，他随中国队来到荷兰做友好访问比赛，随后，他被国家队主教练推荐留在荷兰兹瓦鲁俱乐部学习两个月。而那个时候，在兹瓦鲁俱乐部执教的正是阿德里安塞。

    后来，因为体制的原因，中国球员还没有出国踢球的例子，因此邱素辉也只是学习训练，不能上场比赛。两个月后，他被中国足协召了回去。

    邱素辉虽然只在荷兰呆了两个月就回国了，但他已经被荷兰足球，欧洲足球深深迷住了。欧洲人对待足球的态度让他觉得简直是足球天堂，那个他深深向往的天堂……

    但天才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是天才。邱素辉技术出色，再加上在荷兰受到了欧洲足球的熏陶，在意识上更是有全面提高，在国内比赛中自然是对手最头疼的人。于是，为了胜利，许多球队纷纷采取杀伤战术，只要邱素辉拿球，防守队员往往动用包括犯规在内的所有手段来阻止他。那时，对飞铲，背后铲人这些犯规的惩罚远没有今天这么严厉，因此，每场比赛下来，他总是伤痕累累。因为受到对手的频繁侵犯，邱素辉一直小伤不断，能够上场的比赛并不多，但只要他在场上，就一定能对对手形成威胁。不管对方的侵犯如何凶狠，他在用实际行动捍卫着前辈容志行的一句格言：“报复对手侵犯的最好方法便是把足球踢进他们的球门。”

    相信还有不少中国足球人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刻骨铭心的“5.19事件”，那是中国足球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惨痛经历。1985年5月19日曾雪麟执教的国家队再次出征世界杯。当时的中国队是亚洲杯亚军，队中拥有贾里、古明、柳海涛等亚洲级球星，中国队在小组的最后一战是主场对弱旅香港队，打平即可出线，但舆论和球迷普遍持中国队不赢香港两个球以上便不算赢的激进观点。然而结果却足以令任何人为之瞠目，强大的中国队在占尽全场优势的情况下竟以1:2输给了小小的香港队。球迷们为此痛哭流涕，他们围堵双方球员、砸烂公共设施、袭击外国人，要求与足协领导对话，酿成了轰动一时的“5·19事件”。事后，曾雪麟主动承担责任，辞去了中国队主教练的职务。

    那一战同样令邱素辉永生难忘，在此之前，他因伤休养，没有入选国家队，无法代表国家队征战世界杯预选赛。于是他在电视机前眼睁睁的看着中国队以1：2输给了弱小的香港，看着球迷们痛哭流涕，看着老帅曾雪麟含泪辞去了中国队主教练的职务……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看着，看着，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无法做……

    也许很多人都还记得1995年8月17日的圣西罗（SanSiro），“我已经做出决定，我将终止我的足球生涯。”这简短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期望和梦想击碎了。八万多人一起含泪送别他们的英雄马尔科·范·巴斯滕（MarcoVanBasten）。这个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最伟大的中锋因为受到后卫的频繁侵犯，脚踝上伤痕累累，在经历了两次不成功的手术后，他不得不在31岁这个前锋本可以继续创造辉煌的年龄告别了足球，告别了绿茵，告别了挚爱他的球迷。邱素辉受伤的部位和巴斯滕是一样的，但他却连在球场上和球迷们挥手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他在北京最好的骨科医院听到了对于他足球生命的死刑宣判。

    由于严重受伤，年仅27岁的邱素辉就如流星一般，在夜空中闪耀出他最夺目的光芒后，便被无穷的黑暗给吞噬了。

    据说当在荷兰的阿德里安塞听到邱素辉因伤提前退役的消息后，愣了半天，最后才喃喃吐出一句话：“被折断了翅膀的天使，中国不是天堂，他不该回去的……”

    因为落后的管理体制、足球观念、低水平的联赛制度，以及伤病的综合因素，邱素辉这个名字从此从中国足坛消失了。

    退役后的邱素辉消沉过一段时间，也想找个工作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最终他还是发现自己无法离开足球，做不成球员了，还可以做教练。不过他不会在中国做教练，对于中国足球的事情他明白太多了。他最终来到了荷兰，当初让他神往的一个国家。

    他又找到当年的恩师阿德里安塞，跟着他学习教练的基本训练，同时参加了荷兰足协举办的青少年足球教练培训班。半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也再次告别了恩师，开始了自己的流浪之旅。一年后，他在阿姆斯特丹遇上了范加尔（VanGaal），范加尔对他这个昔日世青赛上的希望之星很感兴趣，带他到了阿贾克斯（Ajax），两人毛遂自荐的当上了阿贾克斯青年队的教练，并且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将阿贾克斯青年队带上了全荷青年联赛的冠军宝座，从此以后，阿贾克斯在90年代初期到中期迎来了这个悠久的俱乐部的第二次辉煌。1995年克鲁伊维特（Kluivert）、戴维斯（Davids）、西多夫（Seedorf）和德波尔（DeBoer）兄弟带领阿贾克斯获得欧洲冠军杯，一起创造了阿贾克斯（Ajax）又一次伟大的辉煌，而幕后功臣正是邱素辉和当时已经成为阿贾克斯一线队主教练的范加尔（VanGaal）。

    创造了这辉煌的范加尔在当年升上了一线队的主教练，曾想把邱素辉留在青年队，让他转正。但邱素辉通过一年的锻炼，发现自己还差得远，他还没有能力做主教练，因此他婉言谢绝了范加尔的挽留，对他说：“我还很年轻，我要学习。”背上行囊离开了阿姆斯特丹。

    这之后的十年里，邱素辉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欧洲。荷兰、德国、丹麦、法国、英格兰、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甚至在国际社会制裁的南斯拉夫，他都只身一人在那里学习青年球员的培训。

    在南斯拉夫，对邱素辉是很有触动的一段经历。一方面，他感叹与那片土地上足球天才苗子的产量巨大，很多小球员即使在欧洲同龄组别的比赛中都算翘楚。另一方面，他却为这个国家的现状痛心不已。由于被国际社会长期制裁，国民的生活都很成问题，更别说系统的培养青少年球员了，很多球队连自身的生存都保证不了，就连国家队都因为国际足联的制裁，好几年不能参赛。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去管那些青少年球员呢？

    对于那些大量涌现的小球员来说，他们的前途只有夭折一条路。他们的父母支付不起高昂的训练费用和平时营养方面的花销，而俱乐部也无力顾及他们。

    每当看见一个暂露头角的小球员，邱素辉在南斯拉夫的忘年交彼得维奇脸上不是喜悦之情，而是忧心忡忡的痛心和无奈：“又一个夭折的……”邱素辉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可怜的南斯拉夫老头的喃喃自语。

    丰富的经历不仅让邱素辉学到了各种各样的执教方法，在平时的实践中把它们融合起来，化为己用，逐渐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执教风格、方法和足球理念。他总是在不断地看见，听见，然后思索着。

    大家都是人，都是同龄人，为什么差异就那么大呢？他还在中国的时候，也遇见了不少很有天分的同龄人。大连是一个足球气氛很好的城市，可是其他地方呢？难道只有大连才有天才？可为什么只有大连的球员成功的多？仅仅是他们运气不好吗？没有出生在大连？

    一个球员，从少年时代到成长为巨星，这期间，能遇上优秀的教练确实很重要。但优秀的教练毕竟也只能是少数的，救不了大多数。南斯拉夫不缺好苗子，也不缺好教练，但他们缺乏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们可以安心工作。

    这十年间，他也曾回国几次，看望父母，拜访老朋友们。虽然中国足球的环境已经起了变化，建立起了自己的职业联赛，职业队也一步步走向规范化。但青少年足球的现状仍然令人担忧，改年龄问题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想当年风光无限，寄托国人无数希望的健力宝足球队从巴西学成归来后，却被中国足球的环境打得七零八落，一朵曾经无比灿烂的鲜花在风雨中凋零。在中国，再多的好苗子、好教练没有用，他们不具有发言权，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不缺安定的生活环境，缺的是完善的足球体制，和规范的足球体系，缺的是那种在欧洲和南美足球已成为生活一部分的文化。

    中国足球落后世界不是某些人说的一场平局，或者是黑色三分钟，或者是别人的算计，更不是三场世界杯赛失九球，无进球，无一分的尴尬成绩。落后的是一百年，是从体制，到规范，再到文化环境的全面落后。那落差就好像是从青藏高原一下子直接跌落进四川盆地，很令人难以接受，但却是事实。

    当他越接近那些内幕，就越是对中国足球的未来失去信心，他甚至有些怀疑一个优秀的教练的作用，怀疑自己当初选择的这条路到底对不对。他想做一个教练，一个优秀的教练，但在国内那种环境下，他根本发挥不出来。你不打假球，就会被围攻算计；你不改年龄，就会被认为是异类；你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球队却被一群改了年龄的“大人”击败，这种打击对于那些满怀希望的孩子们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当全世界都是疯子的时候，你若非要保持正常，就是真正的疯子。这已经不是足球本身的问题了，是整个社会，整个大环境的问题。而这些，邱素辉一个小小的教练是无能为力。他真怕自己回国后，也会变成彼得维奇那样，把一句：“又一个夭折的……”成天挂在嘴边，那样的话，对他，对中国足球都是世界末日。

    如果他留在阿贾克斯，或者任何一家欧洲球会，十年之后，他都能成为名满天下的著名教练，名誉、金钱要什么有什么。但也许是内心的惯性吧，一方面他怀疑自己的决定，另一方面他却像一个苦行僧一样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苦苦寻觅着也许永远都找不到的答案。十年后，走了一圈的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荷兰，这个当初他义无反顾上路的起点。十年过去了，除了越来越多的问号，和明知可能却不可为的无奈，他仍然一无所有。

    他几乎已经要放弃了，他刚刚接到了巴塞罗那（FCBarcelona）俱乐部的邀请，范加尔在那里再次入主诺坎普（CampNou），也再次向这个昔日的弟子兼助手发出了邀请。来自巴塞罗那的邀请对任何人都是极富诱惑力的，邱素辉也要认真考虑考虑自己以后的发展了。

    就在这个时候，上帝让他看见了那场埃因霍温（PSV）与沃伦达姆的比赛。看到了张俊和杨攀，也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于是，他仿佛一夜间找回了方向和目的，他再次婉拒了范加尔的邀请，来到了沃伦达姆。那感觉就好像他在XZ看见的朝圣者一样，那些虔诚的朝圣者们一步一拜的终于来到心中的圣地时，心情定像他当时那样激动。

    虽然路途遥远，风雨依旧，但邱素辉已经虔诚的一步迈出去，并跪拜了下去。因为他找到了心中的圣山，即使累死也要累死在去圣山的路上。

    当然，邱素辉没有把这些都讲给张俊和杨攀听，如果真要知道那些东西，以后他们成熟了，再接触到，影响也要小很多。他们现在还小，并且似乎一直在很快乐的踢球，如果可能，邱素辉真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这样快乐的踢下去。他只是把他游历各国的有趣见闻和各个国家的足球风格讲给他们听，激发起他们向往高水平联赛的兴趣。

    在人们的印象中，现代足球一开始是金黄色的，条纹有些像现在的排球。后来随着足球运动商业化进程的加快，足球的外观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其中最经典的是——黑白球。由12块黑色五边形和20块白色六边形所组成。商业化、功利主义、成绩代表一切、暴力猖獗之下的足球也产生了越来越多的黑暗面，就像那足球一样，有白有黑。

    这就是现在的足球，有快乐，就有悲伤；有光明，便会有黑暗。

    耐克（NIKE）曾推出过一款足球，纯白的球面上只有一个红色的耐克标志——一个对勾。邱素辉也希望张俊和杨攀以后就像这红色的对勾一样，让足球更多的是欢乐，而非足球以外的悲伤。因为看上去，那款足球摆正了便像极了一个人的笑脸呢。

第三十三章 中国记者

    “谁能告诉我球场中所谓的中路进攻区域是指的那块地方？”邱素辉对所有队员们说。他现在作为沃伦达姆的助理教练，在工作上帮了阿德里安塞很大的忙，也因为自己出色的管理能力和技战术能力，得到了球员们的信任和尊重。

    “中路？中路不就是禁区前面中间的那片区域吗？”奥楚回答。

    “还有吗？”

    队员们窃窃私语了半天，都找不出和奥楚不同的答案了。

    “没有了吗？”邱素辉笑咪咪地问道，见所有队员都摇了摇头，他才继续说道：“嗬嗬，其实呢，一般我们所说的中路进攻区域的宽度应该是小于大禁区，而略大于球门区的宽度。在比赛中，防守一方相当明白这一区域的重要性，所以会想方设法将进攻方的进攻导向边路区域。大家明白为什么现代足球边路进攻是很多人都喜欢的了吧？进攻和防守都希望足球在边路活动，边路自然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了。”

    队员中有人点了点头。

    “防守一方会通过与进攻球队在中路地带争夺空间和时间达到此目的，也就是争夺控球权。所以，作为进攻的一方，为了加强在前场的攻击力，首先就是要在防守前方创造空间。一旦空间被创造出来了，你们应该时刻铭记两件事：一是，在加强攻击力环节上的片刻延迟会有助于防守一方。因此当机会出现时，所有人不得犹豫，尽一切可能抓紧时间向前。二是，有球或者无球的进攻队员，必须对进攻打法的冒险程度进行判断。什么意思呢？当防守一方因为你们的跑位和扯动，而出现了空当的时候，这个时候你们需要判断现在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成功地把握有多大，场上形势需不需要这样冒险？如果你认为需要，这样做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进球的话，那么不要犹豫，马上传球！因为稍稍地犹豫，都很可能让对方把缺口堵起来，也可能让你的接应传球队员跑到了越位位置。”

    “教练，那么是不是这种情况都尽量采取冒险打法呢？”巴耶斯问道。

    “嗬嗬，不是这样的，巴耶斯（Buys）你是前腰，尤其要注意这点。如果你缺乏对冒险的正确态度，即使是瞬间的思考也会使进攻主动权丢失。在该冒险的时候采取横穿转移或者是回传，在不该冒险的时候却强行攻击，前者会失去一次得分的大好机会，在有的比赛中，一次得分机会就可能决定比赛胜负。而如果贸然采取冒险打法的话，后果可能更严重，在本方大军压上的情况下，一旦被对方断球打反击，将会是很危险的，因为球员在攻守转换的一瞬间很可能精神出现短暂的短路，注意力不够集中。加强攻击力其实非常简单，即有球队员加快进攻速度，或者无球队员加快进攻速度，再或者两者兼施。”邱素辉看看巴耶斯，看他的神情，他已经听进去了，不过是否消化得了，就要看他自己了。自己的时间可不多啊，能在现在尽量帮老师做点事情也算是报了当年的教导之恩。

    “巴耶斯，如果这个时候你控球，一般你会面临三种选择：传球、运球和射门。对不对？”

    巴耶斯点了点头。

    “好，那么我告诉你，如果你无法清楚地判断场上形势，该不该用冒险打法，那么你应该选择射门。在这里，我要告诉所有人，在进攻的时候你们应该尽可能的多射门，因为成功机会比你们想象的要多。知道为什么比赛中出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进球了吧？嗬嗬！”

    队员们跟着笑了起来。

    “如果你准备传球呢，那么第一选择应该是将球传向防守后方的空间，倘若你决定运球，那么你应该牵制一名防守队员对球跑动。然后进行下面的四点行动之一：一、把球传过防守队员；二、把球传给你的同伴并立刻向防守队员身后空间跑，准备接同伴的传球，这个最常用的便是二过一了；三、运球突破防守队员；四、超越防守队员进行射门。”邱素辉数着指头给大家讲课。然后他拿了一块战术板，在场上给队员们边划，边解说。

    “张俊，杨攀，你们听好了，现在的和你们的关系最大。你们应该是无球队员，而无球队员呢，在这种情况下，第一选择是切入防守后方的空间，防守者所面对的各种可能性情况中，除了被对方将球射入球网外，最困难的局面就是让进攻者控球于身后的空间了。有效战术的本质在于造成对方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在进攻三区这点尤为重要。因此在进攻三区，攻方队员的态度一定带有果敢和勇于冒险的特征。”

    “可是，教练，你说得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实际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吧？”杨攀问道。

    “确实如此，理论都是书本上的东西，可是要转换成为你们在场上运用的技战术，就需要训练了。要知道，比赛的胜利有时来自于瞬间的灵感，但灵感的产生来自于千百小时艰苦的训练。为获得一盎司的进展也许需要一吨的练习，但在天平平衡的时候，只需要一盎司就可以打破这种平衡。这就是为什么在成功和失败之间差异是如此巨大，但将其划分开来的界线经常很微小的原因。”

    邱素辉把已经划得乱七八糟的战术板合上，然后吹了吹哨：“好了，大家开始训练！我们今天的训练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些东西，如何在进攻三区的中路进行进攻配合！”

    斯特尔看着邱素辉的背影，对身边的阿德里安塞说：“您教了一个好徒弟，教练……”

    “斯特尔，麻烦帮我摆一下标志物好吗？我需要一个30码×10码的方格场地。”邱素辉回头冲一边的斯特尔喊着。

    “好！”斯特尔连忙抱着标志物跑了过去。

    阿德里安塞看着两个教练忙碌的身影和一群跃跃欲试的队员们，觉得这支队伍真的开始有希望了。

    玛丽亚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两个风尘仆仆的中国人，自称是记者，专门从中国赶来的，想做一个张俊和杨攀的专访。

    玛丽亚做沃伦达姆的新闻官已经有五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跨国采访的事情，她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次拨通了主教练办公室的电话。最近，俱乐部中的中国人似乎多起来了，先是两个中国球员，然后甚至来了一个中国教练，现在竟然把远在万里之遥的中国记者都吸引过来了！沃伦达姆这个曾被一些媒体讥讽为“乡下球队”的小球会，什么时候也成了一块香气四溢的肥肉了？她搞不懂。

    阿德里安塞正在和邱素辉在办公室里面研究下一场杯赛里对甲级球队前进之鹰的对策。但他听说竟然有中国前来的记者要求采访张俊和杨攀时，他张大了嘴，看着邱素辉。

    “怎么了？”

    “嘿！”阿德里安塞干笑了一声，“你的老乡，有两个中国记者要求来采访张俊和杨攀。”

    邱素辉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定是听说了荷兰国内报道才找上门来的，中国人的民族自尊心很重，高尔夫球星泰格·伍兹因为好像有八分之一的中国血统，而被媒体炒作的就差授予他一个中国荣誉公民的称号了。如今荷兰赛场上突然冒出两个中国球员，发挥又很出色，他们自然闻风而来了。虽然阿德里安塞对新闻媒体实行了管制，但总还是有两人的姓名和俱乐部名称。对于神通广大的记者们来说，这点足够了。

    和不少教练一样，邱素辉不善于和媒体打交道，也因此有些厌恶记者，他冲阿德里安塞摇摇头。

    阿德里安塞转头对话筒那头的玛丽亚说：“告诉他们，俱乐部不接受任何有关张俊、杨攀的采访。”

    听到新闻官小姐的回答，李延很失望，但他也毫无办法，主教练不同意，他这个记者是无论如何采访不到的。尽管不情愿，但他也只好和汪华悻悻的离开了。

    “怎么办？假期泡汤了？”王华一边开车，一边问李延。

    李延则在翻着刚买的沃伦达姆旅游手册，没有回答。

    “你在找什么？”汪华奇怪的问。

    “找旅馆。”李延头也不抬。

    “找旅馆？莫非……”

    “嘿嘿！刘备请孔明还三顾茅庐呢，我这才第一次。”李延用圆珠笔在一个位置一圈，“就住这儿了！离训练基地不远，交通很方便……前面路口向右拐，然后直走。”

    他把手册一合：“我就不信，我天天去，还能没有效果？那个阿德里安塞就是根铁棒，我也给他磨成针了！”

    张俊已经从首个进球的兴奋中恢复了过来，其实是被逼的。进了第一个球的他实在是太兴奋了，在星期一的训练中频频出错，惹得队友们都很不满了。最后邱素辉在训练间隙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告诉他现在就得意忘形的，他顶多成为一颗流星，而不是恒星。当时张俊问了一个被杨攀认为很傻的问题：“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得意洋洋呢？”邱素辉当时愣了一下，然后想了半天才回答他，看来很傻的问题也能让人变得反应迟钝。邱素辉是这样回答他的：“什么时候才可以？嗯，那个，当你进球后，你可以得意洋洋，但是记住，只有那一瞬间的时间让你得意。当足球重新发出后，马上恢复冷静，然后寻找能够让你再得意一次的机会。”

    自从被邱素辉教训过后，张俊果然在训练中投入了很多。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张俊现在心里的真正想法，他表面的沉稳只是为了更大的爆发。

    张俊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虽然在训练中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或者是在回到家里的时候，他都会经常沉默，这可不符合他和杨攀在一起的个性--平时两个人总是闹个不停。

    一开始杨攀也有些奇怪，害怕邱教练那次把他骂的消沉了，但是当他看到张俊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墙上的日历时，他就明白了。“嗬嗬，这个痴情种子……”

    今天是10月13日，再过四天是杯赛的第二轮对前进之鹰的比赛，第一轮沃伦达姆靠点球涉险过关。而比赛后再过三天就是20日了，张俊因为这个日子的临近而开始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上场，虽然自己在第一次上场就进了一个球，但是后来训练中却被邱教练狠狠地骂了一顿，一定在阿德里安塞主教练心中留下了一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的印象……

    他昨天给苏菲打了一个电话，当苏菲知道他在荷兰进球了的时候，张俊在电话这边半天都没有听到苏菲出声，他有些担心的唤起苏菲的名字：“苏菲，苏菲！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苏菲正在忙着擦眼泪。张俊进球了，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兴奋得叫出来，反而哭了，真搞不懂自己了……莫非是喜极而泣？

    “……苏菲，苏菲？我进球了，你不高兴吗？”

    “不……不是，是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苏菲终于把神态恢复正常了，“你在荷兰还习惯吗？进了球是不是成了名人呢？”

    “嗬嗬！”张俊挠挠头，“星期天什么都没做成，签名签得手都软了，合影合的眼都花了。”

    “那就好，你在那边什么都不要想，一心一意的踢球。我很好，非常好，你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杨攀比你大，多听他的意见。我没什么说得了，我，我要去上课了……”苏菲有些慌张的挂了电话，甚至没有听张俊的反应。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室友们已经熟睡了，她上什么课啊？

    “上课？”张俊有些疑惑的放下电话，自言自语道。这恐怕是两人打电话说得最短的一次了，平时他打回去，苏菲都要拉着他说上半天学校的事情。今天是怎么了？本来还想告诉她要给她一个惊喜的呢……

    玛丽亚又看见了这两个中国人，不过这回说的话和昨天不一样，他们希望采访主教练阿德里安塞。玛丽亚想主教练只让自己拒绝一切采访张俊和杨攀的申请，但是采访主教练应该是允许的。她接通了主教练办公室的电话。

    阿德里安塞听说有中国记者要采访他，想着八成是昨天来的那两位中国人。他想了想，然后对电话说：“请他们进来吧。”

    听完李延他们的自我介绍，阿德里安塞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来找张俊和杨攀的吧？”

    李延听完了朋友的翻译，愣了愣：“没错。”被别人猜中了心事，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本来想着拐弯抹角的通过采访主教练，先和他培养起好感，然后再接近张俊、杨攀。没想到一上来这个计划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你们很诚实……不过，你们凭什么认为有信心获得我的采访许可呢？”阿德里安塞盯着李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头儿，旁边的那个不过是一个翻译。

    “凭什么？”李延想昨天晚上准备的说辞还没有白费嘛，他清了清嗓子：“我想全中国几亿球迷的心愿和一个身为足球记者的职业道德还不够吗？中国球员在荷兰联赛里踢球，我认为我身为一个足球记者有责任把他们的消息告诉远在中国关心他们的球迷们。而我想，我们的采访也有助于中国球迷了解荷兰联赛，为贵俱乐部增加不少中国球迷……”

    阿德里安塞打断了他的说辞：“嗬嗬，别给我说这些，我不是荷兰足协的官员，为荷兰足协增加支持度这不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沃伦达姆多增加几个中国球迷也不会为球队的成绩带来多好的影响，也无法帮助球队保级。如果你们的理由仅仅是这些，那么我要说抱歉，请你们……”他站了起来，手伸向门口，一个送客的姿势。

    汪华还没有把这句话翻译给李延听，就看见李延猛地站起来，大声用中文喊着：“请等等，请等等！阿德里安塞先生！请等等，我还有话要说，等你听完了我这番话再赶我们走也可以！”他又扭头对一边带了的汪华说：“快！翻译给他听！快！”

    回过神的汪华连忙飞快的翻译着，生怕翻译慢了，被阿德里安塞赶出去。

    阿德里安塞听到翻译又坐了下来：“好吧，你说吧，我听着。”

    听到阿德里安塞的答复，李延出了一口气，然后他缓缓坐了下来，用这个时间想想自己该如何组织语言。“嗯，我想我理解您的担心。”说完此话，李延让汪华先翻译过去，看看阿德里安塞的反应。

    阿德里安塞听完，用感兴趣的眼光看着李延：“继续说。”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李延的声音高了起来：“您不希望媒体接触张俊和杨攀，我想是有两个原因的吧？第一个呢，张俊和杨攀在对埃因霍温的比赛中突然出场，打了希丁克一个措手不及，这应该是算是您的秘密武器了。既然是秘密武器，自然应该保持应有的神秘感，用来迷惑对手，让对手无法看清楚两人的真正实力，这样可以让球队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获得很大的利益。但是您想过没有？荷兰联赛中的球队都是白痴吗？一场比赛无法让他们研究出来，两场、三场、四场、五场呢？总会被对方研究透的，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武器，足球也同样。”

    汪华没有直接翻译，而是碰了碰李延，提醒他这样是不是太不礼貌了？阿德里安塞是什么样的教练？还需要他这个中国记者来告诉他如何安排战略？但李延低声说：“照原话翻译！”他想通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也该爷们儿一回了！

    等汪华翻译完了，不等听阿德里安塞先生还有什么高见，李延接着说：“第二个原因呢？恐怕是担心他们过早的接触媒体，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有很多因为过早成名而失去自我的例子。每届世青赛总能出现那么多明日之星，可是到最后能成功的有几人呢？您的担心是正确的，您的用心也是良苦的。但是您想过没有？雏鹰不带它去见识蓝天，怎么学得会飞翔？温室里的花朵是永远经不起风雨的，被呵护在母鸡翅膀底下的小鸡是永远成不了雄鹰的！”李延说完这话，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老人，朋友正在为他将最后几句话翻译过去。阿德里安塞听完了翻译后，有一阵子闭上眼睛沉默无语。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李延扭头看向窗外，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楼后的训练场。青葱的训练场上，阳光在草尖闪耀着迷人的光芒，一群队员的逆光剪影在这光辉之下跳跃着，好美的一幅图画！

    阿德里安塞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李延把头扭了过来，再次看着对方。

    阿德里安塞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们对他们的那方面感兴趣？”

    李延听完朋友的翻译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已经看到了欣喜：这个老顽固终于投降了！

    李延有些兴奋的用英文说：“全部！”

    邱素辉正在给张俊单独讲课，把他拉到一边详细讲解不同的定位球战术下他该如何跑位，却听到了阿德里安塞在叫他。

    “邱，把张俊和杨攀叫过来！”

    邱素辉带着两人离开训练场，走到阿德里安塞身前，却看见了他身边的两个东方人，不，确切地说是中国人。

    李延看见这个瘦弱的东方人时眼睛一亮，连忙伸出手去：“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昔日的天才邱素辉先生！”

    邱素辉以见到这两个人就知道阿德里安塞一定是同意了他们的采访请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骗取老师信任的。对方要和他握手，他却瞧也不瞧，转头对一边的阿德里安塞说：“人带来了，我回去训练。”说完，转身就走。

    阿德里安塞冲李延抱歉的笑笑：“对不起，他就是那种脾气，是几年都没有变过，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李延收回手，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阿德里安塞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还有不少是等着他去处理呢。张俊、杨攀、李延和汪华，四个人在场边一个没有人打搅的角落进行采访。

    无需汪华的翻译了，没有了语言障碍的采访将会进行得非常愉快。李延看着张、杨二人脸上的汗珠开始了这次关键的采访：“训练强度很大，你们受得了吧？”

    “还行。”两人点点头。

    李延看看四周，指指脚下的草皮：“不用那么正式，我们就坐在地上进行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

    “我是国内《体坛周报》的记者李延，这位是我在荷兰的朋友兼翻译汪华。”简单的介绍后，切入正题。

    李延把随身录音机打开，开始录音。汪华则在一边把纸笔准备好了，随时速记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用紧张，想像一下，就好像是三个在异国他乡的同胞之间的聊天，很自由的，你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李延把手摊开，示意他们放松。

    两人笑了笑，不过笑容各不相同。杨攀咧开嘴笑得很随意，张俊则微微一笑，有些拘谨。

    “在荷兰超级联赛进球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兴奋，激动，还是平静？”李延“漫不经心”的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三十四章 重炮

    “在荷兰超级联赛上进球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兴奋、激动，还是平静？”李延“漫不经心”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兴奋，有些激动。”张俊答道，这个问题与他有关。

    “是啊，激动的大清早就爬起来了，到卫生间去照着镜子自恋，哈哈！”杨攀在一边笑道。

    “去！现在是接受采访，不要在国内球迷面前破坏我的光辉形象！”张俊瞪了他一眼。

    杨攀笑得更凶了。

    李延和汪华也笑了起来，果然是两个很轻松的少年，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踢球，什么都很单纯。

    等大家笑完，李延接着问到：“我是在现场看到了你们和埃因霍温的比赛的，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会在荷兰看见中国球员……你们还很年轻，你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

    李延把一直前倾的身体向后缩了缩，他听得入神了。“这么说，你们是从业余的学生联赛中走出来的职业球员？啧啧！真没想到，发展了这么久的学生足球终于开花结果了！”李延感叹道，他上大学那会儿还没有全国性的大学生足球联赛呢，小学、初中、高中的球赛也是各自为战，缺乏一个有效的，完善统一的比赛组织方，许多有点天分的学生球员在考试升学的压力下，就被淹没在书山题海中了。

    “从小学到大学都在一起踢球，难怪你们之间的默契非同一般呢！进埃因霍温的那个球确实很漂亮！两人默契的完美体现！”李延一通猛夸，让两人不好意思起来。

    “只不过进了一个球而已，嗬嗬，没什么的！”

    “不能这样说！你们想想啊，中国有多少球迷，又有多少球员，在国外踢球的有几个？在国外获得成功的又有几个？这可是关乎民族荣誉的事情啊！”李延向他们解释道。

    杨攀没做声，李延说的有道理，作为中国球员在海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外国人对中国足球的看法，他们越成功，则中国足球就越受世人瞩目。

    不过，张俊稍微犹豫了一下，发表了不同意见：“可是……作为前锋，在场上进球不是应该做到的分内事吗？”

    这句话问的李延一愣，想回答他，却一时哑口无言。

    他挥挥手，没有回答张俊的问题，而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那个，在这个地方习惯吗？从中国来到了万里之遥的荷兰，你们都还是孩子，大学都没有上完，现在却在职业比赛中拼搏，习惯这种生活的变化吗？”

    他这一席话问的张俊和杨攀的神情暗了下去，显然是勾起了他们的乡思。毕竟还是孩子，在场上再风光，想家也是不可避免的。

    张俊一直没吭声，杨攀看看草地，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俱乐部办公楼：“也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训练、比赛，日子过得很快，每天……也挺充实的。”

    李延知道老让气氛这样沉闷下去不利于采访，他决定问一个能让他们都轻松起来的问题：“在这里，和队友们相处得怎么样？交到什么朋友了吗？”

    果然，张俊眼睛一亮，扭头看看正在休息的队友们。“有啊！来自阿贾克斯青年队的科泽尔（Keizer），路易林克（Luirink），巴耶斯（Buys），赫维尔（Heuvel），还有搞笑的奥楚（Ouichou）……队长霍尔维金（Holwijn）对我们也很照顾，所以我们才能那么快融进球队啊！”一说起这些，张俊就来劲了。

    “科泽尔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一个非常棒的后腰，他的偶像兼目标是尤文图斯（Juventus）的后腰戴维斯（Davids），他们的风格也蛮像的。他在平时训练和比赛中给了我们不少支持，我记得那个球就是他在后场长传前面杨攀的。”

    “嗯，对沃伦达姆俱乐部的印象如何？”

    “很好啊，大家关系很融洽，队伍现在气氛也很好。”张俊答道。

    “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朝气的俱乐部，虽然小，也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大家都很年轻，总在不断的进步。在这种地方，互相学习，互相帮助，能学到很多的。”杨攀这样回答。

    “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呢？”

    “很舒适的一个地方，天蓝水绿的。也许是因为它小吧，所以大家都很友好热情，民风淳朴。”张俊回答。

    “和阿姆斯特丹相比……”

    “哈！阿姆斯特丹！”杨攀笑了起来，他想起科泽尔给他绘声绘色讲的“荷兰性都之五彩缤纷夜生活记事”，简直让人怀疑他小子亲身体验过。“对有些人来说，那里是天堂，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地狱。”他摇了摇头。

    “但是那里有阿贾克斯（Ajax）……”

    “阿贾克斯？我认为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发挥正常的话，完全有能力战胜他们！”杨攀的言语中无时不刻都透漏出一股对自己的信心来。

    但李延却听的倒吸一口气：好大的口气！世界上球迷中不知道你沃伦达姆的人一抓一大把，但不知道阿贾克斯的人恐怕不多。明显是两个档次的球队嘛！逼平埃因霍温是因为你们以奇兵之姿出现，对手对你们的技术特点完全不了解，加上一定程度的轻敌，才被你们得手的。以后等你们在场上被对手研究透了，遇到阿贾克斯这样的球队，能不输球就是万幸了。

    以上都是心中所想，李延笑着说：“年轻人有信心是好事！时间不早了，最后请你们分别说一下自己的理想吧。”

    张俊想起了卡卡，“努力在荷超站稳脚跟，然后去欧洲顶级联赛。”

    “我也和他一样。”杨攀指指身边的张俊。

    “怎么样？”在回旅馆的路上，汪华一边开车一边问李延。

    “不错，基本上都清楚了，他们说得真详细。”李延一边应道，一边用汪华的手机向国内拨电话。“喂，请转总编办公室。喂？总编吗？我是小李，我现在在荷兰。对，那件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差他们在国内的资料了。对，对，我会去找阎伟解决的，他跟了我这么久，这些东西难不倒他的。好的，我马上给他打电话，等所有东西都齐了，我争取在下个星期一把稿子发回来。”

    李延挂掉电话，又拨通了他在国内的搭档阎伟的电话：“阎伟吗？我是李延……你才死了呢！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我现在在荷兰……回国？短时期内恐怕无法回去了……什么？我管你怎么办呢！跟了我这么久了，一点长性都没有吗？说你傻，你就流鼻涕啊！你也该转正了，别老做我的搭档，自己一个人干吧……我呸！乌鸦嘴！什么遗嘱不遗嘱的？好了，国际长途，不和你贫了。我有个事情要找你帮忙，我想你去河南洛阳给我收集两个人的资料，具体说明我会发电邮到你邮箱里的。记住，一定要详细的，把你所能了解到的都找到，然后整理一下，星期天以前发到我的邮箱里。对，对，就这了，没有其他的了。你一个人多操点心了，回国我给你带几张球星的亲笔签名照片给你！”

    汪华笑着对李延说：“你的搭档很有趣啊！”

    “嘿！嘴太贫了！不过，这种事情交给他去办，我还是很放心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恐怕要继续留在沃伦达姆了，留意沃伦达姆的每一条新闻和每一场比赛。社里已经为我在荷兰申请了采访证，只是，要麻烦你了。”李延把本子合上，头靠在椅背上。

    “嗬嗬！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从小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这点小忙算什么？”汪华一边开车，一边笑道，“话说回来，我看你这次这么重视，你真的对那两个小家伙这么有信心？”

    “人生就是赌博，有时候冒险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啊！现在不去考虑那么多，做了再说。几年，十几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什么都清楚了。”

    “嗬嗬！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

    “我有吗？”李延坐直身子，很认真地说，“说实话，我好歹也是一个在国内小有名气的记者，很多东西我都懂，但是不好说。这两个小孩子，如果是在国发展，我才不会去费这么大心思呢，反正充其量是混在甲A。但现在他们是在荷兰，以培养青少年球员著称的荷兰，让我撞见了，你说我能轻易放弃吗？”

    “哈！嗅觉灵敏的老猎犬！不过你运气真好，我本想带你看场普通的荷超比赛，却没有想到看到了一场不同寻常的比赛……”

    “不！”李延打断了汪华的话，“应该说是他们的运气好，竟然是在荷兰开始的职业足球生涯，而不是在国内……”

    荷兰杯是区别于荷兰联赛的有一项重要赛事，它吸引人之处在于获得荷兰杯赛冠军的球队将获得参加下一个赛季欧洲联盟杯的资格。这对于那些实力不如传统三强的中流球队来说，是进军欧洲赛场，增加收入的另一条路。

    沃伦达姆这个星期的对手仍然是甲级球队，目前甲级联赛排名第二的前进之鹰队。第一轮杯赛里面，沃伦达姆正是流年不利的时候，连在杯赛中都被一个甲级对手逼的狼狈万分，最后还是靠点球决出胜负。球迷们对这场比赛非常的不满，他们认为球队已经是超级联赛的队伍了，却连一支甲级球队都搞不定，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所以这场比赛，沃伦达姆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毫无悬念。说实话，在甲级联赛里呆了一年，阿德里安塞对前进之鹰还是很了解的，一个有实力冲进超级，但是却发挥很不稳定的球队。有的时候打顺了，攻势如潮，不顺了，则一溃千里。面对这样一支球队，一上来先以防守稳住阵脚，消耗掉对手的锐气，然后再大举反攻，实力的差距终将体现出来。

    “邱，你认为对于张俊和杨攀，如何安排？”阿德里安塞问对面的邱素辉。

    邱素辉喝了一口咖啡：“我认为他们两人虽然在上一场比赛里面有非常出色的表现，但是他们的体能还没有完全达到职业比赛的要求，应付完全场似乎还有些困难。我建议让两人在下半场上。”

    “嗯，但是如果一下子换两名队员，以后出现意外情况的话，我的换人名额只有一个了，非常不利啊。”

    “这个……”邱素辉没有考虑到换人名额只有三个的因素，“那您怎么考虑，老师？”

    “你说的对，虽然莱斯在青年队的时候为张俊和杨攀打下了基础，不过训练和比赛是不同的，在训练中体能不出现问题，不代表比赛中也一样没有问题。不过我还是打算把杨攀排作首发，从训练中看，他的体能储备更好些。而张俊呢，我让他下半场再上吧，”阿德里安塞在首发名单中写上写上杨攀的名字，而把张俊的名字放在了替补席中。

    当张俊从邱素辉口中得知自己这场杯赛是替补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杨攀都能进首发名单，为什么自己就进不去？一定是自己星期一的拙劣表现让教练生气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完蛋了，万年替补，看来一定要把这板凳坐穿了……

    “张俊。”

    听到邱教练在叫自己，张俊抬起头来。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没有安排你首发，是因为从近期的体能储备上来看，你的体能不如杨攀的，所以会安排你下半场上。”邱素辉仿佛看透了张俊的心事。“你的身体需要一步一步的适应比赛节奏，所以我们会逐步增加你的上场时间的，不用担心了。”他摸摸张俊的头，笑了笑。

    等邱素辉一走，杨攀就往张俊屁股上踢了一脚：“靠！一定又心理不平衡了吧？”

    张俊对杨攀苦笑道：“下半场才上，来得及吗？”

    杨攀自然知道他说的来得及是指什么，他拍拍张俊的肩膀：“如果你上场了，只需等待射门，我来为你传球！”

    明天就是比赛日了，张俊在训练场外又看见了李延和他的搭档，他走过去：“那个，李记者，你们那天的采访什么时候登出来？”

    李延有些奇怪的看着张俊。

    “我，我是说国内什么时候能看得见这篇报道？”

    “嗬！应该在星期一吧。怎么了？你也想看看？”李延笑着说。

    “不，不是，只是想让一个人看看……你们会把明天的那场比赛也报道上去吗？”

    李延点点头：“是啊，那是一定的。”

    “噢，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张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回训练场。休息时间已过，他该继续训练了。

    李延看着张俊的背影，搞不懂他刚才问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他扭头问身边的汪华：“你懂吗？他刚才说的话……”

    汪华也摇摇头。

    只能容纳6000人的维罗尼卡（VeronicaStadion）球场便是沃伦达姆的主场了，真是一个小地方，可这却是沃伦达姆地区最大的建筑物了。

    10月17日，星期六，荷兰杯赛第二轮，超级球队沃伦达姆主场迎战甲级球队前进之鹰。这场比赛后，沃伦达姆还要在客场挑战联赛对手杜廷赫姆（DeGraafshap）,三天内两场比赛对球员的体能都是一个考验，而阿德里安塞发的誓言也正差这两场。

    维罗尼卡设施陈旧，更衣室是如此狭小，隔音效果也不好，体育场内的喧嚣清晰可闻。

    阿德里安塞稍稍提高音量说话：“……大家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吧？我们是主场，相信大家也都知道球迷对我们的要求。这场比赛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我们接下来还有一场联赛，因此不要这里和对手过多的浪费体力。一开始先稳守，然后伺机反攻！”

    王伯已经不用跟着张俊和杨攀了，这是邱素辉提议的，不要为张俊和杨攀找翻译了。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拐杖，而是独立行走。而如果两人有不理解的东西，队中现在有一位比王伯好上一千倍的“翻译”，邱素辉在足球专业术语和战术思想的表达上都非常到位，完全不会出现理解错误的情况。邱素辉小声把阿德里安塞的话翻译给两人听，末了对杨攀说：“杨攀，不要太无私了，你现在是前锋，你的射门还是太少了，要知道前锋不射门的话，与摆设无异。不管是比赛还是训练中，多射门。”

    杨攀点点头。

    “另外，张俊，在替补席上好好看着，这也是一种训练，观察场上局势，然后作出自己的思考，想想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办，再对比场上队友们做出的选择来看看，是你的更好，还是他的更好？等你上场的时候，再把你所思考到的东西用进去。如果你的理想是做一个伟大的前锋的话，抓住你所能抓住的一切机会！”

    当现场播音员喊出“25号，杨攀！”时，全场球迷的欢呼声最大，因为正是这个横空出现的中国少年，在上一轮联赛里助攻张俊将比分扳平了的。通过电视转播，他和张俊已经成为了球迷心中的英雄。

    张俊坐在替补席上看着杨攀很职业的举起双手向球迷们致意，虽然知道教练的安排是对的，但是心中还是有一点嫉妒，本来自己也该在上面接受全场球迷这样的欢呼的。

    这场比赛，阿德里安塞安排了奥楚和杨攀搭档，这个组合在训练中也只配合了两天，阿德里安塞并不指望这个组合能给他进球，他只是希望上半场稳守，磨掉对手的锐气。然后下半场再派张俊上来决定胜负。

    比赛开始后，双方互有攻守，球迷们在看台上激情歌唱呐喊着。一切都很正常。

    当比赛进行到二十分钟时，客队前进之鹰进攻未果，在中路被科泽尔抢断后，发动反击。他传球给巴耶斯，巴耶斯直接把球又传给了杨攀。

    杨攀高速插上，在电视上见识了杨攀速度之快的沃伦达姆球迷开始大声呼喊起来。

    对方的后卫在赛前就接到了教练的特别吩咐，要小心25号的速度和传中，因为这是他们逼平埃因霍温的关键所在。因此后卫非常努力的跟上杨攀的速度，并始终卡在内线，防止杨攀传中。

    但他们都忽略了杨攀又一个武器，重型武器。

    “前锋就应该自私一点。”

    “如果你认为可以射门了，那就射吧！”

    杨攀低吼一声，在高速奔跑中突然起右脚，在距离球门31米的样子，一脚大力抽射！

    足球以惊人的气势向前进之鹰的球门飞去，门将奋力扑球，但他显然慢了半拍。足球早在他横身去扑之前，就钻进了球门远角！

    球进了！

    远射！超级远射！

    “GOOOOOOOOOOOOOOOOOOOOOOAL！！”现场播音员拖着长音嘶吼着，看台上成了欢腾的海洋。

    进球后的杨攀飞奔到教练席上，和阿德里安塞拥抱在了一起，他用这个进球感谢阿德里安塞的知遇之恩，也感谢他的教导之恩。

    张俊也站起来拍拍杨攀：“好啊，你也进球了！”他不像其他队有那么兴奋，因为杨攀这样的进球他看多了。而队友们虽然在训练中也见识过了杨攀的脚头，但是在比赛中看见杨攀进球还是非常兴奋。

    从教练身上跳了下来，杨攀又冲看台上的主队球迷挥了挥拳头，这个动作更是让看台上掌声如雷。

    李延对身边的汪华说：“好有气势的射门！客队已经失败了，被这样的射门进球，实在是很影响士气。”

    汪华想了想：“韩国足球一直以来的远射能力很厉害，现在我们中国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了！”

    杨攀这个球点燃了维罗尼卡球场的第一爆炸，后来，杨攀始终认为这个对一个甲级球队的进球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进球。“因为这个球，我相信我自己没有走错路，前面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住我的东西了，如果有，也会被我一一击碎！”他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而正因为此，以后当他屡屡将这样招牌式的进球上演时，他也得到了一个伴随一生的绰号：

    “重炮”杨攀。

第三十五章 生日礼物

    杨攀这脚势大力沉，来势汹汹的远射，不仅为沃伦达姆在比赛开始二十分钟就将比分领先，更是有效的打击了对手的士气。对手重新开球后十五分钟内都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进攻，他们似乎惧怕杨攀的远射，后场不敢压上，靠人数上的优势压制住了杨攀和奥楚的进攻组合，没有给杨攀冲起来的空间，杨攀的威胁自然就少了很多。但是前进之鹰牺牲了进攻来防守也让自己的得分机会大大减少，上半场双方没有再进球，1：0的比分保持到了上半场结束。

    中场休息的时候阿德里安塞对球队的表现非常满意，虽然对手是甲级联赛的第二名，但是沃伦达姆在超级联赛里面锻炼了几轮过后，再面对曾经的甲级联赛对手，对付起来已经游刃有余了。

    但是阿德里安塞不是追求1：0主义的人，下半场必须扩大比分，现在球队就需要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来鼓舞士气。

    杨攀还在接受这队友们的祝贺，张俊则一个人坐在一边。他在想邱素辉跟他说的话，下半场就换他上场，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四十五分钟内独进三球，否则……

    “张俊。”

    张俊抬起头来。

    “准备得怎么样了？下半场可是该你上了。”阿德里安塞对他说。

    张俊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链：“没有问题！”

    “好，你下半场上了后，和杨攀配合，因为上一场你打进了扳平的一球，所以对方一定会紧盯你，多跑动、拉扯，为队友创造机会。特别是杨攀的远射非常有威胁，要多为他创造机会。”

    张俊听了有些泄气，他的任务就是为别人创造机会啊。确实，杨攀这场比赛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活跃，而且很快有了自己在荷兰的第一个进球，难怪教练会在这场比赛重视他呢。

    箭头人物不是应该进球吗？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任务？张俊有些想不通。

    张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德里安塞还在讲着下半场我们要如何如何，可张俊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要跑动拉扯，作为一个前锋，最大的作用便是如此了吧？他有些沮丧，不知道他对苏菲的承诺还能不能实现。

    杨攀拍拍张俊的肩膀：“该上场了。”

    张俊站在场边，等待着死球。邱素辉刚才给他说的和阿德里安塞说的如出一辙。对方会紧盯你，多跑动，多拉扯空当，为队友们的插上进攻创造机会……

    末了，邱素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刚才那是老师叫我转告给你的，再提醒提醒你。下面是我想对你说的，上场后，时刻记得你是前锋，随时准备射门得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邱素辉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在训练中要认真完成教练的每一个要求，在比赛中就尽情发挥吧！”

    对方后卫把正准备强行突破的杨攀放到了，裁判吹响了哨子，并且给了他一张黄牌，如果他不阻挡的话，杨攀很可能突破，然后用他那恐怖的大力射门轰穿对方的球门。有球迷发出了嘘声，给那小子黄牌还是便宜他的了！在他们看来，应该直接红牌罚下去。

    当第四裁判举起电子示意牌示意21号上，9号下。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为奥楚鼓掌，但更多的还是在为张俊欢呼，这个上一场逼平埃因霍温的最大功臣，和善的大男孩。

    张俊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还没有被抛弃，他和奥楚拥抱了一下，奥楚在他耳边说：“嘿，布鲁斯（他给张俊取的英文名字，因为张俊的那套武术表演），帮我多进几个球！”然后拍拍张俊的背心，走回了替补席。他现在似乎已经能够以平常心对待在比赛中途被换下来了，以后也还会适应在比赛补时阶段才被换上场的情况。

    张俊快步跑上了场，杨攀正在等着他。

    杨攀和张俊击了一下掌：“我会给你传球的。”

    张俊看见杨攀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笑了。

    比赛继续，任意球由巴耶斯快速发出，沃伦达姆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下半场开始到现在，沃伦达姆始终处于压着对方进攻的境地。不过由于对手加强了对杨攀的盯防，紧缩防守，使得沃伦达姆迟迟打不开局面。对方似乎想在最后二十分钟再决胜负，但阿德里安塞肯定不希望这样，这场比赛不仅要赢，更重要的是要赢得漂亮。他把张俊换上去，就是因为张俊在上一场比赛里面进了一个球，肯定会受到对手的重点照顾，他一个人就能吸引两到三名后卫，那么其他队员就一定会有机会，就看怎么把握了。

    阿德里安塞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但是张俊才上场五分钟，第一次触球，就把他吓了一跳。张俊在禁区左边活动，杨攀把球传给他，他背对着对方球门的情况下，按照阿德里安塞的设想，他这个球应该做给巴耶斯，巴耶斯面对球门，可以选择的余地比他多。但是张俊在背对对方后卫的情况下，仍然强行转身打门，而且还把球从后卫的裆下射了出去！而惊讶的是他竟然还射得很刁，门将奋力扑救才把足球拨出了底线！

    角球！

    阿德里安塞看了看旁边的邱素辉，他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场上。

    “是你的要求吧？邱。”

    “呵呵，是的，老师。我觉得压抑张俊的射门yu望不好，我从训练中看出张俊最近的射门yu望非常强，在比赛中说不定他能打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进球来呢。所以，我就告诉他让他把握任何一个得分机会。”

    “也好，既然你都给他说了，那么我也就看看他能进什么样的球。”

    角球开出，张俊争顶到了，他在空中高高跳起，然后力压防守他的后卫，一个有力的头槌！这个球顶得有些正了，对方门将纵身跳起，双手把球托了出去。又是一个角球！

    第二个角球再次开出，见识了张俊抢点厉害的对手已经派两个人上来夹防他了。张俊没有再争到球，球被对方后卫顶了出去。

    阿德里安塞和邱素辉看见张俊的那个头球竟然被门将托了出去，一开始还以为必进的，激动的就要站起来庆祝了，但是门将竟然神奇地扑了出去，实在让两人有些遗憾。

    邱素辉对一边的阿德里安塞不无遗憾地说：“如果稍稍偏一点就好了……”

    “呵呵，已经很不错了，给了我一个惊喜，看来一开始我对他的用法有些错误。他是一个天生的得分手……”

    师徒两人交流之时，沃伦达姆又发动了一次进攻。

    科泽尔接到巴特雷的传球后，盘过对方一名中场队员，然后传给了左边路的赫维尔，赫维尔在边上和巴耶斯做了一个二过一的撞墙配合后，用速度突破边后卫下底传中。但球传的有些靠后，张俊回身也够不到，只好遗憾的让给了已经插上的杨攀。

    杨攀高速插上，球迷们又兴奋起来，他们高喊着杨攀的名字，希望他能够再用那种力大势沉的射门来进一个球。

    但杨攀虽然比对方后卫早到那么半步，却没有射门，而是抡起了右脚，做了一个射门的动作，对方后卫马上迅速地伸腿挡在他的射门路线上，杨攀腿抡下来，却没有射门，而是把足球向左侧一拨，足球滑到了张俊的脚下，漂亮的传球！

    张俊也不推辞，杨攀说了一定会传球给他的，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倚住身后的一名后卫，然后右腿一扫，足球从门将和后卫中间的缝隙窜进了球门！

    球进了！

    球进了！！

    张俊又进球了！

    “詹俊！！！！！”现场解说员高声喊到，球迷们与他一起大声呼喊着这个名字。

    沃伦达姆从球迷到队员都非常兴奋，张俊一上场就进了球，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延跳了起来，没想到两个中国球员在第二场比赛也都进球了，这个星期的新闻好写了。

    就在大家都在为张俊的进球而庆祝的时候，邱素辉却盯着杨攀的身影出神。

    杨攀的传球可以说很出人意料，凡是见识过杨攀上半场那脚远射的人都会认为他还会这样干脆利落的把球射入球门的吧。但是杨攀偏偏多了一个步骤，假射真传，把球交到了张俊的脚下，然后由张俊倚住后卫扫射成功。但是，邱素辉认为这个球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传给张俊确实让这个进球多了默契配合的味道，但是也增加了失败的风险，张俊当时那个角度并不适合打门，这球还能进，完全是他本身的射门本能发挥的作用。杨攀是一个优秀的球员，他应该了解这点，那么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做呢？

    张俊待队友们都上来拥抱过后，又去和一边的杨攀击掌相庆：“传的好啊！呵呵！”

    杨攀摇摇头，笑道：“是你射的好，连球都不停，直接扫射，还从门将和后卫之间射了进去。小子，射术越来越精湛了啊！”

    “呵呵！”张俊又开始傻笑。

    “啊，离目标还有两个球吧？”

    “嗯。”

    “那就赶快吧，我还会传球给你，直到你上演帽子戏法！”杨攀冲张俊笑笑，张俊觉得杨攀的笑容是这么的温和，一开始他还嫉妒过杨攀，虽然只是一霎那，也让他非常后悔了。杨攀宁肯自己在这场比赛里面表现黯淡，也要为自己助攻，好给苏菲送上那生日礼物。杨攀是他的兄弟，一辈子都可以信赖的兄弟。是兄弟还分什么彼此呢？他首发不就等于我首发了吗？他进球不就等于我进球了吗？

    前进之鹰也许应该永远记住这一天，他们成就了两个未来的巨星。他们不是受害者，他们和现场六千名球迷一样，是见证者。

    第六十七分钟，赫维尔带球突入禁区后突然斜传到了禁区外面，杨攀已经从禁区里面后退到了外面，他抡起了右腿，现场球迷就象吃了兴奋剂一样高喊他的名字，让他再来一个。前进之鹰的后卫双手挡着头部，以身躯去挡这脚恐怖的射门。

    但杨攀再次出人意料的没有直接射门，而是右脚腕一抖，直接搓了一个弧线，足球落入禁区！

    张俊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个鱼跃冲顶！

    门将和后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后门柱还埋伏着一个张俊！

    球应声入网！！

    又进了！距上一个进球才三分钟而已！

    张俊挥舞着拳头吼叫着，维罗尼卡球场也跟着他一起狂吼，3：0了！

    “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詹俊！！！！！！”

    杨攀冲他伸出了一个手指：“还有一个了！还有一个了！”

    “两个了！”李延惊讶得看着场上，“他还要进几个？帽子戏法吗？天哪！”

    邱素辉和老师互相击了一下掌，换张俊上场前他对张俊说的是正确的，把握每一个机会，然后去射门，进球，得分，胜利……足球就是要这样，激情四射的胜利！

    第七十五分钟，巴耶斯在中路得到了科泽尔的传球后，晃过一名防守队员，然后起脚远射！这个球有些仓促，发力不足，路线选择的也有问题。但是……

    “在进攻的时候你们应该尽可能的多射门，因为成功机会比你们想象的要多。”

    这是邱素辉，那个范加尔的助手讲的。

    ……

    球打在了后卫的背上，弹向了反方向！门将猝不及防，眼睁睁的看着足球第四次飞进了他把守的大门！4：0！

    进球后的巴耶斯显得很激动，尽管球队已经大比分领先了，但是这个球是他在正式联赛和杯赛中所进的第一个球，也难怪他激动得连方向都跑错了，差点跑到对手的替补席上去和对方主教练相拥庆祝了。真要那样的话，后天的报纸头条肯定是他的了。

    杨攀有些着急，这个时候张俊不急了，他反倒急了起来。比赛还有十五分钟，可张俊还差一个球。

    前进之鹰一次失误，造成了一个角球，杨攀告诫自己，再耐心点，耐心点，对方已经自乱阵脚了，只要耐心点就能找到传给张俊的机会。

    角球开出，路易林克顶到了球，但是没有给对方的球门带来多大的威胁。

    时间走过五分钟，球迷们已经非常满足了，自从升上超级联赛以来，就没有看过这么痛快的比赛。他们高唱着临时编的歌曲，来歌颂张俊和杨攀。

    “……我们有两个中国人，他们会功夫，拳脚生风！打得对手屁滚尿流！啦啦啦啦……我们有两个中国人，他们快如风，场场都进球！沃伦达姆战无不胜！啦啦啦啦啦啦……”

    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张俊和杨攀不可能听得懂球迷们像吊嗓子一样的歌声，但其他几个队友听懂了，他们不停地笑，就是不好告诉两个当事人。

    第八十分钟，杨攀终于觅得一个机会，他带球闯入禁区，然后在吸引了两名防守队员后，把球传给了张俊。

    张俊接到这个球时，角度不是很好，有些小，但是杨攀相信即使只有一度，张俊也能够把足球射进去的。张俊面对后卫和门将的封堵，仍然护着脚下的球。他左脚轻轻一抡，门将和后卫都认为他一定会打门，于是都跟着做出了反应动作。但张俊这一下是假动作，他用左脚的脚后跟把身前的足球磕向了斜后方的门前！

    杨攀看见张俊把球传了回来！他没有想到张俊会没有打门，那个角度对于张俊的脚来说绰绰有余了。但是张俊传球了！杨攀完全没有顾得上想为什么，就条件反射般的伸出了右脚，足球撞在他的脚上，弹进了球门……

    球又进了！

    5：0！

    张俊高喊着向杨攀扑来，把呆若木鸡的杨攀抱入怀中：“梅开二度啊！哈哈！”

    其他队友都过来表示祝贺，但是杨攀仍然呆若木鸡：“喂，你为什么不射……”

    “我想通了，咱俩是兄弟，你进球就是我进球，呵呵！”

    “笨……笨蛋！那苏菲的生日礼物怎么办？你的礼物也就是我的礼物吗？”

    “这个……我倒没有想到……”

    杨攀哭笑不得。“算了，进都进了，还有时间……”杨攀一抬头，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如果算上伤停补时，顶多十三分钟。凭借沃伦达姆现在的气势，要进一个球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要让张俊再进一个球就有点困难了。

    “张俊两个进球，一次助攻。杨攀两个进球，两次助攻……”李延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一边喃喃自语，“完美的答卷啊！即使是国家队的队员也未必能做到，这些篇报道传回国内，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呢？呵呵，期待啊！”

    杨攀的表现在最后阶段反而更活跃了，张俊也在努力的寻找着空间。两人在这场比赛里面的优异表现，也让队友们清楚了两人今天状态正好，有球便都传给他们。但是前进之鹰似乎抱定了不能在比赛结束前再失一球的想法，紧紧收缩防线，给进攻留下的空间少得可怜。杨攀的速度优势发挥的空间小了，纯粹传球给张俊呢，看看禁区里面那么多人，传进去他也未必能接得到，勉强接到了，也未必能形成有效的射门，勉强射门了，也未必能得分。

    沃伦达姆在前进之鹰的半场打起了控制球，他们不急不徐的互相传球，倒脚。反正5：0领先了，拖到比赛结束都没有问题。

    但杨攀不这样想。

    第四裁判举起了伤停补时的牌子：两分钟。

    杨攀接到巴耶斯的传球，他没有再传给插上的队长霍尔维金，而是把球一磕，向前带球！

    前进之鹰没有想到最后时刻沃伦达姆还想进球，慌忙过来防守杨攀，呼啦一下子拥过来三个防守队员。巴耶斯一看自己的身边空了，他连忙伸手向杨攀高喊要球--他还想进一个。但杨攀置之不理，应该说杨攀没有听见，他现在心里只有前面的三个防守队员。

    三个人很好的站成了一个互相保护的位置，让他过得了一个也过不了第二、三个。不过，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过他们吧……

    杨攀腰一沉，脚下小碎步快速的移动了两步，上身随下身的运动而晃动着，对方被杨攀的动作迷惑了，他以为杨攀要向内侧突破，连忙伸脚去拦。

    杨攀身形一弓，加速，把球轻轻向内侧一磕，过了！

    第一个后卫被过，第二个马上上来补位，杨攀也不抬头，直接一扣，对方伸脚了，杨攀的脚也正好磕到了他的小腿上。

    杨攀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裁判的哨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他指向点球点，点球！

    比赛第八十八分钟，杨攀的突破为沃伦达姆赢得了一个点球！

    维罗尼卡今天像一个欢乐的聚会，五个进球了，最后还来一个点球，前进之鹰这个礼物送的真重。

    霍尔维金想去抱球，队中的点球都是指定他罚的。但这次，杨攀却没有松手，霍尔维金和其它队友有些吃惊，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攀用还不是很熟练的荷兰语对众人解释道：“这个点球请队长让给张俊来踢吧。再过几天是张俊在中国的女朋友的生日，他答应过她的，用帽子戏法为她送上生日礼物，现在还差一个球。”

    科泽尔最先反应过来：“这个点球你是故意制造的是不是？难怪你总把球传给张俊呢，原来如此。”

    巴耶斯笑了：“张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女朋友啊，呵呵，看不出来啊！”

    霍尔维金听了这个理由也不好再跟张俊争了，人家是为了爱情啊。他笑笑：“呵呵，好，这个点球就让张俊来罚。”他退了回去，站在禁区外面。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等待着张俊罚点球。

    杨攀把球交给张俊：“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吗？这回别再浪费了，呵呵！”他拍拍张俊的肩膀，也退了出去。整个禁区便只有张俊和对方门将加裁判三个人了。

    阿德里安塞和邱素辉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只认为是张俊还差一个球帽子戏法，队友们都主动让给他了。

    张俊把球放在点球点上，然后后退两步，等待着裁判吹哨。

    “苏菲，生日快乐……”

    “嘟！”

    张俊深吸一口气，助跑，摆腿，射门！

    门将判断错了方向，他扑向左侧，足球却从刚才他所站的地方滚进了球门！

    球进了！

    “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詹俊！！！！！”这已经是解说员第三次高喊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了。

    张俊站在原地挥了挥拳头，杨攀第一个跳上他的背，向看台吼叫着，看来他很快就适应了职业比赛的气氛。

    “帽……帽子戏法！”尽管在张俊站在点球点上的时候，李延就已经隐约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当这个结局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中国球员上演帽子戏法，在异国他乡的联赛中上演帽子戏法！中国国家队那些出国留洋的球员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让两个默默无名的年轻人做到了，而且做得如此漂亮！“汪华！我说什么来着？这绝对是可以改变我一生的采访！平步青云，升职加薪……”

    “我……知道……道了，求求……求你不要扯我的……我的……领子……咳咳！”

    “啊？哦，对不起！”李延连忙松开抓住汪华衣领的手。但他还是有点激动，“看见了吗？我们可是在见证历史啊！”

    “见证历史？你就这么有信心，对他们？”汪华有些怀疑。

    “我必须有信心，这样我才能把他们塑造成一个国家足球的英雄，连我对他们都没有信心的话，我还是趁早回国去写国内足球吧！”李延喃喃道。

    6：0！沃伦达姆在荷兰杯第二轮的比赛中大胜甲级球队前进之鹰，这个进球已经宣告了比赛的结束，剩下的时间完全就是垃圾时间了。阿德里安塞把杨攀换了下来，他几乎打满了全场，第一次打全场，阿德里安塞考虑到体能问题，还是把他换了下来，毕竟马上还有一场联赛，三场比赛的考验才算过去。

    不过不管怎么样……阿德里安塞瞟了眼坐在替补席上喘气的杨攀，又把目光转向了场上，张俊仍然在争取着进球机会……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人这第一步是踏踏实实的迈出去了。阿德里安塞最最欣慰的便是这一点了。

    希望他们好运！

第三十六章 新的开始

    当李延在电脑前看着阎伟从国内发过来的调查资料吓了一跳，他看见了一个现在已经开始迅速窜红的名字--卡卡，巴西国家队的卡卡，圣保罗的卡卡，他竟然和张俊是高中队友！天哪！李延在心中叹道，那是怎样一支球队啊！他还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资料，不过一张报纸融下那么多东西，他打算在随后的足球周刊中再详细写出来，那样估计又会引起国内足球的一次地震吧？李延笑了起来。怎么感觉有些阴谋家的感觉了？

    星期一，早上七点，一份份还散发着墨香的《体坛周报》在各个省会已经上了报摊。

    “老板，来份体坛。”一个人一边在兜里掏钱，一边指着报摊上的《体坛周报》。

    “来得真早，这报纸刚到，你就来了，呵呵，拿着。”

    那人把老板找的钱放进兜里，然后瞟了眼体坛的头版新闻。

    “啊--”

    ……

    北京。

    齐伟刚到台里，就看见同事在争夺一份报纸。他凑上去，“什么东西，让我看看？嗨，体坛啊，争什么争？自己买去就是了。”

    “买？齐伟，你要是买得到，我服了你！”一个同事扭过头搭了个腔，又马上把目光放到了报纸上。

    “什么嘛？体坛成黄金了？”

    “不是黄金，胜似黄金。”

    齐伟扭头看去，见王健翔走了进来，手里也拿着一份体坛。“本来不打算买的，结果，让我看见了这个。”健翔把报纸交给齐伟。

    “中国少年扬威荷兰！”偌大的套红大字标题，下面是一组图片，是两个陌生的面孔在比赛中的照片，他们身上穿的橙黄色球衣齐伟没有见过，但是他们的对手齐伟认识，那是埃因霍温的球衣。另一张照片上，他们的对手也不认识。

    “这是？”齐伟看着健翔。

    “报纸给你了，你仔细看看吧，里面还有。”王健翔挥挥手，走向他的办公室。

    “本报记者李延，特约记者汪华荷兰沃伦达姆报道：就在中国球迷还在为英超同时有了三个中国球员而欣喜时，在荷兰，一个不知名的小俱乐部沃伦达姆（FCVolendam）里，却已经有两个中国少年球员成为了城市英雄。张俊和杨攀……”

    ……

    河南，洛阳。

    这是梁柯带的第二个班级，不过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记住现在这些学生的名字，也许是第一届那些学生实在是印象太深了吧。梁柯摇摇头，他又发现了一个学生在上早读的时候，把头埋在课桌底下，不知道在看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在读英语。他悄悄走了过去，然后猛地把手一伸，“哗啦”一声，他从书桌内掏出一份报纸。

    “早读不读英语，看什么报纸？”梁柯有些生气，他瞟了眼报纸，“体坛周报？嗯，中国少年扬威……”他没有再读下去了，而那个低头等待着班主任训斥的学生没有听见老师的声音，奇怪的抬起头来，却发现身边没有了梁柯的身影。

    “喂，老班去哪儿了？”他碰碰身边的同桌。

    “他拿着报纸出去了，一边走一边看呢，哈哈！真搞笑！”同桌显然忍得很辛苦。

    “下回我带黄书来得了，看他看不看……”两个人窃窃私语。

    梁柯站在办公室门口，门关着，他也不想掏钥匙去开门，因为那要耽误时间，耽误他看报纸的时间。

    “……两个小将在高中的时候就参加过全国高中生足球联赛，并带领所在学校连续两年获得了全国冠军，应该算作我国的中学生联赛中培养出来的第一批成功的职业球员了吧……”

    ……

    北京。

    李永乐早晨一如既往的晨跑锻炼，平时他都是到学校的体育场中跑圈，但这回他却决定在校外去跑跑，换个环境。

    北京的早晨空气要好过其他时候，早锻炼的人也特别多。李永乐把MP3戴上，然后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了他一天的必修课。

    自己所在的学校今年的目标就是全国冠军，而自己的目标却比这个还要高远。小小的全国大赛已经不是他所要追求的了，在那个遥远的欧罗巴，他的目标在那里。

    他经过一个报摊，却发现平常很冷清的报摊围满了人，好奇让他挤了过去。凭他的身高，他要想挤进人堆里面易如反掌。红色的报名，这是体坛的传统，再看头版：

    “中国少年扬威荷兰！”

    一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他眼中……

    “……现在他们在万里之遥的荷兰开始了自己的职业足球生涯，沃伦达姆的主教练阿德里安塞介绍张俊和杨攀是两个非常勤奋的球员。他们一开始在青年队接受训练，青年队的教练莱斯对两个小球员大加赞赏，认为他们的前途无可限量，假以时日，我们定将在最高水平的欧洲赛场看见他们的身影……”

    李永乐就那样定定的站在人群中，看着他眼前的那份报纸，看着那份报纸上的一个人。

    ……

    安徽，合肥。

    苏菲捧着一份还散发着墨香的《体坛周报》，看着上面的照片，这是自从张俊走后她第一次看见张俊的样子。脸更黑了，身体似乎也真的强壮了一些，从他腿上的肌肉可以看得出来。光一张照片苏菲在教室中足足看了半个小时，台上老师讲的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张俊在他自己第一场职业联赛中就打入了扳平比分的一个球，立刻成为了这个城市的英雄，而第二场比赛更是两名中国球员的完美表演，杨攀一个人进两球，三次助攻（制造点球算作一次助攻），而张俊更是上演了中国球员在留洋中的第一个帽子戏法……”

    苏菲的目光停留在了“帽子戏法”四个字上，久久没有移开，在所有人看来，这个帽子戏法可以让他们兴奋异常，可以让他们为中国球员感到骄傲……但是对于苏菲来说，只有她才能够读懂里面的密码，帽子戏法的密码。一个承诺，生日的承诺。

    “我会在你每年生日的时候为你献上这份生日礼物。”

    苏菲仿佛看得见张俊在进球后的祝福：“生日快乐，苏菲！”

    苏菲把头埋了下去，她不想让人看见她流泪的样子。自己从几天前就开始不安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了，张俊还记得她的生日，尽管在万里之遥的荷兰，他和她的心也还是在一起的。

    还有十天，自己也应该为张俊准备生日礼物了。也许寄过去的时候他的生日早就过了，但是只要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行了。

    苏菲想着想着，甜蜜的笑了。

    “这个问题，苏菲你来回答……苏菲？苏菲？苏菲！算了，我们换一个人。”

    李延这期专题传到国内，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轰动。由于此前阿德里安塞一直对新闻媒体封锁消息，致使国内媒体几乎以为张俊和杨攀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就在荷兰上演了中国留洋球员的第一个帽子戏法。实力强大如CCTV5都只能在中午的体坛快讯中用一个足球代替了进球画面，播音员几乎是照着这一期的体坛周报念的新闻。这个时候，CCTV5正在和荷兰方面紧急商谈购买荷兰方面有关两人进球画面的事情。争取能在下午18：30的体育新闻中放出来满足全国观众的要求--这段时间，CCTV5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全是询问为什么没有进球画面的电话。

    就在国内体育媒体都只能用一句话新闻或者比赛简报的形式来报道此“惊天大新闻”时，李延所在的《体坛周报》却用了两个对开版作了一个张俊和杨攀的专题报道。以“荷兰沃伦达姆一线记者李延，特约记者汪华”的名义，把他们参加的两场比赛，在青年队训练过程，闪电签约，在沃伦达姆的日子，以及人物专访，两人从初中、高中，到大学的经历都详细的展现在读者面前。

    可以想象，在竞争对手都苦于没有更多的新闻素材时，《体坛周报》的这一期会在读者以及同行中引起怎样的反响。光是总社一天到晚就没有停过--都是要求加印，或者直接出一个张俊和杨攀的号外---的电话就可见一般了。

    “喂？阎伟吗？怎么搞的？我打了半天电话都占线，现在国内应该是晚上了吧？怎么还占线啊？什么？都怪我……不是吧？”李延看看身边的汪华，笑了，“没这么夸张吧？喂喂，你加班还怪我，应该感谢我才对，这个月的奖金又见长啊！哈哈！笑还来不及呢，还哭呢！好好，不开玩笑了，说正事，老总有什么反应？嗯，很高兴？这就好了，哈！放心了，说实话，这几篇稿子我是连夜通宵赶出来的啊！妈的，你还笑，老子不努力，你们的奖金统统死啦死啦的！……我也没想到啊，才在荷兰联赛、杯赛上上了两场比赛，就能上演帽子戏法……是，是，那小子是天才！我的眼光还是……那是！你李哥平生阅人无数，何时看走眼过？任务？什么任务？啊？《足球周刊》要做一个详细的企划？比这个还要详细？没有问题，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连他们晚上睡觉是喜欢磨牙，还是说梦话都给你搞出来，哈哈！开玩笑，你可别真这样给老总说啊！我还有一个事情要拜托你，你去北京帮我查一个人，去采访他，李永乐，这是你查出来的人，但是不够仔细，你再去仔细查一遍他，我给你说，搞好了，我们可就出名了。还有，代我给总编说一下，让他联系在巴西圣保罗的记者，去采访卡卡，就说是要做张俊专题的记者，具体的策划内容我都会发给主编的。好了，其他没什么事，我挂了，国际长途！嗯，记得，回来给你带球星签名照。”

    汪华看看李延乐呵呵地挂了电话，“你很高兴，很久没见你这么如此了。”

    李延躺在旅馆的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那是！我报道了三年国内联赛，从来也没有写过这么有轰动性的新闻报道。我们社里的电话都被打的发红了，纷纷要求加印啊！社里的人都在赶着加班呢，你知道吗？我现在传回去的任何一篇有关那两个小家伙的报道都会像黄金钻石那样抢手啊！”李延兴奋地说着，脸上闪烁着奇妙的光彩。他出神的盯着天花板，仿佛真的已经看见了自己以后的人生之路从这里转弯了。

    当整个国内都还在为两个突然出现的中国留洋球员而疯狂时，两个当事人已经开始新的一天的训练了。邱素辉趁训练间隙将张俊和杨攀叫到了一边：“你们要搬家了。”

    “啊？搬家？”张俊有些吃惊。

    邱素辉点点头：“这是我和主教练商量后的结果，你们现在还想有更大发展的话，就必须先彻底解决语言问题和独立生活问题。在王先生家里居住，用的都是汉语，这很不利于你们熟练掌握荷兰语，要知道翻译相当于你们的拐杖，在球场上，如果总也扔不掉拐杖，那么你们便永远无法真正的跑起来。有时候，必须用强行的手段。另外，让你们住进俱乐部的球员宿舍，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你们现在是名人了，中国国内肯定炸了锅，以后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点了。”

    “球员宿舍？那……王伯怎么办？”张俊问道。

    “他不负责照顾你们的饮食起居了，从现在开始，从每天到训练场来训练，到回家后自己做饭，都要你们自己解决了。至于王先生，俱乐部打算聘请他来做球队的大厨，说实话，他做的饭菜确实很好吃，嘿嘿！”邱素辉蹭蹭鼻子，“而且他给你们做菜这么久了，对球员的食谱也很熟悉了，胜任这个位置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俊松了口气，但杨攀紧接着又问：“俱乐部的球员宿舍？在哪里？”

    邱素辉指指树林后面一排隐约露出红色房顶的平房说：“那里，出了训练场大门，向右拐，走五十米，看见一个路口再向里面拐，就到了。那里主要是给外地来的球员们住的，不过并没有多少人住，大家很多人都是本地附近的，所以房子富裕，你们可以随便挑。顺便说一句，科泽尔和奥楚都住在那里。”

    两人顺着邱素辉的手望去，茂密的树林中，房子看得并不太真切，只能看见那些尖尖的红色屋顶，环境应该还是很不错的，能和科泽尔和“开心果”奥楚住在一起，也挺不错的，最起码休息时间有玩伴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那么明天训练结束后，就去搬家吧。我已经提前通知王先生了。”

    沃伦达姆与很多荷兰的地方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名字后面都带一个“dam”，比如“阿姆斯特丹（Amsterdam）”、“鹿特丹（Rotterdam）”……“Dam”本身是堤坝的意思，因为荷兰大部分地方均低于水平线，故需要在不同的地方，建筑堤坝，以防水患。有堤坝自然有水道，这个“Dam”便也表明了沃伦达姆这个地方的特点，水道多。很多建筑物都建在水道旁边，坐在船上就能游览一个地方了。沃伦达姆是一个海滨城市，能看见荷兰人民围海造田的成果，这一地区河流交错，风车林立，房屋以19世纪时期的小楼居多，风光迷人，由于靠海，捕鱼业也很发达，民风淳朴。

    而城中最有名的旅馆“DelLutine”酒店则是沃伦达姆球队老板霍恩斯的产业了，此酒店始建于1799年，是一个老荷兰旅馆--只有三层楼的老式房屋。虽然老旧，但生意很好。欧洲人很注重历史和传统，越是古老的东西越是受人珍惜和尊重。这旅馆也为霍恩斯带来不少的钞票。

    如此一个地方，倒蛮适合张俊性格的，闲情逸致，轻松随意。

    如今，他们要搬离这个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搬到郊区俱乐部的训练基地中。邻居们都很舍不得，王伯更舍不得，但是邱素辉说的对，为了张俊和杨攀的前途着想，为了他们能有更大的发展着想，他们必须走。

    听说两位球员要走了，附近的人都过来送行，帮忙，场面一时很是热闹。

    汪华在一旁看着这场面，对身边的李延说道：“你说他们能成为球星吗？别人来送行，都要一一道谢，邻居们看上去也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一般人而已，一点球星的气质都没有……”

    李延摇摇头：“气质？气质是什么？拒绝球迷的签名请求？拒绝记者的采访要求？在场上攻击裁判？推搡对手？球星之所以被称为‘球星’，只是因为他们在足球场上比别人更出色而已，不代表他们在场外也可以盛气凌人，高人一等。我倒是很喜欢他们俩人现在的样子，两个普通的大男孩。想想中国某些所谓‘球星’，哼！”

    “呵呵！这可不是一个足球记者应该说的话哦！”

    “我现在不是一个国内的足球记者，只是一个关心中国足球的普通球迷而已。”

    最后一个包也被放上了车，终于搬完了，其实两人的东西没有多少，只是邻居们的热情让他们停了又停。

    “王伯，我们走了，您要多保重啊！”张俊和杨攀分别上去和王伯拥抱道别。

    “反正以后经常可以见面的，在电视上一定可以看见你们，沃伦达姆的比赛我也一定会去看的。”王伯笑起了一脸的皱纹。

    “您真的不打算来俱乐部做厨师吗？”杨攀问道。

    王伯摇摇头：“我做不了的，还是专心打理我的小餐馆才好，我老婆这段时间也太累了……”

    “那我们还会经常来您这吃饭的。”

    “哈哈！你们来了，我就用营养大餐来招待你们！”

    三个人都笑了，掩盖了一丝分别的忧愁。

    当汽车渐渐驶走，李延看着汽车的背影喃喃道：“一定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科泽尔和奥楚的帮助下，张俊和杨攀终于把房间收拾了出来，他们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看着整齐透亮的房间，张俊伸了一个懒腰：“好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三十七章 离开

    邱素辉现在总有这样的感觉，当他看到张俊和杨攀在训练中的进步时，他就觉得时间不够，留给他的越来越少了。他总觉得应该把自己的东西都教给两人了，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还有一个更大的地方，更广阔的天空等着他呢。

    只是，自己有些舍不得老师，当初是老师开阔了他的眼界和足球意识，又是在他无依无靠的时候收留了他，帮助他考上了教练资格证书。现在沃伦达姆刚刚有点起色了，自己怎么能离开他呢？

    但是，时间啊！邱素辉看看西边的夕阳，中国足球真的有些象这夕阳了。

    张俊和杨攀又准备在训练场上加练，他们拉来了一网兜的足球，以供在练习时有充足的足球可以使用。

    邱素辉走了过去，“又加练啊？回去吃饭不晚了吗？”

    “呵呵，反正自己做，什么时候吃都一样。”张俊笑道。

    “不，职业球员应该做到生活有规律，饮食同样。每天的三顿饭应该准时吃。”

    “那加练？”张俊迷惑了。

    “每天少练一会儿吧，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注意劳逸结合的老道理。”邱素辉把足球一挑，然后用头顶住，保持平衡，不让它落下来。“张俊，我们来假设一个环境，杨攀你来做防守者。”邱素辉脖子一缩，足球落在了他手中。“如果你在拿球的时候面对对方的严密防守，你会怎么突破对方？”

    张俊想了想：“太多了，靠速度强行突破，或者使用假动作晃开对手……”

    “哈，我今天教你一个新花样，很漂亮，也很实用。”邱素辉把球踩在脚下。“有没有兴趣学？”

    张俊听说有新花样，立刻来了兴趣：“当然！”

    “我先给你示范一次，你仔细看好了！杨攀，你作防守者，使出全力来！”

    “明白！”杨攀摆好了姿势，“您来吧！”

    邱素辉不答话，带球向杨攀冲去。

    当离杨攀很近的时候，邱素辉作了一个要射门的姿势，他抬起右脚，向球抡去。杨攀在平时训练中见识过教练的厉害，不敢怠慢，连忙出脚去封堵。

    但是他却发现邱素辉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从另一侧摆脱了！足球仍然在他脚下！

    “张俊，你看清楚了吗？”邱素辉把球停住，回头问在一边发愣的张俊。

    “我……您，好快的速度，您是怎么做到的？”

    邱素辉把足球挑了起来：“想学吗？”

    “想！”张俊一听邱素辉要教他，那表情就像看见了一个裸体女郎一样兴奋。“杨攀你也来学学。”

    杨攀耸了耸肩：“这个动作更适合在禁区里面，我想我学了没有多大用……”

    “咦？你不是前锋吗？”

    杨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不过他的反应都被邱素辉看在了眼里，他没说什么，只是把球踢给张俊，“杨攀你再来当防守者，张俊，照着我刚才做的来一遍。”

    “现在就来？”张俊有些吃惊，邱素辉还什么都没讲呢。

    “是啊，按照你刚才看到的来一遍。”

    张俊有些犹豫的踩过球，然后面对杨攀缓缓带球。当他觉得距离合适的时候，然后假装射门，紧接着把球从自己身后磕到另一侧，再跟着转身。但是在转身的时候，张俊重心不稳摔倒了。

    邱素辉摇摇头，笑了：“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败了吗？”

    “不熟练……”

    “不，你太在意那些连贯的动作了，然后你在脑子里面强行把那些动作分解成了一步一步的，再做出来的时候，自然就成了这个样子--反而不连贯了。”邱素辉把球拿过来，然后面对杨攀的防守，又来了一次成功的转身，杨攀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那，就是这样子的。不要太在意是什么动作，你在脑子里面想着我要射门，然后对方识破了你的意图，出脚阻拦。下来你该怎么办？”邱素辉冲张俊眨眨眼。

    “我会……会用假动作骗过对方后卫再射门。”

    “但是你已经做出射门的动作了，而且重心也肯定向后侧倒了，这个时候你做什么假动作呢？”

    “这……”张俊哑口无言了。

    “杨攀，你刚才是防守者，你从防守者的角度来说说呢？”邱素辉又把头转向杨攀。

    杨攀想了想：“我觉得他不管做什么假动作，重心已经偏向一边了，假动作都没有办法做出来……”

    “呵呵，也不一定啊！”邱素辉笑道。

    “啊！我想到了！”张俊叫了起来。“在重心已经偏离的情况下，做常规的假动作确实有些难度，但是如果顺着重心的方向做动作呢，我想应该是很自然的事情。”

    邱素辉鼓了鼓掌：“不错，你说的对。而我这套动作就是要顺着重心的方向来做，当你射门的时候，如果对方看破了你的意图，那么一定会封住你的射门角度和方向。这个时候，你的重心又倒向了反方向，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顺着你的重心做动作。”邱素辉示范了一下，他假装射门，右腿摆动的很夸张有力，却没有碰到球，而是快速的划过足球，再迅速地收回来，然后把足球从自己身后磕到了左侧--也就是重心倒向的那个方向，接着身体迅速转身，在转过去的同时又用右脚把足球向外拨动了一点，紧接着抡左脚射门！足球应声入网。

    “怎么样？一气呵成，呵呵！这回看清楚了吧？我们以右脚为强脚为例子，你抡动的右脚必须尽量夸张，这样才能迷惑对手，因为他搞不懂你这一下是不是假动作，现在的假动作和真动作越来越让人难以区分了。而且，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当你的动作越夸张，你接下来的动作就越自然，越流畅，最后的效果就越好。张俊你来试试，用两种不同的力度，一个是夸张的，一个是不夸张的，你试试哪个效果更好？”

    张俊依言将两种力度的动作都做了一遍，然后对邱素辉说：“夸张的感觉好点，接下来确实更流畅。”

    “呵呵，既然你已经体会出来了，那么剩下的你完全可以自己领悟了。对了，那个最后一脚把足球拨开一点，是为了使足球远离防守者的范围，有些优秀的防守者，即使你第一下骗过了他，他的第二反应也会使他很快移动到另一侧，这样你的射门很可能被他的腿挡住，所以转过身后，顺势再把足球稍稍拨开一点，这样的话，他再移动那一下也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挡不住你的射门了。”

    邱素辉抬头看看天空，夕阳已经快沉入了地平线：“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好了，今天都这儿吧，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张俊，记得我说的哦，好好练习，以后会对你很有用的。呵呵！”邱素辉挥挥手，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一个有趣的小家伙，希望他可以成功。邱素辉在心里笑道。

    夕阳之下，两个剪影还在场上跑动着，伴随而来的是张俊的喊声：“失败了，再来！”“又失败了，再来！”“靠！再来！再来！”……

    “李永乐，有人要采访你！”队友无比羡慕的向场边努了努嘴，有两个人正在和教练白宏飞说着什么。

    李永乐不大相信，他虽然是大学生足球里面的球星，但远没有到记者专门跑到学校里面来采访的地步。

    “你们要采访李永乐？”白宏飞有些吃惊，体坛周报的记者一般是不会来采访大学生足球运动员的吧？他们可没有什么商业价值。

    “是的。”两人点点头。

    白宏飞回头看看正在朝这边张望的李永乐，他不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人，有的时候白宏飞都有些为他鸣不平，为什么张俊和杨攀就可以成为职业球员，现在上报纸头条，而与他们相比毫不逊色的李永乐就只能在大学里面默默无闻的训练，比赛？这个环境公平吗？也许这次记者采访真能让他出名，让他的努力得到回报，也能让他迈向更高层次的足球世界，白宏飞这样想着，然后放行了：“我去把他给你们叫过来。”

    “卡卡！请给我签个名吧！”

    “卡卡！向这边看！”

    “卡卡！我爱你！”

    ……

    卡卡刚从训练场上下来，便引起了围在铁丝网外的一众女球迷的尖叫，卡卡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前段时间他在一个巴西某媒体发起的“世界上最帅球员”的评选中，竟然力压贝克汉姆（DavidBeckham）和巴蒂斯图塔（Batistuta），当选为巴西女球迷心目中的世界上最帅球星，让卡卡哭笑不得，不过在媒体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自己内心真是的想法，那样的话就太让那些喜欢他的球迷们伤心了。他只好对着镜头说：“感谢各位球迷的支持，我对我能当选这个最帅的球星还有些吃惊，没想到我竟然会是最帅的，这很奇妙不是吗？”说完，他又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女球迷会被他这一下电到，一边说自己不喜欢被人认为只是帅的球员，一边又不断的放电电人，如果被张俊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借题发挥来损他了。

    两个黄种人很费力的挤到他面前，其中一个用中文大声喊道：“卡卡！等会儿我们单独谈谈好吗？我们是来自中国的记者，想采访你！只耽误你半个小时！”

    卡卡听到“中国”这个词时，仿佛被电到了，他愣了愣，然后点头冲对方微笑了一下，同样用中文回答道：“好的，没有问题，我们在更衣室门口见。”

    ……

    双方直接就在更衣室门口展开了采访，卡卡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显得很精神帅气。

    胡宇打量了卡卡一下，虽然在电视上不止一次的看过卡卡，而且以前也采访过卡卡，但是还是第一次觉得很亲切。

    “我想在采访之前，向你提起两个人--张俊和杨攀。”胡宇说到。

    听到这两个名字，卡卡身体稍微颤抖了一下。“张俊？杨攀？他们怎么了？”卡卡用纯正的中文反问道。

    这一下，胡宇彻底相信总编给他传来的资料了，卡卡是中国人，而且在中国的高中上过学。因为他会说中文，他对张俊和杨攀的反应完全像是熟悉的人。

    “呵呵，你放心，他们很好，他们现在在荷兰一家超级俱乐部里面踢球，而且在过去的两场比赛中，张俊上演了帽子戏法，而杨攀则贡献了四次助攻。”

    卡卡听得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们也当职业球员了？帽子戏法？”随即他又笑了，“那个进球疯子！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很开心，是一个听见好朋友消息的表情。

    胡宇和助手对视一眼，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

    笑完，卡卡对两个记者说：“你们想了解他们的什么信息，尽管问吧。”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我们不想了解有关他们的消息，我们是来了解你的信息的，有关你在高中的事情，在洛阳曙光高中的事情。”

    “我的？”卡卡有些吃惊。

    “是啊，我们从张俊和杨攀过去的经历中发现了你竟然是和他们在一起上的高中，所以对你的过去很感兴趣。我们想知道，你既然有中国血统，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择加入中国队？”

    一提到中国，卡卡的神情就像刚才在训练场外时那样，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出生在巴西，虽然我父亲是中国人，我身上也有中国血液，但是我的国籍被默认了就是巴西，中国不允许双国籍，我也没有办法转换国籍，所以只能代表巴西队踢球了。”

    胡宇想他是触到了卡卡的痛处，于是决定换一个轻松的话题：“在中国的三年高中生活一定很愉快吧？”

    “呵呵，是啊！那是我二十年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了，和张俊，杨攀他们一起踢球……”卡卡的看着远方的出口，他又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高中时代，一去不复返的高中时代。

    “这么说，作为今年最有希望夺取全国冠军的球队的主力，你的目标除了全国大学生足球联赛的冠军外，还有什么呢？最佳球员？”

    李永乐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欧洲足球联赛，和张俊比赛永远是我的目标。”

    “那么，看着昔日的对手都已经在欧洲大陆接连进球了，成为了明星，有什么想法吗？比如……”

    李永乐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帮助球队夺得全国冠军，然后以大赛的最佳球员去荷兰，和张俊比赛。”

    “除了这些，你平时有其他爱好吗？”

    李永乐想了想，还真的难找到其他什么爱好，他记忆中，永远都是足球，足球，足球。“没有，除了踢球，我没有考虑其他的。”

    阎伟可以清楚的感到李永乐身上那股斗志，难怪资料中说他一个人和张俊杨攀抗衡了整整三年，没有实力是办不到的啊！如此推测，他的未来也同样值得期待。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洛阳竟然出了这么多有前途的球员，而且都是一代的，大连人看到后也会觉得汗颜吧？听他的教练白宏飞介绍说，李永乐从来没有什么课余活动，除了上课，就是训练。如此努力的一个人，如果不成功，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还是不要打扰他的训练了。

    “呵呵，好的，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那么我们也祝你早日实现你的目标，我们会继续关注你在大学生联赛上的表现的，希望你不会觉得厌烦。”

    “我想应该不会的吧。”李永乐仔细想了想，“如果我要成明星的话，迟早要习惯这些的。”李永乐笑了笑，这是他今天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第二次笑，第一次是回忆起高中的生活时。

    “那么，我们该走了，走之前，请你配合我们给你照几张相好吗？”阎伟举起了相机。

    “好。”

    李永乐面对镜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一个以张俊为赶超目标的少年，心中只有足球的单纯少年，祝愿他一路走好……阎伟按下了快门。

    张俊杨攀职业比赛的第三场比赛，第二场联赛，沃伦达姆对阵现在排名倒数第二的杜廷赫姆（DeGraafshap），这场比赛其实是谁将做副班长的倒数第一之争，虽然本队的实力已经有了提升，但阿德里安塞还是很谨慎地安排着每一个步骤，生怕有一点失误。但他仍然不打算让张俊首发上场，他要让张俊逐渐适应职业比赛的气氛，逐渐找到感觉，还有一个原因是邱素辉告诉他的，让张俊晚点上场，可以激发起他的足够斗志和进球yu望。“一开始把他憋狠点，再让他上场，他就会像一头饥饿了的狮子。”邱素辉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一头饥饿的狮子。阿德里安塞笑了起来，他想起了上一场比赛的帽子戏法，恐怕除了他，谁也想不到吧？如果这场比赛自己也憋憋他，他还能进几个呢？

    这场比赛在星期天进行，维罗尼卡再次疯狂，因为球迷们都希望再见识一场令人激动的胜利。结果这场比赛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杨攀首发出上场再次打进一球，仍然是远射，这个远射打得门将半天没有反应，因为在他看来，在禁区线上上大力远射，简直像一道白光。进了球的杨攀依然是冲看台上挥舞拳头吼叫着，霸气十足。

    然后，在第四十分钟的时候，阿德里安塞换下了奥楚，换上了众人期待的张俊。

    “张俊！张俊！张俊！”这些人比上一场已经进步了很多，最起码他们能够正确的喊出张俊的名字了。

    张俊伸手向看台上的球迷致意，他很享受这样的气氛。

    张俊上场后的第一次触球就是射门，他在禁区里面接到赫维尔的传球后，大力施射，但是射得稍为正了点，被门将抱在了怀中。

    下半场易边再战，张俊一上来就发威，他在跑动中接到巴耶斯的直传，然后一个突然的变向晃开防守他的后卫，紧接着一脚低射，足球从门将的裆下窜进了球门！球进了！

    张俊进球后显得很激动，实际上他总是这么激动。他飞快的跑到教练席上，和教练们拥抱到一起。维罗尼卡体育场中又传来那声绕口的吼声，看来播音员还是没有学会张俊的正确叫法。

    不是杜廷赫姆不想防守张俊，而是以他们后卫的实力，想要看住张俊实在有些困难，就算看住了张俊，也未必能看得住杨攀、巴耶斯、赫维尔……沃伦达姆真的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了。

    这场比赛最终没有大比分出现，因为在还剩二十分钟的时候，阿德里安塞把杨攀和巴耶斯都换了下来，为了保证他们的体力，既然胜局已经奠定，对方已经没有什么斗志了。

    不过张俊仍然不想放过对手，他还在寻找着进球机会。最终，在比赛还剩三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对方后卫的一次失误成就了张俊的梅开二度，他抢到后卫的回传，然后晃过了门将，打空门成功！在面对门将的时候，张俊把身体的重心放得很低，然后靠上身的不断晃动把门将骗倒了，再很轻松的从另外一侧突破，把球轻轻推进了空门。

    看着张俊和队友们拥抱在一起，阿德里安塞想想邱素辉说的真对，一头饥饿的狮子，对进球有着永远喂不饱的yu望。

    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阿德里安塞站了起来，他成功通过了三场比赛的难关，这多亏了两个中国少年的突然爆发。希望他们以后也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那样的话，沃伦达姆的成绩一定不只是现在的样子。

    当李延拿到这些从北京和巴西传回来的资料的时候，他兴奋的一整夜没有睡觉，他越来越坚定自己的信心了，每当他往国内发一篇有关张俊和杨攀的报道，他就能听到未来在这里拐弯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拐向了一条康庄大道。

    但是李延不知道，足球改变一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啊！

    当邱素辉敲开阿德里安塞办公室的门时，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进去，老师正在看下一场对手鹿特丹精英（Excelsior）的比赛录像，见邱素辉来了，连忙招呼他坐下。但邱素辉一反常态的没有听老师的话，他仍然站在办公桌前，看着阿德里安塞。

    “有什么事吗，邱？”阿德里安塞笑着问邱素辉。

    “我是来向您告别的，老师。”邱素辉缓缓说道。

第三十八章 邱的礼物

    “有什么事吗，邱？”阿德里安塞笑着问邱素辉。

    “我是来向您告别的，老师。”邱素辉缓缓说道。

    阿德里安塞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疑惑的问道：“告别？你要去哪儿？还要继续旅行？你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再四处游历……”

    “不，老师，我要回家了。”

    “回……回家？什么家？”

    “中国，老师，回我的祖国，我的家。”

    “中国？中国！”阿德里安塞突然间变得很激动起来，“你要回中国？你还回去干什么？哪里毁掉了你的脚，难道你还想连你的教练生涯也毁掉吗？那是一个不适合足球生长的蛮荒之地！邱，你明白吗？”

    邱素辉微笑着点点头：“我明白，老师。所以我才要回去，做一个拓荒者。”

    “那是很危险的，你在拿你的辉煌前途做赌注！你的思想已经被欧化了，不再适合那个东方的国度！”

    “没有危险也就不叫拓荒了。老师，中国足球确实落后，但总要有人去改变它，要有人去努力。”邱素辉把目光移到了窗外湛蓝的天空上，“十几年前我从中国来到欧洲，就是为了寻找改变中国足球的方法，寻找为什么中国足球不能崛起的答案。为此，我走遍了几乎整个欧洲，见识了各种各样的足球，也思考了很多。”

    “你找到答案了？”

    “嗯。”邱素辉点点头。

    “什么时候？”

    “那一轮杯赛，当张俊上演帽子戏法的时候。”邱素辉看看有些疑惑的老师，笑道，“因为我在他处看见了沃伦达姆对埃因霍温的电视转播，所以找到了这里。从张俊和杨攀身上看到了希望，这坚定了我回国的决心。”

    “张俊、杨攀……没想到我竟然捡到了中国足球未来的希望……”阿德里安塞自嘲的摇摇头，“说实话，我还在担心他们以后在中国的命运呢。不过，你回去了我似乎就可以放心了……但是，不能等等吗？等到冬歇期再走？”

    “对不起，老师。时间太少了，雅典奥运会的预选赛快要开始了，中国足球的希望必须从这一次奥运会开始。”

    看着邱素辉的脸，阿德里安塞没想到当年来到兹鲁瓦来学习的男孩已经成为了一个为了祖国足球而孤身一人闯荡欧洲的男人。他的目光变得坚毅，他的声音变的沉稳，他的心变得无比坚强……

    “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你远在中国，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祝你好远了！”阿德里安塞坐在椅子中，有些无奈地说。

    邱素辉在老师坐下去的一刹那，猛然发现老师真的老了，银发爬满了他的双鬓，皱纹在脸上从横交错。自己十八年前到兹鲁瓦学习时，老师还很年轻，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现如今……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会给老师减轻很多负担，这一走老师身上的担子又沉重起来。那一刻，邱素辉心软了，几乎就决定留在沃伦达姆直到冬歇期了。但是一想到日渐临近的奥运会预选赛，邱素辉仍然选择了回国，现在就回中国。

    不过，他决定在走之前最后帮老师一个忙。

    “老师，我就要走了，这回来也没有给您带什么礼物。不过，我想现在补上。”

    阿德里安塞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学生。

    “沃伦达姆最近几场比赛打得很顺，接连获胜。但是我认为球队的成绩还能更好一点。现在我们面对的都是些实力平平的球队，可最后对阿贾克斯（Ajax）那样的强队时，我想我们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继续。”

    “我们的防线只是联赛中下游水平，这几场比赛的胜利只是因为我们的进攻压住了对手。对方不了解张俊和杨攀，才会让我们有机可乘。可随着联赛的进行，对手必将重点研究他们两人，一旦他们被冻结，我们的进攻将失去作用。从训练中可以看得出来，老师您有把进攻核心放到这两个少年身上的打算，但是您认为希丁克还会再犯一次相同的错误吗？”

    “不会。”阿德里安塞摇摇头。

    “那么，科曼这种人就更不会了。我认为球队恢复到赛季初防守反击的打法最好。541的阵型可以增加后场的厚度，加强防守，同时伺机打反击。张俊已经证明了他是中锋位置上的首选，而对于杨攀，我认为他不适合做前锋。”

    “杨攀？”

    “是的，老师。您当初让杨攀当前锋也是无奈之举吧？球队的前锋实力实在是……但您发现没有？杨攀很少在禁区里射门，而且他做得最多的就是依靠速度下底传中--一个典型的中国式边卫。”

    阿德里安塞仔细回想了杨攀最近几场比赛的表现，然后点了点头，“你是说……”

    “杨攀的大力射门确实是很有效的武器，但他总要把大腿抡圆了来射门，因此他的射门最佳距离是在距球门三十到二十码的区域，在那里，当他抡脚射门的时候，球不会被对方后卫轻易断走。根据我的观察，杨攀属于后程发力的球员，他的加速度一般，爆发力与张俊比起来也不突出，但他却能在带球跑中展现出速度惊人的一面，全因为他是越跑越快的人。在禁区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杨攀抬腿射门会很容易被反应敏捷的后卫提前抢断，这是制约他成为一名顶级前锋的先天原因，他不适合在狭窄的空间里发挥水平，而空间足够大的中场才是他发挥的最好地方，这一点他和张俊两人有着完全相反的表现。因此，我建议老师让杨攀改打右边前卫，在这个位置上，他能够冲起来，不管是带球助攻，还是远射破门都可以发挥出他十成的威力。杨攀是一个天生的边路突击手！”

    当阿德里安塞当着全体队员宣布仅仅做了两个星期的助理教练邱素辉正式离职时，大家都感到很吃惊。虽然时间不长，但是邱素辉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对青年球员的亲和力获得这些年轻人的信任和喜爱，每天都是他负责球队的详细训练计划，他的训练是保证沃伦达姆最近状态神勇的关键。他做的是如此好，队员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

    不过，阿德里安塞没有向他们解释过多，只说了是因为他的一些私人原因。国外是很重视个人隐私的，阿德里安塞既然这样说了，也打消了队员们追问原因的念头，马上还有一场荷超联赛，球队继续获胜的话就可以摆脱降级区了。

    最吃惊和最遗憾的张俊和杨攀却在训练结束时，在公寓的门口碰到邱素辉。

    当他们看见教练时，他正坐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等他们。

    “教练？”张俊喊了一声，邱素辉回头看到两人，便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您真的要走了？”杨攀问到。

    邱素辉点点头。

    “是很急的事吗？”张俊接着问。

    邱素辉又点点头。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直到张俊突然发现三个人都还站在屋外，于是慌忙邀请教练进屋。

    但邱素辉只是摇头：“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去拜访几个朋友。本来刚才在台阶上想了很多的，可现在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觉得还是给你们一些忠告吧，好歹也做了一段时间你们的教练。”

    “杨攀，说老实话，如果让你在五十米内和张俊赛跑，谁输谁赢？”邱素辉的问题让张俊一愣。

    杨攀想了想：“我略微领先一点。”

    邱素辉点点头，接着问：“那么三十米呢？”

    杨攀又想了想：“打个平手吧。”

    “十五米呢？”

    杨攀想也未想：“我肯定输。”

    “我发现你在比赛中传中多于射门，禁区外的射门多于禁区内的射门，你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的。”

    “那么主教练让你打前锋，告诉我你的真正想法，你喜欢什么位置？”

    杨攀说道：“前锋，前卫都可以啊。”

    “你最喜欢的位置。”邱素辉把“最”字咬的很重。

    这一回杨攀仔细想了很久，才回答道：“我想应该是右边前卫吧。”

    “哈哈！”邱素辉笑了起来，“那么为什么不去给主教练说，告诉他你觉得最舒服的位置是右边前卫，而不是前锋。”

    杨攀有些不好意思：“一切服从主教练的安排嘛。我想他这样安排总有他的道理，再说我上高中的时候踢了两年的前锋，也可以适应。”

    “不。”邱素辉摇摇头，“你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记住，在职业足球里面，沟通和交流是非常重要的。随时把你的想法告诉教练，有什么闷在心里不好，这个位置不适合你，就说出来，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

    杨攀点点头：“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邱素辉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张俊，他看了半天，突然摇了一下头：“啧！我总不能够清楚的看透你，你以后会成什么样，是成功还是失败，都看不出来。但我却总对你抱有某种期待，真是奇怪……”

    这段话说的张俊一头雾水，但是他没有去问邱素辉为什么这样说。

    邱素辉看看表，然后抬起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踢球有什么目标吗？”

    “目标？”张俊和杨攀对视一眼。

    “有朝一日为国家队比赛吧。”杨攀回答道。

    “嗯，还有吗？”邱素辉看着两人。

    “还有？”张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们上高中时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高中毕业的时候他离开了中国，去了巴西，当时我们有一个约定，就是以后能够在球场上重逢。”

    邱素辉笑了，这话从张俊嘴里说出来倒真是蛮符合他的性格。“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卡卡。”

    “卡卡？有些奇怪的名字……哦，差不多了，我得走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们应该还能在中国见到我，嘿嘿！”邱素辉冲两人眨眨眼，“不用送我，你们回去吧，好好洗个澡。训练结束后要注意身体。”邱素辉冲两人挥挥手，然后消失在树林之后。

    邱素辉一边往停在俱乐部停车场的车子走去，一边在念叨着张俊告诉他的那个名字：“卡卡、卡卡、卡卡……巴西的卡卡？巴西国家队的卡卡！”邱素辉突然跳了起来，他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

    “天哪！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啊！”

    大后天就是联赛对鹿特丹精英（Excelsior）的比赛，今天早上的训练，阿德里安塞本来是计划以定位球战术为主的，可邱素辉的一番话让他决定做一些改变。他也确实看到了杨攀虽身为前锋，但在比赛中，经常带球延边路突破，然后下底传中，为张俊制造杀机，以前锋之名行前卫之实。

    张俊碰碰杨攀，提醒他是不是要给教练说说自己位置的事情。

    “今天的训练，我们不练定位球了，改打一场分队比赛。”阿德里安塞简单的交待了几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助理教练斯特尔去办，他把代表主力的黄背心发给下一场将可能打主力的队员，张俊和杨攀也穿上了黄背心。

    等双方都站好了，一直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的阿德里安塞开口了：“杨，站到右边去，你打右边前卫！”

    杨攀愣了一下，然后从中圈里一直移到中线右侧，主力一方的阵型也从532变成了541。

    大家都有些奇怪，不明白教练的安排有什么意义，不过张俊明白，杨攀也明白。

    比赛刚开始，主力一方就制造了一次绝杀。科泽尔在后场一脚长传，穿越了半个球场，杨攀靠速度疾奔。作为一个边路突击手，杨攀从小到大就练就出来一身接长传球的功夫，他眼盯着来球，眼脚一致，右脚一伸，脚内侧把来球一卸，然后马上传中！

    张俊在跑动中跃起，一个有力的头球！

    足球从门将指边飞入了网窝！主力一方领先！

    进球后的张俊冲还站在传球点的杨攀竖起了大拇指，但杨攀笑笑，回头指指后面的科泽尔，那意思很明显：“进攻发起人是他，要谢就谢他吧。”

    看这场上的这一幕，阿德里安塞想起了已经离开沃伦达姆的的邱素辉，学生终有超越老师的一天。

    “邱，你这礼物分量不轻啊！”

第三十九章 来自荷兰

    2002年10月28日，中国，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从荷兰阿姆斯特丹飞来的……”

    机场大厅中人来人往，广播中不断的播放着各种航班起飞降落的信息。

    朋友接过一身休闲打扮的邱素辉手中的箱子：“好……好重！这里面都什么东西啊？”

    “一些资料罢了。”邱素辉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你大前天才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回来，结果今天我就在北京见到你了，速度蛮快的嘛！”

    “就拿点东西，什么都不需要再拿了，拍拍屁股走人！”邱素辉双手拍拍自己的屁股。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邱素辉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他们正好经过一个报摊，邱素辉问朋友：“今天星期几？”

    “星期一。”

    “噢，来一份体坛。”

    拿着最新的一期《体坛周报》，看着报纸头版上杨攀的大幅照片，照片下的文字是这样写的：“在新位置上的杨攀有了新突破，三次助攻上演助攻帽子戏法！”

    朋友看见邱素辉一直盯着报纸的头版，知道他心里还有些放不下那两个中国少年。“何必要回来呢？在荷兰继续当你的教练，训练他们多好？也是他们运气好啊，竟然是在荷兰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的，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邱素辉问到。

    “否则？在中国的话，就又是夭折的！上了那么久的学再去做职业球员，在中国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朋友剩下的话，邱素辉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那句“又是夭折的”像锤子一样敲打在他的胸口，老彼得那张既无奈又悲哀的脸又在他眼前浮现。

    邱素辉把报纸一卷，然后扭头说了一句：“走吧！”

    “咱们先回去看看你的爸妈，你都多久没回来过了？不管你回来是做什么，都先看完爸妈再说了，和他们二老好好住上几天，唠唠嗑。”朋友一边开车，一边对身后的邱素辉说着，两人从小一个地方长大的，邱素辉离开家的这些年，都是这个朋友帮忙照顾他父母的。

    邱素辉把头发拢了拢：“是该回去看看了，否则我爸和我妈都该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别人家的孩子反而照顾他们的生活，自己的孩子在外面野混……”

    “说啥呢！咱俩谁跟谁啊？那是咱爸妈啊，你走了，我自然要照顾起来啊！”

    车子驶过一幢很平凡的二层小楼，朋友把车速放缓了，“中国足协，去吗？”

    邱素辉把车窗摇下来，看着这绿树掩映之下，绿藤爬满的破旧小楼，这就是中国足球的心脏所在，中国足协的办公楼。只不过这楼的形象倒真和中国足球的形象蛮符合的，足协官员果然高瞻远瞩，远见卓识。

    邱素辉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把车窗又摇了起来：“走吧。”

    朋友有些奇怪：“咦，你不去吗？”

    “现在不去。”邱素辉把报纸摊开，“不过以后我会来的。对了，你知道现在那些俱乐部的青年队缺人吗？”

    “中国的？”

    “废话！”

    邱素辉本来确实希望一回来就进足协的，先从国奥队助理教练干起，凭他的名字和执教经历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听到卡卡竟然是张俊、杨攀的同学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现在这批国奥队的队员他有所了解，但是他觉得只凭这些球员要想冲出亚洲，无异于痴人说梦。他想中国这么大，总还有一些像张俊杨攀那样没有被发掘出来的钻石，他现在就想去把他们一颗颗给挖出来。不过这个计划不能执行得太长时间了，现在的国奥队就像某个人的嫡系部队，他就算挖出再多的钻石，也很难融进国奥队。他始终是要做上国奥队主教练的位置的，那个时候，他会来一次大换血，国奥队75%的人都要换，而新进来的人就是他在中国那些足球俱乐部青年队中发现的球员，也是中国冲击雅典奥运会的主力。

    这个过程不能太长，一年，顶多一年，他必须当上国奥队主教练，否则中国将失去一批优秀的球员，也将失去一次大好机会。

    “中国的俱乐部啊，我现在也不大清楚，不过上网去查一下，应该能知道一些情况。”朋友回答道，“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去找那些甲A球队，他们这个时候不大可能缺什么青年队教练。相反那些低级别的俱乐部，因为缺乏有效的监管，出现职位空缺的可能还有点。”

    “低级别？”邱素辉看见报纸上有这样一行字：“河南中原俱乐部青年队主教练因为带队成绩不佳而被俱乐部董事会解职，目前青年队由原助理教练暂时代替执教，备战明年开始的全国U21足球联赛……”

    这句话是在报道河南队备战下一轮甲B联赛是顺带提及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报道而已。但是邱素辉却像一条老猎狗一样，嗅到了某种让他激动的气味。

    邱素辉把报纸合上：“不用上网查了，帮我订大后天到郑州的机票，看过我爸妈后，我去河南。”

    “河南？”

    “对，河南中原俱乐部。我要去那里。”邱素辉笑道。

    王建业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简历上写的名字是“邱素辉”。只要关注中国足球二十年的人都会听说过这个名字，八十年代中国足球的神童、天才、希望。王建业搞足球近十年了，看球也二十年有余了，不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的因伤过早退役是中国足球的一大损失，然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什么消息。没想到十几年后，这个曾经的传奇人物正坐在他面前，希望得到执教青年队的工作。

    如果他简历上所写的执教经历都是真的话……王建业咽了口口水，那他去国家级球队执教都没有问题。但是那些经历都是真的吗？荷兰阿贾克斯青年队助理教练；比利时安德莱赫特青年队助教；法国南特青年队助教；法国波尔多青年队助教；苏格兰凯尔特人青年队助教；德国弗莱堡青年队助教；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红星青年队助教；意大利切沃青年队助教；葡萄牙本菲卡青年队助教……

    王建业有些眩晕，一个个都是有名的俱乐部。在阿贾克斯青年队担任范加尔的助手，把阿贾克斯带上全荷青年联赛冠军宝座，光这一条经历，他就够资格做中原青年队的主教练。他决定再确认一遍：“邱先生，您真的想担任我们俱乐部青年队的主教练？”

    邱素辉点点头。

    “那么，邱先生，我们河南人比较实在，我就给你直说了吧。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但是你的那些执教经历……说实话，我是完全不了解的。”王建业看着邱素辉，邱素辉能看得出这个中原足球的掌门人身上的一种气势，能够在中国足球这个大染缸里面打拼近十年而不倒的人，自有他不简单之处。邱素辉在来之前，专门找资料了解了一下这个中原俱乐部的老总，绰号“王大嘴”，就是因为他曾在报纸上写文章披露一些中国足球的内幕，探讨过中国足球的出路，因此得罪了不少圈内人。1998年，河南中原从甲B降入乙级，也可以说是这原因造成的。也许很多人还记得1997年河南队的罗马尼亚外援尤里安在输球后对着摄像机做的一个数钱的动作：“中国足球toomoney，河南足球nomoney！”这已经成为人们回忆甲A时不得不提及的一个经典了。

    邱素辉鄙视不少中国足球的圈内人，但是他对于眼前的这个河南人还是充满了敬意的。中原俱乐部成立于1994年，是河南唯一的职业足球俱乐部，也是自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坚持到现在的为数不多的俱乐部之一。曾两次遭受降级的厄运，但随即又在次年重返甲Ｂ。他们以良好的精神风貌，赢得了足球圈和全国球迷的尊重，被誉为是中小俱乐部良好运作的典范。

    “是的，我可以理解。我十几年来一直在欧洲，很少回国，。而且也没有什么新闻传出，等于说我是隐姓埋名了。不过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向中国足球证明我的能力。”邱素辉答道。

    王建业点了点头：“虽然我并不了解你的那些经历，不过我相信你的名字！”王建业向邱素辉伸出了手，“欢迎你来中原俱乐部青年队担任主教练！俱乐部将尽力支持你的工作！”

    邱素辉也伸出了手：“感谢您的信任，我不会让俱乐部失望的。”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一天是2002年10月31日，邱素辉在郑州找到了他在中国的第一份工作，也接近了他心中那答案一步。

    当天下午，双方就把合同签好了。合同期限四年，与成绩挂钩。邱素辉对这份合同感觉很复杂，应该说，他是希望签一年的合同的，那样到时候好走人，但王建业认为一年太短了，不利于球队建设，所以只好签四年，毕竟人家是老板。邱素辉也觉得时间长才是对的，青年球员的培养确实需要时间，但冲超在即，即使是像河南中原这样的中小俱乐部也想下个赛季打出成绩进军中超啊，俱乐部董事会把青年队的成绩也作为了一个砝码---毕竟在中国足协的冲超要求中,青年队的配套设施和成绩也作为了一个考察条件---所以又把成绩好坏与合同年限直接挂钩写进了合同。

    这真是一份奇怪的青年队教练合同，乙方为自己以后的利益考虑希望签一年，但甲方认为青年队建设需要时间，还是签四年好。可是，甲方又要因为冲超，需要很快出成绩，急功近利的搞青年队建设。乙方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却很符合他本来的利益，毕竟，中原只是他的一个跳板。

    双方的利益全都纠缠在了这一张白纸黑字的合同上了。

    第二天，邱素辉正式走马上任，成为了中原俱乐部青年队的主教练。俱乐部召开了一个小型新闻发布会，对省内一些媒体宣布了青年队的主教练由原中国国家队的球员邱素辉担任，而代理教练胡力仍然担任助理教练，教练班子的其他成员不变。

    胡力在交接工作的时候对邱素辉说：“我想俱乐部应该对你说了，他们很重视明年U21的成绩，因为这间接影响到了俱乐部的冲超。你的前任就是因为战绩不佳而被解职的。所以尽管你曾经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球员，但未必就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教练，即使你在国外如何成功，也未必就能在中国成功。”

    邱素辉觉得这个助理教练很坦诚，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他只能做助理教练，做不到主教练的原因吧。“噢，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国外的足球环境和国内完全是两码事，你有在国外辉煌的执教经历，既是你成功上任的优势，也很可能成为你的劣势。啊，这么说你不要介意，我没有其他意思。”胡力笑了笑，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河南人，在中原俱乐部干了五年，却一直是一个助教。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来就是要取得成功的。我想，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邱素辉笑道，“你把所有球员的资料都给我，过两天我会返还给你一个重点培养的球员名单。另外，王总已经同意我全权负责一切与青年队有关的事宜，因此不需要什么事情都需要获得董事会的同意了。”对于自己工作职责内的东西需要有绝对的权力，这是邱素辉做教练很看重的一个东西，他认为如果自己在执教球队的过程中还需要被一些外行来说东道西的话，他宁肯不干，也不受这个鸟气。

    “好的。”

    青年队正在体能教练的带领下做着一百米的冲刺跑。邱素辉把目光投向跑道，一个高大的球员正好风驰电掣般地跑过。

    “十一秒七三！”体能教练表一掐喊道。

    “那个人是前锋吧？”邱素辉指着刚刚跑完的背影问胡力。

    “不，他是个后腰。”

    “后腰？”邱素辉有些吃惊，“百米速度十一秒七三的后腰？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鹏，今年十九岁，河南洛阳人。两年前俱乐部在洛阳高中联赛上偶然发现的，当时他就表现出了非常好的身体素质，于是把他签了进来。爆发力强，盯人能力出色。不过从这一年半来看，他的表现并不是很突出。你的前任曾经跟我说他想建议俱乐部把刘鹏随便卖给一个俱乐部。”

    邱素辉盯着这个高大的背影看了半天，他跑完后又回到了队列中，等到下一次的冲刺。“把他的详细资料给我，详细到他的来历都要有，今天下午……”邱素辉抬手看看表，“……五点钟之前给我。”

    “好的，我这就去办。”胡力转身走了。邱素辉依然站在原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刘鹏又蹲在了起跑线上，眼睛平视前方，等待着那声哨响。

    “洛阳高中联赛，后腰，刘鹏……”他喃喃道。

    当第二天早上胡力看见邱素辉时吓了一跳，两个眼睛因为熬夜而通红，他端着一杯咖啡对胡力说：“老胡，麻烦你去把刘鹏叫到我的办公室来。”

    “啊……好，好的！”

    当刘鹏一身是汗的从训练场赶到邱素辉的办公室时，也被主教练的样子吓住了，通红的双眼和乱糟糟的头发，那样子真像一个野人。邱素辉示意刘鹏坐下，然后再喝一口咖啡，双手拢在脸上，抹了一下，接着放下双手，看着刘鹏，突然问到：“你，认识张俊吗？”

    刘鹏愣了一下。

    邱素辉似乎很满意刘鹏的反应，他咧开嘴笑道：“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个对手？”

    刘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主教练的问题：“他是一个让所有后卫都不希望遇到的人。”

    “包括你？”

    刘鹏神情黯然的点点头。

    “所以你才在高三选择了后腰而非你最擅长的中卫？就是因为想避开他？”邱素辉盯着刘鹏问道。

    刘鹏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邱素辉投过来的眼神：“告诉我，你踢球是为了什么？家人？朋友？女朋友？”

    “你觉得你现在很快乐吗？高三因为在后腰上发挥平平，导致球队仅仅两场就被淘汰了。现在在中原青年队表现并不突出，状态时好时坏……最近几期的报纸你都看了吗？”

    刘鹏点点头。

    “张俊和杨攀在荷兰成功了，你呢？那个曾经唯一能在一对一中防住杨攀的中卫，就打算这样混在青年队？有今天没有明天？看着昔日伙伴一个个功成名就？你就甘心？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中原？你可以依靠体育专业随便上一所大学，然后出来随便干一个体育老师，一直混到退休。”邱素辉看着刘鹏的脸上的汗越来越多。

    “刘鹏！”邱素辉猛地提高了音量。

    “到！啊？”刘鹏把头抬了起来。

    “你回去吧，然后告诉胡教练，你想打中后卫，而不是后腰！”

第四十章 教练

    当邱素辉在训练场看到了刘鹏站在中后卫的位置上时，他满意的点点头。虽说对于球员和教练员来说，一个球员越全能越好，擅长位置越多越好。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打两个以上位置的，有的人只能踢一个位置，却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创造出旁人所不能及的高度。邱素辉相信刘鹏便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天生的中卫。不过，他要达到那个高度，还需要刻苦的训练和良师的指导。

    场上正在进行一对一的防守训练，由队中的前场队员轮番冲击防守队员。刘鹏在一对一的胜率很高，他惊人的爆发力，敏锐的判断力常常使他成为胜利一方，不过邱素辉却在刘鹏第十次断下对手的球后，鸣哨暂停了训练。

    “刘鹏！”邱素辉向刘鹏走来，他顺便勾走了一名队员脚下的足球，“你来防我！”说完，他带球向刘鹏运去。

    刘鹏见教练已经带球过来，也顾不上问为什么要和他单挑，连忙沉下腰，摆好姿势准备迎敌。

    两人的距离在飞速缩短中，邱素辉只是直线带球，看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刘鹏象刚才一样在距离适宜的时候抢先发难，他依靠自己惊人的爆发力伸脚向邱素辉两腿之间的球捅去！

    不能说刘鹏的伸脚速度慢了，实际上刚才败在他脚下的不少队员都没看清刘鹏的动作，球就被断了。但邱素辉的动作更快，他迅如闪电般的转身，便把刘鹏甩在了身后，球仍然在他脚下。

    邱素辉把球踩在脚下，转身向刘鹏看去：“看清楚我刚才的动作了吗？”刘鹏点点头：“你先用右脚假装要向另一边突破，但是却反把球从你身后磕到了你的左侧，然后迅速转身，背对我用同侧脚把球带离我的防守范围。”

    邱素辉满意地笑笑：“不错，你看得很仔细。这个叫‘克鲁伊夫转身’，是由荷兰球星克鲁伊夫发明的。”

    围观的其他队员们稍稍有一阵骚动，难怪连刘鹏都防不住。

    “既然你都看清楚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拦住我？”邱素辉继续问。

    刘鹏愣了愣，然后有些迟疑的答道：“因为，因为我的左脚刚刚伸出去，你就动了，那个时候我没办法再改变技术动作……”

    “那么你觉得你是在反应速度上不如我吗？或者说，你伸脚的速度慢于我转身的速度？”

    刘鹏想了想，摇头道：“不是的，我不认为是这样……”

    “哈哈！”邱素辉笑了起来，“其实足球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策略游戏。”

    队员们不明白教练为什么说起这个，不是在训练一对一防守吗？这个提法在他们听起来很新鲜，于是都静静的听教练继续。

    “我要你们理解这一点，足球决不是逞凶斗狠的匹夫之争，而是要用脑子来思考的运动。球员在场上需要时时紧绷自己的神经，对场上的局势进行分析和决断，千万不要以为这些事情都是教练的责任。实际上，教练所处的角度和位置不同，所产生的分析和决断也就不同，而且教练更多的是对大局上的分析和决断。在局部，你们必须自己来做决策。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中场队员往往是球队的大脑，他必须知道在不同的情况下，自己是该运球突破，还是传球给位置更好的队友或者是自己远射。那么，这个我们就称之为分析场上局势，并做出决策。”看见队员们都点头示意明白了，邱素辉才接着向下说。

    “有时候，你们需要及早做出决策，否则很可能延误战机。尤其是前锋，在门前的机会是稍纵即逝的，一旦有一丁点的犹豫，你就将失去一次进球机会。而对于后卫们来说，他们最不愿意的就是和那些能抓住每一个射门机会的人交手。但有的时候，稍迟做出决策会更好。这一点在防守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司马红欣！”

    “啊？”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应道，他就是河南中原青年队的主力门将司马红欣。

    “告诉我，如果对方传中，你会怎么做？”

    “注视来球，分析高度与速度，然后在球经过时，跳起来将足球摘下来。”司马红欣这简单的四句话，便包括了一个门将观察形势，做出决断、决策，然后行动的全过程。

    “嗯，很好。也就是说你是在经过仔细的观察判断后，才做出这个决定即把球拦下来吧？那么你不会总是主动去拦截空中的传中球吧？”

    司马红欣觉得这个新教练有些烦，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真不知道这教练是怎么当的，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的回答道：“是的，如果我认为球的飞行路线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便不会出击去拿球，而是会呆在原地。”

    “Verygood！大家明白了吧？如果司马红欣过早做出决策，没有仔细分析和判断过，那么如果传中是要偏离他控制范围的话，他出击就会出现失误，很可能造成失球。对于防守队员来说，延迟自己的决策时间，会有利于你的防守。”

    “可是教练……”刘鹏还有疑问，“司马可以延迟做出决策是因为球在飞行中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分析判断了。可我是中卫，在和对方一对一的时候，不可能有充分的时间让我分析的。”

    “哈！你刚才不是看清我的动作了吗？”

    “是看清了，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拦住我呢？”邱素辉一脸坏笑地看着刘鹏。

    “那是因为我左脚伸出去，你就……”刘鹏突然住了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教练。

    “哈哈！”邱素辉笑了起来，“在一对一的时候，并不总是先发制人的。当你和别人一对一的时候，不要率先动作，因为那样很容易被人利用。要紧紧盯着球，注意他的动作，然后做出决策，当他做动作准备突破你的时候，那就是你的机会。刘鹏，记住，要比进攻者后动，但一定要比他们动的快！所谓后发制人，就是这个道理了。”

    邱素辉一鸣哨，“好了，大家继续训练！”转身向场外走去。

    “后发制人，后发制人……”刘鹏还在念叨着这个词。

    胡力上去看看邱素辉，摇了摇头：“邱教练，我老胡是真的佩服你了！你确实有水平，这帮孩子交给你是他们的福分！”

    邱素辉却搂住胡力的肩笑道：“老胡过奖了，一个人是调教不出一支好球队的，一个再优秀的教练也无法把那些根本不适合踢球的人训练成天皇巨星，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引导一名球员走正确的足球道路，在适当的时候加以点拨，最大限度的激励球员们的士气，使他们的能力在比赛的时候发挥到极至，我离这些还差得远呢。而且我一个人也无法带领一支球队，没有你和其他教练组成员的共同努力，明年的全国U21冠军也将是痴人说梦。”

    “呵呵……啊？等等，邱教练刚才说什么？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说我们的目标是全国U21的冠军？”

    “是啊，不拿冠军，我来这里干什么？”邱素辉反而有些奇怪的看着胡力。

    “可是，我知道俱乐部要出成绩，但明年……是不是太快了点？”

    “不，明年我都怕太晚了。老胡，我的时间不多了啊！”邱素辉把目光投向训练场外的天空，天阴沉沉的，如果不看表，都不会知道现在是几点。云层在风的催动下，正在向东南方推进，在郑州的天空之上，越积越多。

    “明天，大概会下雪吧……”

    这雪下的无声无息，河南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降临了。邱素辉没有欣赏到那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空试比高……”的感觉，当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公路上的雪已经被早起的清洁工人们扫到了路边，汽车从路上驶过，只能溅起一片脏水，毫无美感可言。

    城市真是万恶之源，邱素辉有些怀念当初在荷兰乡下看到那连风车都被白雪覆盖的感觉了。那时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充当一回小孩子，躺在雪地中仰望天空，现在……邱素辉看着被污水染黑了的雪，给他钱他都不躺。

    他所住的公寓离青年队的训练地很近，走路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别看他在欧洲游历了十几年，实际上他没有多少积蓄，最起码在私家车、公交车、自行车和走路之间，他选择不需要花一分钱的步行，用河南话来说就是“地奔”。

    地奔的好处不只是免费，还可以让邱素辉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问题。骑车想问题会栽沟里去，人都说“郑州，郑州，天天挖沟；一天不挖，不叫郑州。”邱素辉可不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验证郑州的沟到底有多少。坐公交车想问题会坐过站，一次两次无所谓，如果天天如此……邱素辉不想让人家把自己当作精神病来看。开车想问题就更危险了，那是关系到生命安全的大事，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全国冠军？中国足球的希望？

    邱素辉又一次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大门口了。因为下雪，今天的训练被放到了室内进行。工人们正在紧张的清理着室外训练场上的积雪，这普通的青年队训练场是不可能有地热设施的。

    其实青年队本来是没有室内训练场的，多亏了俱乐部要冲超，为了自己的配套设施能跟得上足协要求，特别把一个大型的仓库改装成了室内训练场，虽然比起欧洲一些俱乐部的室内训练基地差远了，但有总胜于无。

    胡力正在带领队员们热身，冬天天冷，热身尤为重要。

    邱素辉一直觉得很奇怪，有一个现象，不管是在欧洲还是中国都有存在。那就是不少教练在训练中，十分重视技战术和体能方面的训练，进攻套路的训练，防守战术的训练，各种定位球战术的训练……却偏偏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射门训练。在他们的训练计划中，射门训练总是作为上述一些训练的附属品。

    实际上不少教练对于球员们射门不中的现象都麻木了，淡漠了。经常可以听见教练在赛后评价时这样说：“我们表现得很好，只是未能把握住机会。”但事实上，表现好应该包含把握住机会。不少教练在平时训练中更关注如何创造机会，而不是把握机会--这本身就是不正确的做法。

    因此邱素辉将中原青年队的训练进行了调整，把射门训练提到一个重要的高度来，射门训练从以前的一周有一天的时间，变成了一周两天。胡力曾对于这样的安排提出了质疑，认为把时间花在射门训练上太不值得了，还不如多进行些战术训练或者力量训练。

    邱素辉这样回答他：“老胡，我理解你的担心，但是足球运动中真正激动人心的时刻均蕴含于射门之中，比赛双方不论是个人战术还是整体战术，都是为了创造射门的机会。一场把足球传得令人眼花缭乱却不射门的比赛有什么意思呢？不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是为了进球而努力的啊！”

    热身做完后，邱素辉把队员集中起来，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射门训练的注意事项，然后就让司马红欣站在门前，开始射门训练。

    馆内一阵乒乒乓乓，甚是热闹。一轮结束，邱素辉让胡力去统计一下刚才的训练情况。结果总共射门二十四次，其中进球四个，射中目标球门十次，其他十四次全部非高即偏。邱素辉看着这样一份成绩单，什么都没有说，又挥了挥手：“再来一轮！”

    馆内又是一阵喧嚣。这一次射门总数二十四次，进球三个，射正目标八次，其他十六次又是非高即偏。邱素辉没有让队员们继续下一轮，而是把球员集合起来，手拿两份统计结果向众人扬了扬：“大家有什么想法？你们都是要进一线队的人，职业球员，一定还有人想要进国字号球队吧？就这么个水平？偌大的一个标准球门都射不中！第一轮十四次射门偏离目标，第二轮是十六次……我知道有人认为射门是前锋的事，但我现在就要纠正这个错误的认识！你们任何人，包括门将都要训练射门，培养射门意识。那种有绝佳得分机会却把球传出去的人，我不会认为他有多么‘大公无私’！你们要知道，你传出去的不是一个球，而是责任！那样的行为是不负责人的！”

    队员们第一次见教练发火，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口，老老实实的低头挨训。

    “不许低头！都把头抬起来，看着我！低下头谁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邱素辉一声大吼，在馆内回荡，众队员慌忙又把头抬了起来。

    “首先，你们必须从心里重视射门，培养起强烈的射门yu望！先不要去管你能否射中，不射门是永远不会中的的！然后才是技术上的因素。注意，射门时对准确性的要求应该排在第一位。我不反对大力射门，但是在你使出吃奶的劲射门前，请先把准星瞄好，没有准头的大力射门充其量只能让球童多运动运动。然后，射门时一定要尽量将球压住，即使是射偏也比射高好，射偏还有重新补射的机会，而射高只会给对方发球门球的机会。好了，下面重新开始，脑子里面想着我说的话，一个一个的来，一人五球！”

    于是队员们按照号码顺序开始在规定距离之外的射门训练。

    胡力对身边的邱素辉说：“邱教练，你一上来就让他们射门，连技术动作要领都不讲，他们当然命中率低了。”

    邱素辉看着在练习射门的队员们笑着答道：“呵呵，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们明白端正射门态度有多重要。老胡，大家都完了，你去统计一下结果就知道了。”

    统计回来的结果是命中率比刚才提高了30%，进球数提高了50%。

    看着自己亲手统计出来的结果，胡力感到非常吃惊。

    “呵呵，30%和50%，怎么样？”邱素辉笑道，“老胡，你知道吗？那些只进行战术和技术训练的教练们常常忽略了这一点，态度是教练员在训练时应该首先解决的问题，其他因素居后，而态度的改进则会给队员们带来最快速，最明显的进步。”

    “原来如此，难怪米卢总戴着他那顶帽子出现在训练场上，那上面的话果然大有深意啊……”

    “什么话？”

    “态度决定一切。”

    邱素辉看看胡力，又转身走进了场内，他拍拍手：“好了，大家都明白了吧？我只是让你们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进步就显现出来了。实际上并不是你们的技术差，不会射门，而是不想射门而已。既然大家已经端正了态度，下面仍然一个一个的来，我来告诉你们具体的技术问题……”

    看着邱素辉手把手的教这些小队员们如何射门，胡力突然觉得昨天邱素辉讲的话，真有可能实现，全国U21冠军啊……

    胡力一抬头，猛然发现窗外竟然能看得见太阳了！这雪下了一个晚上，便雪过天晴了。

第四十一章 来自中国

    当机身一震，齐伟把耳机摘了下来，他知道，他们一行人踏上了荷兰。他们是CCTV5《天下足球》栏目组派到荷兰来的一个采访摄制小组，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东北部的小镇--沃伦达姆，专门来为两位中国小将做一个专题小片子的。由于张俊和杨攀在荷超赛场上的横空出世，国内球迷对他们的关注与日俱增，只靠报纸上的文字报道和体育新闻中短短的进球画面已经不能够满足大众的了解欲了。

    而作为中国电视媒体的龙头老大，中国最好的体育频道，CCTV5如果再没有动作，就将在这场新闻大战中彻底败下阵来。那个时候的倒霉样，除了竞争对手外，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于是由《天下足球》的主持人齐伟率领的这个摄制组迅速地被组建起来，并派到了荷兰。他们将在沃伦达姆全程跟随拍摄采访，历时一周。然后再过一个星期，编辑好的这期专题就将在《天下足球》中与各位观众见面。

    齐伟和他的同事们推着随身行李及一些简单的设备走出了机场，先期到达的一个同事已经和国内报道张俊、杨攀的权威记者李延、汪华在出口等着了。

    齐伟他们与李延的合作，也可以看作是《体坛周报》和CCTV5的合作。因为李延早接到了总部的通知，让他在此期间全力配合和支持CCTV的记者们。和CCTV搞好合作关系，也是《体坛周报》发展壮大的一步计划。

    双方见面寒暄了一阵就直奔主题了。

    “去沃伦达姆吧！”

    在车上，李延将沃伦达姆的历史和最近战绩介绍给了CCTV5的记者们，张俊和杨攀的情况不用介绍了，在全体来荷兰的中国记者同仁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几乎天天上头条，早就迅速窜为中国球迷心中的头号新闻人物了。

    沃伦达姆最近成绩不错，联赛十一轮后，以四胜二平六负，积十四分暂时脱离了降级区。那四胜二平都是张俊和杨攀作为一线队球员上场后所取得，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对于球队有多么重要。而且，沃伦达姆在杯赛中也是一路高歌猛进，已经闯入了杯赛的十六强，这个成绩让俱乐部老板很是兴奋了一番。

    到达沃伦达姆俱乐部后，采访组与俱乐部老板和主教练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会面，由汪华担任翻译。CCTV5其实在来之前就向沃伦达姆发来了采访的意向书，在收到同意采访的回复后，才派齐伟他们来荷兰的。这次会面也主要是面对面沟通一下，根据球队现状安排摄制计划。

    这些都不是问题，霍恩斯没想到因为两个中国人的加盟，竟然让自己的球会在中国拥有了如此高的知名度，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旅馆开到中国去。对于CCTV5的采访要求自然是大力配合了。

    看着这个胖子满脸笑容的连连点头，答应着对方提出来的所有要求，阿德里安塞觉得很好笑。一个多月前，同样的一个人还在他面前大骂那两个中国球员是“该死的”……

    阿德里安塞并不象霍恩斯那么高兴，他只是希望摄制组不要影响到球队的正常训练和比赛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拍摄要求，比如在训练时无人使用的时候进更衣室，去比赛的时候上球队大巴，采访球队人员，全程跟踪等，他都没有拒绝。

    阿德里安塞现在对记者的态度相比以前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这都是因为李延当初请求采访张俊和杨攀时，对他说的话：“雏鹰不带它去见识蓝天，怎么学得会飞翔？温室里的花朵是永远经不起风雨的，被呵护在母鸡翅膀底下的小鸡是永远成不了雄鹰的！”

    确实，他们必须学会面对媒体，这也是他们成长所必须经历的一段路程。他没有权利阻挠他们和媒体接触，实际上他也没有办法阻挠，现在的记者越来越神通广大。但他可以在一旁加以指导，让他们学会正确与媒体接触。

    一个远道而来的中国记者反而给他上了一课。阿德里安塞看看李延，难怪张俊和杨攀那么信任他，连生日聚会都让他去参加，有什么消息首先提供给他。他发回中国的都是独家新闻，第一手报道，一下子成为中国知名的体育记者不是什么难事了。

    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记者，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这便是阿德里安塞对这个日后中国著名足球记者的评价。

    张俊和杨攀提前几天知道了CCTV5要来荷兰采访他们进行跟踪采访的消息，他们以前只在电视里面见过那些出国留洋的球员进行的采访，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受采访的对象。

    不过，他们在听到这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兴奋，也不是紧张，不是怀疑，更不是期待。他们只是大叫一声，然后在训练结束后，冲回公寓对房子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大清洗。脏衣服统统洗了晾起，床单被罩换了，球鞋被整齐的放进了鞋柜，凌乱的桌上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玻璃擦了，地板拖了。

    当科泽尔来找他们聊天时，还以为进错了门，在知道原因后，他笑得快岔了气。第二天在训练的时候，他还拍着张俊的肩膀，一脸郑重的说：“我觉得教练应该多让你们接受这种采访，那样你们可以省去请清洁工人的费用了，还可以锻炼你们的自理能力，也是额外的体能训练，多好！”

    齐伟在旅馆中和李延仔细研究了一下摄制计划，决定第二天就开始采访，先从他们的日常训练开始。然后趁他们训练时，进入更衣室，向观众们展示张俊和杨攀的衣柜以及一些装备，满足广大观众的窥探欲。

    期间会穿插一些队员和教练，其他工作人员以及小镇居民球迷的采访，以荷兰人的眼光来看两位中国球员。

    然后还会进入两人的公寓，拍摄他们在训练结束后的生活情况。

    比赛是一个重要部分，摄制组一定要全程跟踪。他们甚至得到了在赛前，中场休息时进入更衣室拍摄的特别许可。这可是非常宽容的受访态度了，对于不少球队来说，更衣室是一个禁区，这里面有球员和教练的绝对隐私，外人是不允许入内的。

    研究完拍摄计划，齐伟打了个呵欠，对李延说：“他们明天上午几点钟开始训练？”

    “十点。”

    “那我们九点半就要去把机器架上，九点钟就要出发。早点去休息吧！”齐伟又打了一个呵欠，看来他是真的坚持不住了，时差都不倒就忙着工作，也是一个敬业负责的人。

    第二天，CCTV5的一行人果然九点半不到就到了训练场边，荷兰的上午阳光明媚，不过已近冬天，气温有些低。

    “不算什么！北京这个时候都下雪了！”齐伟一边指挥大家抓紧时间架机器，一边对身边的李延说。可他一扭头，却看见训练场上已经有了三个身影正在跑圈。

    “哎？”齐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其中两个人正是张俊和杨攀，另一个则是队内的主力后腰塞斯·科泽尔。齐伟抬腕看看表，现在才九点半。

    “他们，他们总是这么早吗？”齐伟问李延。

    李延点点头：“几乎天天如此。”

    齐伟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兴奋，他拉过来一个摄像师：“快！向训练场上拍，开工啦！”

    于是，在镜头中，两个中国少年和一位荷兰小将并排慢跑着，他们不时交谈几句，甚是亲密。

    齐伟拿着话筒开始了报道，他首先站在摄像机前向观众们介绍他现在就在沃伦达姆俱乐部的训练场边：“各位观众，我现在是在荷兰沃伦达姆俱乐部的训练场外。大家看到的这个树丛掩映中的绿茵场与两幢小楼，便是沃伦达姆的训练基地。可以看出来，训练基地并不气派，但是环境非常好。”

    摄像师给了一个训练场的全景，然后随着齐伟的解说依次移动镜头：“这幢白色的二层小楼就是沃伦达姆俱乐部的办公楼，俱乐部主席霍恩斯先生和主教练阿德里安塞的办公室都在楼内。办公楼旁边的这幢橙白两色三层建筑物便是球队的综合楼，里面有理疗室、按摩室、室内足球场，健身房等多个房间。可以看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职业俱乐部应有的设施沃伦达姆都具备。”

    接着齐伟闪到了一边，让镜头对准训练场。

    “我们摄制组在九点半到达这里的，做拍摄前的准备工作，没想到却意外的看到了这一幕。现在九点半刚过，球队的训练是在十点开始。但是，各位观众，你们看到了什么？”

    镜头推进，张俊和杨攀的两张脸部特写分别出现在镜头中。镜头再拉出，中景，训练场上三个身穿沃伦达姆运动套装的人正在热身。

    “不少人都知道张俊和杨攀在荷兰赛场上有着非常优秀的表现，在进球和助攻上，两人分别排在全队第一。有人说他们是中国足球的天才神童，但是大家都看到了，据专门跟踪采访他们的体坛周报记者李延介绍，他们这种提前训练的现象几乎天天如此！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张俊和杨攀两人的表现为我们很好的诠释了此话。”

    “另一个是住在他们隔壁的队中主力后腰科泽尔，他是这个赛季从阿贾克斯青年队租借过来的，租借期为一年。看着三个人在场上谈笑风生，我们可以知道他们已经非常好的融入球队了，语言关他们应该已经过了，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科泽尔一边慢跑，一边瞟向场边的记者们：“啧啧，大场面！嘿！张俊，你教我说一句问候型的中国话吧？等会儿我上去打招呼。”

    张俊想起前段时间奥楚一个劲地缠着他，非要拜他为师学中文。张俊被他缠烦了，就随便教了他几句，让他见到中国记者们时可以露一手。

    他又想起科泽尔昨天还在笑话他们，于是计上心来。他看着科泽尔，一脸诚恳的“奸笑”：“好，我交给你一句最简单，也是最常用的问候语。那天我教给奥楚的是假的，这个才是正确的……”

    摄像师还在工作，齐伟已经和李延他们闲聊起来：“你看他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看杨攀笑的！”

    “呵呵，不知道，听不见。不过这种场面随处可见，沃伦达姆是一个年轻化的球队，年轻人多，都很好相处。张俊他们来了一个好地方啊！”李延叹道。

    “两个优秀的教练，一个轻松的环境，一群优秀的队友，难怪这两位能这么容易成功呢。”

    “优秀的教练？”李延想起前段时间在这里短暂做过助手的邱素辉，一个曾经代表了中国足球的名字。不过，两人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他主动想和邱素辉握手，毕竟曾经是他的球迷。结果对方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让他好生尴尬。

    他跟随张俊和杨攀，也亲眼目睹了邱素辉如何安排训练，如何把两个初出茅庐的中国少年，训练成为了现在荷超的人气新星。“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教练，不过，我不怎么喜欢……”李延在心里嘀咕道。

    队员们陆陆续续的来齐了，他们似乎对张俊他们提前训练都习以为常了，毫不惊奇。

    队中的活宝奥楚一蹦一跳的来了，他一见到这么多中国记者就来劲，冲到正在工作的摄像师面前，大嘴一张，用中文说道：“你大爷的！”

    此话一出，听得所有在场的摄制组成员一愣，然后奥楚笑着问那些工作人员：“怎么样？我的中文怎么样？”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他那半生不熟的荷兰语。

    就在这个时候，科泽尔也走了上来，他拉开奥楚：“张俊说了，你讲的不对，我这个才是正确的中国话！”然后他咳嗽一声：“嗯！”用别扭的但是清晰的中国话把刚才张俊教给他的“问候语”一字一顿的讲了出来：“丫--挺--的！丫--挺--的！”

    在场的中国人都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摄制组的人脸色已经起了变化，但他们突然听到一边爆出一阵大笑。

    李延和汪华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另一边张俊和杨攀也笑得喘不过来气。

    科泽尔不明白怎么回事，也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笑。

    不明所以的齐伟把李延拉起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李延擦了把眼泪：“哈哈！是这，这样的。前段时间，奥楚老缠着张俊要学中文，张俊被他缠的受不了了，就随便教了句骂人的话给他，还告诉他这是中国通用的问候语，相当于英语中的‘Hello！’奥楚学会了,见到中国记者都会来上这么一句，我和汪华也让他这样问候过，哈！”

    “那……‘丫挺的’又是怎么回事？”

    李延笑道：“你刚才不是还看见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谈笑风生’吗？你还说看杨攀笑的……哈哈！”

    齐伟一帮人这才明白过来，齐伟摇摇头笑道：“这个捣蛋鬼！”他冲科泽尔竖起了大拇指，回道：“Verygood！丫挺的，丫挺的！”

    其他人也跟着“问候”科泽尔：“你大爷的，你大爷的！”

    张俊和杨攀笑的更欢了，不过后来知道了真相的科泽尔在训练中和张俊真刀真枪的干上了，激烈的对抗让远道而来的中国记者们都捏了把汗，只有李延若无其事地在一边观战，还不时的为张俊的闪躲和科泽尔的抢断叫好，这样的训练他见多了。

    阿德里安塞最后一个来到训练场，然后球队开始一天上午的正式训练，队员们也不再开玩笑，而是认真地跟着训练。

    齐伟他们再次忙碌起来，一部摄像机始终跟随张俊和杨攀，另一部则拍摄其他队员和教练员的表现。现在没李延什么事了，他就坐在场地边，静静的看着训练场。

    张俊和杨攀已经完全融入了球队，在赛场上表现优异而稳定，现在连CCTV5都派出了专门的摄制组来采访他们，为他们做专题。他们的名字必将响彻中国，而日后，李延似乎已经看到这两个名字响彻世界的情景了。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看到他们的比赛；如果自己当初没有临时决定再延长假期去采访他们；如果当初自己被拒绝一次就放弃了……李延摇摇头，已经不愿意去想那些如果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坐在场边看着两人的训练，身边是忙碌的CCTV5记者们。

第四十二章 梦开始的地方

    在与联赛排名第五的海伦芬（SCHEERENVEEN）一战前，还有不少荷兰人持此观点：“承认张俊和杨攀确实有些实力，但他们所遇到的对手大多实力不强，才显得两人的实力超群。实际上他们的水平在荷兰青年球员中应该位于中游，还远未达到某些中国媒体所说的超一流的地步。与范德梅德（VanDerMeyde）、范德法特（VanDerVaart）、米多（Mido）还有伊布拉西莫维奇（Ibrahimovic）都还有距离。有些媒体热炒他们，无非是因为他们来自中国，那个遥远的神秘之地。”

    因为明天有联赛，今天的训练结束的比较早。摄制组也跟着张杨二人从训练场拍到了他们住的公寓中，这还是摄制组第一次拍他们住的地方。

    球员虽小，也是需要隐私的，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摄制组是不会进屋拍两人生活的。今天因为明天有比赛，齐伟认为应该拍一些他们赛前的活动，况且明天比赛一完，他们大部分人就要飞回北京了，只留两个常驻记者在此继续坚持，不定期把有关张俊和杨攀的新闻发回台里。

    以前一直没拍，今天无论如何齐伟也要拍一些生活中的场景，这也是客观全面反映两个留洋球员在国外的情况。

    两人在更衣室就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带领摄制组回到自己的公寓。在路上，齐伟告诉两人，不要在意摄像机，“你们就把他当作一团空气。”他指着摄像师笑道，平时干什么的现在还干什么，就当家里来了一个朋友而已。“就是我了，远道而来的朋友。”齐伟拍拍自己的胸，“没事聊聊天什么的，你们也别搞得像拍电影一样，放松些。”

    不过张俊好像放松过头了，他愁眉苦脸得对杨攀说家里吃得不够了。

    杨攀奇怪：“不是前两天才买了米和面条吗？没吃多少啊！”

    张俊指指摄制组的一帮人：“来了这么多朋友，总得给他们准备饭啊！”

    一帮人笑了，扛摄像机的差点连人带机器摔地上。齐伟连忙解释：“呵呵！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们。我们拍完了回旅馆吃。”

    “别不好意思啊，我手艺还不错，尝尝吧！”张俊不依不饶。

    “不是……是……”齐伟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

    还是杨攀聪明，他拍了一下张俊的头：“靠！人家是来拍我们的日常生活，不是来拍满汉全席。你在桌子上摆七个人的饭菜看起来像什么？让国内观众以为我们俩是猪啊！一顿吃这么多！笨啊！”

    “哈……就是这个意思了，杨攀说得不错，就当我们都不存在。”

    “噢。”张俊摸摸被杨攀拍疼的头，“原来如此，那你们还真辛苦，吃顿饭都没个准点。”

    “嘿嘿……”齐伟干笑两声。多年以后齐伟回忆起这段往事时，都不会认为张俊真像杨攀说得那么笨，他只是太单纯了而已。

    进屋后，张俊把包一甩，就去厨房忙碌了，而杨攀则把刚领到工资没多久买的一套迷你音响打开，让音乐弥漫整个公寓，然后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摄制组从国内给他们带来的足球杂志，里面有不少关于他和张俊的报道，不过内容都大同小异，他也只是随便翻翻。

    “你不去帮忙吗？”齐伟在镜头外问杨攀。

    杨攀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张俊说我在厨房里面是越帮越忙，总要打翻点东西才罢休，所以不让我进厨房了。”

    齐伟笑了起来：“这么说平时饭菜都是他一个人做了？”

    “嗯，他爸爸和他妈妈的菜都烧得不错，从小练出来的。现在他又跟着王伯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西餐，所以我自然饭来张口了，呵呵！”

    “杨攀，饭后记得洗碗！”张俊在厨房里喊道。

    杨攀翻了个白眼。

    齐伟又笑了：“看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你们平时都去哪儿买这些生活用品？”

    “城区里有好几家这样的超市，自然是去最便宜的。我们的钱也不多，但生活够了。”

    “经常会去吗？”

    “不，我们不喜欢逛商场超市。也没有哪个时间，平时除了训练就是学荷兰语，所以一般两个星期去一次，一次就买很多东西，回来放冰箱里面。”

    齐伟四处看看整洁的房间，各种小饰品和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赞叹道：“没想到你们才二十岁就这么会过日子了！不少留洋球员出去就是因为缺乏生活自理能力，才举步维艰的。”

    “张俊的父母时常不在家，他什么都要会。我爸一年在家也没几天，所以自理能力还是不会差的。”

    说话间，张俊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今天的主食是面条，菜是牛肉，蔬菜沙拉。杨攀看见张俊已经开始往桌子上端菜了，也起身去拿来两个杯子，倒满果汁，一人面前放一杯。

    齐伟吸吸鼻子，牛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在球员中，这果然是好手艺！

    “你们平时都是吃这些？”

    张俊把面条从一个大盆子里盛到盘子里：“也不是，反正天天换着花样吃吧。米饭、面条、鸡肉、牛肉、奶酪什么的。天天都吃一样的谁都会烦啊！”

    “哈！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厨师！”齐伟笑道。

    张俊不好意思地埋头吃饭了，为了不打扰两人就餐，齐伟一直没有再提问题，摄像师拍了一会儿也把机器关了。

    吃完饭，杨攀洗碗，张俊则把音响关掉，打开了电视。

    “平时看电视多吗？”齐伟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个电视，不过他始终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摆设。却没想到张俊还真把电视打开了。

    张俊摇摇头：“大多数节目看不懂，我们现在的荷兰语水平只限于一般的生活对话和足球专业术语，所以看得最多的还是足球节目。”

    果然，电视一亮，正是体育频道。张俊瞟了眼墙上的钟。“还有五分钟，一会儿有明后两天各场联赛的对阵分析，看这个有助于我们了解对手。”其实，张俊和杨攀刚进来的时候也只是把电视当作一个摆设，但是后来邱素辉告诉他们这样不行，要去接触荷兰的足球，就一定要看荷兰当地的体育频道，从中获得各种各样的信息，也锻炼他们的荷兰语水平。

    当杨攀洗完餐具坐回沙发上时，屏幕中也出现了节目的片头。阿贾克斯高举联赛冠军奖杯；艾因霍温的凯日曼头槌破门；费耶诺德的小野伸二（Ono）精确的传球助攻队友得分……齐伟在快速闪现的镜头中发现了张俊和杨攀相拥庆祝进球的画面。

    一只足球飞舞穿梭于各组场景中，最终定格于屏幕左方，出字幕：荷兰足球超级联赛02/03赛季。

    主持人和评球嘉宾结合上一轮比赛画面逐个为观众介绍这一轮所有场次的对阵双方情况，并预测胜负和比分。

    齐伟一群人能听得懂英语，但是荷兰语听着还是有些困难。杨攀和张俊倒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现在在评价阿贾克斯和艾因霍温的这场榜首之争。”张俊充当起临时翻译。“两队现在分别积三十分和二十八分，排第一第二。所以明天的这场比赛会是全荷兰都瞩目的焦点之战。他们预测阿贾克斯胜面比较大，所以这场比赛应该是2：0，阿贾克斯胜。”

    接下来屏幕中出现了沃伦达姆的橙黄色球衣。“轮到我们了。”张俊坐直了身子。

    画面中是上一轮张俊接巴耶斯直传，抢在门将前捅入制胜一球的过程。这个镜头曾在上个星期的《天下足球》中反复放过，齐伟印象颇深。

    进球后的张俊和巴耶斯激情相拥，其他队员也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说我们上一轮2：1战胜乌德勒支后，已经在联赛和杯赛中连续七场比赛不败了，最近势头很猛……”杨攀说道，“他们说队中年轻队员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是两名来自中国的年轻球员。张俊现在以七个进球为队内头号射手，而我则是头号助攻手。不过……”

    齐伟听到“不过”这个词就知道后面的不是什么好话了，果然，杨攀接着说：“那个嘉宾认为我们两个人能够取得如此成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的对手大多实力不强，轻敌傲慢，再加上对我们两个人不了解才会输球。而海伦芬是一支老牌强队，实力一直稳居中上游，所以明天的比赛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考验……”

    “那你们怎么看，这个评价？”齐伟问他们。

    张俊想了想：“有点道理，不过不全对。”

    杨攀则答道：“那个嘉宾的话可以不去管，明天我们会让他知道是谁错了。”答得是斩钉截铁。

    为了不影响两人明天的比赛状态，齐伟决定拍摄到此结束。和两位小将告别后，摄制组踏着月色回到了旅馆。

    想起两人的言行举止，通过这一个星期的接触，齐伟发现一个问题。对于杨攀，他可以一下子说出杨攀的性格豪爽大方，有着非常强烈的自信，就像他那号称可媲美罗伯特·卡洛斯的百米速度和雷霆万钧的远射一样，特点鲜明，令人印象深刻。

    而张俊，除了他那温和的笑容以外，齐伟竟然发现一个星期，自己对这位头号射手的印象都很模糊！在球场上，除了射门得分那一刻他的表现甚至不如打右边前卫的杨攀抢眼。他想起李延在评论张俊时所说的：

    “……除了射门和庆祝进球外，球迷很容易忽略他，但如果连对手也忽略他，一定会吃大亏。在场下给人一种很安静的印象，却也是他积蓄力量的时候，然后在最需要他的时候猛然爆发，一剑封喉！这就是张俊，一个微笑杀手。”

    微笑杀手……

    齐伟突然找到答案了，真不愧是号称报道张俊最权威的记者，一针见血啊。那个有些懒洋洋的微笑却似乎有着安神的魔力。如果要给张俊和杨攀找一个词来形容他们，杨攀应该更像烈火，迅猛无比，来势汹汹，看他在场上的突破，真仿佛一辆烈火战车，席卷过后，再无半点生机。

    而张俊呢？像一阵风，卷起片片落叶，轻柔抚面，令人心旷神怡，但却在不经意间，温柔的割破你的喉咙，让你死都是面带微笑而去。

    在齐伟心中，这一次专题的结尾已经想好了，而且是他自认为最好的一个结尾。他十指翻飞，把刚才的想法都打到了电脑上，剩下的就是回北京后期剪辑制作了。

    终于写完了，还剩一个好听的名字就OK了。齐伟把笔记本电脑一关，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屋内的同事们已经睡着，明天还要忙碌一天。齐伟看着外面深蓝色的夜空，星星闪耀，时隐时现，今晚没有月亮，群星才是主角。

    夜已深，可梦才刚刚开始……

    11月28日，星期六，天气晴朗。

    齐伟和摄制组的人下午五点提前来到张俊和杨攀的公寓里，然后开机将两人的赛前准备全程记录下来。

    准备工作很简单，球衣穿身上，外面套上暖和的运动外套，球鞋装包里，背到体育场再换，护腿板也一并塞到包里面。张俊头发长，他的包中比杨攀多了一条发带，是用来扎辫子的。

    齐伟注意到张俊的球鞋是阿迪达斯（ADIDAS）的老式黑鞋，侧面有三条白色的竖杠。而杨攀的鞋则是一双暗红色的阿迪达斯，上面有一些白色条纹，很是醒目。

    “球鞋也是俱乐部提供的吗？”

    “嗯。”张俊一边整理装备一边应道。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球鞋不一样？”齐伟指着两人面前的鞋子问到。

    “呵呵，队中的球鞋不是只有一种款式的，我喜欢红色，自然就挑了红色的。张俊挑这双鞋，是因为特别合脚。”

    收拾完东西，两人离开了公寓，到俱乐部等待上车去体育场。大门前已经有球员在三三两两的等待上车了。

    奥楚看见张俊他们身后的CCTV记者们，又凑上去打招呼，“你大爷的！你大爷的！”--只有他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TV的记者们也见怪不怪了，他们非常热情的回应着奥楚：“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不过，他们都把“你”字咬得很重。

    大巴缓缓驶来，阿德里安塞从车上跳下来，让斯特尔清点人数，然后上车。在这里，摄制组的人将兵分两路走，一路人上大巴，跟球队一起走。另一路则自己开车去维罗尼卡体育场。

    齐伟和一名摄像记者跟随张俊、杨攀上了大巴，他们获准拍摄大巴里面的场景。

    所有人都来齐了，车门关上，缓缓向体育场驶去了。

    杨攀一上车，就把随身CD的耳机戴上，打开音乐，闭上眼睛。

    张俊冲身后的齐伟笑了笑：“这是他的习惯，音乐不离身，上车闭眼睛。”

    车内安静下来，张俊也不再管身边的摄像机了，只是扭头盯着窗外出神。

    齐伟不会知道张俊此时在想什么，他只能猜。因此他在后来的节目中对于这一段是这样解说的：“车子一启动，杨攀就把耳机戴上，沉浸于音乐之中。而张俊向我们解释完杨攀的举动后，也把脸扭向了窗外，一言不发，也许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维罗尼卡球场，期待着即将开始的证明自己的比赛了吧？”

    实际上，张俊的心飞到了万里之遥的中国，深深的思念着某一个人去了。

    先去体育场的人已经在场边架设起了机器，拍摄球队的赛前热身。齐伟则趁球队去热身的时候，在更衣室里面忙碌起来，哪个角度架机器最好；哪个地方灯光不行，要尽量避开；维罗尼卡的隔音效果不好，拍摄的时候也需要考虑一下，用定向录音尽量把影响减到最小……

    十五分钟后，更衣室的门被工作人员推开，球员、教练合着体育场内的喧嚣声都一并挤了进来。

    “开机！”齐伟小声吩咐身边的摄像。

    队员们一边脱去外套，一边听阿德里安塞讲比赛要求。维罗尼卡的隔音效果确实不怎么好，在更衣室外面的吵杂声一样清晰可闻，阿德里安塞不得不提高音量，以使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我们是在主场，近来保持不败。而海伦芬下一轮将要到飞利浦球场挑战艾因霍温，这一场比赛他们应该会有所保留。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一条通道之隔的客队更衣室。

    海伦芬主教练哈恩（Haan），依然排出了他最擅长的4321阵型。

    “沃伦达姆近来保持不败，气势很盛。我们仍然以防守为主，避开他们的锋芒。对方多是年轻球员，我们以拖为主，稳守反击。上半场保持平局，磨掉对方的锐气和体力，下半场再伺机反攻。对方的张俊是一个抢点型的前锋，后卫线要注意，不要让对方两个边路随便起球。克洛普（Klomp），注意张俊，盯住他，不要给他机会。在中场，队形紧凑，不能给他们两个边卫突破的空间，尤其是注意25号杨攀，他的速度和远射非常有威胁。埃德曼（Edman），你在左路，防守杨攀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根据我的观察，你只要在杨起步的时候贴上去，他的速度就无从发挥了……”

    李延站在记者席上，等待着比赛的开始。他身边不少是与他同样肤色，操着带有一定各地方言口音的普通话的中国同行们。

    当他第一次在维罗尼卡的记者席上看见这些同胞时，还吓了一跳。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张俊和杨攀的成功，也为这个小镇吸引来了很多中国记者。这些记者们就像闻到了血腥的群狼，蜂拥而至，小小的沃伦达姆竟拥来了上百名中国记者，如果按照比例来计算的话，这恐怕是中国人在整个荷兰所占比例最高的地方了。

    李延想霍恩斯那个胖子一定在梦中都会笑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镇上80%的旅馆都是他名下的，来这么多中国记者，镇上的餐饮、旅馆生意火爆。这些大都为公家报销的记者们，在价钱上都不在意，店家喊多少，他们便掏多少。难怪一个个店主见到黄皮肤黑头发的人都满脸堆笑，那是他们的财神啊！

    李延现在想去王伯的饭店吃饭都要提前订位了，作为沃伦达姆唯一一家中餐馆，天天顾客盈门，忙不过来了。不过也有来一举两得的人，吃完饭，还要采访一下曾经为张俊、杨攀做过全职翻译加营养师的王伯。一开始王伯还挺高兴的，欣然接受记者们的采访和照相要求，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他就不乐意了，天天这样，他连做菜的时间都没有了。现在见到李延，还会冲他苦笑--当初正是李延把张俊、杨攀初到荷兰的详细情况通过报纸介绍给国人的，不过，李延低估了国内同行的战斗力……

    作为沃伦达姆地区唯一的一家职业球会，当初引进张俊和杨攀，完全没有考虑到足球以外的什么因素，只是阿德里安塞觉得这两个中国少年对增强球队的实力有所帮助，却没想到，他们的迅速成名反而间接刺激了沃伦达姆这个小镇的经济。听说，国内已经有旅行社在开设荷兰或者欧洲X日游的路线时，把沃伦达姆作为重要的一站，并且打出了“去荷兰，为中国球员喝彩！”的宣传口号。

    李延看着周围的同行们，摇了摇头。媒体和商人的鼻子比狗还灵敏……但他却忘记了，论嗅觉，他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当初正是他一手把张俊和杨攀捧上了现在的地位。

    张俊双手伸到脑后，用发带把越长越长的头发绑起来，这一手功夫还是上大学时跟苏菲学的，刚开始双手笨拙的怎么也绑不好，现在已经非常灵活了，熟能生巧。

    他刚站起身准备出去，却被阿德里安塞叫住了：“张，这场比赛多回撤，向中场靠，把和巴耶斯的距离缩短。你在前面比赛中表现出了很强的抢点射门能力，对方一定会紧盯你。如果他们采取盯人战术，你就在前面进行横向和斜向的跑动，把对方的后防搅乱，为杨攀和巴耶斯创造机会。”

    阿德里安塞是要牺牲张俊的得分能力，用他良好的位置感和无球跑动能力为队友创造插上进攻的机会。

    张俊明白对手的实力，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阿德里安塞冲他笑笑，然后拍拍他的背：“去吧！”

    张俊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双方队员紧挨着在通道内等待出场。他旁边就是海伦芬的队员，大家互不相识，没有打什么招呼。但张俊可以感到，旁边还是传来了一双不友好的目光。作为沃伦达姆的头号射手，他几乎每场比赛都能感受到这种目光，后卫与前锋，天生的死敌。

    张俊没有去理会那目光--刚开始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目光时，他还有些不安，现在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了--他只是低着头，右手不停的***着左腕上的护身符，那时苏菲给他编的红色手链，上面又他的名字“ZhangJun”和号码“11”。这是苏菲前段时间给张俊寄来的生日礼物，一个包裹中几十条手链把张俊和杨攀吓了一跳--这么多，她要花多少时间啊！苏菲在随包裹寄来的信中告诉张俊，这种手链容易断，让他断了就自己换新的戴上，快不够了就打电话回来告诉她，她再编。

    队伍向前移动了，张俊抬起头，他刚才又想起了苏菲，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他慌忙稳定心神，跟着向前移动。

    双方队员并列着从通道内鱼贯跑出。一些信教的队员在踏上球场时，会俯身用手摸一下草皮，然后在胸前划一个十字。他们用这种方式来向上帝祈祷，保佑他们状态神勇，免受伤害。

    张俊不信教，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入场仪式。

    前面的人一个个跑出通道，那种看台上的喧嚣离张俊越来越近了。在他前面的杨攀一弓腰，踏上台阶跑了出去。

    “苏菲，看我踢球……”

    张俊摸摸手链，在心中默默念道，冲进了球场。

    眼前豁然开朗，白晃晃的灯照在草皮上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芒，烟雾弥漫，让视线变得模糊，球迷的喧嚣鼓动着耳膜，就连空气中都渗透着一股杀气。

    现场播音员用极其具有煽动性的语气向球迷们介绍主队最后一个出场的队员。

    “张--俊--！！”

    “呜啦！！！”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向球场压来。

    这就是职业足球啊！

第四十三章 安全与冒险

    荷兰的特产除了风车、郁金香、木屐、围海大堤外，还有一个不为很多人知的就是乳制品了，乳制品在西方人的生活中zhan有很重要的地位，而荷兰的海伦芬正是以乳制品闻名的。

    但是，海伦芬这支球队却没有一丝一点的奶气，全队以北欧国脚为主，打法硬朗，即使是阿贾克斯这样的荷兰三强碰到他们，也会头疼不已的。

    沃伦达姆不是一支力量型打法的球队，队中几名球员都拥有不错的脚下技术。实际上，荷兰虽然离丹麦、德国很近，但足球上却丝毫没有沾上邻居们作风顽强，打法硬朗的特点，而是坚持他们自克鲁伊夫时代就承袭下来的的全攻全守，技术足球。

    不管是国家各级别队，还是俱乐部，都以全攻全守和技术打法作为主要的技战术来坚持奉行。正因为如此，荷兰足球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使全攻全守成为荷兰足球的名片，使技术与激情成为荷兰足球的主色调。

    反观中国，地大物博，风土人情相差悬殊。所以足球特点从南到北，自东往西都各不相同。有的俱乐部坚持高举高打的战术；有的则坚持地面渗透，技术至上；还有的一半力量一半技术；有的甚至上个赛季坚持技术，这个赛季坚持力量……于是这种情况到了国家队就显得很尴尬了，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很多人都说不上自己国家队到底是哪种技战术风格。头球队吗？那是针对东南亚诸“矮”国来说的；技术细腻吗？别逗了，这词自彭伟国之后就与中国球员无缘了；身高体壮，作风硬朗？想想近二十年的恐韩症，我们还有脸说这话？

    泰国这等球队虽弱，但他们一直坚持脚下技术；韩国人永远挂在嘴边的是“拼搏”二字；日本、沙特大量引进巴西的足球思想和巴西的球员，技术派打法日臻成熟；伊朗多名国脚留洋德国，为球队带来了德国足球的硬朗……

    这些邻国，自己的足球特点鲜明，已成为他们的足球名片。再看看中国，一提起中国足球，除去那些失败的苦涩记忆，似乎永远都是模糊不清的形象，就好比那身随波逐流，毫无特点可言的球衣--真是失败！

    扯远了，现在回到荷兰足球上。在技术为主的荷兰联赛中，海伦芬的硬朗打法倒显得有些另类了，不过这另类却也另类的有效果，上赛季第五既是明证。

    阿德里安塞考虑到海伦芬的风格，技术碰上力量，多半是技术不舒服，但也不可能要求自己的球队像对方那样满场飞奔，高举高大，以力制力。看看前场几个人，只有杨攀稍微强壮点。力量并非自己所长，扬短避长是愚蠢的。因此他在赛前反复要求球队不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要坚持自己的特点，那就是技术。用个人盘带，传切配合，交叉换位，居后插上来给对方制造麻烦，用控球把局势掌握在自己脚下，那么到了后面，难受得就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对方海伦芬了。

    杨攀自从改到了右边前卫，在助攻这项技术统计上直线上升，非常活跃，已经隐隐有威胁荷超第一右边前卫，阿贾克斯的当家球星范德梅德（VanDerMeyde）的趋势。

    他烈火一般的边路突破和大力远射，不仅令观众印象深刻，也让不少专家对他有所好评。上一轮对阵杜廷赫姆，他一个人两次助攻，一个进球，使他第二次当选全场最佳，上一次是对乌德勒支时，第一次在荷超赛场上以右边前卫身份出战，便上演了助攻帽子戏法。

    杨攀向前冲出，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又顺势站了起来。他刚刚被对方的后卫埃德曼从侧方铲翻了，足球滚出了边线。裁判示意主队发界外球。

    球迷们把掌声给了杨攀，因为他被铲倒后立即站了起来投入比赛，精神可嘉。

    界外球掷给杨攀，可他转不了身，因为埃德曼牢牢贴着他，他又把足球回传给队长霍尔维金，自己转身向前插，可埃德曼仍然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霍尔维金大脚转移到了左边，赫维尔把球顶给上来接应的科泽尔。科泽尔稳了稳球，抬头找人，却发现前面对方把张俊和杨攀死死看住，杨攀是右边前卫，他撤回来，埃德曼便上前，把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他想起教练对埃德曼的介绍：“二十三岁的瑞典国脚，作为左后卫，在左路非常活跃，有着跑不死的体能……”才刚开场，就对杨攀严加防范。再看看张俊那边，人盯人防守，盯防他的是球队的队长，中后卫5号克洛普，只有26岁，却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中卫，踢球不显山露水的，但实力不俗。

    看这阵势，海伦芬是要彻底冻结两名沃伦达姆进来表现最好的球员了。没办法，科泽尔只好把球传给了巴耶斯，有巴耶斯这个前腰来处理。

    张俊扭头看看身边的这个高大的中卫，想起教练对他说的话，“对方一定会紧盯你，如果他们采取盯人战术，你就在前面多进行横向、斜向的跑动，把对方的防守搅乱，为杨攀和巴耶斯创造机会。”

    张俊看见巴耶斯拿球，知道应该跑起来。他开始像巴耶斯靠拢，巴耶斯见张俊跑了过来，连忙把球传给他。可张俊刚接到球，就感到那个中卫跟了上来，无奈只好再回传巴耶斯。自己又转身向前跑，对方仍然跟了上来，巴耶斯也无法把球传给他。

    “看来纵向跑动不行，拉出来的空当根本无法让队友跑位传球。”张俊停了下来。

    海伦芬的后腰，中场工兵，波兰人拉多莫斯基（Radomski）见巴耶斯迟迟不出球，决定逼上前去。巴耶斯见他气势汹汹的逼上来，也不能冒险，只好选择了安全的行动，把球回传给处于安全位置的科泽尔。

    科泽尔也没有多大办法，只好再回传给左边后卫巴特雷。

    面对海伦芬的盯人战术，沃伦达姆似乎也一筹莫展，比赛在僵持中走过了二十分钟。

    齐伟气喘吁吁的挤上看台，找到李延身边。“呼！人真多！记者席上都这么多人！”他擦了把汗。

    李延看看齐伟，又把目光放到了球场。

    “现在比分多少？”齐伟问道。

    “0：0。”

    “噢，场上形势呢？”

    “目前僵持着，不过……”

    “不过什么？”齐伟正要问下去，却听到了客队看台上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他慌忙向球场看去。

    巴耶斯在拉多莫斯基贴身防守的情况下，还冒险向中路直塞张俊，结果被克洛普抢掉了。随即海伦芬猛然发动反击，克洛普一脚长传，将球打到中场。队中的力量型中锋德内博姆（Denneboom）头球后蹭，他的锋线搭档丹麦小将简森（Jensen）心领神会，启动追球。

    简森是23岁的丹麦年轻国脚，传球技术好，得分能力突出，被誉为丹麦足球的希望之星。海伦芬的球迷看见简森拿到了球，前面只有三名后卫，便大声鼓噪起来，给主队后卫施加压力。

    路易林克第一个冲了上去，却被比他大五岁的简森给扣倒了。

    霍斯曼跟着上前，想趁简森刚扣过路易林克，立足未稳，对球的控制不严之际断球。但没想到简森反映更快，他扭着身子用脚尖轻轻一捅，把球从霍夫曼的左边捅了过去。

    简森的前面只剩一个中卫雷弗朗了！他已经逼近禁区！

    简森左肩一沉，雷弗朗以为他要从左边突破，连忙把身体扭向左侧，但简森右脚一拨，把球拨向了右边！

    他骗过了雷弗朗后，马上起脚射门！

    沃伦达姆的门将范·维斯特洛普出击封住了角度，他见简森射向远角，连忙纵身扑向远端。简森这脚射门很追求角度，维斯特洛普伸展身体去救球，也只是把足球拨开了原来的飞行路线，足球8没有出界，却向禁区右边飞去！

    维斯特洛普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吃了一惊，他连忙爬起来，手脚并用的向那个身影扑去，却已经晚了。那个人伸脚把足球捅入了空门，门将和追回来的队长霍尔维金谁也没有能阻止他，球进了……

    球进了！

    进球者德内博姆兴奋的向角旗跑去，并且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向着主队看台，“闭嘴！”

    主队球迷果然沉默了下来，倒是客队球迷们在看台上尽情欢呼。

    简森冲上去把德内博姆拥入怀里，他们两人也很快被蜂拥而至的队友团团围住。

    “果然都还很年轻……”李延自言自语到。

    “停！”邱素辉鸣哨再次暂停了训练，他拉主刘鹏。“你刚才为什么要冲上参与进攻？”

    刘鹏老实的答道：“我看队友拿球，需要接应，前面都被对方盯住了，只能后排插上了。”

    “可为什么你上去了，却造成了本队的失球？”邱素辉问道。

    “这……”刘鹏答不上来了。

    “我来告诉你，大家都要仔细听着！”邱素辉提高了音量，“我以前给大家讲过，足球是一个分析决策的智慧游戏。球员应该学会在场上每时每刻分析场上形势，并做出决策。这其中包括分析在场上何时采取安全行动，何时采取冒险举动。大家理解吗？”

    刘鹏问道：“教练时说安全与冒险，安全是指保守稳妥的打法，而冒险就是比较有风险的打法了？”

    “对！”邱素辉点点头。“据个例子，中场球员拿球，保险一点，安全一点的做法是回传后卫；而冒险做法则是直传身后，这样的传球十次有可能八次都会失败，但那成功的两次就很可能为球队带来巨大的利益--也就是进球。当然，我刚才举的例子，是相对的，也不是绝对就安全或者冒险。球员在场上比赛时，必须分析当前形势下，哪一种做法是安全的，那种做法冒险。一般来说，我都会鼓励你们采取比较冒险的打法，因为这可能为球队带来巨大的利益。不过你们自己也要学会判断，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再采取冒险打法。刘鹏……”

    邱素辉在手中的本子上迅速划出刚才的场上形势：一名红方队员在自己身后队友的保护下，盯防黄方控球队员。而刘鹏处于控球队友右后侧约15度的位置，他身侧不远处有另一名红队队员。“刚才是这样的吧？”

    刘鹏点点头。

    “你刚才是怎么跑位去策应控球队友的？”

    刘鹏用手在本子上向前划了一下：“我向前跑，让黄松传给我。”

    “嗯。”邱素辉接着划，代表刘鹏的空心圆点向前伸出一条实线，表示刘鹏的跑动路线。而代表传球者黄松的空心圆点则斜向伸出一条虚线，表示传球路线。“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跑动路线？”

    “我想本队进攻，我自然要向前移动了，这样才能向对方施加压力……”

    “嗯，很好……”邱素辉嘴里嘟囔着，又在代表刚才盯防黄松的红队队员的实心圆点上，划了一条很短的实线，指向黄松。而离刘鹏不远的另一位红队队员则转身向后移动，从他身上伸出来的实线，正好和黄松的传球路线相交于一点。邱素辉在这一点上又划了一条虚线，延伸至刚才保护盯防黄松队员身后的那个红队队员。

    “怎么样？”邱素辉把这个本子举了起来，让大家都看得到。“刘鹏，你选择这么跑是出于本队进攻考虑，但实际呢？却造成了本队的被动。你向前跑，在有两名对方球员保护之下，黄松的传球空间变得相当狭小，刚才就是两人合力，把这脚传球破坏掉的。这就是我所说的冒险与安全的判断。这个时候你应该明白你身后只有两名后卫，你在冲上去，是一种冒险做法。而且根据当时情况，就算你接到了球，对方身后的这名队员和回追的另一位队员将对你形成前后夹击，你自信你的脚法应付得了？”

    刘鹏摇了摇头。

    “那么，这种情况下，你们应该怎么做？”邱素辉大声问所有人。

    “采取安全做法！”所有人一致回答道。

    “对！”邱素辉将原本画出来的跑动路线擦掉，重新划出一套路线图。代表刘鹏的圆点向后跑到黄松身后约70度左右的位置，黄松再将球回传给他。“如何？你向后跑，拉出纵深空间。本来盯你的对手会因为顾及到黄松横传转移，而不敢跟上来。实际上比赛中，只要对手不是采取全场盯防的战术，对后卫回撤都不会予以理睬的。这样，你便处于无人盯防的状态，黄松再把球回传给你，你可以从容接球，观察，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这场面便打开了，对不对？”

    刘鹏盯着邱素辉手中的本子一言不发。

    “好了！”邱素辉吹响了哨子，“继续训练！”

    阿德里安塞有些生气，他在训练中不止一次的强调过判断安全与冒险时机的重要性，结果巴耶斯急于求成，在自己控球不稳，张俊位置不佳的情况下仍然贸然直传，导致了这次失球。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这种情绪，队员多为年轻人，在场上特别容易受到主教练情绪的影响。他只是扭头对斯特尔小声说道：“看来回去，我们还要把判断安全与冒险的训练再增加。”

    比赛开始二十三分钟，主场作战的沃伦达姆却先失一球。

    “海伦芬不愧是传统球队，只用了二十三分钟就把沃伦达姆打回了原型。”

    汪华瞟瞟身边的这位荷兰记者，心想一定是海伦芬的记者，不过也难怪他会说这样的话，没有真正接触到张俊和杨攀的人，是不会明白他们有多厉害的。

    李延向身边的齐伟开着玩笑：“如果这场比赛沃论达姆输了，张俊和杨攀又发挥不好。你们这期节目怎么做？”

    齐伟想了想：“不可能，哪儿有那么倒霉的事情都让我们遇上了！”

    “嗬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李延想逗逗这个与他差不多大的CCTV记者。

    齐伟想起了样攀昨天晚上说的话：“明天我们会让他知道是谁错了。”答的斩钉截铁。

    他摇了摇头：“肯定不会！连万一出现的概率都没有！”

第四十四章 双星耀荷兰

    看着显示屏，张俊用袖子蹭蹭脸上的汗水，才二十三分钟，他身上已经开始出汗了。“还有六十七分钟，足够追回来了！”

    球开出，比赛继续进行。

    有了刚才的教训，巴耶斯和沃伦达姆全队都变得很谨慎了。张俊仍然牢记教练的要求，不断地在前面做牵扯和掩护跑动，为巴耶斯和杨攀创造机会。

    但是，拉多莫斯基与巴耶斯寸步不离，而杨攀则被那个跑不死的埃德曼压制住了，发挥不出来。

    科泽尔后场的长传，被张俊顶了回去，杨攀冲上来直接一脚远射，却因为埃德曼的贴身防守而打了飞机。

    因为领先，本来就擅长防守的海伦芬更是大摆铁桶阵，禁区里面和前面到处都是人，致使张俊如何跑位，也无法起到什么作用。在防守一方人数占优势时，前锋跑位所拉扯出来的空当也很快就会被补上的。

    赫维尔将球传到禁区里面，张俊跑向接球点，却也已经被盯他的克洛普逼向了底线，射门角度非常小。张俊用余光只瞟见一片蓝色的身影，视野之内不见一个队友。禁区之内的时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稍有犹豫便会丧失机会。

    张俊还记得邱素辉给他开小灶的时候说过的话：“作为中锋，在禁区里面第一选择永远是射门！”

    海伦芬的门将沃克已经把角度封好了，但他不相信张俊会在这种情况下射门--角度太小了，这样的射门是浪费机会。但他却看见张俊用身体护住球，左小腿一摆，足球“唰”地飞了过来！

    沃克倒地动作慢了半拍，足球已经撞上了近门柱，弹出了底线！

    好险！沃克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好可惜！张俊跺了跺脚，一脸遗憾。随着张俊这脚沃伦达姆上半时最有威胁的射门中柱而出，裁判也吹响了半场结束的哨音。上半场，主场作战的沃伦达姆暂时以0：1落后，这个球是在第二十三分钟，由海伦芬的射手德内博姆补射攻入的。

    李延从遗憾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齐伟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估计去更衣室工作了。

    阿德里安塞在休息室里面狠狠地批评了巴耶斯。他其实很少这么对球员动怒的，实在是判断安全与冒险这个问题他在训练中讲了不止一次，可有些人一到场上就头脑发热，把平时训练中的东西都甩到了脑后。

    “以后我会再加强这方面的训练，直到你们把这些东西培养成本能为止！”阿德里安塞喘了口气，终于把这个问题抛到了一边，开始为队员们分析场上形势。

    “因为上半场我们自己的失误，让对方领先。海伦芬是一支擅长防守的球队。身材高大，长传冲吊，防守反击正是他们的长处。大家都感受到了吧？上半场是不是很难受？”阿德里安塞强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给队员们分析。本来是准备通过控球倒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想到因为急躁反而把主动权交到了对方脚下。现在沃伦达姆离降级区并不远，仍有一只脚陷入泥潭的危险，每一分都要争。

    “上半场，张俊的表现不错，很好地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不过杨攀和巴耶斯他们都被对方压制住了，而且对方回收太狠，让我们可以利用的空间非常少。”阿德里安塞一边讲，一边在战术板上涂涂画画。“对方采取这种打法，会在中路囤积重兵，两个边路就会有空间,我们下半场以两个边路为主。不一定非要是边路传中，进攻方式可以多样化，这些你们根据场上形势自行判断。”

    中场休息很快就过去了，双方队员又从通道中鱼贯而出。维罗尼卡体育场的气氛也随着球员们的再次出场而热烈起来。

    张俊扭头看看大屏幕，1：0，还有四十五分钟，下半场决胜负了！

    李延发现齐伟又挤了上来，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说了一句：“很辛苦啊！”

    齐伟擦擦汗：“还好，为了看球，辛苦点也值了。比赛怎么样了？”

    “沃伦达姆开始注意边路了，中场休息时阿德里安塞一定说了什么吧？”

    “嗯，我看他在战术板上频繁地往两边划线。应该就是提醒队员们注意边路。”齐伟一边看着比赛，一边回答李延。

    李延说：“不过，我看现在海伦芬也注意起边路，沃伦达姆碰上了一个老手，很困难啊！”

    “未必，再厉害的球队也有弱点。”齐伟不同意李延的看法。

    “哦？你说说海伦芬有什么弱点？”

    “这个……”齐伟想了想，还真不知道海伦芬有什么弱点，但他又不能沉默不语，“……我认为，再厉害的球队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吧？”

    齐伟的话音刚落，看台上突然鼓噪起来。

    传球失误！

    海伦芬的拉多莫斯基在后场横传队友时，用力过轻，竟被科泽尔伸腿中途截下！科泽尔来不及调整又直接传给了前方的张俊！而张俊现在因为对方刚才正处于由守转攻的瞬间，他前面只有区区两个后卫！

    面对几乎大半场比赛盯得他毫无作为的克洛普，张俊将如何应对？这恐怕是所有人的疑问。唯一优势是，与前面几次交锋不同，这回张俊在接球时已经转过身，面对克洛普与门将的双重封堵，球门远角还有一个保护的后卫。

    张俊会怎样做？

    这场比赛没有电视转播，但星期一的本轮集锦中，一位足球评论员在看到这个画面时，说了一句话，没想到日后成了经典。解说员们但凡看见张俊拿球，很多时候都会重复这句话：

    “张俊会怎样做？”，

    答案在一瞬间揭晓。

    张俊在近门柱的位置，抬右腿欲射门！防守他的克洛普见识过他上半场结束前那一脚射门，不敢怠慢，马上抬腿去封堵。可张俊射门是假，右腿从球上抡过，紧跟着又抡回，顺势把足球从自己身后磕向左侧，同时快速转身！再紧接着右脚把已到左侧的足球轻轻拨离了身后的克洛普的防守范围！

    门将沃克见球从克洛普身前冒了出来，正准备出击，却见张俊已经再转过身来，左脚大力射门！

    足球从象征性抬抬手的沃克头顶飞过，砸在横梁上，然后再弹进网窝！

    球进了！

    但……

    “克鲁伊夫转身！”在场几乎所有荷兰人都感到震惊。

    张俊张开双臂尽情奔跑着，不知道那些荷兰人都在用怎样的一种眼光看着他奔跑的身影。他只知道，球进了，比分扳平了，赢球有希望了。至于邱素辉曾教给他的这个动作，他似乎并不知道在荷兰人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

    阿德里安塞用一种别样的目光追随着这个独自奔跑的身影。

    科泽尔用一种别样的眼神追随着这个独自奔跑的身影。

    被他晃倒在地上的克洛普还坐在地上，同样用一种别样的眼神追随着这个独自奔跑的身影。

    更多的人用一种别样的眼神追随着这个独自奔跑的身影……

    一个在荷兰人记忆中留下无比辉煌与传奇的名字似乎在那一刻与这个中国少年融为一体了。

    “邱，我现在后悔他为什么不是荷兰人了……”一个人在全场近乎疯狂的嘶喊声中喃喃道。

    这个进球所产生的余波整整十分钟才结束，球员们已经重新开始比赛十分钟了，观众们才把注意力集中到现在正在进行的比赛上来。

    下半场第十七分钟，张俊用克鲁伊夫转身完成了本场比赛最佳进球，也为沃伦达姆将比分扳平。

    足球永远不会是1+1=2，或者1+2=3的算术题，这一点不少对足球有所了解的人都会清楚。

    张俊扳平的一球极大的鼓舞了沃伦达姆的士气，也让客队海伦芬在防守上更被动。

    攻入一球的张俊信心更足，更活跃，他的几次拿球让克洛普越来越痛苦。一个能在他面前从容做出“克鲁伊夫转身”的人，怎能不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

    杨攀也受到了鼓舞，他在右路的几次强行突破让埃德曼很吃紧。埃德曼以跑不死自豪，却在杨攀一次又一次的快速冲击下，呼吸越来越不均匀。

    霍尔维金一脚沿边路直传，杨攀启动追球！

    埃德曼斜刺里杀出，想卡住杨攀。可杨攀在他身体靠上来的一瞬间突然再加速，埃德曼没有倚住杨攀，反被他这么一加速，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杨攀突破了埃德曼后，抬头看了一下禁区。张俊向前一冲，紧跟着又向后撤去，后卫们以为张俊又想闪出空当抢点射门，连忙向他压去。杨攀发现前门柱有一丝空间，毫不犹豫的在禁区边路突然起脚射门！

    重炮在本场比赛第一次开火，轰向海伦芬大门近角！

    沃克不敢怠慢，双拳将来球轰了出去，足球在叹息声中出了边线。

    杨攀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队长上来发界外球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最起码也让对方吓住了！”

    霍尔维金将球大力掷入禁区，张俊奋力争到球，但顶得有些偏，也让沃克惊出了一身冷汗。

    赫维尔在左边路连续晃动，晃开一丝空间后迅速传中。

    张俊再次在禁区里面抢到了第一点，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射门，而是头球一摆，把球甩到了禁区外罚球弧顶的右侧，那个位置是杨攀的活动范围。

    阿德里安塞发现埃德曼启动慢了一步，没有及时跟上去，他站起了身，知道这个球跑不了了。

    赫维尔传中，张俊在前点把球甩到禁区外面，让杨攀远射。这是他在训练中演练了很久的一套进攻战术。不管是在训练中，还是比赛中，都屡试不爽。

    果然，杨攀适时出现在射门位置，然后直接抡右脚抽射！

    足球从人缝中钻入，然后直接飞入球门右上角，沃克虽奋力扑救，但由于被禁区内的人挡住了视线，已无力回天。海伦芬的球员，教练以及球迷们眼睁睁的看着足球如一发炮弹般轰进了球门！

    球进了！

    2：1！沃伦达姆反超！在离比赛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杨攀用一脚大力抽射，将比分超出！主场作战的沃伦达姆终于领先了！

    维罗尼卡一片欢腾，他们看到了赢球的希望所在。

    李延扭头对旁边的齐伟说：“看，中国双星耀荷兰了！”

    齐伟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他一直在为这次专题节目取什么合适的名字而烦恼，现在不是有现成的吗？

    双星耀荷兰……

    “哈！你真是天才，李延！”齐伟兴奋地一把抱住了李延，却让李延吓了一跳：“喂喂！松手，会被人误会的！”

    汪华在一边笑道：“嘿嘿，你不用担心，同性恋在荷兰是合法的，不会受到歧视……”

    加上补时，还剩下八分钟。海伦芬大举进攻，力求在最后时刻把比分扳平。在客场输给升班马沃伦达姆，估计会被海伦芬的媒体和球迷骂死的。

    沃伦达姆几乎全部回到了自己半场防守。海伦芬的中场组织者塞拉克洛夫斯基（Selakovic）在中场盘过巴耶斯后，企图传一个过顶球，却被身高马大的路易林克顶了下来。简森想去抢落点，却被沃伦达姆的中卫霍斯曼推dao，裁判判给海伦芬一个二十五码的直接任意球。

    塞拉克洛夫斯基的任意球放了高射炮，毫无威胁。

    沃伦达姆的门将维斯特洛普把足球在球门区线上摆放了三遍后，才慢吞吞的把球踢出去。随后，在前场，张俊并没有争到这个球，海伦芬的后卫用力把球顶向了中场。巴耶斯在拉多莫斯基前面，又把来球顶向了前场，海伦芬的克洛普再次把球顶回去。

    这一次是科泽尔冲了上来，他跳起来用胸部把球卸下来，然后快速带球向前，先是趟过了猝不及防的简森，然后在拉多莫斯基上来之前把球捅给了赫维尔。沃伦达姆展开反击了！

    赫维尔没有粘球，而是马上把球转移到了右路，杨攀高速插上，并且成功甩开了埃德曼，插入禁区！

    主场球迷欢呼起来，因为他们又将看到一个进球。

    沃克知道杨攀的厉害，连忙封住近角。而海伦芬的两名后卫也迅速回防，向杨攀逼去。

    杨攀瞟见张俊高速插了上来，正对球门，射门角度和空间都比他好得多，于是右脚轻轻一搓，足球在空中划了一道小弧线，从门将和后卫之间穿了过去。

    张俊冲得太猛，跑过了一点，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情急之下，他腾空转身，凌空倒勾！

    随着巨大的惊呼声和叹息，足球狠狠的砸在横梁上，飞出了底线！

    从地上爬起来的张俊一脸遗憾地一边扭头看着球门，一边向回走。杨攀则大笑着拍拍张俊的屁股：“哈哈！差一点世界波！只有六厘米宽的横梁你都能正中目标，不愧是射手啊！哈哈！”

    张俊瞪了他一眼：“你还笑！换作是你，连横梁都打不中！我的倒勾啊……”

    即使差点再次被攻破球门，海伦芬仍然不能放弃进攻，不到终场哨响，他们即使再被灌入几个球，也只能进攻，进攻，再进攻！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可是，沃伦达姆全队在主场球迷的助威声中死死守住了球门，直到裁判吹响终场哨的那一刻，也没有再让海伦芬进一个球。最终，他们以2：1主场战胜了目前排名第五的海伦芬。

    赛后的更衣室内，张俊那个“克鲁伊夫转身”和未进的倒勾射门成了队友们谈论的话题。大家都在对“克鲁伊夫转身”表示惊叹的同时，也对那个倒勾没进感到可惜。

    奥楚一脸神气的和张俊说：“哈！如果那脚倒勾换作我，一定不会是这个结果！”

    “那是什么？”巴耶斯向他眨眨眼。

    “打飞机啦！”奥楚耸耸肩，双手一摊，用半生不熟的腔调发着“打飞机”的中文发音，这也是张俊教给他的，意思就是射门高的离谱。

    大家都被奥楚那滑稽的腔调和表情逗得开怀大笑，就连在一旁工作的齐伟也禁不住笑着自语道：“还真是一个大活宝！”

    “张俊，那个转身……”科泽尔还惦记着那个转身。

    “噢，是邱教练还在的时候教给我的，他说这一招面对敌人时会很有用。我也是刚刚才能够比较熟练地运用，嗬嗬！”张俊挠挠头，笑道。

    “他没有告诉你这个转身的名字吗？”阿德里安塞问他。

    “没有啊，他只说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技术动作，让我多加练习，以后在比赛时可以派上用场，怎么了？”张俊奇怪地看着众人，不就是一个转身吗？还有什么名字？

    邱，你这算是开玩笑吗？嗬嗬！阿德里安塞在心中笑道，然后他对张俊说：“这个转身有一个名字，叫做‘克鲁伊夫转身’。是荷兰最伟大的球员约翰·克鲁伊夫发明的，所以叫这个名字。”

    “克鲁伊夫！？”张俊吃了一惊，“全攻全守的代表人物，无冕之王荷兰的国王克鲁伊夫？”

    所有人点点头。

    “难怪这么好用，原来是克鲁伊夫发明的，嗬嗬！我说呢！”张俊兴奋地说道。

    “哈！你小子原来还不知道啊！”巴耶斯上去拍拍张俊的头。

    看着闹做一团的队员们，阿德里安塞不知怎么搞得，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在阿贾克斯第一次登场便是替下克鲁伊夫；也曾非常熟练地运用过“克鲁伊夫转身”突破后卫的防守。就象他的射门一样，一段无法复制的传奇，从他与约翰·克鲁伊夫拥抱上场时开始。

    阿德里安塞不知道张俊会否也能创造一段属于他的传奇，那个人是无法复制和替代的，张俊也是。像杨攀这样的球员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成为一个世界超一流的球星，但在现在群雄并起的足坛，他的自身性格特点注定了他的路。

    杨攀可以成为传奇的一部分，却无法创造传奇。

    这一轮联赛，由于排在沃伦达姆前面的罗森达尔（Roosendaal）和格罗林根（Groningen）都输球了。因此，主场力克海伦芬的沃伦达姆排名一下子上升两位，从十五跃居十三。

    对于赛前还在怀疑两个中国球员能力，怀疑沃伦达姆实力的人来说，张俊的“克鲁伊夫转身”无疑狠狠地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几乎所有荷兰媒体都把张俊用转身晃倒克洛普的一瞬间作为报纸头条新闻的照片、电视新闻的片头。而中国媒体也同样引用了这张在沃伦达姆球门后面，穿过整个球场所拍到的照片。可以想象，克洛普在中国是家喻户晓了。人们在谈论沃伦达姆那个总是能带来惊喜的少年。于是，又有人开始断言了，张俊将成为第二个巴斯滕，“尽管他还年轻，尽管这是他的第一个职业赛季，尽管有的时候他的表现还略显稚嫩，尽管他是一个中国人……但是这些都不能妨碍我们把他看作下一个巴斯滕，那个当年在联赛赛场上替下偶像克鲁伊夫的年轻人，最终走上了一条让整个世界足坛惊艳的足球道路。如果张俊继续按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的话，我想我看见了那个在阿贾克斯身披12号的背影……”

    齐伟带着满箱的收获，在沃伦达姆小镇和张俊、杨攀以及一群可爱的球员告别，在阿姆斯特丹踏上了回北京的航班，他现在已经开始迫切期待下个星期一的那期《天下足球》，那期《双星耀荷兰》。

    李延在星期六比赛结束后，连夜写了三篇稿子发出来，传回长沙总部。一片赛前、赛中、赛后的报道，一篇CCTV5记者来沃伦达姆跟踪采访的报道。另一篇是评论文章，这篇文章的名字李延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名字：《*》。

    PS：今天在网上看见了不知道谁把《我们是冠军》的最新章节提前放到了网上，在下很感谢这位热心书友的厚爱，看不到后面的宁肯用黑客手段都要搞到手，这种行为颇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豪情壮志。在下十分佩服。不过希望这位朋友下回小心一点了，我不希望在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去的就过去，我不会再说什么了，只是希望某些人尊重在下的劳动成果。我和各位书友的关系一向是很好的，在下不希望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第四十五章 新的经纪人

    现在，每个星期一、三、五去学校里的读者服务部买当期的《体坛周报》，已经成为了苏菲生活中固定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张俊、杨攀是从U大走出去的，他们在荷兰的表现自然也牵动了U大同学的心。因此，作为有关两人报道最详尽李延和汪华每一期发回来的稿子都有两个版；最权威作为全国第一个对张、杨二人进行专访的记者，李延已经获得了两人朋友一般的信任；最八卦据说李延连两人睡相的照片都有的体育报纸，《体坛周报》总是一到校园就会被抢购一空。

    为了不错过每个星期与张俊见面的三次约会，苏菲总是很早就来到了大食堂后面的读者服务部侯着。

    苏菲拿着新的报纸，目光集中于报纸上张俊的照片，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红色的手链。那是她亲手给他编织的护身符，张俊生日时她寄过去的，并在信中让他戴着，可以避免受伤。

    昨天她便接到了张俊的电话，对于报纸上写的什么不用看也清楚。她只是想看看张俊的照片，看看张俊汗流浃背的身影，看看他兴奋的笑脸。只要张俊一直这样进球，她就能一直在报纸和新闻中看见他。

    相隔万里的牛郎织女，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对抗时间与空间的阻隔，维系思念。

    华扬脚旁放着一只精致的路易·威登（LouisVuitton）皮箱，有些茫然的站在阿姆斯特丹街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自己第一次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前天她还在香港，今天却已经站在了欧洲的街头。

    阳光很灿烂，微风，少云，天蔚蓝，荷兰，阿姆斯特丹……

    愣了半晌，华扬提起皮箱，一路漫步漫无目的开去。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当她感觉到累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阿姆斯特丹中央火车站前，这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大家都是过客罢了。火车战前有一个公交车站，她走了过去，看看站牌上的标示：110，目的地，沃伦达姆。

    站台边上正好停着一辆110路公车，华扬看看公车，又看看站牌，终于提起箱子踏了上去。

    公车仿佛是在等待她一样，见她上来后，车门便缓缓关上，开走了。

    人生就像一段没有报站，没有站牌的旅程，没有人会知道下一站何时到，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样的风景。你只从窗口看见无数的东西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看便错过了。等你到站回头望时，除了苍茫的天与地，什么都看不清，辨不明。有些风景很好，却没有抓住，错过了，好可惜。

    华扬把头靠在车窗上，茫然的看着窗外那些一闪即逝的风景，直到眼前的景物再也不后退了。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车厢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小姐，终点站到了。”司机礼貌地用英语对她讲。

    这是一个风景秀丽，恬静安详的小镇，富有荷兰特色的小船一只只停靠在河边，蓝天上的流云从红色的屋顶上方飘走。一个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地方，华扬那彷徨失意的心也稍稍好点了。

    既然来了，不如好好游玩一番吧。

    华扬顺手买了一份当地的英文报纸，没想到头版头条竟是一条足球新闻：“沃伦达姆主场2：1力克海伦芬……”下面是一张比赛照片，一个身穿橙黄色球衣的球员正在过人，他背后，一名对方队员正朝地下坐去。

    在香港，足球是一项非常受欢迎的运动，华扬也了解一些足球相关知识。她细读全文，原来是两名中国籍球员在比赛中为主队战胜了强大的客队。

    当地球会中竟有两位同胞，华扬有些感兴趣，决定前往瞧瞧。

    今天这堂训练课，阿德里安塞有些心不在焉。张俊和杨攀最近状态很好，发挥稳定，是球队成绩上升的头号功臣。可是张俊和杨攀发挥得越好，他心中的担忧和压力也就越大，刚刚霍恩斯终于主动提出，要和张俊、杨攀两人签新合同。但是所给出的条件并不高，最起码和其他几家荷超俱乐部的球员薪水还是有差距的，尽管这已经是霍恩斯那个吝啬鬼咬牙下的决心了。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两个人还没有职业经纪人，俱乐部对付两个毫无职业经验的孩子，应该能够哄得他们在合同上签字。尽管有些不忍，但阿德里安塞清楚，让两个人留下来是为了俱乐部好，也是为了他自己好。因此，有些时候需要不择手段。

    “嘿，李延，你的那篇《J鳞岂是池中物》我们看了，写得挺好的。可你为什么认为一年之后两人就会离开沃伦达姆呢？”一位同行见训练场上没有什么好看的，转而和一边的李延聊上了天。

    “张俊和杨攀如果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一年，他们就能收到欧洲豪门的转会邀请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荷兰联赛的年轻球星最后都会走这条路的。”李延答道。

    “是这样没错，可是问题在于，我们听说沃伦达姆有意向两人提供一份新合同，里面的待遇都会有所提高……”

    “再高能比得上阿贾克斯为首的荷兰三强？比得上欧洲豪门吗？”李延有些不屑，“希丁克在知道张俊和杨攀曾在埃因霍温青年队训练过一段时间后，差点没把那个可怜的青年队教练掐死。听说他一直想给凯日曼找个好搭档。”

    “确实，与那些球队比起来，那点待遇不算什么。可是真正的问题是张俊和杨攀两人现在还没有经纪人，你认为凭借两个二十岁的孩子能够对付得了商人霍恩斯吗？”

    在一边观看训练的华扬听到那个记者的话，心头一动。在商场打拼了近十年的她练就了对每一个信息都不放过的本领，那些外人认为毫无用处的东西在她看来，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生金蛋的母鸡。

    通过那些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她已经大致了解了两个中国少年的潜在价值，像那个记者说的，以后欧洲豪门球队都会争着向他们发出邀请的，前途无可限量。而此时的他们竟然没有经纪人！就好比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落在地上却没有人去捡，上帝啊！

    华扬在一瞬间找到了生活中的目标，一扫刚才心中的阴霾。人生就像一段没有报站，没有站牌的旅程，没有人会知道下一站何时到，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样的风景。华扬以为自己的旅程已经到此结束了，“小姐，终点站到了。”就像那个司机对她说的话一样。却没想到，她走下汽车，却发现外面豁然开朗，一个鸟语花香，风景秀丽的地方出现在她眼前，她重又看到了光明！

    生活，果然是充满了戏剧性的生活……

    李延还在和那个记者争论着，而华扬已经悄悄离开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她最喜欢了，呵呵！

    张俊和杨攀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女子，“你是说，你想来做我们的经纪人？”

    华扬点点头。

    “可是你怎么让我们相信你呢？你连名字都还没告诉我……”

    华扬非常亲切地一笑：“我叫华芳，香港人。拥有哈佛MBA证书，有非常丰富的从商经验，曾经短暂做过经纪人……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是中国人。同胞是不会害同胞的，不是吗？”

    张俊只觉得这个自称“华芳”的女子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她和苏菲笑起来不一样。苏菲的笑是明净如蓝天白云，灿烂如阳光，非常纯。而华芳小姐的笑呢，很成熟，有一种成熟的温和，让人感觉很温暖。到底哪个更好，张俊也说不上来。

    “那个，我想我们需要商量一下，毕竟找经纪人是件大事。所以，明天上午训练后我们再给你答复，好不好？”杨攀对华扬说。

    “那好，我明天上午到训练场等你们的答复。”华扬微笑着告辞了。

    等华扬走后，两人回到餐厅继续未完的晚餐。

    杨攀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张俊，你说她可信吗？突然跑来说要做我们的经纪人，说一口流利的国语，却说自己是香港人，还说有哈佛的MBA证书……这段时间找我们要做经纪人的一下子多起来了啊！”

    张俊摇了摇头：“她说的那些都是可以伪造的，不过我对她的笑容印象特别深刻。我觉得有那样笑容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杨攀握着叉子想了想：“虽然你说得很像是漫画中的对白……可是，我还是相信你的直觉！呵呵，你的直觉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那是，什么时候浪费过你的传中？”

    “嘿！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洪水你就泛滥！”杨攀用叉子柄敲了一下张俊的头。

    “哈！别闹了，吃饭吧，都凉了！”张俊摸摸头，埋头吃饭了。

    杨攀看看盘子里的面条：“那么，明天中午答应她了？”

    “嗯……”张俊嘴里包着面条应道。

    华扬拉开LV旅行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来，然后又一件一件地放回去。

    衣服、护照，她只有这几样东西。看着箱子中的夹层，她把手伸了进去，取出一个磨损了的信封。信封拿倒了，一张照片从信封中滑落出来。华扬有些吃惊地看着地上的照片，然后仿佛惊醒过来似地慌忙捡起来。

    这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原本的色彩正在逐渐褪去。华扬看着手中的照片，奶奶已经去世三年了，她的笑容也如这照片一样褪色了。

    ……

    “奶奶，我是大小姐，为什么我还要做这种叠被子的事情？”

    “扬扬，你以为一个连自己被子都不会叠的人能够管理好一个企业吗？”

    ……

    印象中奶奶总是板着脸，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很酷，对华扬凶巴巴的。小时候很讨厌奶奶，可现在她才知道谁是真正对自己好。

    “奶奶，明天我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您别再叫我扬扬了，我叫华芳。”

    早上的训练结束后，张俊和杨攀找到了华扬，哦不，现在应该是华芳了。

    “华芳小姐，我们昨天晚上商量过了。你说的对，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们对你没有疑问了，你可以做我们的经纪人。”杨攀对华芳说到。

    “那真是太好了！”华芳又露出了她那令张俊印象深刻的微笑，“我明天会准备一份合同，你们看了没有意见就可以签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具有法律效力了。”

    记者们发现训练结束后，张俊和杨攀并没有走，而是在场边和一个美女说着什么。

    “哇！球员刚刚成名，就出现绯闻了！”一个记者举起相机，训练有素地调好焦距，然后按下快门，“咔嚓！咔嚓！”拍了足有十几张。

    其他记者见状，自然不甘人后，一个个手按不停。

    只有李延和汪华在一边没有动作，“一群白痴，你们没有去香港狗仔队真是香港娱乐界的损失！”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否则一定会闹起各个报社和体坛的纠纷的。

    汪华看看李延，李延知道有关“张俊和杨攀在训练后与一神秘美女亲密交谈”的真相，只要他打个手机过去，张俊就都会告诉他的，犯不着在这凑热闹。他伸了一个懒腰，故意大声说：“走吧，汪华！训练结束了，也没有什么新闻可挖了！收工！”

    上午的训练，阿德里安塞交给斯特尔负责，他和霍恩斯在整理合同，预先想好那两名中国少年可能会问的问题，再研究好回答，做到万无一失。然后阿德里安塞估摸着训练要结束了，才赶到训练场去叫两人来签约。可他却发现张杨二人身边站了一个东方女子，三人相谈甚欢。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可阿德里安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走近三人，用荷兰语说道：“张、杨，新的合同已经好了，你们去看看，然后签字吧。”他看见张俊用中文对身边的那个女子说了一句话，然后女子马上转过脸对他微微一笑。

    “阿德里安塞先生，我是张俊和杨攀新的经纪人华芳。”一口流利标准的英语，再配上得体的微笑，“现在我的委托人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处理他们与俱乐部签订新合同的事宜，有什么事情请直接找我。”

    在听到“新的经纪人”时，阿德里安塞的心咯噔一下，最不愿意遇到的事情发生了，看这个自称华芳的女子穿戴打扮和言谈举止，一定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人。那份合同……

    “先生？”

    阿德里安塞回过神来，才发现华芳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他。“呃，好吧。那么，请华芳小姐跟我来吧。”不管了，到这地步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张、杨你们两人也要来。”

    当看见跟在阿德里安塞身后的华芳时，霍恩斯一脸疑惑的神情看着阿德里安塞。

    主教练先生只好向老板解释这个美丽女子是张俊和杨攀的新经纪人，签新合同的事已经委托给她全权负责了。

    听到此话的霍恩斯脸部表情马上起了变化，表现出极大的失望。

    华芳从进来就一直在观察这个胖胖的俱乐部老板，当听到阿德里安塞介绍后，他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低水平的对手，华芳在心中给了霍恩斯这个评价。难怪他的旅馆只能在沃伦达姆一个小镇里面有点名气罢了。

    失望归失望，合同已经摆在了桌子上，霍恩斯也只有像阿德里安塞一样硬着头皮上了。

    华芳拿着合同非常认真地看了起来，其实这么一份合同她只扫了两眼就全看懂了合同这玩意儿她看得太多了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增加屋内沉默的时间，给对方施加压力，为自己下一步表现做好铺垫。

    良久，华芳抬起头来，美丽的脸上有些失望，她用英语对霍恩斯说：“先生，怎么说呢？我有些失望，俱乐部开出的待遇完全与我的两位委托人的表现不符。1400欧元的周薪，在整个荷超都算是中下游的，可张俊和杨攀的表现我想已经可以跻身联赛上游了吧？而且，没有进球奖金，没有助攻奖金。再者，合同期限竟然长达五年！”华芳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我认为这也是非常不合情理的一点。”

    “华小姐，您应该知道沃伦达姆是一个小球会，我们没有雄厚的财力做基础，因此，待遇方面，这已经是我们所能给出的最高条件了。队中的头号球星巴特勒的周薪也才2400欧元。如果张俊和杨攀的薪水太高，会引起队中其他年轻球员不满的。”霍恩斯辩解道。

    “可是，据我所知，队中年轻队员身价最高的也不是张俊和杨攀，而是从阿贾克斯租借过来的科泽尔，周薪2300欧元，对不对？”华芳所说的这些都是来的路上临时问张俊和杨攀的，总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霍恩斯一开始认为对方一介女流之辈，不会有多厉害，却没有想到她笑眯眯的每一次提问，都让他背心出汗。“呃，确实如此，确实如此。但是……”

    “但是，张俊和杨攀是中国人，对吗？中国人和荷兰人不能享有相同的待遇，对吗？先生，我认为您有种族歧视倾向……”

    “不！不！小姐，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被扣上“种族歧视”的帽子，可不是霍恩斯希望的。

    “那您是什么意思呢，先生？”华芳步步紧逼。

    “那个，我是说，我们可以彼此都让一步吗？”霍恩斯的斗志已经开始消退了。

    “让？怎么让？这关系到我委托人的切身利益。”华芳双眉一扬，英气逼人。

    “呃，您刚才不是对合同期限不满吗？我们可以缩短合同年限，但是周薪方面……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霍恩斯耸耸肩，双手一摊。

    华芳在心中骂道：白痴！对张俊和杨攀的实力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如果我是你，宁肯提高周薪待遇，也要想方设法把两个人留在队中的时间延长。不过现在也好，正合她意。华芳转过头去用中文问张、杨二人：“他答应缩短合同年限，但是周薪无法再提高了，你们怎么看？”

    张俊看看杨攀，彼此都明白了内心的想法：他们的目标是欧洲顶级联赛。

    两人冲华芳点点头，“周薪不重要，合同年限要缩短。”

    华芳对两人一笑，然后扭回头对霍恩斯说：“先生，我的委托人同意了您的提议，不过仍然有条件。我们要求在这份合同中写明，合同期限两年，即自2002年12月25日到2004年12月25日，在这两年中，从下一个赛季开始，如果有欧洲五大联赛的任何一支球队找上我的委托人，俱乐部不许阻拦，也不得索要违约金。”

    霍恩斯脑子里“轰”的一声，为期两年的合同，两人可以随便走人，把这里当公园了吗？而且还不能索要违约金！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他自己辛苦吗？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球星拱手送人？

    “不行！不行！这是不行的！”霍恩斯有些激动，都说胖子心宽体胖，可这个胖子似乎是个特例。“两年的合同期限太短了，最起码三年！另外，后面那条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看见老板发火了，张俊心中还有些害怕，可华芳却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等胖子把唾沫星子都吐完了，她才慢悠悠地说：“很好，您说得不错。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拒绝在合同上签字，然后我回去联系荷超，乃至五大联赛的俱乐部。我想凭借张俊和杨攀的实力，找一家更大的俱乐部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知道当初俱乐部和两位委托人签合同的时候，定的违约金并不高吧？埃因霍温、阿贾克斯对于这点违约金应该还是出得起吧？”

    华芳自始至终都是微笑着，语速中等地说这番话。那口气不像是在拒绝人，倒像是随便聊天了。可霍恩斯却听得坐立难安，这个女人句句切中要害。

    阿德里安塞一直没有做声，在一边坐山观虎斗。这个女子确实很厉害，看来霍恩斯没有选择了。虽然自己年龄比她大，但最好还是不要与她为敌的好。

    一阵沉默，然后霍恩斯很痛苦地直起身：“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

    在回公寓的路上，张俊问华芳：“那个，明天签合同，他们不会反悔吧？”

    华芳微微一笑：“他们不敢，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如果他们不答应，你们马上就可以走，冬歇期可是快到了啊。我在报纸上看见已经有不少俱乐部在打你们的注意了，过了圣诞节，那个胖子就将看不到你们了。如果他答应，至少你们会在沃伦达姆呆到这个赛季结束，还有可能为球队赢得一个锦标呢！”

    “锦标？”张、杨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大笑起来。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华芳不明白。

    “小姐，你对足球了解吗？”杨攀捂着肚子问华芳，“沃伦达姆是一支连保级都要很费力的小球队，还谈什么锦标啊？哈哈！”

    “是啊，是啊！刚才看你在谈判桌前说的神采飞扬的，我都被吓住了……”

    华芳也笑了：“呵呵！为什么不可以？足球是圆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凭什么冠军都是那几支球队的事情？”

    张俊和杨攀不笑了，他俩对视一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能想到张俊一上场就能进球？谁又能想到他第二场比赛就上演帽子戏法？谁还能想到沃伦达姆竟然打入了杯赛八强？足球，真的是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