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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法则全文阅读

作者:二十七男     贵族法则txt下载     贵族法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借口

    即使光辉伟岸如始祖的雕像,也会在背对阳光的角度留下阴影。

    始祖手中高举着圆环钥匙,阳光透过圆环,形成璀璨的光柱,光柱明亮耀眼,犹如无上威能的圣光。

    罗秀站在光柱的边缘,她的仆人陆斯恩,半蹲在相邻的黯淡影子中,罗秀的手指渡过光与暗的边沿,感觉着仆人唇间温热的湿气。

    “你的借口真烂!”罗秀将手指挣脱,加快步子朝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巨拱形大门走去。

    多明尼卡神学院主楼,堪称樱兰罗建筑史上的丰碑。

    这栋见证了无数伟大人物求学经历的建筑,第一次将美学需求凌驾于实用之上,抛弃了美观兼实用的雅迪圆柱体支架结构,取而代之的是唯美的环扣结构,一环扣一环,将建筑的高度叠加到七百年前令人无法想象的三百余尺。

    历代建筑学爱好总想数清楚主楼到底有多少个环,官方建筑资料显示是一万零三百个,可是却有人数出了两万四千的夸张数目,有魔法师利用魔法方程,通过光环的光柱长短数列求证,却显示只有五千余个环,多余的环只是人们的视觉误差。

    像蜂巢一般,让人头晕,这是抬头仰望的陆斯恩唯一的感受,七百年,历史长河中的一小段波浪,再七百年,七百年之后又七百年,再伟大的建筑也会变成尘土。

    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永远,无论是建筑还是人心。

    罗秀拒绝了陆斯恩的效忠,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陆斯恩倒也没有觉得太奇怪。

    罗秀之所以是独一无二的罗秀,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只是罗秀拒绝的借口让陆斯恩有些无奈,吻手礼除了用来向女性宣誓,也是贵族间男士对女士一种比较正式的礼节,但也有一些心怀龌龊的贵族,通过吻手礼挑逗女性,例如不是用嘴唇轻轻触碰,而是用舌头舔舐。

    借口,罗秀直接将陆斯恩打入心怀不轨的行列,他肯定是想借着宣誓的机会占我便宜!这个只知道听从母亲命令,对我挑三拣四的家伙,会对我效忠?我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那么容易好骗!

    罗秀十六岁了,在祷告日的前三天,安德烈公爵就应该为她举行**礼。

    多明尼卡神学院并不是一方净土,贵族依然享受着特权,但这不代表他们在以学生身份进入学院时,还可以带着侍从。

    递交论文的事情,罗秀必须自己去做。上午递交论文,由审核论文的主考官出具简短的论文评断和若干问题,下午才是正式的答辩考试。

    戴着草毡帽的仆人,拖着长把扫帚,将庭院走廊打扫的干干净净,看到小巧秀气的木底鞋,仆人弯下腰,谦卑地退开,“格利沙尔塔小姐,递交论文的地址改在西楼三层,请往那边走。”

    “哦,谢谢。原来是老格朗,你的腿脚好些了吧?”面对这个老,罗秀并没有倨傲的态度,俏脸上有着温和的笑意。

    “赞美始祖,入秋以来,因为天气干燥的缘故,已经好了许多。你好,芬格尔斯小姐。”老格朗悄然退后一步,看着玛吉斯家的大小姐,优雅地凑近了罗秀。

    仿佛是戴上面具一般,罗秀昂起头,看也不看芬格尔斯一眼,“这该死的学院后勤处,真是穷疯了,尽请一些老弱病残工作,肮脏的地板,差点弄脏我的白色袜子。”

    老格朗皱皱巴巴的脸颊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在他心里,格利沙尔塔小姐和一些挂着慈善面具的虚伪贵族不同,是个真正善良的女孩,在多明尼卡,别说是那些有着爵位的贵族,就是普通的学老师,对于他们这些校工,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他们,更不用说记得他们的名字了。

    罗秀旁若无人地忽视了芬格尔斯,玛吉斯家的女孩并不奇怪,只是觉得罗秀怎么会和一个穿着破烂的校工说话。

    “她刚才和你说什么?”老格朗不可能不知道家世和罗秀相若的芬格尔斯,但后不会如罗秀一般知道他的名字。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肮脏的服饰,亵渎了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庄重,格利沙尔塔小姐教训了我几句。”老格朗的腰晚得更低,不敢直视芬格尔斯,面对一个大贵族家的小姐说谎,老格朗克是生平第一次。

    “她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芬格尔斯哼了一声,挺直胸脯向东楼走去,她觉得自己的容貌或稍逊色于罗秀,但起伏的曲线让自己比罗秀更有女人味。

    老格朗嘀咕着:“落李小姐又没有问我交论文的地址有没有改,我这样不算对贵族不敬吧。”

    交完论文,和几个平常关系不怎么紧张的贵族小姐打了招呼,下楼的时候,罗秀碰着了小跑着的芬格尔斯。

    “昨天我看着你们家的一个女仆,居然将黑色蕾丝胸衣露了出来。没有想到,你更过份……什么时候学会了花街女子勾引男子的招数?一跳一跳的,你是将两只小兔子藏起来了,等待着你梦想中的英雄希罗来狩猎吗?”罗秀厌恶地瞅了一眼芬格尔斯起伏的胸部,紧身裹胸挤出完美的乳沟,因为跑动,不可避免地带起了一阵阵波浪,难得看到优雅沉稳的大贵族家小姐这样的春光,不少男生都停下了脚步。

    “你……”就算是芬格尔斯,一时间也被罗秀气得脸红,刚才她慢悠悠地走到东楼,才被告知,论文递交地点改在西楼,以多明尼卡神学院主楼的跨度之大,可难为了养尊处优的芬格尔斯。

    不等气喘吁吁的芬格尔斯说什么,罗秀靠着楼梯里侧,小心地提着裙子,径直去了。

    很显然要在这位烈金雷诺特家的小姐身上看到什么春光乍泄的情景,难度要大多了,于是男人们的目光又集中在芬格尔斯身上。

    羞愤的芬格尔斯咬了咬牙齿,“格利沙尔塔……我等着今天答辩后看你出丑的样子!”

    毫无疑问,如果罗秀在今天的学年考试里表现糟糕,等待她的一定会是芬格尔斯毫不留情的嘲讽。

    “怎么样了?一切可好?”和所有的仆人一样,陆斯恩在巨型拱门外等着他的小姐。

    “无聊的形式。素味尸餐的教师,除了夸夸其谈,只会费尽心机钻营进贵族***,我居然在这样一个学院里浪费了六年时间,真是一种悲哀。下午的考试,我不想参加了。”罗秀早已经忘记了芬格尔斯,微皱着眉头,想着一些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

    “学也是要吃饭的,改善自己的生活,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只是一种本能。”陆斯恩尽职地劝诫着罗秀。

    “这也同样意味着,一个对金钱名誉贪得无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导师。他们居然把名利摆得比真理和神还大,可想而知他们教学的时候不可能是潜心的,他们在真理面前也不可能纯洁。遇到这种人最好敬而远之,他不论从学识还是人品都肯定不配做个导师。你知道那个麦迪文西嘛,这个担任我六年导师的人,在了解到我父亲即将在多明尼卡特聘几名军部顾问学时,刚才表现的态度,差点让我误以为他是恳求我父亲订购战备物资的铁兰罗商人……那些人,只要我父亲愿意签下他们提供的商品,他们甚至可以亲吻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罗秀好不懊悔,自己还一直以为这个麦迪文西的人品学识非常可敬呢,看来不只是贵族,带着面具的人到处都是。

    陆斯恩曾经了解过麦迪文西,这个年逾五十的学,在大陆历史学上有着精深的造诣,但因为得罪过贵族的缘故,一直得不到政要权贵的重用,在多明尼卡的这些年,大概也学会了世故和圆滑……能够进入安德烈公爵主持的军部,也许是这个老学最后的出头机会,只是奉承的对象错了。

    罗秀不可能知道小人物奋斗的艰辛,陆斯恩也没有向她解释中下层人物的苦楚,只是提醒道:“小姐你别忘记了,敢于训斥公爵大人军事部署方案是一堆马粪的艾格博特先生,也属于多明尼卡,还有那位给你答辩成绩记零分的雅兰斯夫人。下午的答辩,还是去看看吧,或会是有意思的事情。”

    罗秀眯着眼睛望着始祖雕像,突然问道:“陆斯恩,男人都是好色的吧?所以他们都会盯着芬格尔斯的胸部,而你也会亲吻……我的手指,你所谓的效忠,其实真的是借口?”

    “虽然有些越礼,但我可以真诚地告诉小姐,我一直把你当成需要保护和疼爱的小女孩,亲吻你的指尖,只是效忠的一个仪式罢了。”陆斯恩一生从未如此诚实过,然而他却看到罗秀的脸色非常难看。

第十六章 碧溪法尼亚

    “陆斯恩,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人。”罗秀压抑住怒气,她可不想因为愤怒而使得胸部上下起伏,她刚批评完别人,并不丰满的格利沙尔塔小姐可没有想让什么英雄来狩猎她的小兔子。

    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罗秀说这样的话,陆斯恩保持着微笑,“恰恰相反,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子。”

    又是这种逗弄小女孩的语气!罗秀恼火地看着只比自己大几个月的陆斯恩,有些埋怨,为什么母亲不把自己早生下来几个月了,那么自己就可以摸着陆斯恩黑青的头,取笑他:“小弟弟要乖,大人的事情,你最好别管。”

    “奥利西斯之柱上钉着伊西斯的十字章,荷鲁斯张开迷茫的双眼,出卖了阿蒙拉的荣耀,阿努比斯的愤怒,在无尽的黑武士手中,闪耀的弯刀,带来神罚,陆斯恩,你必将遭受格利沙尔塔小姐的诅咒,成为一只偷吃苏夫利的仓鼠。”罗秀低声嘀咕着,这是贵族小姐***里流传的一段诅咒词,据说很灵验,例如坎斯拉夫家的三小姐就诅咒她的姐姐在猎狐时出点状况,结果被诅咒的二小姐,骑上马时,不小心被马刺绊倒,在她心上人面前露出了洁白的底裤。

    “诅咒术在神术中的正式名称就是神罚,它在魔法中可以被期望效用曲线理论解释,五百年前冯-纽曼和摩根斯坦在诅咒效用不确定性的基础上,运用魔法推论和方程工具,建立了不确定条件下对目标人选择进行魔法效果的框架,不过这种理论是将诅咒的生概率不确定性和目标不确定性合而一体,虽然提高了诅咒的魔法效果生概率,但还是有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直到阿罗和德布鲁将其吸收进瓦尔拉斯均衡的魔法框架中,成为处理不确定性魔法的分析程式,进而构建起近代微魔法领域并由此展开了概率,方程,魔力元素在内的宏伟而又优美的魔法丰碑。”出于某个特殊的原因,陆斯恩几乎可以把握住罗秀接触过的任何人和事,对这种毫无魔法理论支撑的所谓诅咒词也并不陌生,如果罗秀对诅咒魔法感兴趣,陆斯恩倒是不介意引导一下。

    “我在多明尼卡这么多年,对于这些历史概论也只是一只半解。夏洛特没有什么关于魔法的书籍,你是怎么知道的?说起来好像自己是一个魔法大师一样。”罗秀狐疑地盯着陆斯恩,这个仆人太不让人放心了,总是给人出乎意料的惊讶。

    陆斯恩避开罗秀审视的目光,他不愿意面对一副清凉的眸子说谎:“我在跟随夫人去拜访艾格博特先生时,在兰度理学院的藏书阁楼里呆了一会,不得不说兰度理学院的藏书确实经典而又精深,或许它的藏书量不足樱兰罗国立图书馆的百分之一,但要说起这些书籍在学们心目中的分量,可是半点不差,我甚至看到了梅林大师留下的羊皮手稿《魔法随机变量概论》。”

    罗秀有些犹豫了,下午的考试要不要去参加呢?

    看到罗秀心动的模样,陆斯恩趁热打铁:“每年多明尼卡神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将可以进入由欧拉迪诺-萨斯-崔凡希院长亲自担任导师的兰度理学院,这可是多明尼卡众多分院里最具备魔法教授资格的老牌理学院。如果小姐你能够进入兰度理学院,你可以掌握到的学识,将会让我再也没有卖弄的资格。”

    就是这个原因,才让克莉丝汀夫人和陆斯恩都很重视罗秀在多明尼卡最后一年的考试,甚至说动了艾格博特先生来压住罗秀的高傲脾气。

    多明尼卡聚集了樱兰罗的贵族子弟,这里的学生将形成日后的樱兰罗贵族阶层,而兰度理学院,则是贵族中的精英聚集地,甚至可以说这里的学生,将决定樱兰罗帝国日后在军备展,战争韬略,魔法理论上的成就。

    让罗秀融入这个精英***,对日后烈金雷诺特家的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

    正如陆斯恩所说的“你甚至不需要具备这种力量,只需要学会去掌控拥有这些力量的人就够了”,而掌控的第一步,就是要认识这些人,并且让他们知道你拥有掌控这些人的权柄和资格。

    罗秀想的没有陆斯恩这么深远,她的想法很单纯,不要再让这个该死的斯兰罗小子有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机会。

    “我才不在乎你有没有卖弄的资格。你是我的仆人,我让你闭嘴,你满腹学识也要装成聋哑乞丐。”罗秀的心情好了许多,枫林大道上沙沙的枫叶落地声似乎也悦耳了许多。

    “是,小姐。今天的午餐,就在碧溪法尼亚享用吧,这个餐厅就在辛西娅区的学巷旁边,距离多明尼卡不过三条街的距离。”陆斯恩也同样心情愉悦,忠心地伺候一位千金大小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要吃烧牛柳配龙虾,希望那里的牛肉是来自安格斯草原上的放养牛。”

    樱兰罗的饮食烹饪,有家庭美肴之称,樱兰罗大厨的厨风偏重油少,清淡的口味,调味时较少用酒,餐厅里的调味品大都放在餐台上由客人自己调配,烹调讲究鲜嫩,口味清淡,选料注重海鲜以及蔬菜,菜量少而精。老布尼尔就是樱兰罗大厨中的典型代表,蒸煮烧熏的菜式是他的拿手好戏,鸡丁沙拉,烤大虾苏夫利,薯烩羊肉,烤羊马鞍,冬至布丁,明治排是加布里尔三世前来夏洛特时,老布尼尔获得皇帝陛下“精致美味”称赞的绝活。

    有这样一位大厨,等闲的樱兰罗菜式餐厅罗秀是瞧不上眼的,而今天陆斯恩推荐的这家餐厅,却是来自和樱兰罗一海相隔的法兰。

    “法兰菜的精华在于酱汁,这家餐厅的主厨最拿手的就是牛肉酱汁,配上七八分熟的安格斯牛肉,十分美味……不过法兰人吃东西,五分熟就已经算是不能吃生食了。运气好的时候在这里甚至可以吃到山鹬。”相隔不远,没有再坐那架惹人注目的马车,随意地停放在一棵大枫树下,也不用担心有不开眼的小贼去偷马车。

    伯德纹马对主人十分忠诚,对陌生人的接近保持警戒,同时这种马夸张的体型,完美的曲线,都打上了“贵族专属”的烙印,小贼偷去也很难销赃成功。

    辛西娅区是喧嚣的伦德难得安宁的地方,三条主要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来往的都是各学院的学生或老师,一路行来,偶尔有识得罗秀的,隔着街道也会鞠躬行礼,但大多数都是在罗秀经过时小心地侧身而立。

    即便是穿着只适合坐在草地上,咬着枯草根,将一本《雪莱浮诗集》放在头顶遮挡太阳的草绿色居家裙,罗秀身上的那股大贵族高高在上的气质也遮掩不住,面对伦德的特权阶级,人们早已经学会了尊敬并且保持畏惧之心。

    法兰人会用一个小时来品尝开胃酒,然后才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每吃一口食物,他们都会停顿无数次,一顿法兰大餐,耗时三个小时以上并不稀奇,所以现在虽然不是正点的午餐时间,但专业的法兰餐厅碧溪法尼亚门前已经停留了不少马车,隔着茶色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侍忙碌的身影。

    “欢迎两位,尊贵的客人,需要到二楼优雅宁静的流水餐厅吗?”一头金色波浪长的侍,很符合法兰人的浪漫主义形象,他虽然惊艳于罗秀的美貌,却不敢露出半分微笑,生怕自己显得轻浮。

    “不用了。”拒绝了侍的推荐,陆斯恩随意找了个位置,稍稍远离了奏着《献给梦精灵》的乐,背对着门厅,不至于让每个人进来都可以看到烈金雷诺特家的大小姐。

    伦德的贵族,有对美丽女子献殷勤的爱好,有许多不够资格进入伦德最顶级贵族***的贵族子弟,并不识得烈金雷诺特家的千金,让这样的人打扰罗秀用餐的心情,陆斯恩不会原谅自己。

    他像一抹阴影一般峙立在罗秀身后,吝啬于将罗秀优雅的背部曲线张扬出来。

    “陆斯恩,你今天可以坐下和我一同用餐。”罗秀打量着碧溪法尼亚餐厅的内饰。

    一般,这就是罗秀的评语。

    不管是璀璨的华洛世水晶杯子,还是镶嵌着珍贵宝石的银餐具,又或是放在餐厅一角的博尼斯大钢琴,在罗秀看来,这种奢华的风格和暴户的家装没有什么区别。

    “服侍你用餐,是我的职责。”陆斯恩牢记着自己的本分,在餐厅时,和主人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传出去有损烈金雷诺特家的礼教名声。

    “母亲说,给予仆人额外的尊重,会让他们更加忠心。陆斯恩,你在拒绝我的尊重吗?”罗秀透过锃亮的盘子,冷冷地看着陆斯恩。

    陆斯恩只好转身坐下,没有看到苍蝇,却看到了一只落水母狗。

    莎柏林娜-麦格瑟里德。

    瞧着她恶狠狠的神色,显然这个尖利刻薄气质的少女也看到了诅咒她的船只被水鬼纠缠的陆斯恩。

第十七章 什么叫低调

    出乎意料的是,莎柏林娜只是狠厉地瞪了一眼陆斯恩,并没有马上做出什么过激的主动。

    两个年轻男子跟在莎柏林娜的身后,将他们的黑绒礼帽递给侍,礼帽上都绘有一条银边,这是帝国男爵的象征。

    侍保持着谦卑的笑容,从他熟捻的态度可以看出,这两个年轻贵族应该是碧溪法尼亚的常客。

    “马拉卡尼少爷,西沃斯少爷,靠窗的座位特意为你留着,在这里可以看到辛西娅区最美丽的枫林大道。”侍拉开椅子,让莎柏林娜坐下,这个来自铁兰罗的女子,显然没有见识过奢华的伦德餐厅,一副对就餐地点环境心满意足的样子。

    马拉卡尼如同陆斯恩一般身材高瘦,只是早熟的贵族少爷一般都有些酒色过度,褐色的眼球里还有一些通宵达旦欢娱的血色。

    坐在莎柏林娜身旁的西沃斯,比马拉卡尼稍微健壮一些,看情形他更讨莎柏林娜的欢心,他顺手摘下花篮里的罗斯花别在莎柏林娜的腰带上,这个有意在伦德贵族圈里挑选丈夫的少女也没有拒绝。

    只要他们不来惹事,陆斯恩也无意打扰他们男欢女爱的求偶过程。

    对于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实力的有钱人家来说,挤进贵族***里唯一的方法就是联姻,对莎柏林娜来说,她并不怎么在乎海誓山盟的浪漫爱情,一个贵族夫人的名分相对来说要重要许多。

    陆斯恩替莎柏林娜感到惋惜,伦德的适婚年轻贵族,大多已经有婚约在身,和一个没有贵族身份的家族联姻,对他们来说是一件丢身份的事情,他们对莎柏林娜所献的殷勤,只是为了获得少女的初夜。

    “对不起,莎柏林娜,我不能娶你。虽然我答应过你,要你做我唯一的妻子,但我无法反抗父亲的命令,因为你不是一个贵族……如果我一定要娶一个平民女子做妻子,我将会失去继承爵位的资格。莎柏林娜,你也不想嫁给一个没有爵位的男人吧。”

    甚至可以想象,女红之花盛开后的莎柏林娜如果要求占有他初夜的贵族男子向麦格瑟里德家提婚,一定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哼!”看到陆斯恩不时撇过去的眼神,罗秀不满地哼了一声,重重地合上了菜谱,菜谱的表皮用软羊皮制作,还打上了美丽的花纹。

    男人果然都是天生的猎手,不就是一个大胸部的女人吗?陆斯恩又盯上了她的小兔子?

    “对不起,你有什么不满的吗?请你提出来,我们一定会改正。”侍惶恐不安地拾起菜谱,颐指气使的罗秀很有女王的气质,让他心生忐忑。

    “我不是这个意思,很抱歉……麻烦你按刚才我点的上菜,另外给我来一对活兔子。”罗秀有些后悔,不应该让陆斯恩坐在自己对面。

    罗秀经常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生气,陆斯恩也不可能一一猜到,小心地看了一下罗秀的脸色,约莫猜着了几分……和一个美丽的少女坐在优雅的餐厅里,男人的目光却总停留在别人的女伴身上,即使二没有暧昧的关系,这也是一种不礼帽的表现。

    “你可听说过伊苏河里水鬼的故事?”

    “什么?”罗秀望着陆斯恩,不得不承认,他很有魅力,尤其是他用略带神秘的语气讲话时,让人不由得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昨天我来伦德时,看到一只黑色水鬼……其实就是巨型章鱼,盘踞在那个女人的船底,章鱼将她的船击碎,这个女人掉进了伊苏河里,那一段河水十分肮脏,所以今天她走进这家餐厅时,我觉得没有什么胃口了。”陆斯恩叹了口气,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看了场热闹的过客。

    罗秀看了看莎柏林娜,柔淡的眉头稍稍皱了起来,“陆斯恩,你把她赶出去吧。我想想就恶心。”

    面对扫地的老格朗,罗秀都能保持着对长的尊敬,面对夏洛特庄园附近的农夫,罗秀也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但是对于伦德的大部分所谓上层人士,罗秀都没有半点好脸色,仿佛触碰到他们,就会弄脏自己,将他们视作卑贱,呼唤来去,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过份。

    从来不会拒绝的陆斯恩能够理解罗秀的洁癖,心灵的肮脏更甚于身体,让主人用餐的心情受到打扰,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仆人能够允许生的事情。

    “三位,我向你们推荐莱安区的西奥多王餐厅,这座餐厅的法兰菜和樱兰罗菜都做得很不错,那里甚至还提供来自喜拉雅雪顶巨熊的熊掌以及珍贵的北海蓝龙虾。使用这张餐券,你们可以得到免费的贵宾级招待,三人份的贵宾套餐外加一瓶珍藏八年份的波多尔酒庄窖藏干红。”陆斯恩走到莎柏林娜的身前,手中多了一张金闪闪的贵宾餐卷,餐卷用铂金压制成薄纸片,上边绘有餐厅的主楼,还有西奥多王餐厅的樱兰罗语字母。

    “你是……对不起,我们似乎没有见过面?”马拉卡尼站起身来,并没有注意到莎柏林娜不屑,恼怒,讶异的眼神。

    “是的,这只是作为我的赔礼,昨天看到这位小姐落入水中,却没有施加援手,心中有所愧疚,今日见到美丽的小姐安然无恙,心中这才略微安定。希望三位能够接受我的这份心意,我已经向始祖告罪,对昨日有违绅士风度的冷漠忏悔。”陆斯恩将餐卷放在桌子上,他十分清楚,一张西奥多王餐厅限量行的贵宾级招待卷,对于这些还需要家里供养的年轻贵族是多么的有诱惑力。

    莱安区,樱兰罗帝国皇宫,上议院,众议院,军部内阁等政务机构的所在地,而西奥多王餐厅,则是各位运转帝国权力机构大人物们聚餐的地方,在那里,就算是看到上议院的议员,军部的将官也不稀奇。

    只是两个男爵,贵族爵位的底层,对于靠近帝国的顶级***的那种强烈*,和莎柏林娜渴望得到贵夫人名份的心情并没有多大区别。

    “非常感谢,请问你的姓名是?”西沃斯的手指已经搭在了餐卷的边缘,他甚至在想象,某日的贵族聚会里,一个议员会指着他说:这个年轻人……好像在西奥多见过,不错的年轻人。

    似乎那时候旁人羡慕恭维的眼神,现在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做出了有违贵族精神的事情,我羞愧于提及自己的姓氏。希望你们用餐愉快。”陆斯恩朝着莎柏林娜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是充满悔恨的歉疚,让莎柏林娜差点怀疑自己昨天见到的那个不屑于铁兰罗富人的伦德平民根本就不是长着这样一张俊美优雅的脸。

    马拉卡尼看着陆斯恩走到远处的座位,一个美丽的女子背影让他有些刹那失神,但他此时已经没有猎艳的心情,兴奋地道:“我们快去吧,等我们赶到时,差不多是莱安区中午的用餐时间,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够见到几个上议院议员或内阁大臣。据说这些大人物有在西奥多讨论国事的习惯,你知道著名的《樱兰罗五阶公约》吗?就是弗兰克议员在西奥多用餐时决定的提案。”

    西沃斯点了点头,将餐券迅地收进怀中,走了几步,才看到莎柏林娜有些呆地站在那里。

    她当然明白,随手送出的礼物就能让自己渴望虏获的两个年轻贵族如此欣喜,送礼之人的身份背景只会更加显赫,那么自己昨天的表现……

    “他明明只是个平民,昨天他进城时,坐的只是一只破旧的小木船,怎么可能送的出手如此名贵的礼物?”莎柏林娜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在她看来,贵族的派头只会比自己更夸张更嚣张。乘着破旧小木船?那似乎是乡下人的做派。

    西沃斯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伦德贵族的优越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除了郊外的村民,西里尔区的大贵族,偶尔也会走水路入城,他们会低调地搭乘渔夫的渔船,低调,你知道什么叫低调吗?铁兰罗的莎柏林娜。”

    莎柏林娜憋红了脸,但是她决定忍气吞声,只有面对真正的伦德贵族,这个来自铁兰罗行省的女孩,才会明白,这里是伦德,不是她那个虽然富裕,但上层人士却不瞧在眼里的乡下地方。

第十八章 饕餮之罪

    足够的诱惑,可以让贵族抛弃矜持。

    没有一颗贪婪的心,如何成为一名贵族?因为贪婪,而滋生*,面对诱惑,无法拒绝,深喑伦德贵族心理的陆斯恩,完美地完成了主人交待的任务。

    罗秀挽了挽耳边的丝,遮掩她那尖起耳朵的举动。

    “你哪里来的西奥多王餐厅的贵宾餐卷?我去过几次,除了有一些稀罕食物以外,论樱兰罗菜的地道,还不如老布尼尔的手艺。”

    甜中带着微酸的开胃酒,度数不高,十分适合女士享用,微黄的麦芽色液体在透明水晶杯子里晃动,沿着杯子内沿平淌而下,没有半点污渍或指痕的印象。

    干净的餐具,还是能让罗秀满意。

    “只有大众化的自助餐厅或隔三差五打折的小餐馆,才会行餐卷。西奥多从来不缺乏利润,怎么可能外送这种没什么分量的东西?为了完成主人的身份,我只好违反贵族精神欺骗了他们……还好,我并不是贵族,我只是你的仆人。”陆斯恩用温和的方式解决了问题,其实他还有两个选择,第一个,直接告诉那两个底层贵族,烈金雷诺特家的格利沙尔塔小姐不希望看到他们,但这显然有些过份……是对烈金雷诺特这个姓氏过份,他们并不具备让这个显赫家族欺压的资格。

    动不动就抬出家族的名头吓唬人,这是暴户和不入流无品人士的风格。陆斯恩显然不是。

    第二个方法,就是直接将他们踹出门外,但这样用武力解决问题,肯定会影响罗秀用餐的心情。

    陆斯恩考虑了许多,选择了比较完美的方式,但却没有得到罗秀的欣赏。

    “你应该直接告诉那个女人,伊苏河塔克河段的河水十分肮脏,她现在应该到教堂去讨要圣水将全身洗干净,而不是来这里倒别人的胃口。”罗秀这样教陆斯恩办事。

    “充满歉意的眼神,温文尔雅的风度,淡淡的愧疚,还有一点点的遗憾和弥补后的欣慰,陆斯恩……你简直就是个专业的话剧演员,或你是背叛始祖的第十三个门徒?在达文西思《最后的盛宴》中,被恶魔附身的埃博拉人,看到始祖喝下那杯混合了恶魔之血的麦芽酒,就是你这样的表情。”

    “我的小姐,你比神更能看穿人心,披着绅士外衣的恶魔,在你面前也无所遁形……其实我一直想当一个演员来着。”陆斯恩不动声色地夸赞着罗秀,虽然罗秀无意中说起的一些事情,让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听说精灵之森剧团受到邀请,近期将会来到伦德,演出最经典的奥斯瓦尔多歌剧《王:马克斯威尔大帝》,希望到时候我能和父亲母亲一起欣赏。”罗秀的爱好不多,歌剧便是其中之一,尤其是樱兰罗历史上的大文豪奥斯瓦尔多的歌剧,在多米尼克大陆顶尖剧团精灵之森的演绎下,《王:马克斯威尔大帝》里所展示的骑士战斗精神,最为罗秀所欣赏。

    《王:马克斯威尔大帝》讲述的是八百多年前,樱兰罗帝国的开国皇帝马克斯威尔大帝,在大魔法师梅林的协助下,和他的骑士们树立起樱兰罗帝国旗帜的故事,其中就有烈金雷诺特家祖先的身影,淡金色马蹄形徽章的荣耀就在那个时候建立,奥斯瓦尔多作为樱兰罗本土文豪,不可避免地美化了开国皇帝和元勋们的形象,这部作品便极大地得到了伦德贵族的欢喜,一个想要在伦德留下影响的剧团,保留节目便是《王:马克斯威尔大帝》。

    有着广大高雅艺术受众群体的伦德,是精灵之森剧团必争的市场,这部歌剧算得上是剧团对伦德贵族们的献礼,顶尖剧团倾心打造,罗秀虽然已经看过不下四遍了,但还是能找到再看一次的理由。

    陆斯恩在第一道菜送上来后,为罗秀调治好了最美味的酱汁,“我会向剧团提出要求,让他们在安德烈公爵回到伦德后,再度演绎这个剧目,到时候哪怕剧院的观众只有烈金雷诺特一家人,我想精灵之森也会感到十分荣幸。”

    罗秀轻轻点头,白色的虾仁沾上新鲜微辣的酱汁,别具一格的味道让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奥斯瓦尔多早期的作品《光与暗的三面》中,有一个角色,披着绅士外衣的恶魔,主角身边的一个朋友,受到这个恶魔的诱惑,最后背叛主角,在滴着鲜血的剑刃指向主角时,恶魔撕掉伪装,告诉这个背叛:当我遇到你,你已不是你。背叛突然醒悟,将剑刃刺向自己的心脏。主角捧着朋友或说背叛的尸体,对着天空哭泣,恶魔微笑着看着远处的群山,说了一句《日经》中的经文:饕餮、贪婪、懒惰、淫欲、傲慢、嫉妒或愤怒,都是你应该丢弃的。”

    陆斯恩不知道罗秀为什么突然说这样一段话,握着刀叉,等着罗秀的下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全远离这七宗罪的圣人吗?如果我只能吃下六个虾仁,就擦干净了嘴唇,这是浪费。浪费食物,便是饕餮之罪,我不想犯罪,所以陆斯恩你就代替我将剩下的食物全部吃下去。我先去多明尼卡了,你慢用,记得结账……用你的薪水。”

    年薪一百个金币,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个数字了,金币和银币在樱兰罗只局限于贵族之间或大额交易中使用,如果换成铜币这种通用流通货币单位,陆斯恩的年薪就是一百万铜币。

    这个薪资的规格等同于多明尼卡神学院下辖各个分院院长所享受的待遇,碧溪法尼亚餐厅虽然奢侈,但陆斯恩还是能够支付得起邀请罗秀进餐的费用。

    可是陆斯恩的嘴角还是挂上了无奈的笑容,这不是罗秀第一次这样做了,让陆斯恩私人支付她的开销,已经远远过了一百个金币,再这样下去,小有财富的烈金雷诺特家下任管家,等不到上任,只怕就要破产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容忍我的底线是什么?”罗秀相信什么都有一个底线,她不想直接去询问陆斯恩,只是一次次地试探,从金钱,*,道德,良心,脸面,礼节,尊重等人们所重视的东西上去察觉陆斯恩对她的底线。

    缠绕着金线的荷包上开着指甲大小的方格小孔,亮闪闪的金币在里边散着诱人的光芒,陆斯恩无奈地将荷包收起……这里边装的是替罗秀从克莉丝汀夫人那里支取的日用,这些钱不能用,让人难办的是陆斯恩今天没有带钱。

    先借着肯定不行,陆斯恩也还不起了,他的身家只有零碎的几个银币了而已,看着罗秀促狭的笑容,陆斯恩打了个响指,侍捧着单子走了过来:“先生你一共消费了九千四百三十,给你去掉零头,九千四百就可以了。”

    罗秀微卷的长遮掩住额头,经过眼眸,精致的脸颊上点缀着淡淡的笑容,俏立的身姿并不缺乏女性的柔美,手指掠起挂在白皙脖颈间的长,一副事不关己的事情,心理偷笑着,她可是清楚地知道,陆斯恩今天驾着马车离开夏洛特庄园时,并没有回去取他被自己榨扁了的钱包。

    侍依然恭谨地捧着盘子,没有半丝不耐,他压根就没有想过,陪着这位拥有完美贵族气质小姐的黑衣绅士,身上没有半个属于自己的铜币。

    “真是把她宠坏了。”陆斯恩看着罗秀,眼神中满是宠溺,“但能把一个小女孩宠坏,一直宠下去,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

    既然罗秀不许陆斯恩动她小荷包里的金币,坚决要求陆斯恩请客,作为最忠实仆人的陆斯恩,绝对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

第十九章 西奥多王者餐厅

    莱安区,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权势的味道,作为帝国的权力中心,威严,肃穆,高大的风格是这里各色建筑的主基调。

    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的皇宫呈天青色,巨大的基石透露出不可撼动的气势,代表着皇权的绝对地位。

    上议院位于皇宫正门左方,古拉西时代的斗兽场造型,充分地说明了这是一个隐藏着残酷斗争的地方——虽然其中的每一位斗士都是文雅的贵族绅士。

    再左方,便是内阁下属的各个职权部门,包括独立于上下议院和内阁,直属于加布里尔三世统辖的军部。

    风格迥异的建筑物,挂着不同的名称,被骑着高头大马的巡逻骑警严密地保护着。

    黑色的军马,身着轻甲,手执利剑,佩戴着刀剑交叉标志的骑警每隔六个钟头交班一次,每一次交班,地点都是在西奥多王餐厅前方五十米的喷泉广场上。

    看着礼节繁多,充满威武军威的骑警交接仪式,一边享用着美食,确实是一种充满荣耀感的享受,这大概就是众多权贵愿意将他们的午餐和晚餐安排在西奥多王餐厅的理由之一。

    西沃斯和马拉卡尼从莎柏林娜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不得不承认,来自铁兰罗的暴户麦格瑟里德家,虽然没有尊贵的地位,但是却可以用璀璨的金币弄到许多贵族都无法尽情享受的奢华生活。

    用花费不菲的纯种马拉车,伦德贵族们都少有如此奢侈的时候,更不用说加固了最新弹簧装置,可以将颠簸程度减到最低的马车,宽大的车厢,几乎可以让人舒服地在里边仰躺着,从埃博拉商人手中购买到的云周丝绸剪切成条状,勾上精致的青铜雕饰品,做成了堪称艺术品的车帘。

    钱或无法让你变得更有品味,但却能让你去享受更有品味的生活。

    马拉卡尼与西沃斯都觉得非常遗憾,如果家里的老头不是顽固地坚持贵族联姻,他们更愿意娶了莎柏林娜,顺带要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

    眼尖的西沃斯在下车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弗兰克议员拄着手杖,在几个下议院议员的陪同下,轻咳着走进了餐厅。

    侍穿着黑色的无尾礼服,平静而有礼的引导着众位大人物入内,那种见惯了大场面的稳重,甚至连马拉卡尼都要自叹不如。

    这些侍都有机会和前来用餐的尊贵人士说上一两句话,问候几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贵族身份,马拉卡尼甚至有想到餐厅当服务生,和大人物们混个脸熟的冲动。

    莎柏林娜轻抚着胸口,想要平静下来,几个穿着重甲的骑士脱下了头盔,看似随意地等候在餐厅外的小亭里,可是他们握着剑柄的手却没有半点放松,只要一有可疑人物,他们随时都会爆出和穿着沉重铠甲身体不相符的敏捷动作,将一切威胁扼杀。

    暗色铠甲散出来的压迫感,让莎柏林娜不敢再露出刚进入伦德时的那种放肆,但她却高昂着头,向马拉卡尼道:“第三位有着一头迷人金的骑士,他穿着的锁子甲,是麦格瑟里德家最新打造的类型,一共十八万七千六百五十四个环扣,重量却低于三十镑,可以抵御铁十字弓和剑类武器的单手劈砍,细密的环扣结构,就算是破甲箭的尖锐箭头,也无法伤害到铠甲保护的身体。”

    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炫耀,大人物的扈从骑士都用上了麦格瑟里德的铠甲,这已经是铁兰罗行省的骄傲了。

    扈从骑士手握利剑所散出来的森然寒气让西沃斯的脑袋稍稍冷静,握着陆斯恩递给他的餐卷,犹豫着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刚才那位先生如果只是向莎柏林娜道歉,那么就应该直接将餐卷交给她,可是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更希望我们三个一起离开碧溪法尼亚,至于是谁拿了这张珍贵的餐卷,他好像根本不在乎。”

    莎柏林娜对陆斯恩本来就怀着怨念,并没有因为今天陆斯恩所表现出来的绅士派头有所改观,冷笑一声道:“他怎么会向我道歉,我更相信他的诅咒就是让水鬼袭击座船的罪魁祸。”

    马拉卡尼扬起眉毛,样子有些轻佻,很有把握地道:“我知道他送给我们餐卷的原因,不用太担心,因为我们握着了他一个小小的把柄。”

    莎柏林娜疑惑地看着他,西沃斯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嘴角也挂上释然的笑意。

    浪迹花丛的两位年轻贵族子弟,显然误会了在碧溪法尼亚进餐的罗秀和陆斯恩的关系,按照他们的作风,如果不是要讨好美丽的女士,就没有必要去那么奢侈的餐厅。

    当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士在大献殷勤时,突然被人指出这个男士曾经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地舍弃一个落水求救的女子,那么他的殷勤将是白费功夫,献殷勤的对象不会再给这个男人半点机会。

    马拉卡尼和西沃斯将陆斯恩送给他们的餐卷当成了封口费,是希望他们不要在那位和陆斯恩一起进餐的美丽女士面前提起昨天的事情。

    毫无缘由以及并不合适的好处,贵族们总是会心怀警惕,并不是什么样的荣耀都是神的眷顾,更需要祖辈们在鲜血和阴谋中抢夺来,小心谨慎地拒绝和接受,这种心理已经深入骨髓。

    侍看了看马拉卡尼和西沃斯礼帽上的银环,并没有露出崇敬或不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有礼地接待,只是很自然地将他们引领到一楼西侧靠窗的大厅。

    没有见过的生客,一定会对临窗看着巡逻骑警的操练很感兴趣,侍这么想着。

    “对不起,我想我们可以享用贵宾间。”西沃斯打量着奢华程度和碧溪法尼亚相差无几,但更多地拥有一种庄重气息的餐厅,心中十分满意。

    只有沉重的红木餐桌,高背宽沿的座椅,黑褐色的地板,还有墙壁上樱兰罗帝国历史上著名政治军事人物的挂像,这样的环境才适合那些为高权重的身份吧。

    看着从未见过金色的餐卷,侍有一瞬间的恍惚,摇了摇脑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的脑袋,接下来他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更加诚挚和谦卑的笑容:“三位,楼上请。”

    侍将三人引领到有着独立娱乐室,小客厅和餐厅的贵宾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请稍后,我们将派专人为尊贵的客人提供最完美的服务,希望阁下能够满意,如果先生们和女士没有私人的谈话,我们的侍从将会在片刻之后敲门。”

    “可以先送一瓶八年份的波多尔红酒来,我们的女士比较喜欢清淡口味的茉莉花酒。”西沃斯摆了摆手,“不用关门,碰到熟人,可以来和我们共享一杯。”

    他的派头,好像是西奥多的常客,心中却羡慕那位碧溪法尼亚的黑衣绅士,为了维护自己在美女眼前的形象,可真舍得下本钱。

    莎柏林娜和马拉卡尼参观了一下娱乐室和小客厅,这样的地方显然是为了方便那些在贵宾间用餐的权贵,在茶余饭后可以轻松娱乐,顺便讨论一些私下可以达成的共识,可以完成的交易。

    莎柏林娜已经有些饿了,马拉卡尼更是揉了揉肚子,奇怪地道:“自从进入这里以后,我就觉得特别饿,现在都有些忍不住了,喜拉雅雪顶巨熊的**熊掌,我怀疑我能吃下一整只。”

    “那是当然了,在塔克区的小棚里,我连一个小点心都吃不下,只会觉得恶心。环境影响食欲。”西沃斯这么解释着,只觉得各种引人食欲的香味从隔壁的房间飘荡过来。

    莎柏林娜忍不住拿起客厅里的一盘水果沙拉吃了起来,几乎是不受控制一样,分量并不少的整盘沙拉被她很快地倒进了她那应该不大的胃里。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两个男人讶异地现,仿佛有一只手从他们的胃里升了出来,想抓着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塞进去,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让他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可以吃下西奥多王餐厅为所有贵宾间大人物们准备的珍贵美食。

第二十章 艺术品

    “对不起,我没有带钱。”

    陆斯恩在透明光洁的玻璃盆里洗干净手,拿起净白的丝巾擦手,要享用原味烧烤羊肋排的美味,离不开双手的帮助。

    在前一瞬间,侍还惊讶于一个男人可以用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吃下足足两人份的食物,而现在他更惊讶于这样绅士风度十足的男人,会在一个高贵的女士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他无法判断,对方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打算吃白食。

    侍还年轻,没有太多的处世经验,他的脸色尴尬起来,从来不曾在碧溪法尼亚碰到这样的客人,尤其是对方说的那么随意,好像吃饭不带钱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罗秀稍稍转过头,俏脸绯红,烈金雷诺特家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仆人,她原本是想让陆斯恩低下头来,向她露出点为难求助的神色,心地善良的罗秀小姐一定会慷慨解囊,避免这样的尴尬。

    “真够丢人的,吃饭不给钱的事情也做的出来……接下来他是会被扣在这里洗盘子,还是拖着我逃跑呢?他要是把我押在这里……陆斯恩不会这么做吧?”罗秀偷偷瞟了一眼神色自若的陆斯恩,有些担心,毕竟是自己有意为难他。

    “先生,你一共消费九千四百。”不知道说什么,侍只好重复了一遍账单,他可没有免单的权力,却也不敢给人一点脸色,说些不给钱就别想走出这扇门之类的狠话,这里可是伦德,有一个比喻,天上掉下一块石头,砸中了十个人,其中便有一个爵士,一个家族继承人,一个富翁,一个政要,一个教士……

    “对不起,我没有带钱。”陆斯恩也重复了一遍,顺手拿起一个水晶酒杯,倒了一点血红的葡萄酒,朝着罗秀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罗秀已经后悔了,本来是想让陆斯恩难堪,却不曾料到这个男人的厚脸皮让罗秀更觉得丢脸。

    “我来处理。”醇和的声音在侍耳畔响起,一阵轻柔的香味袭来,带着点优银香花的暖暖气息,一个穿着白色套裙的女子走到了餐桌前。

    侍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陆斯恩打量着这个微笑着的女人,和克莉丝汀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少了一份雍容,却多了一份和煦的亲近感,脸颊的曲线十分圆润,眼睛稍稍眯起来,颤抖的睫毛带着随意的笑容,乌黑的长柔顺地垂在肩头,一抹淡黄色的月桂花纹条饰沿着衣领直到胸前,勾勒出一条搭配着若隐若现乳沟的完美曲线。

    “又是一个藏着小兔子的女人。”罗秀轻哼了一声,带着点不屑的味道,现在的女人都只知道用这样的本钱来诱惑男人吗?

    虽然只是露出了两个拇指宽的沟壑,但罗秀估猜着她的小兔子肯定很肥。

    “阁下,我是碧溪法尼亚的经理西格莉德,两位尊贵的客人能够来碧溪法尼亚用餐,是我们的荣幸。这顿午餐,就算是碧溪法尼亚的邀请吧。”作为一个提供奢侈精致美食餐厅的经理,西格莉德看人的眼光从来就不差,她不会为了一顿九个银币的午餐,去得罪这对男女。

    当然不是每个人来碧溪法尼亚吃一顿免费的午餐,西格莉德都会当成了荣幸,眼前俏脸微红的小姐,是一位豪门千金,脸皮还有些薄,并不是那些习惯打秋风的塔克区女人,这个注重细节,每个动作都像礼仪教师标准的男人,更不像一个吃白食的,西格莉德刚才已经看到了那个系着绿玳瑁石的金丝钱袋,光是那颗质地上乘的绿玳瑁石,价值就远远过了九个银币。

    她当然不会愚蠢地说:“把你的绿玳瑁石留下来,你就可以走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自己没带钱,但西格莉德很愿意卖上这么一个人情。

    “西格莉德?这个名字好像是斯堪的纳维亚名字,最被喜爱的人……人如其名,西格莉德女士,你的慷慨让人十分感激,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陆斯恩顿了一下,一口饮尽杯底剩余的酒液,右手捏着酒杯的细柄,左手握住了一柄银制餐刀,“我会用一件艺术品和你交换。”

    “什么艺术品呢?”西格莉德似乎十分感兴趣,微微躬着身子,小兔子往前倾,露出一小片让罗秀炫目的白。

    很有意思的男人,年轻俊俏的脸,优雅的仪态……只要他不是真的是个吃白食的,西格莉德甚至觉得他那嘴角微微上翘的笑容,可以勾住自己的心肝。

    “美丽通透的水晶价格不菲,再加上施华洛世奇的工艺,杯底的k字标记,就让这个酒杯有了艺术的价值,只是我想将这个酒杯送给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美丽女子,却缺少点什么……”陆斯恩稍一沉思,狭长的眼角挤的更细了,眯着的眼睛中透露出欣赏的迷醉,看着美丽大方的餐厅经理,餐刀搭在了酒杯上,“我知道缺少什么了。”

    罗秀好奇地看着陆斯恩握着餐刀的修长手指,没有一丝颤抖,十分稳定,她知道陆斯恩的艺术鉴赏品味不错,但却不清楚陆斯恩有水晶雕刻的本事。

    西格莉德唤来侍,让乐将音乐换成柔和抒情的《春晓》,陆斯恩简单自然的动作已经很有艺术家的气质,西格莉德觉得,只有《春晓》中那种如泣如诉,细碎温馨的感觉,才能恰和陆斯恩此刻的动作。

    他看着酒杯,仿佛看着自己的情人,专注而温柔,他的手轻轻抖动,仿佛在为情人细腻的皮肤而散着**,餐刀划下片片水晶碎片,出频繁的清脆响声,似乎是呢喃,似乎是呻吟,西格莉德一时间有些错觉,眼前的男人不是在雕刻,而是在用他饱含深情的目光挑逗着燃烧起来的女人。

    在两个美丽女子的注视下,餐刀在酒杯上留下的划痕,一根根地连接在一起,构造出了完整的绘图,菱角,曲线,晚勾,长短线,方块,圆柱,凸起,凹陷,充满立体感的构图让酒杯上的图形渐渐清晰起来。

    “送给西格莉德,陆斯恩-夏尔。”雕刻的名字后边加上了一个复杂的图章,这是荣耀剑塔下方的标示。

    美丽的女人一手收在身后,一手搭在腰间,侧身而立,美丽的曲线惊心动魄,长无风自飞带着飘逸感,美眸中那股和煦的微笑完美地通过柔顺的眉角体现出来,她的褪细而修长,却在身后海水的背景下衬托出圆润,脚尖踮起,另一只小巧的足后跟隐藏在一地的优银香花中,刻刀细致,毫无瑕疵的刀法将优银香花的高贵气息尽显无疑。

    即便布满了堪称樱兰罗国花的优银香花,但最中央美丽女子的气质却没有被半点掩盖,反而更加有了一种独立大方的风格。

    小小的酒杯上,被陆斯恩刻上如此的风景,水晶的特殊材质让这些精致的图形散出璀璨的光芒,凑到跟前,甚至会让人有一种看着美丽传说中女神的感觉。

    “喜欢吗?希望这个小东西可以抵得上十个银币。”一个施华洛世奇水晶酒杯,一个银币左右,陆斯恩的巧手,并没有侮辱这件奢侈品,将它的价值提升到了极致的高度。

第二十一章 祸水

    达文西思,多米尼克大陆上久负盛名的艺术家,在油画,壁画,雕刻,建筑上都有着极深的造诣以及传世的经典作品。

    克莉丝汀夫人在罗秀十岁生日时,购入达文西思的名作《最后的盛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最心爱的女儿。

    当时成交的价格是一万三千个金币,相当于铁兰罗行省一个小郡全年的财政收入。

    艺术品的价值,不仅仅在于作品所体现出来的美感,深度,技巧,还有渊源的历史,沉淀下来的文化底蕴,以及作品在各个收藏家里辗转时留下的轶事。

    而价格,就在于作的名气,还有收藏家追捧的力度了。

    “如果是识货的收藏家,这个酒杯能卖出十个甚至几十个个金币的价格,都不算过份。但就艺术的价值来说,它是无价的,我不认为号称聚集了多米尼克大陆最顶尖艺术家的法兰帝国,有哪个名家能够达到这种水准……”

    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杯子,一半被雕刻出了一副西格莉德俏立优银香花上,背靠大海的图像,一半依然保持完好,从完好的这一半看过去,迷离璀璨的光芒让人心醉,另一半的美景,隔着凸起的水晶,稍稍扭曲之后,更增加了梦幻的感觉。

    西格莉德望着好友惊艳的眼神,心情十分愉悦。

    “这真的是从餐刀雕刻而成?而且还是一柄银制餐刀?”海水蓝颜色眼睛的女士难以置信地看着杯子,如果不是至交好友,她只会认为这是一个玩笑。

    西格莉德轻轻抚摸着杯子上比丝还要细薄的优银香花瓣,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肯定也会和好友一样惊讶。

    “只能用来切碎牛肉,分割水果,匹萨食物的餐刀,在他的手里,仿佛被赋予了魔力,成为了达文西思的画笔。”西格莉德甚至将他和达文西思相提并论了。

    好友的笑容有些暧昧,端着一杯口味略涩的绿茶,直勾勾地看着西格莉德。

    “怎么了?”西格莉德问道。

    “你不会被人用一个杯子就勾走了心吧?如果他真的是一位伦德贵族,可不会轻易地和一个法兰女人上床。”

    西格莉德-冈萨雷斯,来自和樱兰罗帝国一海相隔的法兰帝国,五年前来到伦德,开了这家专门面对上层客户的碧溪法尼亚餐厅。

    “难道和一个法兰女人上床,就是叛国罪?”西格莉德看着好友没有半点细纹的眼角,心中奇怪,难道这就是处女和非处女的区别么?她明明要比自己大上几岁。

    海水蓝眼睛的女人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总是这么优雅,既不夸张,也不淡漠,“百年战争时期樱兰罗和法兰的敌对紧张关系,早已经是过去式了。但伦德的贵族们,总忘不了那位美人姬玛-佛罗拉-法兰西斯,所以他们对法兰女人保持着警惕,生怕她们是法兰间谍。”

    姬玛,可以说是近几个世纪多米尼克大陆最有名的女人,老套的美人计因为她的绝代容颜而挥了最强的作用,在樱兰罗帝国占据绝对优势,盖拉迪诺陛下将樱兰罗的旗帜插上法兰本土时,这个女人用她堪比月神黛安娜的容貌,如同天使吟唱的甜言蜜语,还有那妙曼如蛇女的身体,让盖拉迪诺陛下在法兰帝国帝都黎多瑙的皇帝行宫多停留了三天。

    三天,短暂的三天,盖拉迪诺陛下觉得就是三万天也无法尽享姬玛的温柔。

    三天,漫长的三天,樱兰罗人在想起这三天时,都会觉得那是最难过的日子。

    盖拉迪诺陛下失去了追击法兰败军的最佳时机,法兰的贵族们召集他们的骑士,在黎多瑙的西部组织了一条卡其诺特防线,让盖拉迪诺的军队无法再前进一步,战局陷入僵持。

    远离本土,深入法兰的樱兰罗军队逐渐失去优势,在法兰皇室得到教皇国圣钥骑士团的援军后,战局扭转,盖拉迪诺陛下步步后撤,最后一把大火烧掉了黎多瑙的皇帝行宫,退回了樱兰罗。

    如果不是烈金雷诺特家的海军舰队强悍地摧毁了圣钥骑士团的海上追击力量,盖拉迪诺陛下将会成为樱兰罗帝国历史上战败被俘的最高统帅。

    姬玛在这一次战役中成为了多米尼卡大陆最著名的女人,而敢于对代表教皇国无上神威的圣钥骑士团开炮的樱兰罗海军也获得“海神”的称号。

    “姬玛,可是我的偶像。”西格莉德随口说道,“我也想做个和姬玛一样可以扭转帝国命运的女人,只可惜我只会开一家餐厅。伦德贵族难道会认为一个爱好美食和流行小说的女人,可以带来姬玛那样的危险吗?”

    “说起流行小说,你有看月刊《骑士》中的连载《勇士》吗?听说作将会为主角希罗安排一个很强的对手。”蓝眼睛女人并不在乎西格莉德的偶像是谁,虽然法兰女人崇拜的对象是伦德贵族并不怎么喜欢的一个历史人物。

    她对伦德贵族也没有什么好感,才不会在乎贵族们历史上的最高统帅有过什么样的耻辱。

    “当然会看。”说起流行小说,西格莉德小心翼翼地放下酒杯,兴奋地说道:“你有后续剧情的最新消息吗?如果安排一个希罗的强劲对手,一定要取一个威风点的名字,像安德若麦斯,兰德泽尔之类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取名陆斯恩-夏尔。”蓝眼睛女人颇有怨气地道,后边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的姓氏,她没有勇气说出来,尤其是用在反面角色的名字里。

    “陆斯恩?”西格莉德拿起杯子,指着在不显眼处刻着的名字,“好巧。”

    看到这个名字和图章,她想起那个男人带着温柔的醉人笑意说:“雅兰斯夫人,我知道你最真实的愿望了。你需要危险的开始,激烈的过程,完美的*,一次让你无法忘怀的初夜。”

    蓝眼睛女人脸色僵硬:“西格莉德,你欣赏的这个男人,是披着绅士外衣的恶魔,他会将你的心挖出来,血淋淋地嘲讽。”

    …………

    陆斯恩觉得罗秀脸色不善。

    他又开始担心罗秀因为某件事情心情不好,而放弃下午的答辩,随心所欲的大小姐,总是不会太在乎这些事情。

    她的脚步急促,把怒气都泄在脚跟,似乎不把这条造价高昂的大理石街道踩出一个个鞋印她就不会舒服。

    离多明尼卡神学院还有一百步,已经可以看到神俊的伯德纹马扬着脖子咀嚼树叶,罗秀转过身来,眸子里燃烧着某种火焰。

    “小姐,现在时间还早,老师们都还在茶餐厅里喝茶,或坐在好友的房间里说些伦德贵族间的趣闻,不如我们再去看看始祖的雕像,审视下我们的内心,是否有阳光无法照耀到的阴影存在。”陆斯恩有些心虚,觉得自己确实做了让罗秀不高兴的事情。

    “虽然我不在乎。”罗秀刻意强调这一点,“但你当着我的面,去讨好另外一个女人,这是你应该做的吗?”

    她偷偷看到陆斯恩似乎是不经意地瞟过西格莉德的乳沟。

    “男人都是猎手,他们的最爱是兔子。”罗秀这么想着,“我讨厌又肥又大的兔子。”

第二十二章 答辩

    七叶树枝叶浓密,阳光几乎无法穿透,树荫下便没有斑驳的光影,显得格外得阴凉。围着粗大树干的是一大片雏菊,绯黄的颜色娇嫩柔弱,有些畏惧于某个少女散出来的不忿。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讨好西格莉德。这只是一笔交易,换取一顿丰盛的午餐。”陆斯恩解释道,至于“这都是因为你……”这种理由,可不是一个仆人应该向主人所做的解释。

    罗秀轻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不用向我解释了,不过是一个好色男人向一个媚俗女人献殷勤而已,这种事情在伦德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

    斯恩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眉角挑了挑,罗秀瞪了一眼陆斯恩,头也不回地往枫林大道得方向走去。

    “他那样的笑,是觉得我在胡闹吗?陆斯恩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他只能看到大胸部女人对得媚笑。肤浅的男人,今天早上还向我宣誓效忠呢,真是可笑。这样的男人,和父亲根本没法比。”罗秀愤愤不平地想着,开始怀念自己得父亲,他对母亲得坚贞爱护,一直是罗秀认为的真正爱情。

    如果百年战争的最后战役中,是父亲安德烈公爵统兵踏入黎多瑙,姬玛想要施展美人计,父亲一定会轻蔑地嘲笑她:“你虽然是世人眼中最美丽得女子,但在我心中,却比不上我妻子一个温柔得眼神。”

    总算进去了,看着罗秀纤细的身影进入多明尼卡神学院的拱形大门,陆斯恩松了一口气,对着始祖高大的雕像行礼:“感谢万能的始祖,希望她不要再出什么状况。”

    石头就是石头,就算雕刻成伟大人物的模样,有着俯瞰人间得高度,怜悯世人得眼神,令人膜拜得气质,也只是石头,不会有半点真实得情绪。

    “今天我会向你行礼,当我的行宫遍布多米尼克时,你的雕像会成为我后花园的收藏。”陆斯恩取下摺沿高帽,依然在微笑,却没有温柔,没有宠溺的眼神,只剩下冷漠和嘲讽。

    始祖雕像得投影笼罩着梅林广场,陆斯恩在它的影子里,慢慢远行。

    ……

    格利沙尔塔小姐,这是你论文的最终得分。”海曼-马克西姆先生今天终于没有穿他那套老旧的麻衣袍子,而是和所有普通老师一样穿着细领小袖口教师服,两腮的胡子刮的十分干净,所以他在露出满意得笑容时,那份干净柔和的气质终于没有让坐在对面的罗秀嘲讽他的言行风格。

    “谢谢,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命题,但我想自己还是对得起这个分数。”面对着三个考官,以标准淑女坐姿面对他们得罗秀,没有半点紧张。

    她的下巴微微昂起,上身挺直,双手手指交叉搭在小腹前,双腿并拢向左倾斜成75度角,每一个细节都可以成为礼仪课上的标准姿势。

    “这可是多明尼卡历史上少有的高分,小克莉丝汀得了8.2分就让小安德烈十分羡慕了,他甚至重写了论文,但最终得分也没有过话的只能是艾格博特先生了,也只有他那份年纪和资历,能够在公爵夫人名字前亲昵地加个“小”的前缀。

    “谢谢。”罗秀对艾格博特先生并不陌生,但他和所有的老人一样,如果有年轻人接话,他会絮絮叨叨地把几十年前生的事情都讲一遍。

    所以罗秀和艾格博特得对话会尽量简洁,以避免给对方回忆感叹的由头。

    “和她的母亲一样稳重优雅,我记得小克莉丝汀……”

    艾格博特开始回忆,长达十分钟的个人叙述后,副考在门外敲响了提示时间的铃声,他才停止。

    “我十分欣赏其中的一个观点——拉西民族的城邦制民主选举,来源于他们的多神教信仰,贵族议会的长老们共同商议政事,就像天神们围着圆桌争吵,这种神话中的议事制度让他们觉得更民主的议会制是理所当然,而不会让皇帝或教皇独自宣布权威。”海曼先生习惯性地去摸他得胡子,却摸了个空,自嘲地笑了笑,“从神话的方向去研究城邦制,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啊。老师,你现在应该向格利沙尔塔小姐提问了。”

    艾格博特得资历很老,多明尼卡神学院里许多学都是他的弟子,接过海曼手中的原稿,艾格博特随口道:“格利沙尔塔,听好我的问题,这份论文,一共有多少页?”

    “十八页。”

    “你用的是艾瑞亚字体还是伦次德字体?”

    “当然是艾瑞亚字体,它古典的味道十分适合古文献中的拉西文字。”

    “这份论文得题目是什么?”

    “《简论城邦时代古拉西语系民族的信仰》。”

    罗秀有些疑惑,这个老头问这些问题干什么?他只要随便看一眼就知道了。

    “论文是你写的?”

    “罗秀-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以金色马蹄徽章的荣誉誓,这是我的作品。”

    “很好。我提出得问题你全部回答的十分完美。论文答辩的成绩,我给你一个优良。”艾格博特放下论文,看着旁边一言不得雅兰斯夫人,“小玛吉露达,到你了。”

    除了微笑的海曼先生,罗秀和雅兰斯夫人同样惊讶,这也算论文答辩?多明尼卡德高望重的老学,六界最高学奖梅林奖获得,经济学,军事学,宗教学,社会学权威艾格博特先生就提出这样没有水准得问题?

    不,这已经不是提问质量的问题了,而是毫无遮掩的放水作弊。

    “您不能这样做。尊敬的艾格博特先生,这有悖于一个考官的职责和道德,我们必须严格执行答辩过程的程序和尺度。”雅兰斯夫人忍不住出言反对,虽然语气称不上斥责,但已经有些不满了。

    “既然雅兰斯夫人不同意,尊敬得艾格博特先生,你可以重新提问,面对任何问题,我都会给你完美的答案。”罗秀既没有庆幸艾格博特的放水,也不在乎雅兰斯夫人的严厉,她认为一切都不会改变她会完美通过考试得结果。

    陆斯恩……我不会让你再有卖弄的资格。

    艾格博特看了一眼罗秀,骨子里无比骄傲的烈金雷诺特家千金,果然和当年的小克莉丝汀一样自信。

    “按照多明尼卡神学院考试通则规定,答辩必须紧扣论文,只要考官不是提出一些和论文本身无关的问题,就符合规定。”海曼微笑地看着雅兰斯夫人。

    雅兰斯夫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吐了口气,一共有几页?用的什么字体?论文标题?论文作?这些问题还是真说得上是紧扣了论文。

    想想当年自己以雅兰斯家族继承人未婚妻才有资格进入多明尼卡学习,在还未毕业时,未婚夫却已经去世,贵夫人的头衔不可能再落在她头上,平日里笑脸相迎的老师同学一夜间陌生,便是毕业考试,也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再看看海曼和艾格博特得偏袒,雅兰斯夫人心中只留下一片怨恨和不平。

    “我要给这个目中无人得小女孩一点教训。”雅兰斯夫人合上教案,不去看原来的提问,准备在一个偏冷得领域提出一个专业问题。

    “那好,格利沙尔塔小姐,请你就百年战争后,樱兰罗和法兰两国暧昧不明的外交关系应该如何改善,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对于从小就耳濡目染政治论调的贵族继承人,这样的问题并不冷,也不偏,罗秀简洁而完美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雅兰斯夫人只是在提问的那一瞬间,想起了揭开自己的隐秘,血淋淋地嘲讽的男人。

第二十三章 珠宝

    枫林大道上枫叶飘飞,火红的大叶枫一直延伸到伦德河畔,跨过一座建立于四百三十年前的双塔大桥,是伦德最繁华的商业区。

    一边是平静祥和的精神家园,一边是喧嚣浮华的尘世,被泛着鳞光的河水分割开来,似乎互不相干,又似乎在彼此向往着。

    有着贵族背景的桫椤商行出售最精美的丝绸,这些编织着繁花似锦图案,又薄如蝉翼的丝绸来自遥远的云周大陆。

    泛着柔和光泽的青花瓷,易碎而珍贵,埃博拉商人们跨过广袤的沙漠,在无际的大海上颠簸数月,才把它们从东方的港口小心翼翼地带到了伦德。

    曾经的宫廷服饰设计师在这条大街上拥有独立的门面,为拥有金币和资格的贵族小姐们量身打造晚礼服,来自塔利王国和法兰的大厨,在豪华的餐馆里制作最精美的料理。

    只要你拥有足够的金币,你可以在这里享受到你能想象到的,不能想象到的一切奢华生活。

    结束在多明尼卡的答辩,悠闲的陆斯恩和罗秀走进一家珠宝店,占地过三百坪的店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饰。

    “好像是新开的,上次我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餐厅。”罗秀并不经常在珠宝店里选购饰,她认为这些地方不可能有她能看中的珍品。

    绕了一圈,罗秀的眼光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候,陆斯恩向她推荐了一串黑蝶珍珠项链,小拇指大小的黑蝶珍珠圆润晶莹,这些珍珠的大小十分均匀,色泽质感都堪称上乘。

    “这样的项链,能够让小姐你的皮肤显得更白更细腻,来自原生海洋黑贝的黑蝶珍珠,非常罕见,像这样制作成串的成品项链,整个伦德的销售配额只有十条。八个金币的售价,对比它的珍稀度,并不昂贵。”站在柜台后的女孩子,鼻子上有几店雀斑,带着温和的笑容,向罗秀推荐起这副项链。

    罗秀纤细的小拇指轻轻地挑起那串项链,让人不由得胆战心惊,珍珠外表非常光滑,一不小心跌到地上,它就会像玻璃一样变成碎片。

    雀斑女孩却一脸轻松,似乎这位小姐就算弄碎了项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得。

    “太小了,外形也没有什么特色。整个伦德的配额有十条,这也算珍稀?陆斯恩,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啊。看看别的吧。”罗秀看了一眼陆斯恩,很瞧不起他的样子。

    背着罗秀,陆斯恩向雀斑女孩无奈地笑了一笑。

    雀斑女孩的名字叫安茜,是夏洛特庄园附近一个农夫的女儿,陆斯恩认识她,可罗秀并不认识。这样的珠宝店,薪资和销售提成挂钩,如果罗秀买了这条项链,她的提成可不少。

    只可惜,陆斯恩没有帮上忙。

    安茜微笑着表示感谢,夏尔先生总是这么乐于助人,她还记得自己的老狗黑杰克,就是被夏尔先生治好了哮喘。

    一种家门口随处可见的野草可以治疗哮喘,安茜觉得不可思议,她认为这是因为夏尔先生拥有神秘的力量,就像高级神职人员可以施展的治疗术一样。

    “我只是想挑选一件小礼物,向母亲道歉。结果这里都是些劣质品,真是浪费时间。在这里买饰品的人,大概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暴户吧。”罗秀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她周围几个挑选耳坠的顾客听得清楚。

    陆斯恩叹了口气,看来又要又麻烦了,旁边那个带着丝花礼帽,穿着一身还算合身的套裙,身材略丰满的中年女人正轻蔑地看着罗秀。

    一袭简单的草绿色长裙,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服饰风格简洁精致的罗秀,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奢华珠宝来点缀她,有着数百年历史底蕴的大贵族,那份典雅高贵,眼前的女人也看不出来。

    在她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件珠宝的小女孩,根本没有资格嘲讽她这个带着价值过100个金币饰的女人。

    “我看你是买不起,才故意说这些话吧。”中年女人毫不掩饰她的尖酸刻薄,几乎是掐着嗓子地说话。

    罗秀看了一眼这个女人,秀气的鼻子左翼翘了一下,嗤地一声转过头去,没有搭理她。

    中年女人有些得意了,掐着那差不多有两个罗秀这么粗的腰肢,“怎么,被我说中了吧,小女孩有些虚荣没关系,但也要注意地点和对象。这里是你这样的人能进来的吗?像我这样的人,会是没品味的暴户吗?我打听过了,这家店里的珠宝可是伦德数一数二的精品。”

    “那你一定是找塔克区花街女人打听的消息。陆斯恩,我们走吧,我受不了她的口臭。”罗秀的手掌无意识地在空中挥了一下,似乎是受不了这里的臭味。

    “你说什么?给我站住……”

    中年女人肥粗的手指往罗秀柔嫩的肩头拍了过去,只听得“嘭”地一声响声,是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

    罗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杀猪般的惨号,这个养尊处优的中年女人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痛苦。

    陆斯恩依然是那种面对安茜时的无奈微笑,“幸亏她的手掌没有碰到小姐,否则我就太不称职了。”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中年女人在安茜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肉都在抖,*的惨痛和精神上的羞辱感让她处于激动之中。

    丢掉洁白的手套,陆斯恩暗自庆幸,如果刚才是自己空手抓着这个中年女人的手臂将她甩出去,罗秀一定会让自己洗手一千次。

    至于那个中年女人的问话,陆斯恩完全没有兴趣,对着匆匆赶过来的经理歉然一笑,追赶着罗秀的背影。

    虽然很想留下这个出手惹祸的黑衣男子,但经理斯科特-冈萨雷斯还是缺乏勇气,只得诺诺地向中年女人道歉。

    “哼,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中年女人甩开扶着她的安茜,怒气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撒:“什么人都放进店里来,你们这里是菜市场吗?还有你……你这个女人,这样的眼神也来销售珠宝?居然向那个穷的只剩下嘴皮子的小女孩介绍黑蝶珍珠项链……你以为那是八个铜币的东西?”

    斯科特并不想得罪这个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女人,虽然她在半年前还只是一家裁缝店的老板娘,但现在她的身家已经足够让伦德大部分的生意人小心巴结了。

    看着有些惶恐,有有些想笑的安茜,斯科特顺着女人的话训斥道:“你怎么做事的?不能准确把握顾客的消费能力,就无法针对性地推荐商品,我都说过一百遍了……你居然向她……”

    “她是格利沙尔塔小姐。”安茜打断了经理的话。

    “谁?”

    斯科特皱眉回想着,他来到伦德的时间并不长,虽然还没有进入真正的贵族***,但也能和上层社会的一些人说上话了,他对“格利沙尔塔”并没有什么印象。

    “罗秀-格利沙尔塔-烈金雷诺特。”安茜看着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斯科特和中年女人,补充道:“金色马蹄徽章的烈金雷诺特。”

    “我才不管她是谁……我会找到巡警队的贾艾斯,他可是一个男爵,虽然职位低点,但作为一个贵族,总有非常广阔的人脉,很快我就会找到这两个坏家伙,好好教训他们。”中年女人恨恨地盯着门外,虽然罗秀和陆斯恩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人潮中。

    斯科特抹了抹额头沁出的冷汗,他有点佩服这个中年女人。请求始祖的原谅,她只是无知无畏。

    “你干的好,回头我给你加薪水。”对安茜竖起大拇指,斯科特没有功夫再搭理原裁缝店老板娘,往门外跑去。

第二十四章 别西卜

    陆斯恩说过,这个世界没有永远。

    尘归尘,土归土,即便没有永远,但总会留下一段历史。

    安东尼奥王朝统治樱兰罗已有八百年,马克斯威尔大帝建都伦德时,额蒂菲斯大教堂已经安静地伴随着流淌的伊苏河水数百年。

    额蒂菲斯大教堂虽然不是伦德历史最悠久的建筑,但那份沉静祥和的感觉,却最能够让人体味它悠久的历史。

    特别是沐浴着夕阳璀璨的浓厚光泽时,站立在远处眺望它的人们总会想起——神圣,永恒,光芒,这样的词语。

    哥特庞克式风格的建筑,总是少不了那如利剑刺入苍穹的尖塔,哥特·格罗斯威尔在最先尝试这种尖塔建筑时,曾经说过:“我无所畏惧,我甚至会建造一千尺的尖塔,刺破天空……它就是我的剑,锋利的剑尖,指向天空之上不屑,冷漠,冰凉的天神。”

    这位建筑大师狂妄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他所倡导的尖塔风格,却被广泛用于宗教建筑上。

    人们对这种风格有了新的解释:“更接近天国,这是人们向往美好天国心愿的建筑体现。”

    额蒂菲斯大教堂的尖塔钟楼,高达三百三十尺,响亮的钟声在夕阳下覆盖了大半个伦德,虔诚的人们被吸引着靠近了教堂。

    像往常一样进入教堂晚礼的信徒惊讶地现,一列巡逻骑警手握长剑警惕地守护在教堂前,两个重装骑士守护在门廊两侧,肃然的表情和冷金属的寒气让人不由得望而却步。

    有着花白胡子的老神甫,带着歉意的笑容,劝导着人们离去,今天的额蒂菲斯大教堂,不向公众开放。

    “大概又是哪个大人物来了。”纷纷散去的人群中,有人悄声嘀咕着。

    老神甫看着人们散去,没有理会那两个雕塑般的骑士,径直穿过门廊,越过四百步的内庭,那份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和惊疑,今天来到额蒂菲斯教堂的人中确实有一位大人物,但让他不安的却是三个年轻人。

    这三个年轻人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张大着嘴,露出血红的舌头,白森森的牙齿上下咬磨着,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通红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是见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老神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不用看大主教的惊骇表情,他也知道事情不妙。

    “多亏了孔特雷拉丝大主教,非常感谢他的帮助,如果不是他的神术,这三个孩子只怕没有希望了。”

    说话的老,佝偻着身体,仿佛被命运残酷地压断了脊梁,枯瘦的身体弱不禁风,他的声音沙哑,缓慢的吐字语调,如果长时间听他说话,绝对是一件考验耐心和毅力的事情。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上议院的尊贵议员,却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的表情。

    “这三个孩子更应该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在餐厅的时候,他们只怕已经被人杀了。”曾经起草过《樱兰罗五阶公约》,马拉卡尼渴望一见的弗兰克议员,此时没有半点抒政见时的意气风,微微低头欠身说话的样子,更像一个聆听教诲的孩子。

    “不可忘却慈悲。”咳嗽一声,老淡淡地说道。

    在一位金骑士的引导下,老踏入停在教堂外的马车里,往郊外的西里尔区驰骋而去。

    斜照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射在圣坛之上,圣餐杯里盛着半杯清水,圣餐桌布上点缀着几片红色的花瓣,象征着神赐福人间的银白色圣钥高悬在穹顶,法衣室的门帘掀开,更换了法衣,穿着大红主教袍的樱兰罗帝国教区大主教孔特雷拉丝·墨斐·查利尔德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怜悯中带着严厉,让刚刚清醒过来的两男一女心头一紧。

    这两男一女便是可怜的马拉卡尼,西沃斯以及莎柏林娜。

    璀璨神圣的环境让西沃斯还有些迷茫,但却也记起了不久前生过什么事情,在西奥多王餐厅,三个人化身成饿狼,疯狂地吞噬着各个贵宾间里大人们正在享用着的美食,然后在这些大人物的围观和惊骇目光中冲进了厨房,吃掉了一筐马赛大鲑鱼,数十磅的爱琴蓝龙虾,珍贵的黑鱼子酱混杂着鹅肝胡乱塞进了嘴中,黑松露钻进了鼻孔和耳朵里,至于安格斯小牛肋排火腿,喜拉雅雪顶巨熊熊掌更是被他们清空了整个厨房的库存。

    西沃斯根本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他更加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吃下这些多的东西,遗憾的是,这些难得享用到的美味,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想起那些上议院议员,内阁各司长官,还有军部的将校们,犹如看着怪物,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的表情,西沃斯的心都凉了。

    丢尽了颜面不说,以后的前途都堪忧心,没有哪个大人物会看重犹如小丑般的家伙。

    “感谢始祖,神的光辉终于让恶魔之灵褪去。”孔特雷拉丝大主教展开双手,虔诚祈祷着。

    虽然还不是很明白生了什么事情,挣扎着爬起来的三个人还是跟在大主教的身后祈祷行礼。

    孔特雷拉丝转过身来,表情变得慈祥和蔼:“孩子们,把你们记得的事情,和我详细说一说。包括你们进入西奥多王餐厅前看到过什么,接触过谁,还有恶魔之灵附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恶魔之灵?我们……”马拉卡尼额头上一片冷汗,在教堂这种环境里,听到恶魔这样的词汇,感觉和看骑士小说时完全不同。

    “骄傲,贪婪,愤怒,*,饕餮,嫉妒,懒惰,七宗罪中象征饕餮的恶魔别西卜,又名苍蝇王。如果你们经常聆听神甫诵读《月经》,对这个恶魔应该不会太陌生,始祖初临人世间时,曾经被他追杀,始祖甚至被锡伯人取名“避讳苍蝇”。事实上,别西卜在始祖初临的圣地威能极大,即使在始祖施展神术为人治病时都有人质疑他是否靠着别西卜的威能驱逐邪恶……当然靠恶魔驱逐邪恶本身就非常好笑,我们也不用去嘲讽那些还未沐浴在神辉下的蒙昧。”孔特雷拉丝微微一笑,似乎想缓和三个年轻人的情绪。

    莎柏林娜的腿肚子有些颤,红衣大主教温和的语调却让她无比惶恐,来自铁兰罗的她,其实还只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女孩,面对神秘和未知,在权威的解释下,她只会害怕的颤抖。

    “附在你们身上的,当然不是别西卜本体,如果是这个地狱君主级别的恶魔降临,别说你们承受不起,整个伦德都会灰飞烟灭。你们只是被他亿万分之一的罪恶念头控制了,我已借助神辉驱逐了恶灵,孩子,始祖会保佑你们。”红衣大主教握着胸前的圣钥匙,高举着左手,一道圣光从穹顶降下,祥和温柔的光芒安抚着他们受惊的情绪。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一切了吧。”

    莎柏林娜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从昨天的事情说起。

第二十五章 恶魔之眼

    “陆斯恩,你去成为一名骑士吧。”

    罗秀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斯恩。

    穿着沉重的全副骑士铠甲翻跟斗,攀爬城墙,再绕阅兵广场跑上三十圈,这些都是获得骑士资格的体力考核内容,罗秀觉得,如果陆斯恩脱下燕尾服,手套,领结,丢掉手杖和纤细的佩剑,去做这些事情,一定很有趣。

    “这个有点为难,要成为骑士,先要生于贵族家庭。在七岁时,被送到另一个骑士家里作侍童,学习各种骑士的礼仪。在十四岁那年,将成为侍从,接受各种训练包括唱歌、乐器、象棋、口才,骑术、游泳、投枪、剑术、狩猎、吟诗、弈棋及学习骑士精神。如果到了二十一岁时,我的条件都符合要求,才能正式受封成为一位骑士。现在的我再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骑士,似乎有些晚了。”陆斯恩遗憾地说道。

    当一个红骑士驾驶着一辆黑色肃穆的四轮马车奔驰而过时,罗秀便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她觉得浑身铠甲,连握着缰绳的手掌都贴着闪亮钢套的骑士作为车夫,才能更搭配桀骜不驯的伯德纹马。

    “那不是问题……像烈金雷诺特这样的家族,总是有一些特权。更何况父亲拥有册封骑士的权力,我帮你去恳求父亲,你只要努力锻炼身体,一点都不晚。”罗秀很迫切地想看到陆斯恩穿着重型骑士铠甲的样子。

    “正是因为对于烈金雷诺特这样的家族,拥有一个骑士作为车夫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小姐你也不用羡慕玛吉斯家用一个英俊的红骑士作为车夫了。刚才的马车里坐的不是芬格尔斯小姐,她应该会留在伦德观赏今天晚上的阅兵典礼。”虽然那辆马车擦肩而过时的度很快,但陆斯恩还是看到了雕刻在马车隐秘处的玛吉斯家族徽章,只是没有想到罗秀也眼尖地看到了。

    罗秀冷哼了一声,“我才不是羡慕,只是想看看你穿着骑士铠甲的样子而已,不愿意就算了。”

    陆斯恩没有接话,他修习的武技和多米尼克大陆上的骑士们完全不同,重达数十镑甚至上百镑的全套铠甲武器装备,对他来说完全就是累赘。

    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只是穿着那些最能体现男人强壮和安全感的铠甲,满足一下罗秀的眼睛,陆斯恩倒是不会介意。

    荣耀剑塔在暮色下显得有些孤独,马车的度放缓,夏洛特庄园的宽敞大门已经打开,让陆斯恩奇怪的是,他在庄园外不远处看到了西格莉德·冈萨雷斯这个女人。

    “西格莉德小姐,我希望你不是为了中午的九千银币追到了这里。”陆斯恩拉住缰绳,看着精致干练的碧溪法尼亚餐厅经理。

    没有再穿着餐厅经理的职业套裙,淡蓝色的上衣,洁白的长裙让她多了一份清淡优雅,柔顺的黑无风摆动,精致的脸庞上有着让人心动的柔媚笑意。

    陆斯恩觉得,暮色中微笑着的美人,比中午十分那个精明的女经理更要美上了几分。

    “当然不是,没有想到今天中午来到碧溪法尼亚的是尊贵的格利沙尔塔小姐,还有侍从长阁下。”西格莉德看了一眼安静的车厢,她早就从雅兰斯夫人口中听说过了罗秀的事迹和脾气,根本就没有指望罗秀会出声。

    “小姐对碧溪法尼亚的菜式十分满意,以后有机会,还会再去品尝。”陆斯恩摸不准对方的来意,也懒得主动去询问,只是有些奇怪对方怎么就知道了罗秀的身份。

    “我不会再去了。”罗秀突然掀开车帘,露出俏美的脸庞,语气极淡,说不上厌恶,但绝对不是陆斯恩说的“十分满意”。

    陆斯恩一时语塞,也不能去和罗秀计较,这个大小姐不是不懂什么叫客套和礼节,只是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情绪和脸面。

    “果然是个无礼刻薄的小女孩。”西格莉德这么想着,抬头看着罗秀,却现对方的眼光在自己胸前扫过。

    “看来我真的要反省了,我做生意太失败了,不管是碧溪法尼亚餐厅,还是凯蒂雅珠宝,都没有办法让格利沙尔塔小姐满意。”西格莉德没有露出半点不满,对罗秀摆脸色?她既没有这个资格,也不会像那个裁缝店老板娘那样无知到无畏。

    陆斯恩释然,原来安茜所在的凯蒂雅珠宝行还有碧溪法尼亚餐厅的老板都是眼前这个女人。

    像碧溪法尼亚这样的餐厅,投资不会低于一千金币,这已经不是小数目了。而在伦德最繁华的商业区,寸土寸金的地带上拥有一家过三百坪的珠宝店,需要的资金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女人不简单,陆斯恩重新打量着这个法兰女人,多米尼克大陆上这样的女强人可并不多啊,即使是那位曾经在多明尼卡连续六年获得学院年考第一,协助艾格博特先生完成获得梅林奖的社会学巨著《国富民生》的克莉丝汀夫人,也在适婚的年纪时选择了安德烈公爵,安静地留在夏洛特庄园做一名养尊处优的公爵夫人,抛弃了本可成就一番荣耀事业的人生。

    让自己拥有足够的资本,或容貌,或财富,最后踏入豪门,选择一位可以依靠的丈夫,几乎是这个时代每个女人的人生道路。但在西格莉德身上,陆斯恩感觉到了另一种精神。

    独立,这是一个更喜欢依靠自己的女人。

    这个女人居然没有穿可以露出她小兔子的衣服,难度她不打算趁机勾引陆斯恩吗?罗秀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还有什么事情?”

    虽然西格莉德听起来还是感觉像逐客令一样,但陆斯恩知道,罗秀没说“没什么事情就请你快点让开”已经是很客气了。

    “我想格利沙尔塔小姐今天去凯蒂雅珠宝店应该是要选购一件珍贵而独特的礼物吧。虽然在店里面我们没有让您足够心动的珠宝,但三天后索伦拍卖行的一件拍品一定会让你满意。”西格莉德热切地看着罗秀,这件拍品是凯蒂雅珠宝委托索伦拍卖行拍卖,如果能够邀请到足够分量的竞拍,一定能够让拍品卖出更让人满意的价格。

    “是什么东西?”罗秀和陆斯恩在离开凯蒂雅珠宝行后,又转了一会,罗秀依然没有选购到能让自己满意的礼物。

    送给母亲的道歉礼物,可不能太随便了。

    “恶魔之眼。”西格莉德说出了一个让陆斯恩心跳的名字。

    “你要知道,我的母亲出身欧德修凡克家族,圣徒格吉尔的后裔,你居然要向我兜售带着恶魔字眼的东西?”罗秀失望的同时不由得带着点愤怒,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这只是一个名字。”西格莉德赶紧解释,“它当然不是什么恶魔的眼睛,只是一颗黑色的圆珠宝石,宝石内里有类似瞳孔的红色转轮,和《月经》里描绘的恶魔瞳孔差不多,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而且它是在圣地被掘出来,圣徒格吉尔曾经在那里讲经,我想因为这个典故,您的母亲,尊贵的克莉丝汀夫人一定会对这颗宝石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西格莉德是个成功的推销,至少她比安茜更懂得了解顾客的喜好,罗秀心动了。

    当然,陆斯恩更加心动,“恶魔之眼?那可真是相当有趣的东西。”

第二十六章

    夏洛特庄园充满古典味道的大门打开,白色伯德纹马迈着骄傲的步子踏入宽阔的庄园,罗秀走下马车,手里拿着烫金的邀请函。

    邀请函制作十分精美,甚至在四周还刻有镂空的花纹,纸张坚韧纯净,用艾瑞亚字体书写的文字精致简洁,恰如西格莉德·冈萨雷斯。

    “邀请函制作的越精美,意味着邀请想要获得更多的利润,这个女人十分贪婪。”对于获得陆斯恩水晶雕刻酒杯的女人,罗秀没有半点好感。

    “追逐更多的利润,本是商人的天性。参加拍卖会的事情,是否需要通知一下夫人?”克莉丝汀夫人对于这种拍卖会一向比较关注,虽然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能将独一无二的珍品放入夏洛特庄园的收藏室。

    罗秀伸出素白的食指,放在娇艳的红唇前,轻轻摇了摇。

    陆斯恩会意,他知道罗秀想要给克莉丝汀夫人一个惊喜。

    中午只吃了一点开胃饼干和三只虾仁的罗秀,在晚餐享用了一整份的提拉米苏,老布尼尔用的是比较传统的做法:一层浸透了艾斯匹索咖啡与红酒,质感松软的塔利手指饼干间和在其中垫底,混合了芝士、蛋、鲜奶油与糖的奶酪糊,上头再筛一层薄薄的可可粉,入口即化的美味,让克莉丝汀夫人赞不绝口,甚至不顾形象地在用餐时摸了摸小腹。

    罗秀的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克莉丝汀夫人时不时地笑着问问今天多明尼卡的考试,当得知海曼先生给罗秀8.5分的高分时,克莉丝汀夫人和所有为儿女骄傲的母亲一样,说了一句:“我们的罗秀,是最棒的。”

    罗秀得意地看了一眼陆斯恩,后正为小姐和夫人将六年份的火腿切成薄片,配上哈密瓜片制作成塔利名菜帕尔马火腿蜜瓜。

    “小姐的论文,将会公布在神学院的学院期刊上,接受学和学生们的评判,这是一个必要的程序,让大家见证论文最高分的实至名归。”陆斯恩抽空朝着罗秀竖起了大拇指,他也为罗秀感到骄傲,毕业学年论文最高分,在多明尼卡获得这样的成绩,相当的了不起了。

    罗秀却白了一眼陆斯恩,很不屑的样子,本小姐才不稀罕你的奉承。

    见识过樱兰罗帝国最精锐的重骑兵部队,还有威武海军战士的罗秀,当然没有兴趣在晚餐之后还赶到伦德的阅兵广场去观看阅兵式,虽然加布里尔三世会带着皇室全体成员出席,包括了无数伦德贵族小姐梦中情人的米格拉兹亲王,但罗秀依然觉得读一读经典歌剧《光与暗的三面》的改编同名小说,更加有趣。

    陆斯恩被克莉丝汀夫人叫进了书房。

    书房里燃烧着袅袅的香烟,让空气中增加了一种让人耳清目明的味道,陆斯恩打开窗户,让晚风吹了进来,不至于让烟雾都沉醉在书房里。

    “我希望早上的事情,你不要介意。”克莉丝汀夫人靠着窗户,她的丝在风中摆动,或许是觉得有些冷,她圆滑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有料到克莉丝汀夫人还会提起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希望自己不介意,那就不应该提起吧?难道她是在提醒自己,你这个恶魔已经夺走了她的贞洁?

    取下壁挂上柔软的天鹅绒披风,陆斯恩小心地将披风披在克莉丝汀夫人的背上,尽管他知道这位夫人的体质并不惧于这样的凉风,但这样的体贴举止却是一个合格的亲密仆人必须做的。

    陆斯恩和克莉丝汀夫人的关系远比一般的主仆要亲密,彼此知道对方最大的秘密,想不亲密都难。

    克莉丝汀夫人的秘密便是,一个多米尼克大陆赫赫有名的圣徒家族直系后裔,居然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就算是欧德修凡克与烈金雷诺特这样的家族,也无法护佑她,教皇国绝对会给她打上异端的标签,用火刑焚烧她的罪恶。

    陆斯恩的身份也是一个秘密,如果暴露出去,他会遭受教皇国倾尽全力的打击。

    只有一颗普通人心脏的他,现在可没有面对整个俗世力量剿杀的本事。

    克莉丝汀夫人觉得有些遗憾,能够和自己分享秘密的,不是最亲近的丈夫,却是眼前的仆人。不论外界传闻安德烈公爵如何爱戴自己的夫人,但这也无法改变横亘在她心中的一道沟壑。

    这道沟壑,安德烈公爵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跃过。

    “安德烈以为我是一个清教徒,罗秀也以为我是一个清教徒。难道你也以为我是?”克莉丝汀夫人转过身来,双手交叉着握紧了披风,眼睛中有一种嘲讽的笑意。

    或是对陆斯恩,或是自嘲,又或二兼而有之。

    “但你的许多举止,包括对公爵大人,都符合一个清教徒的基本守则。这又是为什么呢?”陆斯恩反问道。

    克莉丝汀夫人走近陆斯恩,直到她高耸的酥胸差点顶点陆斯恩的胸膛,成熟女子的体香缭绕在他的周围,陆斯恩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女主人,一如既往的沉稳。

    “如果我是一个清教徒,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恶魔签订契约?将自己最心爱女儿的心脏,献给恶魔,还有比我更邪恶的女人吗?陆斯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

    以最优雅迷人的笑容迷醉伦德贵族的克莉丝汀夫人,她的眼睛中闪亮着晶莹的东西。

    陆斯恩轻轻摇头,克莉丝汀夫人曾要求他让烈金雷诺特家的荣光永恒,但他不相信,她对家族荣耀的热衷会过对女儿的爱。

    让一个母亲,将女儿的心脏奉献给恶魔,一定是一个带着悲哀味道的因由。

    人心,永远是那么深不可测,哪怕是最善于诱惑人心的恶魔也没有办法完全看透。

第二十七章 圣徒罗秀

    晚风沿着窗台,携着烟香,在书房里流窜。

    古铜烛台上的斜纹因为烛光的摇曳幻化成蛇影,沉重的红木书案犹如蛰伏的阴影,陆斯恩和克莉丝汀夫人站在窗台右侧,清淡的月光落在她温润的脸颊上,犹如蒙上一层轻纱。

    陆斯恩的身影被窗帘挡住,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那份淡定的气质却让克莉丝汀夫人情绪稳定下来。

    “你可知道始祖十二圣徒的故事?”克莉丝汀夫人抹去流淌的泪水,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月经》。

    《日经》记载的是始祖与十二圣徒留下来的经文,而《月经》则记载着始祖在传道过程中的事迹,包括圣徒们追随始祖的历程,天国的天使,地狱的恶魔,为了驱逐邪恶的圣战等等。

    第一次听说多米尼克大陆上无数信徒奉为经典的书籍居然取名《月经》时,陆斯恩差点崩溃,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淡然处之,不产生别的联想了。

    “那不是故事,而是一段历史。《月经》不可能完全将那段历史记载下来,胜利书写的历史,总是冠冕堂皇。没有阴谋和残忍的序幕,只有正义战胜邪恶的赞歌。”陆斯恩接过克莉丝汀夫人丰润手掌递过来的《月经》,抚摸着柔软的小羊皮封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天使嘲讽的微笑,恶魔怨恨的嚎叫。

    那是一段神话的历史,胜称为天使,失败成为恶魔,作为参与之一的陆斯恩,在战场上被毁掉了威能,从天空中堕落,只留下一具没有心脏的婴儿身体。

    直到数百年之后,陆斯恩在喜拉雅雪顶,终于碰到了克莉丝汀夫人。

    想到这里,陆斯恩心存感激,如果不是她以极大勇气闯入喜拉雅雪顶那荒无人烟的寂寥之地,陆斯恩还在看着雪景唱着歌,等待千年的孤独。

    “圣徒也罢,始祖也好,那怕是神,如果他们将悲哀的命运加诸于你和罗秀身上,恶魔将会为你重塑自由的人生。”陆斯恩目光温柔,手掌抚过克莉丝汀夫人有些凉意的脸颊,手指轻轻地擦拭掉残留在完美容颜上的泪痕。

    一抹红晕从她天鹅搬的脖子上渲染开来,陆斯恩手掌触摸的地方有些烫,克莉丝汀夫人羞涩地压下这丝不妥的情绪,因为她并没有从陆斯恩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轻佻或别样的味道。

    勇气,这是陆斯恩给她的,不是面对俗世险恶,狂风暴雨的勇气,而是能平静地对高居圣坛之上的那些存在说“不”的勇气。

    《月经》中有一篇《使徒行传》,其中有这样的文字“遭难之後必获欢欣,旷野和乾旱之地,必然欢喜。沙漠也必快乐。又像玫瑰开花。必开花繁盛,乐上加乐,而且欢呼。圣徒的荣耀,并迦密与沙仑的华美,必赐给她。人必看见始祖的荣耀,我们神的华美。行走于世间,邪恶盛开之时,身负钥匙标记的女人,将是圣徒之母,必诞生荣耀。”

    克莉丝汀夫人松开手臂,天鹅绒披风如流水般顺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淌在柚木地板上,呼吸急促的女人轻轻解开腰间的珠链,露出小巧的腰肢,修长美艳的长腿。

    陆斯恩感觉有些眩晕,最美丽的身体拥有堪比天使魅惑之术的威力,他很难想象,面对着这样成熟性感韵味的身体,还能安然不动,这样的男人,还够资格称呼自己为恶魔吗?

    克莉丝汀夫人虽然不是去勾引陆斯恩,但是她的动作却充满着这样的味道,羞涩的眼神,微微扭捏的表情,缓慢的动作,颤抖的身体,都好像是即将经历初夜的少女。

    讨嫌的夜风偏偏在这时候停止,书房内的烛火不再摇曳,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许多,曾经恪守清教徒守则的她,第一次在光亮的环境下将身体裸露在男人眼前,而这个男人甚至不是自己的丈夫。

    陆斯恩注视着被小巧棉质内裤遮掩住的小腹下部,手指勾住内裤的边沿,往下轻轻一拉。

    克莉丝汀夫人忍不住出了一声惊呼,却没有去阻止,手足无措地站在这里,脸颊如同火烧般绯红,任凭这个男人盯着自己最隐秘的部位。

    陆斯恩表情凝重,这绝对不是一个男人此时应该流露出的情绪,因为他看到一把钥匙。

    准确地说,是一个钥匙的纹身,泛着柔和光芒的银白色,圆环下连接十字的简单造型,这便是多米尼克大陆无数教堂尖顶上高悬的教会标记。

    这个纹身浑然天成,绝非人工描绘,想起《使徒行传》中的那段句子,陆斯恩终于明白了。

    服侍克莉丝汀夫人穿衣服,那是侍女官多琳的职责,但陆斯恩做这件事情时,依然娴熟自然,仿佛只是在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上,天经地义地服侍女主人。

    “你就是那个——行走于世间,邪恶盛开之时,身负钥匙标记的女人?”陆斯恩望着克莉丝汀夫人的眼睛,那是一对仿佛装着半江水的眸子,淡若秋水。

    穿戴整齐的克莉丝汀夫人还是有些不自然,木然地点了点头,恍然间想起,刚才陆斯恩只是将内裤的边沿拉下了一点点,并没有暴露出太多的隐秘。

    天哪,我刚才在做什么?我居然自己解开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他的,他即使没有看到,也会相信我,会帮助我……难道我是一个那样的女人?

    “那么罗秀就是《使徒行传》里预言注定要驱逐邪恶,成为带着荣耀的圣徒?”陆斯恩突然笑了起来:“我们的格利沙尔塔小姐,只怕不会愿意。”

    “你还笑!”克莉丝汀夫人嗔怒着用小拳头砸在了陆斯恩的胸膛上,然后被自己这个小儿女的姿态吓了一跳,迅收回手掌,紧紧地扯着背后的腰带,“我不想让罗秀知道这件事情。”

    “成为新的圣徒?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罗秀将获得信徒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在这个时代,没有别的圣徒诞生分担这份荣耀,独一无二行走世间传道的她,甚至可以在俗世获得至高的地位,一如当年降临的始祖。”陆斯恩没有注意到克莉丝汀夫人心里正揪乱如麻,只是觉得有趣,如果罗秀成为一个圣徒,自己呢?一个追随圣徒的恶魔?

    还是说,恶魔的身体,圣徒的心。

    克莉丝汀夫人缓缓摇头,柔顺的眉皱了起来,忧虑凝结在她的眉心,“不是这样。在我明白身体上这个钥匙标记所代表的意义后,我就一直在寻求事情的真相。尽心寻找了多年,我都不明白到底是我的孩子会成为新的圣徒,还是成为圣徒降临人世的附体肉身?直到有一天,我那已经担任教皇国黑衣大主教的叔叔,将一个封印在宗教裁判所的古老宗卷交给了我。”

    克莉丝汀夫人抬起头来,用她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望着陆斯恩深邃的眼眸,满是无助和期盼。

第二十八章 异端

    奥斯瓦尔多被称为樱兰罗帝国历史上最杰出的文艺天才,在他早期的作品《光与暗的三面》中,便可以感悟到让人沉醉,璀璨闪耀的思想。

    许多人都不能理解这部歌剧的名字。

    光暗的对立显而易见,又相互依存。这个世界,一面是光,一面是暗,在《月经》的叙述中,最华丽壮烈的战斗也是生在光之君主和暗之君主的碰撞中。

    光与暗之间,存在的第三面是什么?年轻的奥斯瓦尔多在歌剧中通过迷茫的主角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难度除了光暗,就没有第三种独立的存在?

    宗教裁判所,第三种独立存在。

    隶属于教廷,代表着神罚的权力,在教皇的指引下,宣判异端,这就是宗教裁判所。

    因为这样的存在理由,宗教裁判所应该闪耀光芒,但让人奇怪的是,其中领执司的神职人员都穿着黑色的祭司袍,其中几位拥有最高审判权力的审判员,穿着和红衣大主教一模一样的神袍……除了颜色。

    他们被称为黑衣大主教。

    《日经》和《月经》,是胜利书写,留给世俗信徒的经文。

    胜利没有留给世俗的幕后暗影,存放在宗教裁判所里,作为黑衣大主教们审判异端的依据。

    于是黑衣大主教们在冷漠的审视异教徒时,无论处以何种极刑,他们都可以翻开某本古旧的羊皮经卷,找到其中的一些例子,告诉自己:“瞧,就应该这样做,对待不敬神的异端,任何手段都不过份。”

    宗教裁判所是崇尚光明的教廷中,黑暗阴郁味道最浓的地方,在这里封印的古老宗卷,记载的内容只会让俗世之人惊骇。所以这些宗卷都被严密封存,绝对禁止外泄,除了教廷的几个高层,谁也无法得知其中的内容。

    不愧是“闪耀神辉”的欧德修凡克家族,圣徒的后裔并没有把教廷和裁判所的许多禁令放在眼里,欧德修凡克家的那位黑衣大主教,违反禁令将封印的宗卷外传,而克莉丝汀夫人更大胆地留存了一份。

    看着克莉丝汀夫人用古典优雅的艾瑞亚字体书写着这些流淌着阴森,甚至有些诡异气息的内容,陆斯恩温和的脸颊上犹如镀上了一层喜拉雅雪顶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们打算这样对罗秀?”手感极佳,但韧度十足的羊皮纸在陆斯恩的手掌中变成细碎的粉末,接触到空气后,瞬间成为一点点燃烧的小火星。

    克莉丝汀夫人从未见过陆斯恩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即使在诵读《月经》,看着那些和他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战斗时,即使在看到那些形容战败最恶毒的词汇时,陆斯恩的笑意都温柔如水。

    然而,她却感觉到一股暖意,眼前这个恶魔,爱惜着罗秀。

    “米迦勒尚且会阻止亚伯拉罕将独子献祭,宁可折断羽翼,百万张脸闭目冥思,百万张口流尽鲜血,在燃烧的血荆棘中召唤出锡伯人的王,解救了苦难的锡伯人。留下《月经》中最光荣仁慈的一篇《出埃尔法记》。”陆斯恩冷笑着,又似乎在夸赞:“看来恶魔堕入深渊之后,天国放弃了俗世,感悟不到米迦勒的威能,如今的教廷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

    始祖代表神,行走于世间,彰显神迹,十二圣徒口述经文,历苦难修行传道,天国副君,光之君主,天使长米迦勒率众天使护卫俗世,这已经是遥远的历史,流传到现在,便成了神话,尤其是在宗教信仰相对自由的樱兰罗帝国,甚至有学认为这只是教廷蛊惑人心编造出来的故事。

    “敬畏之心?在多米尼克大陆上,教廷早已经失去了敬畏的对象。神太遥远,虽然敬仰,却无需畏惧,俗世之中,又有谁能让他们低下头颅?”克莉丝汀夫人想起那位如陆斯恩爱护着罗秀一般爱护着自己的叔叔,自嘲笑道:“如果不是叔叔找出这些宗卷,现教廷执行这个黑暗献祭的真相,我还只是觉得让别人决定罗秀的命运,有些过份而已。”

    “召唤出十二圣徒,伴随着教皇的脚步,往东方传道,让他权杖所在之地,都成为他的教土,所见之人,皆为信徒。这位教皇陛下的野心可真不小。”陆斯恩面对克莉丝汀夫人时,脸上的表情回复自然,用温和的笑意宽慰克莉丝汀夫人,“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罗秀已经不适合成为献祭的祭品了,一个将心脏献给恶魔的女子,不再是最纯洁的圣徒后裔,这已经不符合献祭的要求了。”

    “真的吗?”欣喜的克莉丝汀夫人没有忘却陆斯恩是一个恶魔的事实,在她眼中,这种献祭完全是一种恶魔的仪式,陆斯恩绝对是这方面的权威,他说不符合要求,罗秀就不会再背负那样的命运吧。

    母爱的光辉让她更加美艳动人,月色在她的周围添加了柔润的光泽,仿佛达文西思的名画《神之子》中哺乳始祖,浑身散神辉的圣母。

    “就是这样。但现在我们需要担心的是,我们不能让人现罗秀没有心脏的事情。如果教廷现了这一点,他们献祭的希望破灭,绝对会以异端的罪名,用最残酷的刑罚来折磨罗秀。就算你的叔叔,也无法为一个没有心脏的人,解脱异端的罪名。”

    克莉丝汀夫人丰润的嘴角泛起无奈地苦笑,在喜拉雅雪顶和恶魔签订契约,女儿可以摆脱成为献祭牺牲品的命运,却又让罗秀成为了异端,可真是福祸难测啊。

    “不需要太担心,这里是樱兰罗帝国。不是教皇国势力无处不在的法兰,塔利,日诺曼这些教国。以教皇权杖代表的神威命令加布里尔三世,将他最忠实的烈金雷诺特家族的大小姐献给教皇国,只要安德烈公爵不同意,我们的皇帝陛下绝对不会奉谕令。”陆斯恩走到窗前,探头看着罗秀的书房,女孩纤细美丽的侧影投射在窗帘上,安静得让人怜惜。

    “只要我们拥有保护罗秀的力量,让教廷无法暗中带走罗秀……不管是祭品的命运,还是异端的命运,都会远离我们的小姐。”陆斯恩微躬着身体,右手抚在左胸前,对美丽端庄的女主人说:“请相信一个恶魔,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主人的忠诚。”

第二十九章 恶魔的骄傲

    夜色中的雨,会让天空显得灰茫茫,砸在地面上泛起的水汽升腾到半空,形成一张大网,将整个伦德都笼罩在其中。

    雨丝划过耳边,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滴滴答答的水珠沿着屋檐的引水弧落下,折射着昏暗的路灯,仿佛光泽黯淡的珍珠。

    为生计奔波了一天的塔克区人们,并没有被秋雨勾起愁思,著名贵族诗人雪莱浮的大作《秋雨伦德》所展现出来的淡淡悲哀,触景伤情的自怜自伤,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

    “下雨了,不过就是要打伞而已。”因为长年累月做针线活,已经有些眼花的老妇人对春雨的生机,夏雨的奔放,秋雨的哀思,冬雨的冷漠,都是一个概念。

    锃亮的皮靴上沾染了点点黄泥,塔克区的路面可不像伦德其他地方那样一尘不染,头顶微秃,身材有些福的男人穿着干净的黑色长袍,慢慢地走到了塔克区沿河的花街之上。

    他没有打伞,雨点打湿了他头顶的丝,长袍上的湿迹不多,说明他漫步雨中的时间还短,一辆普通的单骑马车停在不远处等候着。

    “这位老爷,要不进来躲躲雨?”年轻的女人爱玛,微笑着对男人说道,她斜斜地依靠在门边上,屋内的光线照透了她身上不多的薄衫,勾勒出年轻女人妙曼的身姿。

    人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

    塔克区临街的房子都比较小,走进屋子,男人看到这个不到十坪的地方已经被挤的十分狭窄。

    两条有些年月的长条椅子掉落了斑驳的油漆,一盏高脚油灯放在靠窗的书台上,灯油快要枯竭了,燃烧时油浸的棉条会出噼啪声,附和着窗外的雨声。

    一袭淡蓝的帆布从屋顶悬了下来,在屋子里隔离出另外一个私密的空间。那里就是这个爱玛睡觉兼工作的地方。

    “我们这里,可是很少有你这样的老爷来呢。”爱玛看到男人坐到椅子上,悄悄地掩上了门,顺手挂上了门闩。

    “不会吧?”男人似乎很有说话的兴趣,“这里可是通往西里尔区的水道,那里的大贵族偶尔也会乘船从这里进入伦德吧……他们才是真正的老爷。”

    爱玛靠着男人坐了下来,虽然他身上微凉的湿意让自己感觉有些不舒服,“他们只是经过而已,从来不会多看我们一眼。他们认为塔克区就是一块污渍,应该让仆人打扫卫生时顺手擦掉。”

    “始祖行走人世时,膜拜他的有锡伯人的王,深山里的猎户,翻墙行窃的盗贼,他的目光不曾多注视谁一眼,也不会忘却任何人。神在天国上怜惜注视世人,贵族们少看你的一眼,神会多看你一眼。”男人望着爱玛,目光慈祥平静。

    爱玛觉得有些不适应,这个男人和别的客人不一样,那些粗鲁的汉子们,总是一进门就恨不得把她拔成白嫩的羔羊,然后用他们带着酒味和臭气的嘴,像肥猪拱食一样在自己身上到处砸吧着,让人恶心。

    或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老爷,但这可不是爱玛在乎的,她只想着几天后的房租。

    爱玛捧着男人的脸,解开胸口的扣子,眼睛中满是如水的媚意,“我才不在乎贵族少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神会多看我一眼……我只想让你看我一眼。”

    男人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自己三言两语不可能拯救这个沦落风尘的花街女子,只是帮爱玛扣上胸口的扣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币,“我只是想和你说会话,问你一点事情。”

    真是奇怪的男人……爱玛的小嘴噘了一下,她的眼睛很快就被闪亮的银币吸引了,一个银币……平常她可要接待近二十个客人。

    银币必须兑换成铜币,才能在塔克区流通,但爱玛并不在意这么一点小麻烦。

    将银币紧紧地拽在手里,爱玛爽快地道:“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呢?塔克区可没有什么让你这种豪爽大老爷关注的新闻,或你要找寻失散的亲人?就像隔壁街那个裁缝店的……”

    “不……不,我只是想问你,昨天下午,这里的河段上是不是出现了水鬼?”男人打断了爱玛,表情凝重,有些事情,牵扯上了背景势力都太大的人物,他必须小心确认。

    爱玛想起昨天的事情,拍着胸口,俏脸煞白:“你要问这件事情,可是找对人了。下午的时候我们都比较闲,当时我正靠着河堤招揽生意。还被那水鬼溅了一身水,吓死我了。”

    “那水鬼是什么样子?”

    “我当时吓得眼睛都直了,只觉得那东西一出现,把天都遮住了。后来才想起,它也只有往年进伦德的烈士敦军舰那么大,更像菜市场卖海鲜的伯杰从南部运来的那种八爪鱼。”爱玛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听说区里的老爷已经去请神甫来驱逐水鬼了。希望他们能把这东西赶走,天知道那东西是不是经文里说的恶魔,那就太可怕了。”

    “当然不是恶魔。海船就经常会碰到这种所谓的水鬼,其实它只是海里的一种巨型生物,像大鲸鱼一样。它的名字叫章鱼。”男人说着善意谎言,虽然《日经》教导不可说谎。

    如果是章鱼,怎么可能出现在伊苏河里,就是多明尼卡神学院里的古生物学也没有听说过有巨型淡水章鱼。

    在爱玛眼里,这个男人肯定是一个有身份地位和学识的绅士,他的话让爱玛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看来不用想着换地方住了。

    “你当时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手套,拿着手杖?”

    这个男人,便是地位尊崇的樱兰罗帝国红衣大主教孔特雷拉丝,他并没有见过陆斯恩,只是从莎柏林娜口中得到了这样的形容。

    至于莎柏林娜口中“特别讨厌的笑”,“装腔作势的语调”,“猴子一样精瘦”这种误导性的形容,孔特雷拉丝自然地过滤了,烈金雷诺特家培养的仆人如果是这种令人厌恶的样子,那么这个骄傲荣耀的姓氏真的可以改名为“麦格瑟里德”了。

    爱玛连连点头,脸颊上居然泛起一丝红晕,“我很早就看到他了,虽然他坐着一艘老旧的木船,但我知道他肯定是一个有修养风度的绅士。他没有像其他贵族在经过塔克区时脸上挂着不屑,还怕污秽了自己的眼睛一样。他看着我们的时候,脸上还有温柔迷人的笑意,眼睛中有一点缅怀的味道,好像塔克区曾经给他带来过美好的回忆……”

    被生活压迫,只得出卖身体的女子,何曾没有爱情的幻想?尤其是看到一个让人动心的男人,尽管知道不可能,却忍不住去幻想一下,爱玛毫不吝啬用自己最甜蜜的词汇去形容这个男人。

    孔特雷拉丝并没有不耐烦,附和着道:“哦,就是这个男人,他好像和一条大船上的人起了争执?”

    “是的,他是一个绅士,当然是那艘大船上的人侵犯了他。大船上那个乡下丑女人,想在伦德横冲直撞,居然指挥她的船去横撞这位绅士的小船。简直太过份了!”爱玛愤愤不平地道,“幸亏这位绅士没事,大概是这个丑女人太讨厌了,那水鬼……不,什么,那是什么来着?”

    “章鱼。”

    “那条章鱼在这位绅士优雅地跃上岸以后,将丑女人的大船击碎,天哪,我无法相信,世界上还有章鱼这种生物,它只是用无数只触角中的一只轻轻一拍,那搜大船便成了细碎的木片。”爱玛尽量回忆着,十分满意地道:“这位绅士享受的待遇,和大船上那些粗鲁无礼的人可不一样,我甚至看到那只章鱼,做出了一个低头行礼的动作,看来他的风度和修养都征服了这只章鱼……我明白了,一定是它看不惯那个丑女人侵犯这位年轻的绅士,所以击碎了大船。”

    孔特雷拉丝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爱玛。

    爱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希望他不会要求收回这枚银币,如果是那样的话,爱玛可不答应。

    孔特雷拉丝内心惊起阵阵波澜,勉强按捺住惊骇的心情,“你刚才说……那只章鱼,低头行礼?”

    “对,不过一只章鱼怎么会真的懂得行礼,只是动作碰巧相似而已。”爱玛觉得有些好笑,难度这个男人真的认为一只水里的动物会像一名绅士一样礼貌地低头行礼?

    ………

    …………

    爱玛担心的事情没有生,孔特雷拉丝安静地离开她的小屋,回到了马车上。

    雨声依然在车厢外淅淅沥沥地下,孔特雷拉丝回忆起了自己在多明尼卡神学院求学的日子。

    嘉比里拉分院,多明尼卡神学院众多分院中以培养出最多高级神职人员而闻名,孔特雷拉丝在嘉比里拉分院上的第一堂课,他依然记忆犹新。

    “曾经的大天使长,拥有十二枚羽翼的光辉使,天国副君萨麦尔,被神引见于始祖身前,神说:你们必须跪拜于他,他的地位仅次于我。萨麦尔不肯跪拜于前,并说出这样的叛逆话语:凭何要我这样圣火所生的天使,跪拜一个沙尘造的身躯。于是萨麦尔被夺去了名号,而成为唯唤「古蛇」的禁名天使。而后,萨麦尔便不为世人知所。但我们都必须记得,这便是七宗罪中骄傲这一罪的由来。”

    萨麦尔的去向,不管是《日经》,还是《月经》,都没有提到,但孔特雷拉丝却从这时候知道,这些由天使堕落而成的恶魔,都是绝对的骄傲。

    其中包括第二位不肯跪拜始祖的炽天使,后来的暗之君主,携天国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深渊,建立新的地狱国度。

    骄傲,几乎是恶魔们的象征,他们只会向自己国度里更高阶的存在低头。

    那只水鬼,自然不是什么章鱼,那是来自深渊地狱的恶魔。在伊苏河畔驻足的时候,孔特雷拉丝就已经感觉到了残存的恶魔气息,带着阴冷暗晦的气息,让人不适。

    原本红衣大主教只是认为,烈金雷诺特家罗秀小姐的侍从长只是学到了一些邪恶的召唤术,从而让莎柏林娜连续吃了两次苦头。

    但这个仆人若只是纯粹的召唤,那只伊苏河里的恶魔,也不可能向召唤行礼。恶魔们的骄傲,只屈服于同类的高阶存在。

    烈金雷诺特家的仆人,是一只恶魔。

    想到这样的可能,孔特雷拉丝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尤其是他知道这个仆人的全名居然是:陆斯恩·夏尔·欧德修凡克·烈金雷诺特。

    欧德修凡克啊,闪耀神辉的姓氏冠于一个恶魔身上,这种事情太让人震撼,难以置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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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法则介绍:
烈金雷诺特家的千金大小姐罗秀,骄傲的如同冬日里盛开的优香花,漫步在帝都伦德的街道上。
雾气打湿的地面散出湿漉漉的光芒,水气从伊苏河上弥漫出来,有着别样的景致。
罗秀身后跟着她的侍从官6斯恩,低调中显露出奢华的黑色燕尾服,洁白的手套,点缀着法兰水晶的紫穗佩剑,左胸前烈金雷诺特家族的马蹄型家徽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6斯恩,我讨厌这雾。”
“小姐,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个要求有些过份。”
罗秀轻哼了一声,“那算了,为了惩罚你无法驱散雾气的无能,你必须做一长诗。”
6斯恩犹豫了一下,弥尔顿、华兹华斯、雪莱、济慈的商籁体十四行诗他记得不少,但用徐志摩的《sayinggood-byetonet》,打这种小女孩,更合适。贵族法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族法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族法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