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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路的龙     闺秀txt下载     闺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一把菜刀横扫天下

    贺大娘顿时就怒了:“门口站个丫头就把你们得瑟成这样,要是站个少爷还不一窝蜂的跑去卖弄风骚?!”

    这大厨房里很久没进新人了,最年轻的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了,贺大娘这话可是够埋汰人的,几个婆子一哄而上,不依不饶地拉着贺大娘就往外走,非叫她看看那个小丫头。

    贺大娘被她们簇拥到了门口,一眼看到顾二抬起脚来又放下,犹犹豫豫地看着这边,见出来了人吓得连退了几步。

    贺大娘一看这小丫头的畏缩样子,心里就不喜,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丫鬟,厨房重地,一向不许外人进的,快快离开。”

    若是以往,顾二听了这番训斥就会立时退缩,今天知道若是退了回去还要吃一顿排头,索性豁出去了,含糊不清地说道:“是陈嬷嬷吩咐奴婢来这里帮手的。”

    其他几个婆子面面相觑,听不懂顾二说了些什么,贺大娘脸一沉,菜刀一翻,刀面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红色的光芒,逼近了顾二,质问道:“你是来我这里帮厨的那个小丫头?”

    菜刀离顾二的鼻尖不足一寸,她额上冷汗直冒,想要点头,又怕碰了菜刀,嘴巴里只含糊地呜呜了几声,贺大娘嘿嘿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阴风阵阵,恍若罗刹现世,贺大娘身边的婆子们一起退了一步,紧张的盯着贺大娘。

    贺大娘一把拽起了顾二的手腕,一手依然端着菜刀,拖着顾二大步向前走去,贺大娘本就生的高大,这一迈步,顾二就有些跟不上,跌跌撞撞地被贺大娘拖着向前走,贺大娘却不管不顾,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

    正当顾二以为要被拖死的时候,贺大娘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那些和你一起的小丫鬟都分到了哪里,你可知道?”

    顾二见她目露凶光,吓得一颗小脑袋疯狂点动,跟断了脖子一样,贺大娘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抱住肩膀,咧嘴一笑,气定神闲地说:“你一个不漏的说给我听,”说完这句,贺大娘低下头凑近了顾二,恶狠狠地威胁道:“漏了一个我就把你剁了包成肉包子。”

    顾二不敢隐瞒,再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她说的慢,纵是口齿不大清晰,贺大娘凝神去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贺大娘一一记在心里,待顾二说完了,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大步流星向前赶,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处雅致的小院子门口,贺大娘高声喝问道:“五姑娘睡了没?”

    就有大丫鬟满脸不快地打了帘子出来,见是贺大娘,立刻端了张笑脸:“姑娘刚进了食,还没睡了,大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贺大娘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命令着:“把今天分到你们这里的两个小丫头叫出来,大娘我要用上一用。”

    那大丫鬟登时就松了口气的样子,忙赔笑着:“大娘且稍侯,我就去唤她们出来。”

    片刻功夫,分到这里的两个小丫鬟并肩行了出来,贺大娘一打眼,见她们穿的衣服与顾二不同,就是冷笑两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在后面跟着。”

    两个小丫鬟出来前已经得了大丫鬟的吩咐,自然不敢不从,老老实实地跟在贺大娘身后,两双眼睛却一起向着顾二瞄去,见她很是可怜地被贺大娘拖拽着,都在心里暗骂,这个不懂事的惹了瘟神又来连累咱们。

    贺大娘片刻不停,带着顾二把李府的少爷小姐们寻了个遍,愣是把下午分出去的丫鬟又都找了回来,带着这二十个丫鬟,贺大娘拖着顾二浩浩荡荡地向着丫鬟们训练时居住的小院子行去。

    张婆子和陈婆子两个人差事完了,想着以后各自回太太手下办着不同的差事,就又亲热起来。指挥着胡婆子和郑婆子收拾下院子就准备各自回家,彼此间还颇有些依依不舍。

    婆子们给屋子落了锁,正准备出了院子时,院子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贺大娘手端着菜刀,威风凛凛地站在了门口,看了一眼,冷笑道:“好,好,你们四个都还在这里。”

    贺大娘人高马大,挡住了院子门,婆子们看不到她身后的小丫鬟们,陈婆子反应快,立刻就看向了胡婆子,以为胡婆子办事不利,没有把顾二送到贺大娘手上。

    胡婆子愣愣地开口说道:“那丫鬟已经给大娘送去了啊。”

    贺大娘仰天长笑,笑声里杀意凛凛,婆子们出了一身冷汗,都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贺大娘上前一步,把顾二从身后拽了出来,向着婆子们一丢,顾二趔趄了下,连着行了几步才止住了脚。

    贺大娘又转过头去,喝道:“还不都给老娘滚进来。”

    小丫鬟们骇的脸色惨白,挤在了一堆,颤抖着双腿迈了进来。

    贺大娘手里菜刀横扫,指向小丫鬟们,又指着顾二,向着几个婆子喝问道:“为什么单就给老婆子的这个丫鬟衣服又少袖子又少腿的?难道府里连套丫鬟的衣服也做不出来了?”

    没有等几个婆子辩解,贺大娘步步紧逼,连珠炮一样地发问:“为什么旁的人都面色齐整,独给老婆子的这个被打肿了脸?是不是想要打老婆子的脸?老婆子事先有没有叫你们好生调教这个小丫鬟?这就是你们调教的结果??”

    贺大娘越问越急,声音也随之提高,随着贺大娘最后一个问句,人人都看出来贺大娘气愤已极,菜刀脱手而出,凌空向几个婆子飞去,婆子们乱作一团,拥挤之下,那菜刀险险地落在了几人的脚边,入地足有两寸,只剩了个刀柄在外面。

    满场静寂。

    嘤嘤嗡嗡的声音从小丫鬟中传来,毕竟年纪小,经不的吓,有胆子小的就哭了出来,哭声在小丫鬟们中迅速蔓延,瘟疫一样传染四方,惊恐过度的小丫鬟们放开喉咙大哭。

    几个婆子也顾不得小丫鬟们了,她们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全无平日里的做派。

第十七章 做管事也是很不安全的(二更)

    贺大娘可不是个惜香怜玉的,呵斥一声,满院子的哭泣声瞬间小了下去,就算有不懂事的小丫鬟,也被旁边的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贺大娘两手叉腰,分腿而立,如同门神一般,双目圆睁,质问着几个婆子:“老娘刚才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陈婆子处事圆滑些,脸上还挂着两行泪,就嚎啕着喊道:“冤枉啊~”

    她刚喊出个冤枉,立刻被贺大娘打断,贺大娘很不耐烦地指着顾二脸上的伤问道:“这难道不是你们打的?”

    贺大娘不待婆子回答,看向顾二,命令着:“你说,是不是她们干的?”

    顾二往日里在顾家娘子面前受教,第一要不得的就是说谎,若是顾家娘子发现她有所隐瞒,轻则饿上一天,重则三天不许吃饭,这个教训顾二是记牢了的。

    顾二诚实的点了点头,陈婆子犹做垂死挣扎,解释说:“咱们打了她实在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那身衣服发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穿出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陈婆子话音一落,小丫鬟里的韩满娘,王小妹,顾怜花和黄花儿四人就变了颜色,吓得身子抖个不停,小脸煞白,这个贺大娘连管事嬷嬷都敢呼来喝去,几个小丫鬟还不是说剁了就剁了?

    贺大娘眼睛一斜,在小丫鬟里扫了几眼,冷笑道:“你当我老婆子是个傻的?她胆子这么小,怎么会自己动手剪衣服?定是旁人动的手,可除了这个小丫鬟,还有那个丫鬟身上有伤?难道你们处事不公?”

    怎么办,是认了欺负顾二,还是处事不公?几个婆子眼里射出了绝望之光,再没有任何辩解之词。

    贺大娘得了答案,上前两步,一把拔出菜刀,横架在四个婆子面前,态度强硬地说:“老婆子当初就说了,若是调教不好,你们几个就去给我刷锅洗碗倒泔水。”

    陈婆子素日里是跟在大太太身边的,最是清楚这个贺大娘的底细,知晓今日里这个亏已经是吃定了,也就不再辩驳。乖巧地点了头,应道:“只不知大娘要咱们去做上几日工?”

    此话一出,张婆子是满脸惊诧,胡婆子和郑婆子心有不甘,小丫鬟们不了解情况,这几个婆子最是清楚,她们好歹也熬成了管事婆子,这次辛苦办完了差事,太太那里应该还有打赏。

    若是按照贺大娘说的,去灶上刷锅洗碗倒泔水,岂非不是自降身份,成了粗使婆子?!以后又如何督促底下人办差?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应承的。

    可看陈婆子的样子,又哪里有一丝勉强,分明是心甘情愿的样子,张婆子就有些惊疑不定。

    陈婆子见她们几个还在犹犹豫豫的,贺大娘脸上已经有些不快,顾不得其他,压低了声音恼道:“你们可知道郭妈妈?咱们要做的事情,她昔日里也做过!”

    郭妈妈?大太太的陪房嬷嬷,大太太最最依赖最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郭妈妈?

    张婆子率先反应过来,伸出双手强按着胡婆子和郑婆子的脑袋低了头:“一切听贺妈妈的吩咐。”

    贺大娘见几个婆子服软认输,冷哼一声,转过头来对着一群小丫鬟吩咐道:“你们都回去伺候主子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一群小丫鬟如蒙大赦,脚底抹了油般互相搀扶着飞奔而去,隐隐传来了腥臭之味,想必是哪个不堪吓的尿湿了裤子。

    贺大娘扬起头,菜刀插在了腰带上,两手背在身后,慢吞吞地晃起了四方步,顾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再后面,是四个垂头丧气的婆子。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停下脚步指指点点,张婆子恨不能撕下块衣襟来遮住头脸,陈婆子低着头,这趟差事算是办砸了,太太那里还不知道如何交代了。

    主子们都用过了晚饭,灶上的婆子们得了闲,搬出小杌子坐成一圈,手里或是拿了针线,或是抓了把瓜子,正闲聊着。

    面朝外的婆子最先看到了贺大娘,立时站着叫了起来:“贺嬷嬷出去一躺还带回来几个大活人。”

    其他的婆子闻言转头去看,见了贺大娘身后的婆子们,都掩嘴笑了起来,贺大娘还没走近,就喝道:“你们这群懒婆娘,又在这里吃茶卖乖,主子们的宵夜都备好了吗?”

    就有个生的团团圆圆像是新出锅的包子一样的婆子站了出来,笑眯眯地回道:“老夫人的参茶,大太太要的燕窝,少爷们的蟹黄包,小姐们的银耳汤都在炉子上熬着呢。”

    贺大娘一听,脸上就松快了些,指着身后的四个婆子吩咐道:“你们几个现在就去给我干活,一个刷锅的,一个洗碗的,两个倒泔水的,正好。要是表现好,给老婆子干一个月也就罢了,要是表现不好,哼哼……”

    陈婆子赶紧带头应了下来,如何还敢表现不好?表现不好,怕是要做一辈子的粗使婆子了。

    几个人挽起袖子就进了伙房,贺大娘使了个眼色,方才答话的团团包子就跟着几个婆子进去了。

    胡婆子和郑婆子还好,平日里在家也要做事的,陈婆子可真是养尊处优的了,细皮嫩肉的手一伸出来,连包子婆都啧啧称赞,又白又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太的手。

    包子想也不想就分了陈婆子去洗碗,又叫张婆子负责刷锅,胡婆子和郑婆子环视一周,见伙房的小桶里干干净净,暗自庆幸时,包子把后门一推开,现出几个半人高的装的满满当当的大桶来,她指着大桶旁边的几个小点的挑桶说:“把这几桶泔水都挑到二门外去,三更以前要挑完。”

    吩咐完了,包子也不怕几个婆子耍奸卖懒,出了灶房给贺大娘回禀去了,回复完,包子瞥到了整个人都缩到了贺大娘身后的顾二,随口问道:“那个丫鬟大娘准备如何安排?”

    贺大娘方想起来还有个小丫鬟是分到她这里来的。

第十八章 厨房重地蜚短流长

    贺大娘一把将顾二从身后拎了出来,细细打量之下,这丫鬟连眼睛都不与她正视,心里火气,把顾二随手一丢,冷漠地说:“如今灶上刷锅洗碗倒泔水的都有了,就叫她去烧火吧。”

    烧火?烧火啊,顾二心里一松,绕了一圈还是干回老本行了,她从五岁起就负责烧火做饭,这个最是拿手,面上顿时露出了些喜色。

    顾二的脸本就红肿不堪,一笑,更加骇人,贺大娘白了她一眼,话里有话地说:“别以为烧火是个轻省的活,说句不好听的,烧火可比刷锅洗碗倒泔水重要多了。”

    贺大娘这句话声音大了点,里面干活的四个婆子听了,都有些恼,这调教了半天小丫鬟,转过头来,最次的小丫鬟竟然也压了她们一头,搁谁不生气?!

    几个婆子生着闷气,听到贺大娘的大嗓门又传了来:“你若是烧不好火,这刷锅洗碗倒泔水的伙就都叫你干了。”

    婆子们顿时轻快起来,都盼着顾二不会烧火把她们解救出去。

    见天色黑了,灶上的婆子们都收了小杌子,三三两两地回到了厨房里,顾二跟在后面进了厨房,见里面十分宽敞,足可容纳百人,房梁架的很高,仰头可以看见梁上挂了许多腊肠腊肉,中间一张大方台,上面摆满了菜刀菜墩,又有各种半处理的食材,靠墙是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放满了鱼肉蛋奶,瓜果鲜蔬。

    隔着方台,对着墙的一面是一排灶台,已经过了饭口,大多数炉火都熄了,只有三两个被压的冒出丁点火星的上面还坐着锅,热气腾腾地散发出阵阵香气。

    顾二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包子婆看到了,顺手掀开锅盖,掏了两个包子塞给她:“喏,吃吧。”

    热乎乎的包子到了手里,顾二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贺大娘瞥到了她们二人的小动作,喝骂道:“那是给少爷们准备的宵夜,怎么随便就给她吃了。”

    包子婆嘟囔道:“平日里谁肚子饿了不都是如此取用的么?”

    贺大娘白了她一眼,劈手夺过顾二手里的包子,见晶莹剔透的包子皮上有了几个黑印,脸一黑,从灶台旁一个小碗里抓一把芝麻就洒了上去,又用手糊弄了几下,待那包子变成了麻脸,把笼屉打开,重新把两个包子丢了回去。

    刚巧贺大娘做完这等掩饰的活计,少爷们房里的丫鬟三三两两的就来取宵夜了,贺大娘面不改色的清点了数目给她们放到食盒里。

    有个眼尖的丫鬟见了那两个洒满了黑芝麻的蟹黄包,看上去比旁的高档许多,立即伸手去拿,旁边就有人伸出手来挡了一下,笑意盈盈地说:“我们四少爷最馋这个了。”

    先出手的丫鬟翻了翻白眼,不就仗着四少爷是大太太出的么,她心里忿忿,手却缩了回去,拿了另外的包子。

    丫鬟们取完包子,干着杂活的几个婆子看的目瞪口呆,灶上的婆子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明显贺大娘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了。

    贺大娘把手在围裙上来回蹭了两下,不动声色地把方台的竹子簸箕向着外面拉了拉,又把上面的盖帘揭了,露出一簸箕的凉馒头。

    顾二饿的狠了,一双眼睛黏在了馒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时不时的还吞一口口水。就是不动手去拿。

    贺大娘看了她半晌,哼了一声,拿起盖帘刷的一下把馒头又都盖上了。随手指了个婆子吩咐道:“把这小丫鬟领了去,给她安排个睡觉的地方。”那婆子应了,带着顾二去了。

    待伺候主子们的丫鬟取完宵夜,厨房一天的工作也进入了尾声,贺大娘见强制来的四个婆子还算勤勉,就放了她们回去,要求明日早早来干活,四个婆子千恩万谢的家去了。

    包子婆忍了半晌,见人都散去了,只剩她和贺大娘收拾首尾,忍不住说道:“大娘,为什么不给那个孩子吃点东西?”

    贺大娘面色一沉,恼道:“就那个没骨气的东西?!饿死了最好,饿成那副样子都不知道讨吃的,性子实在是过于绵软。”

    包子婆被贺大娘堵的没话说,轻叹一声,和贺大娘收拾整齐了,一起锁了门。

    因为厨房早上要准备满府的早饭,大厨房旁边另起了几个屋子,给当值的婆子留宿,其中最大的一间却是贺大娘的,她无儿无女,就住在这府中。

    先前遣出的婆子领着顾二却是刚巧去了贺大娘的隔壁,擦着了油灯,顾二抬眼望去,见这里比接受小丫鬟速成训练时住的屋子大多了,里面有炕,炕上有桌,桌旁还有个两个炕箱,地下有几,围着茶几还放了几个方凳。

    那婆子脱鞋上了炕,打开炕箱,取出了一套被褥放在了炕上,眼皮不抬地吩咐道:“以后你就住这里,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起早了。”

    话罢,婆子又取了一套被褥,给自己铺上了,顾二脸上有伤,也无需洗漱,干脆脱了鞋子上炕,进了被窝,发现这被子虽然不如小丫鬟训练时盖的蓝色碎花被子新,却比那被子厚上许多,压在身上厚实的很,有点喘不上气来。

    身子下面也暖烘烘的,原来这屋子都是接了厨房的火灶,白天烧了一天,晚上睡正好。

    顾二进了被子,那婆子也进了被子,却没有熄灯,又过了一会儿,陆续地又进来五六个媳妇婆子,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洗漱了又翻出被子铺盖,吹了灯,却还不睡觉,捂住被子唠起闲磕。

    顾二缩在被子里,静静的听着她们的八卦,一个有些尖细的嗓子说:“今天来取包子的那个四少爷的丫鬟你们看到了没?”

    立刻就有一个稍微低沉的声音应了她:“怎么没看到,真是笑死人了,被贺大娘蹂成那样了,还抢着要吃。”

    头先说话的尖细嗓子又道:“那你知道跟她抢包子没抢过的是谁的丫头吗?”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一下,见没人应她,得意的说:“是七少爷的丫鬟,你们以前都没见过吧?”

第十九章 烧火也是个技术活(二更)

    她这次没有等人应她,继续滔滔不绝地道:“咱们府里就七少爷是庶出的,向来不受待见,还是最近他亲舅舅中了举人,大太太才吩咐了,叫以后和其他的少爷一样的份例。”

    空中传来了一声叹息,有个老成的声音接道:“不受待见的主子还不如奴才过的舒心了,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了。”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顾二渐渐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天还蒙蒙黑,顾二习惯的睁开了眼睛,身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顾二慌忙起身,就有人擦亮了油灯,屋子里的媳妇婆子们都穿戴整齐了。

    年纪大的两个婆子瞌睡少,起的早,已经烧了两盆热水。按照年纪资历轮流洗了脸面,顾二穿好衣服,见别人都洗漱完了,凑上前,见盆里的水已经浑浊不堪,就随便往脸上泼了两把了事。

    昨日领顾二回来的婆子扫了一眼,见都妥当了,单指了顾二,吩咐道:“你把被子都收起来再来厨房。”

    顾二缩了缩脖子,点头应了,婆子和媳妇们就出了门。

    顾二逐一收起被子,到了靠墙上一床的时候,愣了一下,灰蓝色的褥子上一滩暗红,顾二在家也做着清洗衣物的活计,自然晓得,顾家娘子每月都有那么几天不小心。

    她有些犹豫不决,是清洗了再去灶房,还是放着不管,顾二望到地上的两盆温水,一咬牙,下地端了一盆上来,把脏了的那一块地方搓了两把,洗的干净了,因为湿了一块,这褥子就铺在炕上没动,其他的褥子仔细的叠好,收了起来。

    磨蹭了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经不像刚起的时候那么黑,昏暗的看得见人影了,顾二听见外面呼来喝去,知道大部分人都起了,赶紧下床,关上房门奔着灶房去了。

    灶房大门洞开,婆子媳妇们川流不息,贺大娘的大嗓门不停地喊着:“给老夫人做的富贵花开做好了没?做好了赶紧上屉,要赶不及老夫人用饭的时间,老娘扣了你们月例银子。”

    顾二紧走两步,进了伙房,兵荒马乱中一眼看到站在正中的贺大娘面目狰狞的发着号施令,如同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

    顾二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根本不晓得自己该干吗,贺大娘很快注意到了她渺小的身影,眼睛一睁,骂道:“你个小懒蹄子,一个晚上就学的和那些肥婆娘一样,还想等主子们吃了早饭再过来?!”

    顾二任由贺大娘喷的口沫横飞,也不敢解释自己是因为那婆子要她叠被子才来的晚了的,以前顾家娘子最烦顾二解释,一律被顾家娘子定性成顶嘴。

    贺大娘却不像顾家娘子那么闲,可以无限的骂下去,贺大娘一边骂,一边伸出手揪住顾二的耳朵把她拎到了灶前,随手一指道:“你赶紧把这个灶膛给我引燃了,等下给太太们炒几个素菜要用。”

    顾二顾不得其他,随手抓起一把稻草就要往炉膛里塞,却被贺大娘一把打掉,骂道:“你会不会烧火?这炉子是烧的泥炭,你抓一把稻草做什么?”

    顾二登时傻眼了,往日在家里,向来是烧着稻草做饭的,需要一直往炉膛里送着稻草,还要用大蒲扇不停的扇着风。

    贺大娘见顾二呆立不动,心中来了气,把她一把推开,亲自动起了手,口中喝道:“你连火都烧不了,还能做什么?!又来了个吃干饭的,看什么看?你们两个,没锅刷没碗洗赶紧给我洗菜去,老娘这里不养吃干饭的闲人!”

    看着顾二热闹的张婆子和陈婆子讪讪地转了身,自有人塞了菜给她们洗。

    贺大娘把劈好的小木柴横竖交错的垒在了灶里,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泥炭,炉子上坐上个大茶壶。

    随手抓起一把稻草在旁边的灶里引燃了往灶门里一捅,很快,炉子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有白烟从灶门里冒了出来。

    贺大娘被呛的咳了几声,白了一眼傻站着的顾二,怒道:“没有眼力架的东西,老娘都引燃了炉子,没看到出烟了么?不会拿扇子来。”

    顾二忙拣起了灶台上的蒲扇,蹲在炉前使劲扇着,白烟渐渐散去,木柴爆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见烧的通红的泥炭熊熊燃烧起来。

    贺大娘又去协调旁的婆子媳妇了,厨房里一片忙碌,主子们的早饭是昨儿个就由各房的大丫鬟来定下了的,别说每人口味都不一样了,同一个主子每天花色都要变。

    就拿今天早上来说,老夫人要香米清粥配八样小菜,再加一碟子卷成富贵花开样子的素花卷;大太太那里特意嘱咐了要吃绿玉竹笋和清炒苦瓜,没说吃什么主食,贺大娘一发话,就把昨天剩的几个蟹黄包给补上了。

    主子们吃的花样多,数量又少,做起来极为繁琐,其他下人们按照等级各有份例,一等丫鬟小米稀饭配两碟小菜,到了小丫鬟们就只有稀饭配咸菜了,总归是熬上几锅米就可以了,比主子们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倍。

    顾二是个心眼直的,从贺大娘叫她扇火的时候开始就一门心思的打着扇子,一点也不爱惜力气,频率稳定而且使的力道极大。

    等贺大娘忙完一摊子活,端着洗净的菜过来时,一眼望见那炭火已经烧的灰白,马上就要熄灭了,气得一脚踹开顾二,破口大骂:“你个小瘟神是专门来给老娘找麻烦的吧?!烧个火也不会烧,看个火还能把火给看灭了,你是来祸害老娘的吧,这着急忙慌的叫老娘如何再生个火来?!”

    顾二被踢的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稳住后立刻爬了起来,记起了陈婆子教导的规矩,双膝跪倒在地,两手撑在身前,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顾二脸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她磕的又用劲,额头上立刻就渗出了血。

    贺大娘一见,却更加生气,又是一脚踢开顾二,骂道:“你个不中用的,别在老娘面前碍眼。”

第二十章 对你笑的未必是好人啊,顾二

    话一说完,贺大娘也顾不得顾二了,端着两盘子切好的青菜连声吩咐:“赶紧把煮粥的那个大锅给我端下来,先用那个炒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一人握住一边,把给下人们熬得粥抬了下来。

    贺大娘皱着眉头看了眼火,这个灶烧的却是稻草,此时有些后继无力的样子,旁边管着灶的婆子塞了一把稻草进去,火头马上就凶猛了起来,贺大娘却还是不满意,火太旺又烧不久,快炒出来的菜吃起来定然还是半生的。

    贺大娘叹了口气,实在没辙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她单手提起了铁锅架在了灶上,准备加油炒菜。

    顾二咬了咬下唇,这一片麻烦全由自己而起,无论如何,也得做点什么弥补,她狼狈地爬了过来,抓起把稻草就往炉膛里塞。

    贺大娘正要发作,却见铁锅开始升腾起白烟,锅底迅速烧红,当下顾不得管教顾二,抓起油壶一倒,哗的一下升起三尺高的火苗,贺大娘眼疾手快地把切好的竹笋向着火头一洒,爆炒两下,迅速出锅装碟,在上面浇了勺事先做好的卤汁,竹笋青翠欲滴,配上绛红色的卤汁相得益彰,单只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旁边打下手的媳妇马上把菜上面又扣了一个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准备好的红漆食盒中,这食盒也是特制的,比一般的食盒大上一些,中间有个夹层,放了个小巧的炭炉进去,这样冬天再寒凉,菜肴也不会凉掉。

    顾二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贺大娘一声厉喝:“手别停,再烧个旺火出来。”

    顾二抿紧双唇,两只手不停的传送着稻草,又时时拿起扇子来猛扇,灶火稳定而持久的燃烧着。

    贺大娘手脚麻利的又爆炒了两碟青菜出来,一一放进了食盒里,呼出一口长气,这大太太是最难伺候的了,嫁过来以前是杭州知府家的千金,一张嘴巴最是挑剔不过,喜食青菜,又对火候要求的甚是苛刻,有一点不满意就不肯吃了。

    大太太饿着肚子就心情不好,她又掌着家,搞得阖府上下胆战心惊的,每天大太太的伙食都被贺大娘当成了重中之重来抓。

    今天里顾二烧坏了火,还以为要被折腾一下了,没想到这丫头不会烧炭炉,烧起稻草来还真是行家里手,火头控制的一等一,这伙房里的婆子媳妇们没一个比的上的。

    贺大娘一想,也难怪了,这丫头小家子出身,哪里用过炭炉,心里对顾二的怨气也就消了些。

    等各房的丫鬟们来取走了食盒,府里各处的下人们也都来领了早饭,包子婆开始招呼厨房里的媳妇婆子们用早点。

    就在厨房正中的长台子上开了块地方,各种面点小菜摞了两层,仔细看去,太太们少爷小姐的早点在这里都能寻到影子,给大太太的绿玉竹笋也留了一小碟出来。

    灶房里的婆子们人手一个大碗,七手八脚的把喜欢的菜点夹进了碗里,片刻功夫,台子上就空了下来。

    一人一把小杌子,坐在了方台和炉子间,坐了长长一溜,一边吃着一边聊着闲话。

    顾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双眼睛在方台上扫了一圈,发现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强忍着饿靠在了灶台边上。

    包子婆笑眯眯地端着一个陶瓷大碗过来了,里面冒尖堆着两个包子冒着热气,下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菜,包子婆把碗向顾二怀里一塞,又抓了双竹筷给顾二,温和地说:“吃吧。”

    顾二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包子婆一眼,用手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滚到了手中的碗里。

    包子婆摸了摸顾二的头,叹道:“可怜的孩子。”

    顾二的眼泪掉的越发凶狠。

    贺大娘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傻瓜,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媳妇婆子们吃完了早饭,歇了一会儿就要开始准备午饭了,顾二见几个炉子都熄着,只有一个烧着碳的压了煤灰,温温的烧着,上面坐了个炖锅。

    一时间无事可做,顾二看到包子婆手持菜刀剁着肉馅,主动凑了上去,怯生生地说:“我可以做这个。”

    她声音太小,刚开始包子婆都没有听到她说话,顾二情非得已,只得伸出手拽了拽包子婆的袖子,稍微提高了点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包子婆这才注意到顾二,她当下就把菜刀递给了顾二,顾二受宠若惊的双手接住了,周遭的几个婆子媳妇冷眼旁观,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说着:“这老东西又欺负新人了。”“先看看,若是个好欺负的,咱们不妨也利用利用。”说着,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

    顾二就像是初出蛋壳的雏鸟,把第一个给她温暖的视为了亲人,恨不能肝胆涂地抛头颅洒热血的报答之。

    包子婆给了她这个机会,顾二十分珍惜,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表现。只是她毕竟年幼,拿着菜刀却够不到菜墩,左右张望了下,见厨房大门旁边放了一溜青石,就把菜刀先放一边,得得得跑过去,两只手使力,费劲的搬了块青石来,包子婆笑盈盈地立在一旁,连声夸奖着:“这新来的丫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有一把子力气。”

    旁的人都在心里冷笑,七岁的孩子再有力气有你个婆子力气大么?光会说漂亮话也不搭把手。毕竟是做熟了的,彼此性情如何早已知晓,这些媳妇婆子也都不去拆穿包子婆,打定了主意要看顾二的笑话。

    顾二站在青石之上终于能够得到菜墩了,菜刀是好刀,刀背足有半指厚,顾二必须两手握住刀柄才举的起来,还好她人虽瘦小,却很有几把子力气,又不惜力气,当当当当当,嘈杂的厨房里顾二剁肉馅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引得人人侧目,心道,果然是个好苗子,可惜被那老东西抢了先。

第二十一章 生而懵懂终于开了窍(二更)

    贺大娘此时不在厨房里,每天上午,佃农都要送新鲜菜过来,为了保证主子们能吃到最好最新鲜的蔬菜,李府在这附近一共买下了三块上等良田,分别包给了不同的佃户。

    只有最好最新鲜的菜才会被留下,并且以高出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收购,另外两家没有被选上的就可以拿去卖了。

    贺大娘对这个事情很上心,每次都是亲力亲为,今天里她很满意,三家的菜都不错,贺大娘心里盘算了一下,刘姓佃户的菜被留下的次数最少,就点了他的名字。

    刘姓佃户感激的差点没有扑上来抱住贺大娘的大腿了,若是他家的菜老是不能被选中,就有被主人家换掉的危险,到时候一家老小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贺大娘唤了几个粗使婆子把这十几筐菜都挑起了,迈着大步回了厨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做中饭了。

    不知道今天中午府里会不会宴客,若是宴客,还要额外做上酒席,搞起来十分麻烦,早早准备的好。

    贺大娘一边寻思着,一脚迈进了大门,猛地看到生的小小的顾二踩在了青石上奋力的举着菜刀的样子,怒从心起,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卸下菜刀,把顾二拽下了青石。

    贺大娘指着青石对顾二喝道:“这是府里腌菜时用的压缸的青石,专门从海边运过来的,可以自生盐沫的,一块就要五两银子,你随随便便踩了上去,脏的来以后还怎么用?”

    顾二被贺大娘一顿指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晓得自己做错事情了,却不知道如何弥补。

    包子婆早在贺大娘上来夺下顾二菜刀的时候就把头转了过去,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又担心顾二把她咬出来,就斜眼去看顾二,一看之下不禁一怔,顾二根本没有向她看一眼,那孩子猛地跪倒地上,对着贺大娘磕起头来,一个字都不说,就是梆梆的磕着头。

    厨房里静的只听见水开时咕咚咕咚的声音和顾二磕头的声音,这孩子真下死力,梆梆的声音可以媲美她方才剁肉的声音了。

    婆子媳妇们都有些于心不忍,一起看向贺大娘,想要开口求情的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贺大娘一脸铁青,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愤怒异常的事情一样。

    贺大娘一脚抬起,踹飞了顾二,高声骂道:“你就会磕头吗?你爹娘生你出来就是为了叫你给人磕头的吗?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多想一想,为什么非要犯上错麻烦别人?”

    贺大娘这一脚没留力,顾二被她踹的一直滚到了灶台边上才被挡住了身子,一停下来就捂住胸口咳个不停,脑子里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恍惚间什么东西一下断裂了,眼前豁然开朗。

    顾二从小不受顾家娘子待见,一直以来说是女儿,做的却是奴婢的活计,每日里顾家娘子非打即骂,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排头,她能活到七岁已是万幸。

    何曾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做人的道理,顾二本就不是个笨的,当下不顾自己依然剧烈的咳着,挣扎着爬到了贺大娘脚下,端端正正地又磕了个头,别说贺大娘了,其他婆子的脸色都变了,这孩子真没眼力架啊,刚才就因为磕头挨了一脚了,爬起来又巴巴地赶来磕头。

    贺大娘的右脚立刻就抬了起来,眼见又要踹到顾二身上,顾二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贺大娘,仿佛没看到向着她脸上踩来的大脚,坚定地说:“请大娘教我。”

    贺大娘的脚在半空中停留半晌,终于还是缓缓的收了回去,一老一小对视半天,贺大娘嗤笑一声,口中缓慢而清晰的道:“你想叫别人教你,凭什么?”

    话罢,贺大娘不再搭理顾二,转身开始筹备午饭,婆子媳妇们见状也各就各位忙活起来。

    顾二抿紧嘴唇,从地上爬了起来,固执的跟在贺大娘身边,贺大娘抓了一把菜,她就学着抓了一把菜,贺大娘拎起菜刀,顾二也去找了把菜刀提着,贺大娘被顾二搞得十分不耐烦,一把将顾二推开,恼道:“你个小畜生别忘了自己的本分,那边的几个炉子都给我看好了。”

    顾二顺着贺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一溜五个灶,全是烧木材的,灶上放着三尺大锅,是给下人们烧饭时用的。

    往日里这五个灶是由两个婆子照看的,还要经常扯皮,为谁看两个灶,谁看三个灶争执不休,贺大娘要个烧火丫鬟的初衷也就是叫小丫鬟看一个灶,另外两个婆子一人看两个就完了。

    贺大娘叫顾二一个人去烧五个灶,明显是难为她了,一旁的丫鬟婆子们都窃笑出声,这小丫鬟太讨人嫌,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顾二脸上却露出了欢喜之色,一双小眼睛睁得圆圆的,清澈明亮,红肿的见不得人的脸上闪发出了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她对着贺大娘认真的鞠了个躬,就跑到了那五个灶前。

    媳妇婆子们窃窃私语,这个顾二,怪不得名字里带了个二字,果然是二的,不让磕头就改鞠躬了。

    贺大娘手里的菜刀啪的一声劈在了菜板上,菜刀直直地立在了上面,刀把斜斜向上,贺大娘两手叉腰,环视左右,怒吼道:“都不用做事了?!来了个小丫鬟把你们乐成这样,要是来了个唱曲的,吐沫星子还不得把这灶房给淹了。”

    媳妇婆子们一哄而散,各自去忙,没人注意到,顾二在五个灶前看了又看,观察一番后,奔去抱了些稻草进来,放在灶前,每个灶前的稻草数量却又不一样。

    转眼到了晌午,火房里的炉灶都生起了火,原本负责顾二这五个灶的两个婆子乐的看起了热闹。

    顾二也不喊她们帮忙,把五个炉子都燃着以后,来回奔跑,让五个灶都维持了弱弱的火头。

    等做饭的婆子把米淘好,往两边的大锅里倒上,又填满了水,另有炒菜的婆子过来,占了中间的三个大锅。

第二十二章 缓慢觉醒的小丫鬟呦

    两边煮着稀饭的灶里顾二架了几根粗若儿臂的木柴,烧的缓慢而持久;看顾中间炒菜的灶时,顾二却是看着那三个炒菜的婆子手里的菜,若是青菜就塞一把稻草,若是炒着肉就把柴火拨一拨。

    几个婆子往日里炒菜,还要呼喝着要火,今天一句话都没说,炒完菜,见那肉色鲜艳,青菜翠绿,中间那个八字眉的婆子立刻就夸道:“这火烧的真是好,瞧这菜的颜色,都不像是我炒出来的了。”旁边的两个婆子也连声附和着。

    顾二抹了把额头的汗,嘴角忍不住向上弯,她在家里烧了两年火,也没得了顾家娘子一次夸奖。

    却没注意到原本负责烧火的两个婆子一脸阴晖,有个嘴巴尖尖的就不满的插话道:“刘嬷嬷的意思是咱们往日里烧的火不和你心意了是吧?怎么的,咱们以前烧火还让你把菜烧糊了不成?”

    那个八字眉的婆子就有些讪讪的,赶紧陪起了不是:“哪里啊,只不过见这丫头也不容易,就想鼓励一下哎,我骗小孩子的话你也信了。”

    几个婆子立刻和好如初,互相恭维起来。

    顾二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她低着头侧身站到了一边,无精打采的看着煮稀饭的两个灶。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边烧着稀饭的锅里散发出阵阵香气,一个婆子上前拿了筷子插进去,筷子直直的立住了,就叫顾二把几个炉子的火熄了。

    这时开始有丫鬟媳妇来取饭,方才炒菜的三个婆子已然忙别的去了,两个烧火的婆子在锅前一站,一人一把大勺,给来打饭的人舀上一勺子菜,再添点稀饭。

    两个人顾着五个锅,手忙脚乱的看不过来,嘴巴尖尖的那个婆子眼睛扫到闲在一旁的顾二,就喝道:“现在不用烧火,也不知道帮忙打饭,这本来就是你的活计,还想偷懒不成?”

    顾二赶紧上前,那婆子捉了一把饭勺给顾二,叫她给小丫鬟们打稀饭。

    恰好轮到一个紫衣的丫鬟,她手里端着饭碗,不情不愿地到了顾二面前,这小丫鬟身轻力薄,能打多少饭?

    顾二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顾家娘子饿了多少顿,记忆里就没有吃饱饭过,最是见不得别人饿肚子,很是热情的舀了满满一勺子给紫衣丫鬟倒进了碗中。

    厨房里的婆子们霸道惯了,打饭向来看心情,紫衣丫鬟何曾见过如此大方的,顿时喜笑颜开,对着顾二奉承不已,见她衣着破烂,相貌不堪,就笑着说:“妹妹真是菩萨心肠,打的这么满,怕是晚饭都不会饿了。”

    顾二被她一夸,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下唇微微低了头,那紫衣丫鬟打了饭回去,遇见几个相熟的,就点拨她们去顾二那里打饭。

    顾二面前很快排起了长队,她也不看等级,不看年纪,不管什么人,都是满满的一勺子加进去,没多久,她手里的那锅粥就见了底。

    尖嘴婆子突觉不对,怎地到她这里打饭的人多了起来,她扭头一看,顾二勤快地端着空锅正要去清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把饭勺一摔,上前一把抓住顾二的头发,破口大骂:“你个丧门星专门来祸害老娘的,五十个人的饭食你打了二十个人就没了,你想叫老娘自己掏腰包请三十个人吃饭不成?!”

    一群丫鬟媳妇还等着吃饭,见灶上的人吵了起来,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也不上前劝解。间或窃窃私语,有和顾二一起受训的小丫鬟被派了出来取饭,就低声给别人说起顾二的丰功伟绩,还指着顾二一身的奇装异服指指点点。

    就都说起顾二的不是来,说那婆子也真是委屈,摊上这么一个不知事儿的,方才在顾二这里打了饭的也有几个,见了热闹不舍得走,也跟在一起起哄。

    贺大娘正忙着给主子们烧菜做饭,没注意这边的骚动,这里是下人们取饭的地方,向来人多,围的密实也正常。

    顾二自幼挨打,从不喊叫,这婆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扇了几个耳光仍然觉得不解气,又捶胸顿足的哭号起来,就像是挨打的是她一样。

    这婆子见围观的越来越多,哭的越发卖力,终于引得了贺大娘的注意,贺大娘生的高大,一探头就发现了异常,抬脚就向这边走来,到了近处,发现看热闹的人围的过于密实,居然进不去。

    贺大娘心中来气,长臂伸出,抓住最外面两个丫鬟的领子向身后一丢,又对着前面的一阵拳打脚踢,挨打的媳妇婆子哭爹骂娘的声音刚刚响起,一看到贺大娘这个瘟神立刻吞咽下去了,糟糕,看戏过于投入,竟然忘了这个瘟神。打了饭的偷偷溜走,没打饭的也赶紧跑路,饭也顾不上吃了。

    片刻功夫,围观的人群散去,就只剩下人群中间的顾二和那尖嘴的婆子,婆子见到贺大娘来了,讪讪地放下了揪住顾二耳朵的手,随即又扑过去抱住贺大娘的腿,哭喊着:“大娘,你可得给老婆子做主啊。”

    贺大娘不耐烦地抖了都抖腿,把那婆子甩到了一边,看了一眼不安的顾二,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顾二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吞吞吐吐地说:“奴,奴婢……”

    贺大娘见她吭哧半天也没放出个屁来,心中失望已极,她冷着脸喝道:“算了,你以后光烧火就行了,别的都不要干了!”

    顾二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贺大娘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厌恶,心里一急,喊道:“我给她们打饭太满,锅很快就空了,还有好多人没有打到饭,嬷嬷就生气了,都是我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说到最后,顾二一个劲的点着头道歉,没有注意到贺大娘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这孩子,也不是无药可救。

    那尖嘴的婆子见顾二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立时就跳了出来,指着顾二对贺大娘说:“都是这丧门星坏了事,大娘可得好好罚她。”

第二十三章 可怜小丫鬟又遭算计

    长这么大,顾二头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心里很忐忑,惴惴不安地看着贺大娘的脸色,对一旁的尖嘴猴腮的婆子上蹿下跳的举动倒是不怎么在意。

    贺大娘高出了那尖嘴的婆子整整一头,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渐渐地,那婆子的声音小了下去,和顾二一样,惴惴不安地站在了一旁。

    贺大娘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地质问道:“我叫这小丫鬟去打饭了吗?”

    那婆子被问的一窒,不甘不愿地回道:“没。”

    贺大娘不紧不慢的继续问道:“那你有告诉她一勺子打多少饭吗?”

    那婆子头低了下去,咬着牙回道:“也没。”

    贺大娘嗤笑一声,又转头对着顾二教训道:“你既然没有打过饭,就当看看旁人是如何做的,怎能一味的依照自己的心愿随心所欲?”

    顾二茅塞顿开,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手足无措,第一个想法是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给贺大娘磕上三个响头,又知道贺大娘必然不喜,强自按捺住了,一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若是没有做过的事情,就先看看旁人是如何做的。

    顾二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刻骨铭心,至死也不会忘记。

    贺大娘诊了这一桩无头公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当下就各打了五十大板,对着那婆子吩咐道:“这次就算了,小丫鬟初来咋到的,什么也不会,你一个老婆子做了许多年也就多担待点。”

    尖嘴的婆子本来心里很是紧张,贺大娘向她询问那两个问题时,她就发觉自己错了,不该跟个小丫头叫劲,那么多人看着,白白丢了灶房的脸面,若是贺大娘叫起真来,这饭碗能不能保住还难说了。

    见贺大娘有松动的意思,赶紧顺坡下驴,赔笑着说:“大娘教训的是,老婆子一把年纪都叫狗吃了,跟个孩子叫起真来了。那大娘您看现在怎么弄?”话罢,一脸不安地看着贺大娘,生怕被扣了月例银子。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不满地说:“怎么办?还用我教你吗?现在还有许多人没来打饭,赶紧再烧上一锅饭就是了。”

    尖嘴的婆子欢欢喜喜地应了,她人老成精,转眼就想到了,既然领导已经给了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妨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睦邻友好,证明她一心向上的决心,她笑着拉过顾二,和和气气地说:“还要劳烦小妹子给老婆子烧一锅火了。”

    顾二很是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说:“好,好,不,不劳烦。”

    尖嘴的婆子搂着顾二向着炉子走去,就像是搂着自己的亲孙女,一边走一边温柔地问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贺大娘见她如此做派,心里冷笑,却不点破她,转头又去忙活主子们的饭食了。

    煮饭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顾二一个人看顾着炉火也就可以了,那婆子却不肯走,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了顾二身边,和她闲话起来,等饭熟了,顾二的祖宗十八代也被这婆子打探清楚了。

    尖嘴的婆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地,贺大娘为人凶悍,鲜少对人和颜悦色,却两次为这小丫头出头,唯一一次教训也是明为打骂,实则教导,让人不得不寻思寻思,这小丫头莫非和贺大娘有旧不成?

    如今打探清楚,晓得不过是个货郎家不受待见的二女,这婆子心里有了计较。

    另外一个烧火的婆子和这尖嘴的婆子本有些不和,见她在这小丫头身上吃了个大亏,心里实在高兴,却又假惺惺的过来问道:“哎呀,李妈妈又何必跟个孩子计较,她过来是干活的,咱们老姐妹不知道要省了多少力气。”

    李妈妈扑哧一笑,搂着这烧火婆子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就是呢,吴妈妈说的对,”她压低了声音在这吴妈妈耳边道:“这小丫头中午一个人就看了五个灶,咱们俩都没事可干了。你想想,若是那几个刷锅洗碗倒泔水的走了,会叫咱们俩个做什么去?”

    吴妈妈一惊,怪不得每次和这李妈妈争斗的时候都被压了一头,果然想的要周全些,不禁小声问道:“那李妈妈你说该当如何?”

    李妈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堆话,吴妈妈听的连连点头。

    顾二很快烧完了那一锅粥,李妈妈过来和蔼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给她示范,见那勺子里不过装了半满,顾二心里就有数了,中规中矩的打完饭,收拾收拾,又该准备做晚饭了。

    时下农户小民家中都还是一日两餐,这富贵人家自然与众不同,家里的主子向来是三餐带了点心的,下人也是供足了三餐。

    李妈妈对顾二和蔼了一下午,顾二心生好感,拿她当了自家长辈来看,她站在灶房里,见李妈妈抱了捆柴,马上就主动地跑过去伸手来接,小声小气地说:“嬷嬷歇着吧,叫顾二来做就好了。”

    李妈妈坚持了一下,和煦地说:“你个小身板才多点的力气,还是叫老婆子来吧。”

    顾二脸一下涨红了,她举起细细的胳膊,邀功一样说道:“嬷嬷放心,我有的是力气呢,在家里喂猪,一大桶的泔水都是我提的。”

    话罢,不由分说的从李妈妈手里抢过那一捆的柴禾,李妈妈犹自不放心地跟在她身边,碎碎念道:“哎呀,你这孩子,比我那小孙女乖巧多了,要是我孙女有你这么乖就好了。”又连声提点着:“小心点哦,不要累到了。”

    顾二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夸奖,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若说贺大娘像是长辈,这李妈妈就像是亲人一般了。

    吴妈妈跟在她们身后,也抱了一捆柴,不满地打趣说:“你们俩个好了,我一个老婆子就没人管,没人理了。”

    顾二听她这么一抱怨,两只手向上提了一提,不管不顾地奔跑起来,累的气喘吁吁地到了灶房,把柴禾一丢,赶紧回去接应吴妈妈。

第二十四章 悲剧了,真的被算计到了

    李妈妈先开口说话,声音很是柔和:“艾,我就说,若是老婆子的小孙女有这孩子一半乖巧,也不用成天跟着操心了。”

    吴妈妈笑着接道:“要我说,还是咱们两个老婆子有福气,眼瞧着干不动了就送来这么个勤快的丫头,可算能松快松快了。”

    前面的顾二脸一红,脸上伤口火辣辣地疼,她咬了咬下唇,加快了脚步向着灶房行去。

    李妈妈和吴妈妈对望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得意,这么小的丫头真是好哄,这一把年纪可不是叫狗吃了的。

    厨房很快又忙碌起来,顾二很客气的请两个嬷嬷休息,自己大包大揽的看着五个炉子,和中午的时候一样,两边的炉子熬着大锅稀饭。

    很快,三个炒菜的婆子带着洗干净切好的菜过来了,顾二一边烧着火,一边仔细着她们的动作,观察什么时候放油,什么时候放菜,又注意着她们颠锅炒菜的姿势,一五一十的暗暗记在了心里。

    因为太过投入,却是忘了向灶里添柴,炒菜的婆子一着急,喝道:“小蹄子干吗呢,烧旺着点,这火爆大头菜就是要旺火才行。”

    哦哦,火爆大头菜要旺火,顾二在心里默默记下,那婆子见她神情专注,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一脚踢过去,恼道:“赶紧添柴。”

    顾二还在默诵着火爆大头菜要旺火,也没注意,从手边摸了一把柴就丢了进去,炉子里立刻发出了哧哧的声音,升腾起一团水雾,随后无数白烟从炉口窜了出来,炒菜的婆子立时就是一阵咳,顾二也被呛的咳嗽不止。

    婆子咳的眼泪都出来了,见那白烟还在窜,一边咳一边骂着顾二:“你个死丫头会不会烧火啊,拿着湿柴就向里面丢……”说到一半却是咳的说不出话了。

    顾二只想着赶紧补救,她抓起蒲扇来使劲的扇,白烟反窜回炉膛,半晌过去,那火头越来越小,竟是完全熄灭了。

    炒菜的婆子立刻就急了,气的把铲刀一丢,什么话都骂出口了:“你个丧门星,祸害人的玩意,不会烧火就边呆着去,出来祸害老娘……”

    顾二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呢,她把炉子里的柴禾拔了出来,拿在手里异常沉重,仔细一看,却是被水完全浸透了的。

    这柴,不是李妈妈和吴妈妈搬进来的吗?

    顾二求救的向旁边望去,李妈妈对她报以安抚的一笑,吴妈妈更是直接走了过来,顾二心神稍定,却听到吴妈妈说:“哎呀,这么小的丫头怎么可能会烧火嘛,中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怎么会这样,顾二脑子一片嗡嗡之声,眼前发生的一切超乎了她的想象,顾家娘子对她不好,一切却也都是摆在了明面上,脸上写着坏人二字,只要敬而远之就好。

    李妈妈不是说顾二就像是她的小孙女一样吗?吴妈妈不也笑着说若是顾二年长几岁就可以做她的儿媳妇了吗?

    李妈妈也悠闲的走了过来,胜券在握,为什么不悠闲,怎么能不悠闲,她笑眯眯地挽着炒菜婆子的手臂,温和地开了口:“孙嫂嫂,何必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这柴是她下午特意搬进来的,我和吴妹子都看到了,许是小孩子不懂得干柴和湿柴的区别吧。”

    后面那句孙婆子完全没有听到,她只注意到了特意搬进来的几个字,难不成这死丫头故意想为难她?就因为她中午夸了几句又改了口?

    孙婆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等她开骂呢,另外两个炒菜的婆子先叫了起来,“你们干吗呢,这灶里的火都要熄了。”

    顾二最先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手边却只有湿柴了,怎么会,下午明明还抱了许多稻草进来了,她猛地想到,快到饭口之时,李妈妈指使她去给吴妈妈送了厕纸。

    顾二愣愣地呆立着,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旁边的两个灶没有加柴,也渐渐熄灭了,那两个婆子望着锅里半生不熟的菜,提着铲刀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孙婆子正怒着了,凑上前,几个婆子一说,刀一样的目光一起射向了顾二。

    李妈妈这次吸取了中午的教训,拦住了孙婆子等人,温婉的劝道:“咱们还是去叫贺大娘来裁断裁断吧,这菜是炒不成了,看大娘如何处置。”

    几个婆子一惊醒,中午的热闹是人人都看了,李婆子的话甚是有理,反正怎么说都是顾二的不是,自管叫贺大娘来处置就是了,相信她也不会偏袒这个小丫鬟。

    就推推搡搡地把顾二围在了中间一起去寻了贺大娘,今天刚巧府上有客,是大太太的娘家来了人,贺大娘忙忙活活地指挥着人做一桌宴席出来,见几个婆子和顾二一起,脸一沉,未语先怒,冷冷地说:“你们先边呆着去,我这里正忙着了。”

    几个婆子素来看惯贺大娘脸色的了,她们也想边呆着去,可这眼瞅着各房的丫鬟就要来取饭了,一锅菜都没炒好,怎么交代啊,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李婆子心眼多,她对着顾二一努嘴,几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七嘴八舌地责道:“都是你个小丫鬟惹出的事情,一会旁人来取饭了,你叫咱们如何交代?”

    “就是就是,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跟贺大娘说上一说,问她如何处理。”

    若是早先,被她们这么一说,顾二只怕立时就要上前去跟贺大娘说了,只是此时她心神不宁,仍然沉浸在被李妈妈和吴妈妈二人打击的悲愤之中,莫名地被视为亲人一样的人背叛了,她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相信旁人了,就像是雏鸟,刚刚学飞的时候若是摔伤了翅膀,等翅膀好了,也再难学会飞翔了。

    但是顾二心里也明白,终究还是自己没有烧好火才导致了炉子熄灭,下人们饭菜没了着落,她心中犹豫不决,一方面不想被这几个婆子牵着鼻子走,另外一方面,又觉得既然是自己的错误就应该承担起责任。

第二十五章 贺大娘的决断(二更)

    顾二思前想后,咬了咬下唇,伸出双臂把挡路的婆子们向着两边一拨拉,她身子小,力气却是足的,一出手,两个婆子站立不稳,晃了两下到底给她让出条路来,那两个婆子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顾二直直的向着贺大娘行去了。

    贺大娘忙的满头大汗,嗓子也嘶哑了,正背对着她们传菜切墩。几个婆子见顾二在贺大娘身后停了片刻,随后连连点头,接着又行了个福礼,也不见贺大娘转过身来,就见顾二开始往回走。

    到了几个婆子跟前,顾二平静略显疏远的说:“贺大娘说了,现在正忙着,没空发落咱们,菜虽然没有炒好,两锅稀饭不是熬的烂熟么?就配上些腌菜,晚上吃的少些也好克化。”

    几个婆子听顾二这么一说,一个个也都有了主心骨,见几人看管的灶边陆陆续续的来了打饭的丫鬟婆子,就一起往回赶,中间又分了两个婆子去取灶上腌渍的白菜萝卜,在清水里涮上一涮,切成细丝,浇点红椒香油,配上清粥最好不过。

    来打饭的丫鬟婆子们见今天晚饭清淡了些,不禁就有些怨言,几个婆子晓得失职,尽都陪了好话,又拿顾二出来说事儿:“咱们也想好好做上一锅菜,这不,早上刚送来的小韭菜,可是今年地里的头一茬,本想着主子们吃不完,让大家也享享口福……”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接上了:“可不是,结果这刚来的小丫鬟不会烧火,愣是把火给烧灭了,咱们真是没辙。”

    来打饭的丫鬟婆子们见了中间三个熄了火的灶,又见锅里半生不熟的菜,一个个尽都信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打了稀饭咸菜走了,却不忘瞪上顾二一眼。

    众人目光如刀子一般,顾二浑身不自在,似乎被千刀万剐一般,又似乎她身无片缕,赤身裸体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顾二小身板偏站的直直的,凡是有人来瞪,就坦然的望回去,她已经决定等下接受贺大娘的惩罚了,此时心里反倒平静了。

    等晚饭的劲头忙了过去,给主子们的宵夜也都备齐了,灶上的婆子媳妇们开始收拾首尾,李妈妈想起晚饭解决了,可贺大娘的处罚还没有下来,就撺掇着孙婆子说:“这三个炉子灭了的事儿也得叫贺大娘给个说法才行,若是明天再来这么一出,总不好天天叫人家吃咸菜。”

    几个婆子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就又把顾二围在当中,推推搡搡地嚷着要去寻贺大娘,顾二费力地一挣扎,从她们手中挣开,小脑袋仰起,逐一地从这些婆子脸上望过去,一双小眼睛闪亮如灯,婆子们竟然不敢与她对视,顾二倔强地说:“不要推,我自己有脚,我会走,我也要去寻大娘。”

    几个婆子被她震慑住,眼睁睁地看着顾二沉稳地走在了前头,小小身子却如同泰山压顶般堵的人心头发慌。

    几人到了贺大娘面前,贺大娘忙了一天,得空搬了张太师椅在灶房外面,点了一支水烟,眯着眼享受片刻,不妨被几人的影子遮住了夕阳,心里不满,口气就冲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忙完了就去歇歇,别没的招人厌。”

    贺大娘积威已久,她一发话,几个婆子就有些踌躇,还是顾二一脸决然的站了出来,直直地跪了下去,说道:“奴婢有错,今日晚间烧熄了三个炉灶,阖府的下人们都没吃上菜,还请大娘责罚。”

    贺大娘眼睛眯的更小,嘴巴吸了两下水烟,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出来,不紧不慢地说:“我看今天不是都打了饭回去吗?”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妈妈大着胆子说:“不是您吩咐的吗?叫切点腌菜对付过去。”

    贺大娘手一顿,把手里的烟枪在把手上磕了磕,淡淡地说:“我没说。”

    没说?几个婆子震惊当场,一起看向了顾二,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敢置信,这么一个怯怯诺诺的丫鬟,这么一个轻易就被耍弄了的小丫头,难道会假传圣旨吗?!

    顾二低着头轻轻道:“奴婢犯了错总想着要弥补才是,还请贺大娘处罚。”

    贺大娘面无表情地看向顾二,半晌,几个婆子以为贺大娘要追究她们擅自行事的责任,心惊胆战之际,贺大娘却问道:“炉子是怎么灭的?”

    顾二抬起头,很是诚恳地说:“李嬷嬷和吴嬷嬷抱了湿柴进来,奴婢没有检验一下就直接用了,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大娘责罚。”

    李嬷嬷和吴嬷嬷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想着,这小丫头真不简单,把咱们两个的错处说了进去,又都怪到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就算贺大娘处罚怕也会手下留情吧。

    贺大娘低低地应了声:“哦。”

    随即掏出些烟丝,在烟锅里填上了,又摸出火来点了,烟锅里红光明灭间,贺大娘的脸上明暗交替,就是不发一词。

    半天过去,几个婆子耐不住这压抑的气氛,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贺大娘猛力的吸了一口烟枪,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看不惯新来的,欺负一下也没什么,只不过,误了差事就不好了。”

    婆子们脸色大变,知道瞒不过这精明的老太婆去,就都磕头求起饶来。贺大娘脸上起了一丝狠意,冷冷地说:“每个人扣罚半月月例,去吧。”

    婆子们千恩万谢的去了,顾二依然直挺挺的跪着,贺大娘看着她半晌,淡淡地说:“你很好。”

    顾二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贺大娘,却见贺大娘脸上不若往日的凶狠,隐隐还透出了几分祥和的气息,悠悠的望着远方,叹了口气。

    顾二的两只眼睛登时就湿润了,缓缓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她先是小声抽噎,渐渐的,越来越是委屈,想着昔日里被顾家娘子打骂的苦,今日里被人示好又背叛的痛苦,忍不住哭了个稀里哗啦。

第二十六章 小丫鬟又闯祸啦

    贺大娘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二哭,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最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条丝帕,这帕子光鲜亮丽,角上还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五彩飞蝶,贺大娘这副五大三粗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帕子竟是她的贴身之物。

    贺大娘把丝帕递到了顾二面前,柔声说:“擦擦吧。”

    顾二接过了帕子,见是如此精致的物事,哪里舍得用,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捧了,又怕鼻涕泪水污了帕子,渐渐的也就止了哭。

    顾二鼻子还在一抽一抽地,却不好意思的捧起帕子说:“大娘的帕子还是收回去吧。”

    贺大娘并不接过帕子,她站了起来,一把拽起顾二,顾二的脚跪的久了,酸麻不已,趔趄一下,又被贺大娘稳稳的扶住了,贺大娘沉声说:“帕子你就留下吧,你且记住,就算是做下人,做奴婢,也不用时时跪着的。”

    顾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做了下人,怎么能不跪呢,刚进府的时候,几个嬷嬷就耳提面命了,做奴婢,主子就是天,天要你跪,怎么能不跪呢?!

    贺大娘收回了手,把烟枪向着腰带一插,慢吞吞地向着自己房间行去,顾二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敬意,只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和贺大娘一般,轻描淡写的就镇住了几个婆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却见贺大娘头也不回,轻飘飘地又丢下一句话:“你等下带上一套铺盖,搬到我房里来住。”

    顾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登时欢喜的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的跟在贺大娘身后,就往昨日里睡了一晚上的堂屋里赶,恨不能生上一双翅膀。

    到了屋子外面,顾二伸手就要推门,却听得里面传来了争吵之声,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喊道:“我就晓得你还在记挂着我毁了和你儿子的婚约的旧事,这么多人睡觉,就独独不收我的被子。”

    顾二一惊,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回敬道:“我呸,就你那德行,给我家幺儿做小都不要,老娘就不收你被子了,怎么的吧?!”

    接着就传来了女子嘤嘤嗡嗡哭泣的声音,一张嘴巴还不停闲的哭诉:“你们听听,这老婆子说的什么话,我平日里素来敬她年迈,一向恭敬着,我父母收了人钱财,我又能说什么,你又不肯上门提亲,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嘴巴更加恶毒:“你个小娼妇,老娘把祖传的玉佩都给了你,难道不算定礼?你毁约再嫁旁人,又诓老婆子说要做义女,那玉佩竟然赖着不还,小贱人,还老娘玉佩来,那是要留给我家儿媳妇的。”

    里面接着就响起了女子尖叫打骂的声音,顾二赶紧推门进去,见一个穿着石青色夹袄的小媳妇和昨日里领她到这屋中的老婆子撕巴在了一起,两个人互相揪住对方头发,老婆子胜在经验老道,腾出一只手来就刮刮的扇着耳光,小媳妇年轻力壮,活活揪下一把花白头发来。

    顾二见旁的人都在拉架,顾不得自己身小体弱,冲上去死死抱住那小媳妇的腰,喊道:“姐姐休要打了,被子是我叠的,和嬷嬷无关。”

    她这一句话喊完,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原有的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顾二。

    顾二见她们停止了动作,松了一口长气,忙不迭声的说:“早上嬷嬷唤我收的被子,我见这个姐姐的被子上有一块暗红血迹,就给洗了一下,被子打湿了就没收起来。”

    她说完这一番话,屋子里的人也都明白了前因后果,想来这小媳妇是来了身上,所以弄脏了被子,小丫鬟也是好心的。

    没成想她出口冤枉了老婆子,想这老婆子对小媳妇也是素有怨气的,逮着了机会干脆就发泄一下。

    顾二澄清以后,屋子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几个婆子媳妇互相望了望,那小媳妇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这来了身上毕竟是极隐私的事情,虽然大家都是女子也觉得挺难堪的,她立时又哭上了:“嬷嬷就这么恨我吗?连辩解的话也不说上一句?”

    那老婆子可算逮着个机会发泄出来,还想趁机要回祖传的镯子,不成想顾二这个呆头鹅把事情都捅了出来,见小媳妇又哭上了,手里一紧,再次死死抓住了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对,老婆子就是恨死你了,快把我家祖传的镯子交出来。”

    眼见这两个又撕巴到了一起,顾二慌乱的不知当如何是好,这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她无意瞥到一旁的被子,猛地想起贺大娘叫她带了被子去。

    对了,去找大娘,顾二登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匆匆上炕,从箱子里翻出了昨日里盖的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就想外面跑,后面传来了某个婆子的喊叫:“别打了,你们把小丫头都吓得住外面去了,这天寒地冻的……”

    顾二抱着被子直奔隔壁,砰砰砰,连敲数下,她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心里盼着贺大娘快些来应门。

    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只像是眨了一下眼睛,门吱嘎一声开了,贺大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等顾二说话,揪住她的耳朵一把将她拎进了屋子里。

    顾二满面潮红,急切地说:“大娘,她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不说话,拔了发上的簪子挑了挑油灯,屋子里一下亮堂许多,顾二见贺大娘不说话,心里就有些急,正要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响亮的骂爹骂娘声,登时了悟,贺大娘,什么都知道呢。

    顾二也不是个笨的,虽然她不知道贺大娘为什么不出头,却也知道大娘定然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件事毕竟因己而起,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面上流露出又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犹豫表情。

    贺大娘见了,心里就有了谱了,嗤笑一声道:“她们必然都不想看到老婆子,老婆子何必出去讨人烦!”

    PS:怎么觉得把女主写成丧门星了,囧。

第二十七章 抱了大腿有了靠山

    顾二不解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却不看她,径直走向了屋子正中的梨花圈椅上坐下,顾二这才发现,贺大娘的屋子大且不说,装点的竟然颇为秀气雅致,若不是知道贺大娘住在这里,真还以为进了哪个小姐的闺房。

    偌大的屋子被一道镂空雕花拱门隔成了两间,拱门上安了一道泛着荧光的珍珠帘子,帘子这边砌了一张小炕,炕上有炕桌,又有两个桐油漆过的衣箱。

    地上摆了两张梨花木圈椅和一张小方桌,贺大娘坐了其中一张,顾二透过珠帘向内望去,见里面更是奢华。

    自顾二来到这府里,住过的两个屋子都是搭建的大炕,贺大娘这里,居然不是炕,是床,还是一张雕花红漆大床,床头刻着吐蕊的百花图,床身铮红发亮,就连顾二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也看的出来,贺大娘的这张床,比顾家姐妹的那张床高档了不知道多少倍。

    床上挂了雪白的帐子,如浮雪如飘云,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顾二屏住呼吸,向左右望去,见床前还有个同色屏风,只是被收了起来;靠墙是个百宝柜,棕褐色的木板隔成了一个个的之字,上面摆放了些花瓶古玩。

    另有独脚圆桌一张并佛肚圆凳四个,圆桌上盖了一幅全布刺绣的莲花白桌布,边缘坠了一圈淡粉流苏,桌布之上又摆了套细瓷茶具,望过去晶莹剔透,显非凡物,另还放了个三脚烛台,燃了三根蜡烛,映得屋里一片明亮。

    顾二收回视线,她见识不多,只是觉得贺大娘的屋子里特别的典雅高贵,若是她去过李府主子们的房间就当知道了,这贺大娘屋子里的种种摆设,实在是不同一般。

    贺大娘见顾二打量一番后,脸上既没有羡慕也没有惊叹,很快就老老实实地低眉垂目的立好了,脸上不禁显出几分满意的神情。

    贺大娘向着里屋努了下嘴巴,吩咐道:“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顾二把手里的被子放到了另外一张梨木圈椅上,依言进了内间,轻手轻脚的用细瓷茶壶倒了盏茶,又两只手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茶杯,一步一挪地到了贺大娘面前。

    贺大娘却没有伸手接茶,只让顾二捧着,轻声问道:“今天那几锅菜烧不熟的时候,你为什么嘱咐她们去切些腌菜对付过去?”

    怎么又问这个,难道大娘还要责怪自己么?顾二慌乱地抬眼看了贺大娘一眼,见大娘脸上一派平静,眼里带着些许鼓励的意思,定下神想了想,认真的回答着:

    “奴婢是见上午的时候大娘吩咐又煮了一锅饭,晓得大娘不是很在意这边的伙食,下人们也是好对付的;又见晚上大娘十分忙碌,若是上前打搅,大娘定然不快,发作的话反倒耽误了打饭的功夫。”

    顾二顿了一下,又想了想,补充着:“在家里的时候,奴婢家里晚上也都是食用些清粥小菜,所以就自己做了决定,想着等补救完了再来求大娘责罚。”

    贺大娘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顾二发现贺大娘笑起来眉眼都柔和了,却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贺大娘笑道:“我本来只见你勤快肯吃苦,又有上进心,就想提拔你一下,晚上见你还有几分脑子,倒是出乎老婆子的意料了。”

    贺大娘清咳一声,端庄地问道:“顾二,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百年以后为老婆子养老送终?”

    顾二猛地抬头,既惊又喜,话都说不出来了,激动的连连点头,口里只发出了恩啊之声。

    贺大娘面容一收,喝道:“还不跪下?!”

    顾二两膝一弯,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一双手颤抖着,手里的茶水都泼出几滴。贺大娘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水已凉,苦里还带着一股子的涩。

    贺大娘新收了小徒弟,心里自是高兴,想她一生之中,经历无数风浪,老来孤苦,没想到临了还能得了中意的衣钵传人。

    贺大娘正色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是我传你的东西,你口不严实叫了旁人知晓,我就棍棒把你打出门去。”

    顾二乖巧地应了,贺大娘很是欣慰地搀扶起了顾二,把她拉到身前,细细端详,见顾二面上旧伤未愈,却也看出来这孩子生的其貌不扬。

    贺大娘心中却是极满意的,若是长的太出挑,这种身份地位,怕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隔壁的撕骂还在继续,这边也听的很是清晰,小媳妇和老婆子间的骂站已经涉及到了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说对方家里男盗女娼,尽出鸡鸣狗盗之辈。

    贺大娘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淡淡地对着顾二说:“丫头,师傅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二一脸懵懂,贺大娘沉声说:“你早上给她清洗被子本是好意,她们二人本就有积怨,就算没你这茬子,早晚也要做过一场。你冒冒然的掺和进去,事后二人都嗔怪于你,你又何苦来哉?”

    顾二恍然大悟,贺大娘又道:“你今日里帮那李婆子和吴婆子搬柴也是出于好意,可曾想过,她们会故意陷害于你?”

    想到下午被那两个婆子戏耍背叛,顾二难过的低下了头,贺大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年纪小,斗不过她们也正常,吃一堑长一智,你也当明白了,好意要看那人配不配的上,往日里与人交往,要留一个心眼,莫要被人坑了去。”

    顾二大力地点了两下头,她自幼有亲人等于没亲人,贺大娘几次细微关照,已经叫她感恩戴德,现又成了贺大娘的徒儿,顾二小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贺大娘,阵阵暖意隔着衣服透过来,这个冬天也不那么寒冷了。

    顾二一直敬仰地盯着贺大娘,在她眼里,贺大娘真是无所不能的,从她手持菜刀在李家大门处震慑住一众婆子开始,直到贺大娘一敌四,把几个厉害的管教嬷嬷一起押回了灶房,灶房里又三番几次轻描淡写的镇住了惹事的婆子。

    顾二的生平愿望,从吃饱肚子提升到了成为第二个贺大娘。

第二十八章 贺大娘教导小徒弟

    贺大娘摸了摸顾二的头,极温柔地说:“方才讲的都是些做人的道理,现下我要教你的,却是生存立世的本事,你定要用心学好才行。”

    顾二的眼睛瞬间睁大,什么,刚才那些只是开胃小菜吗?那正餐是什么?

    贺大娘站起了身,掏出把铜制的钥匙,把身后小炕上的箱子打开了一口,在里面摸索片刻,掏出了几样物事,有个细长的小棍,下面安了些软毛,还有一方石碗,里面黑乎乎的,带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另有一摞雪白的裁剪的四四方方的纸。

    顾二睁圆了眼睛,她自幼极少出门,自然不晓得,贺大娘拿出的几样东西,就是笔墨纸砚。

    若是她自幼生在这李府为奴,自会知道,这几样东西出现在贺大娘手里,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习字,是只有良民才有资格的,良民之中也要家境富裕的才有能力送子弟进学,并且多为男子,李府虽大,习字的也不过主子们和账房罢了。

    若是女子,只有豪门之中的顶级闺秀才会附庸风雅的学上些诗词,不过给嫁人添些筹码罢了。

    贺大娘竟然识文断字。

    顾二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脸上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帮着贺大娘把纸铺到了桌子上,贺大娘又叫顾二端来一盏清水,倒在砚台里。

    贺大娘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牵右手的袖角,落空之后,猛地想起,从她开始干起粗活,袖子就从宽口的修成了小口,顿时有股难言的失落感从心底涌起。

    贺大娘发了半天怔,回过神来见顾二仿着她的样子,也是左手勾住了右手的袖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禁哑然失笑。

    右手点了下顾二的额头,嗔道:“你这傻孩子。”

    话罢,贺大娘单用右手三指捏住了砚台上的石方,手腕沿着顺时针方向滑动,动作娴静优雅,顾二不知不觉看的呆了。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笑道:“该学的你倒不学了。”

    顾二反应过来,学着贺大娘的样子,右手空空的转动手腕,贺大娘宛然一笑,笑里却带了几分妩媚,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红颜丽色,也不知道何人有福气享受这红袖添香的待遇。

    贺大娘松了手,握住顾二的小手,扶着她捏住了石方,一点点的转动,待她手势熟练了,自然的松开了手。

    贺大娘坐在了梨花椅中,看着顾二研墨,轻声道:“研墨之时一定要心平气和,速度不可过快或者过缓,初始墨块厚重,使力要大,待研化开时,就要小心轻动,如此研出的墨松滑得当,写出来的字才饱满丰润。”

    顾二认真地听着,默默地记在心里,只是毕竟第一次做这差事,手里轻重拿捏不稳,就有墨汁四溢出来,贺大娘也不恼。

    顾二渐渐放松了心情,身心都投入到了研墨这一件事情当中,手中越来越熟练,眼见最开始的黑色墨块化成了一滩浓郁的墨汁,贺大娘点了点头道:“你第一次研墨,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不错。”

    顾二闻言,脸上立刻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贺大娘立刻沉下脸来,斥道:“你的喜怒太形于色了,旁人一看就知道你什么心思,实在要不得。”

    顾二被她一训斥,笑容迅速消融。换上了一副惶恐的表情,贺大娘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从今日开始,你笑不要露齿,怒不要瞪眼,悲不要撇嘴。”

    顾二惴惴地说:“我怕自己做不到……”

    贺大娘脸上怒容骤现,斩钉截铁地说:“你若是做不到,就滚出去吧。”

    顾二一惊,面上显出几分坚毅来,直直的看进贺大娘的眼底,坚定地说:“大娘放心,我一定做到。”

    贺大娘点了点头,对她的答案表示满意,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贺大娘拿起毛笔,在研好的墨汁里沾了饱饱的一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横平竖直,沉稳大气,就连顾二这等文盲也觉得这几个字写的实在漂亮,稳稳的像是一座山。

    贺大娘用手轻轻拈起白纸,在手里掸了掸,又吹了吹墨迹,见已经半干了,指着纸上的字对着顾二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顾二童声稚气的跟着念了,贺大娘很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读一遍,顾二就跟着念一遍,不过五六遍,顾二已经可以自己读了。

    贺大娘又拿起毛笔,教导顾二握住了,顾二年幼,手指细又短,就有些握不住,贺大娘死死地攥住了顾二的手,一股锥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顾二咬牙忍了,又记得贺大娘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诲,小脸上强撑起一个笑容,说:“师傅,我行的。”

    贺大娘扶着顾二的手写了一遍,就叫顾二自己练习,她时不时的纠正顾二的姿势:手要悬空,小臂和毛笔要垂直,靠着臂力运笔而不是腕力。

    顾二毕竟还是年幼,往往顾了一头就忘了那头,看着字都很熟悉了,写出来却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她急的要哭出来,扭头看向贺大娘,却见贺大娘一双眼睛只看着自己手里的笔,时时伸出手来扶正顾二的手,额头上满是细碎的汗珠。

    顾二咬了咬牙,扭回头,全心全意的只看这几个字,又练废了几张纸,终于写的稍微象点样子了,贺大娘点了点头,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新字给她,这次还加上了解释。

    “孟子的母亲死了丈夫,独自带着儿子居住,家中旁边是个坟场,孟子小小年纪就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玩起了学人哭丧跪拜的游戏,孟子母亲就说,这里不适合我的孩子居住。搬家到了市集附近,这次隔壁是个屠户,孟子又学着杀猪贩肉,孟子母亲又说,这里也不适合我儿子居住,于是,她带着孟子又搬了家……”

    顾二听得新鲜有趣,一双小眼睛眨也不眨,听完故事再看那些字,却觉得每个字都活了过来一般,亲切无比。

    PS:开新书一直很忐忑,看到出现了熟悉的读者名字,心里真的很高兴,谢谢支持。

第二十九章 有人罩着就是幸福啊(二更)

    再提笔时,却比方才容易许多,顾二本就不笨,学起来也很快,贺大娘却不多教她,只说一天吃不成一个胖子,叫她把这几句反复的写,直到可以默写出来。

    不知不觉到了三更,贺大娘收了顾二的纸笔,叫她在外间歇了,未几,顾二耳边传来了贺大娘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却让顾二觉得异常安全,头一次有了踏踏实实的存在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一个瘦弱女子,荆钗布衣,却长着贺大娘的脸,一脸端庄地念道:“昔孟母,择邻处……”

    顾二向来习惯了晚睡早起,她起身时见贺大娘呼呼的睡的正香,摸索着下了床,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去了灶房烧了一锅热水,提了一桶回来,自己先洗漱过了,把脏水向着院子里一泼。

    见天色不早了,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呵欠说话声,就调了一盆温水,推了推贺大娘,唤道:“师傅,该起身了。”

    贺大娘抑扬顿挫很有韵律感的呼噜嘎然而止,翻了个身子,睁开眼睛,人还没有清醒,唤了声:“映红,再让我睡会儿。”

    顾二一怔,问道:“师傅,映红是谁?”

    贺大娘瞬间回到了现实里来,她睁着眼睛看向顾二,吩咐道:“出去了不要唤我师傅,我只说这里少个伺候的小丫鬟便是了。”

    顾二心里有些受伤,却还是点头应了。

    贺大娘穿戴整齐,见顾二还是那身破烂衣服,眉头一皱,从床下的箱子里翻拣了一番,挑出件半旧的短褂,在顾二身上比了比,塞到了顾二怀里,吩咐道:“你把这个套上,晚上回来我再给你改改。”

    顾二摸了摸身上没穿几天的新衣服,有点依依不舍地脱了下来,换上了贺大娘的旧褂子,贺大娘生的高大,这褂子到了顾二身上如同长袍一般,直拖到了脚面,袖子长的可以去唱戏了,贺大娘又帮着顾二挽了几挽袖子,露出她两个小手。

    贺大娘一眼望见上面伤痕累累,又红肿不堪,昨日里油灯昏暗却是看不真切,只觉得顾二的手比一般的孩童来的肉乎,今天见了才知道应是粗活做的多了伤了手,肿的跟馒头似的。

    也难为她昨天握笔写字了,贺大娘动了恻隐之心,从床头的梳妆匣里摸出一个瓷罐,轻轻叩开,里面是乳白色的膏油。

    贺大娘握住顾二的手,用指甲挑了一点膏油出来,在顾二手上细细的抹匀了,顾二手上传来丝丝凉意又有些灼热的痛,只听贺大娘轻声道:“你这手若是再不保养,只怕一辈子都这样了,以后干活注意着些,沾了冷水以后要赶紧擦干,这罐蛇油你就带在身边,时时抹上。”

    顾二握紧瓷罐,满心都是感激,方才贺大娘不许她在众人面前叫师傅的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贺大娘起了身,见顾二已经打了一盆温水,心下恻然,她伸手试了水温,却是不冷不热刚刚好,心里对这便宜徒弟又满意了几分。

    洗漱过后,眼见还有些时间,贺大娘拉过顾二,细细叮咛了几句:“现下咱们灶上一共有婆子十人,媳妇十人,就你这么一个粗使的小丫鬟,人人都使唤得你,你切勿仗着我的缘故,随意顶撞旁人,若是她们吩咐你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

    顾二用力的点了点头,大娘说的话,准没错!

    贺大娘心疼地摸了摸顾二的小脑袋瓜,又道:“烧火做饭也算得上是一门手艺,你既然落在了厨房中,有这先天条件,不妨好生学学,若是做的一手好菜,日后养活自己总不成问题。”

    顾二再次点了点头,贺大娘轻轻一笑道:“你要多听多看少说话,不懂的地方晚上回来再问我。你暂且继续烧火,”

    说到这里,贺大娘有意顿了一下,见顾二没有露出丝毫委屈不屑的神情,心里很是欣慰,接着说:“这烧火的本事实在是做菜的基础,若是想烧出一盘好菜,火候控制不好必定失败。”

    是这么个理儿,顾二想起了昔日在家里,刚烧火的时候,火过大过小都会吃顾家娘子一顿排头,也怨不得顾家娘子气恼,火过大烧出一盘焦炭,火过小,菜又半生不熟。

    贺大娘见顾二很是知理,觉得还是给小丫头一点希望的好,就笑呵呵地又说了一句:“咱们厨房里,大灶小灶加起来一共十个炉子,若是你什么时候能一个人看顾过来,就叫你做别的去。”

    顾二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真的么?”

    贺大娘点了下她的额头,故意打趣道:“不是蒸的,是煮的。”

    顾二随在了贺大娘身后出了房门,贺大娘回过身来,拿了个三寸大的铜锁把房门锁上了。

    待到了厨房,婆子媳妇们已经忙碌开了,贺大娘自去照顾主子们的早饭,顾二也很自觉的到了自己负责的几个灶前。

    吴婆子和李婆子昨日里被贺大娘看穿,今天却是不敢偷懒,两个人私下商量了,一人看顾两个灶,留一个给顾二也就是了。

    顾二却一心惦记着贺大娘的许诺,只想着早点烧好十个灶,好学新的东西。

    手脚麻利的一个人又看了五个灶,这次她学的精乖,抱来的柴禾都仔细检验过了,确定是晒过的干柴,稻草也都准备的足足的。李婆子和吴婆子毕竟上了年纪,比不上小丫头能来回奔波,一来二去的,竟然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积了怨气,这小毛丫头,不是要绝了人的活路么?

    顾二迟钝地没有发现两个烧火婆子的脸越来越黑,凑在一起,使劲的瞪着顾二。

    贺大娘却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她掌管厨房,一向最忙,只是新得了徒弟,怎么也做不到嘴上说的完全无视,偶尔瞟一两眼过来,以她的阅历什么看不出来?

    虽然她想叫顾二吃些苦,受些磨练,可也不是这种背后冷箭的磨难。

    贺大娘眼珠一转,唤道:“顾二,你过来。”

第三十章 余波未平再生事端

    顾二忙的顾头不顾腚,匆忙之中应了一声,想着填上两把柴禾把灶火稳稳再过去,贺大娘眼睛一眯,厉喝一声:“顾二!”

    灶房之内立时变的静悄悄,人人都抬了头看过来,顾二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茫然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呆头鹅真让人来气的。

    贺大娘指着她脚边的小灶说道:“顾二,你以后烧这个灶就可以了。”

    顾二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明白贺大娘什么意思,还是乖乖地站起身,规矩地到了那个灶前,李婆子和吴婆子同时松了一口长气,随即就有些忌妒顾二。

    贺大娘脚下的那个小灶是给老夫人专用的,烧火炒菜一应事务都由贺大娘一手包揽,别说假手他人,就是无事靠近了也会被骂上一顿。

    没想到今天却便宜了顾二,照看那么一个小灶可是轻省多了。贺大娘却自有她的考量,这小灶上的菜最是讲究慢火细烹,火候差上一丝,味道就谬之千里,拿来给顾二练手再好不过。

    为了给顾二练手,贺大娘决定做一道红烧肉来,这道菜寻常人家也做得,只是若想做的好,这火候却是非常关键。

    精选的带皮的五花肉,要七分肥肉,三分瘦肉,放到冷水里,大火烧开,焯一下,肉捞出来以后,在温水里洗净浮沫,切成寸长的方块。

    铁锅空烧,锅底烧热后加油,转中火,油开始冒泡的时候把肉丢进去炸,炸干肉里的水分以后捞出,此时肉块应是金黄色。

    油倒出来,留一点底油,转小火,加入八角,姜爆香,放入肉块翻炒片刻,倒入老抽,到肉上了颜色加水,大火烧开,煮二十分钟以后,加入葱段料酒小火炖上两个小时,等汤汁都被肉吸收进去,停火闷上一个小时,取出盛盘,色泽红润亮丽,入口即化,香而不腻。

    这小炉子用的是木炭,无烟,控火却不大容易,想要小火只有往烧红的木炭上洒一层灰,大火就要加些烧的通红的木炭。

    虽然只有一个灶,却烧了两炉炭,其中之一专门为了添火用的。

    就这么一道红烧肉,这么一个小灶,贺大娘和顾二两人忙的满头大汗,尤其是顾二,需得时时看顾着。

    眼见这一锅红烧肉熬了两个小时就要大功告成之即,门口突地传来一声暴喝,一个粉色袍子的男子冲了进来,抓起一个小媳妇啪啪两下扇了两个耳光,挨了打的小媳妇嗷的一声尖叫出来,哭哭闹闹地嚷道:“杀人了,杀人了啊~”

    贺大娘淡淡地望了一眼,对顾二嘱咐道:“你把火熄了吧,闷上一个钟头。”顾二依言熄灭了炉火,贺大娘已经分开围观众人,到了吵架的男女面前。

    贺大娘一把拍下男子掐住小媳妇胳膊的手,斜觊男子一眼,冷冷的道:“我说王顺,你好歹也是咱们李府出去的,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要教训媳妇关起门来打骂,你上咱们灶上打人这算什么事儿,误了给主子们的饭食你担待的起吗?!”

    王顺生的眉目还算端正,只是眉间一颗黑痣带了几分煞气,生的魁梧偏学着纨绔穿了一身粉装,望过去就有些不伦不类。

    他眼一翻,却是白色眼仁多于黑色的,看上去有些骇人,恶狠狠地说:“今天就叫你们知道,这个小蹄子是个什么货色,嫁过来就已经不是完璧,还诓我说有了孩子,若不是有人通知我,六个月后还不知道要闹什么笑话出来!”

    灶上的婆子媳妇们最喜八卦,立时间就开始嘀嘀咕咕地嚼起了舌根,“听说这王顺家的原本是伺候四爷的,后来被四奶奶发作了出来。”

    “我就说呢,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会到咱们灶上干这等粗重活计。”

    “后来四爷为了补偿她,就把她配给了自己的长随王顺,还把王顺的身契退给了他们。”

    话说到这里,婆子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这王顺家的既然成亲的时候已非完璧,肯定是和四爷有过一腿了。

    王顺说完这些话,狠狠地啐了一口自己媳妇,一脚踢下,王顺家的尖叫一声,随即抱着肚子在地上打着滚。

    王顺冷哼一声,阴沉地说:“等老子现在就回去写了休书给你。”话罢,转身扬长而去。

    暗地里冷嘲热讽,明面上还得做做好人,婆子媳妇们七手八脚的把王顺家的扶了起来,王顺家的捂着肚子嚎哭不已:“这个杀千刀的,娶我之前不就知道了?要不你那德行能脱了籍?能自己开个买卖?”

    “在外面和个寡妇勾勾搭搭看我不顺眼,我不说有了孩子你能回来?”

    她哭着哭着悲从中来,抬起泪眼扫过围观的婆子们,凶狠凄厉地诅咒道:“是那个烂舌根的出卖老娘,生了儿子没屁眼,生了女儿嫁不出去……”

    昨天和王顺家的吵架的老婆子立时跳出来喊道:“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怕别人知道?”

    王顺家的神情越发凄厉,站起身,张牙舞爪地向那老婆子扑了过去:“你个老虔婆,主子要将我配人我有什么办法,你那手镯被杀千刀的拿出去当了,你以为我愿意要你那破东西不成?老娘平日里帮你做了多少事,你洗菜切菜的活计都是老娘在做,你就如此对我?!”

    那老婆子犹自嘴硬:“我又没叫你做,是你上赶子非做不可的。”

    “上赶子,上赶子……”王顺家的喃喃念了几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两只手使劲拍着巴掌,欢声道:“王婆子,你就是坏事做绝才会生了个傻儿子的,活该你要断子绝孙……”

    啪啪两巴掌打在了王顺家的脸上,这次却是贺大娘动的手,贺大娘凝重地看着她,沉声道:“要闹回家去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

    王顺家的吃了这两巴掌,人清醒了些,她环顾左右,哀哀戚戚,突地指着顾二说道:“都是你,你个多管闲事的小蹄子,你若是好生收了我的被子,谁会知道我来了身上,谁会知道我没有怀了孩子?!”

    PS:恩恩,一定要把狗血和八卦进行到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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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介绍:
成为朱门高户里的小丫鬟,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地让自己活得更好。闺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