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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路的龙     闺秀txt下载     闺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人行(粉红八十)

    顾远南见天色不早了,拉起李祈正道:“这么晚了,你便在府里休息一夜吧。”

    李祈正想了片刻便同意了,顾远南嘱咐顾盼关好门窗,拉着李祈正一起出去了,顾盼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出了院子,回身关好门窗,又拿起针线就着油灯开始修补顾远南的衣服来,不知不觉的闻得外面三声更响,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顾盼伸了个懒腰,舀了些水到盆里,匆匆洗漱一番,随后上了床,合上双眼,一时却还睡不着,许是下午睡的有些多了,整个人精神的很。

    到了将军府只有两天,却像是把前些年失去的一下子都补了回来,有个疼自己的哥哥,又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里就跟家一样,顾盼真不想回去了。

    顾盼一想到回去又要整日里练习大家闺秀的做派,就觉得很是没趣,至于那几个扯后腿的丫鬟,也是时候修理修理了,放纵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寻个由头叫她们撞到侯爷夫人的枪口上去。

    她不想杀伯夷,奈何伯夷因她而死,顾盼悠然一声叹,若是,可以一直留在将军府该有多好啊。

    顾盼翻来覆去又折腾半晌,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到了天色微明,却已经习惯的醒来,她兴致盎然的把昨日里修改好的白色绸衫穿在了身上,又给自己挽了一个单髻,只可惜表哥房里却是没有镜子。

    顾盼猛地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好生糊涂,打一盆水不就可以照见了么?

    打了盆水来,顾盼小心翼翼地把头探了过去,却见水中影影绰绰映出一个少年的样子,水波荡漾,看不清容颜,只觉得发上的单髻配上白色的衣服甚是清爽。

    顾盼嘻嘻笑着洗漱完毕,推开房门,伸了伸手脚,大步向着灶房行去,远远望见灶房的门大开,小工来来往往地搬运着柴禾和蔬菜肉食。

    顾盼不禁加快了脚步,待到行至门口,一眼望见背着双手看着小工们干活的杜弥勒,她笑着唤道:“杜师傅,又来借您的灶房了。”

    杜弥勒闻言转过身来,却见一个穿着白色绸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容貌看着颇为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狐疑地问道:“你是?”

    顾盼嘿嘿一笑,摊开双手道:“我是昨天那个做饭的小丫鬟啊。”

    杜弥勒登时恍然大悟,他好奇地凑了上来,绕着顾盼兜起了圈子,这孩子也真是有趣的很,明明一样的长相,猛地换了男装,居然就认不出来了。

    顾盼笑呵呵地站在原地任由杜弥勒打量完毕,方道:“杜师傅,我可以用火灶了吗?”

    杜弥勒最喜欢顾盼的一点就是这孩子十分的懂礼貌,每次来借用厨房都会先给自己打个招呼,明明她做的饭是给老爷还有少爷吃的,却一点也不恃宠而骄。

    杜弥勒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自管用好了,自你来了,我这些懒徒弟却也勤快起来了。”

    顾盼嘿嘿一笑,两只手已经把袖子卷起了半截,径直踏进了灶房里,熟练地挑拣起蔬菜来。

    精神奕奕的李祈正拉着顾远南大步向他的院子行去,顾远南打了个呵欠,抱怨道:“我说大哥,昨天你拷问了我一个晚上,又这么早把我挖起来,你还要不要人活啊。”

    李祈正回头瞪了他一眼,恼道:“都怪你太小气了,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顾远南没精打采的又打了个呵欠,心道,叫他怎么开窍?把亲表妹送给人家当丫鬟?

    李祈正生的却是比顾远南高了足足半头,生拉硬拽的很快到了院子前,却见院门大开,李祈正立刻唤道:“小妮,小妮。”

    顾远南终于摆脱了李祈正的钳制,慵懒地靠在墙上,待李祈正喊得有些急了,才慢吞吞地道:“她肯定是去做早点了。”

    李祈正一愣,顺势踢了顾远南一脚,也跟着靠在了墙边上,脑袋却向外张望着,直直地盯着灶房的方向。

    果然没有过多久,顾盼提着食盒过来了,到得跟前,李祈正新奇的不行,围着顾盼团团的转了几圈,方拍着她的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副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你的女儿身。”

    顾远南翻了翻白眼,这混球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打击人呢?

    顾盼却是一脸欢喜,她就怕若是被人认出来,给表哥惹了麻烦。

    等顾远南和李祈正用了早饭,顾盼又拿起了顾远南的衣衫修补起来,这个表哥的衣服却都是些半旧不新的,又尽是些口子,真不知道他平日里怎么穿衣的。

    李祈正一边心不在焉的和顾远南对弈,一边看上两眼手持针线忙忙碌碌地顾盼,突然道:“她穿着男装做着针线看上去真是怪异。”

    李祈正不说不觉得,一说出来,顾远南也察觉不对了,他索性上前抢下了顾盼手里的衣服,笑道:“宴席设在了晚上,咱们不如先出去逛逛。”

    顾盼咬着下唇,满是激动地看着顾远南,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顾远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轻声道:“以后一定要让你过的开心快活。”

    李祈正在一旁眼红地道:“还是投奔到本殿下这里吧,这才是真的开心快活。”

    顾家兄妹两个充耳不闻,只当他在放屁。

    顾远南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当下就唤来顾年套了马车,三人坐了上去,车厢甚是宽大,李祈正和顾远南坐了一边,顾盼独自坐了另外一边,因此时穿了男装,她倒也不怕被人看到,小脑袋一忽从这边窗户向外看去,一忽挪了挪屁股,又到了另外一边。

    只见盛京两旁店铺熙熙攘攘,路边又有许多挑着担子叫卖的游商,顾盼一时之间,两只眼睛都不够使了。

    “你!”猛然一声断喝,一个精壮的汉子骑在马上与她凌空对望,顾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偏偏遇到了陆六这家伙。

    顾盼回盛京的路上,被陆六诟病甚多,养成的最良好的习惯就是不能从车窗向外张望,突然之间被陆六抓了现行,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却是捂住脑袋就在马车之中蹲了下去。

    顾远南和李祈正面面相觑,小丫头方才还看的兴高采烈的,怎么一下成了这副德行,正纳闷间,马车戛然而止,顾远南推开车门,探出去半个身子,一见是陆六拦车,笑着报拳道:“陆六哥。”

    陆六亦是微微抱了一下拳头,随后脑袋向马车里探去,顾远南立刻反应过来,这家伙只怕是看到了顾盼,他身子一挡,笑道:“六哥这是干吗来了?”

    陆六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影,有些急躁起来,这小丫头据说去了将军府,可是应当不会乱来吧,若是被人知道候府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抛头露面,真是成何体统!

    他护送顾盼一个多月,这一路之上,顾盼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却是对这个大小姐生起了些许看顾之心,自然不愿意她因为这些不值当的小事坏了名声,便坦率地道:“陆六是替侯爷做一次信差,方才见顾老弟的马车上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是故人,便冒昧地拦了马车,还请顾老弟见谅。”

    顾远南呵呵笑了声道:“我这次是陪着一个朋友出来游玩的,只是他身份贵重,却是不方便与陆兄见面了。”

    陆六听他一说,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怕大小姐的确在这马车之中,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那正好请老弟给咱引荐一番,见见这个贵人到底有多重。”说到后来,却是故意的咬文嚼字一番。

    顾远南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微有薄怒,未待他说话,却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来,环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道:“顾郎,是何人喧哗啊?”

    话罢,李祈正从顾远南身后探出了头来,陆六一怔,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七殿下。”

    李祈正故作不解地看向了顾远南:“这个是?”

    顾远南忍住想要把李祈正甩开的冲动,平静地道:“这个是陆家的六郎,前些日子已经进了御林军做了校尉。”

    李祈正瞥了一眼陆六,问道:“那怎么有空出来闲逛?”

    陆六沉声道:“在下今日轮休,出来办点私事。”

    李祈正依然半挂在顾远南身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那你赶紧忙去罢,别打搅我和顾郎了。”话罢,手臂一紧,却是把顾远南拉回了马车里。

    陆六看着顾家的马车缓缓再次启动,方纵马前行,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渐渐远去的马车一眼,心道,京中传闻,七皇子和顾家公子有断袖之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祈正一屁股坐回了马车,手臂勾的顾远南栽倒在他身上,他一反方才漫不经心的德行,手臂使力,顾远南的脸被他勒的铁青,李祈正森然的在他耳边道:“说,为什么陆六见了小丫头一脸吃惊?!”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送君一碟糕点,请君珍重(九十)

    顾盼缓缓的站起身子,怔怔地看着李祈正,认真地道:“放开他。”

    李祈正看着小丫鬟清澈的目光,突然失去了逼问的兴致,他一把松开勒住顾远南的手臂,闷不作声地偏过头看向车外闪过的风景。

    顾远南逃过一劫,自然不会自掀老底,姑且不说他和顾盼二人联手戏弄七皇子殿下,这是个什么罪名,若是暴露了顾盼的身份,只怕这家伙会恼羞成怒,若是传了出去,也有碍顾盼的名声。

    顾远南自知理亏,却也没去寻李祈正的晦气,他单手摸着被勒的红红的脖子,猛地想起竟然忘了这个茬子,顾盼和她父亲生的极像,换了男装更是被人一眼认出两人之间必有猫腻,看来得给小妹子乔装打扮一番才成。

    被陆六这一搅合,几人却也没了逛街的兴致,马车随意地兜了个圈子,便回了将军府。

    眼见日头不早,顾盼照例又做了午饭来,李祈正没什么胃口,随意地夹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筷子。

    顾远南自然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犯拧,却故作不知,一旁的顾盼倒是十分愧疚,心里莫名的有些压抑的难过。

    三个人间的气氛几乎凝滞了,李祈正是没兴致,顾远南是有心为之,顾盼是想缓和却又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李祈正神色抑郁地倒在了顾远南房里的床上,却也顾不得这是顾盼几日来睡过的了,两脚斜露在外,被子一掀,盖住头脑,闷闷地丢下一句:“晚上时间到了再叫我。”便不再言语了。

    顾盼咬了咬下唇,做了个决定,她从手里的丝线里仔细挑选一番,对着顾远南打了个手势,顾远南识趣地屏声静气,看着顾盼缓步行到了床前,半坐床边,轻轻提起了李祈正露在外面的袍角,轻轻绣了起来。

    也不知道绣了多久,终于大功告成,顾盼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想唤表哥来瞧瞧,却冷不丁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中,李祈正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专注地看着她。

    顾盼惊的手一松,连退两步,顾远南一把扶住她,对着李祈正淡淡地笑道:“睡醒了?”

    李祈正收回视线,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仰头望天道:“嗯,醒了。”

    顾远南脸上依然温润,“既然醒了,咱们就出发吧。”

    李祈正翻身下床,貌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袍角,那里一碟点心摞到了一起,绿豆糕红豆饼,难为她绣的栩栩如生,李祈正终于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顾远南却是难得换了身衣服,顾盼这才注意到,他床头另有个箱子,里面的衣服都是上好的行头,像是此刻穿的这么一身,藏青色描金绣银。暗藏云纹的长袍,配了一条玉带,整个人立刻就稳重起来,带了几分大家公子的气派。

    李祈正也换了一身衣袍,却是他的手下转程回府取来的,明黄色皇子袍,五条金龙张牙舞爪,从领子延伸到了袍子下摆,头戴冕玉冠,耳边垂了两条珍珠穗,腰上扎了一条金镶玉的腰带,足登绣了祥云的皂靴,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天家贵客,自然与众不同,带着股难以言喻地贵气。

    相形之下,顾盼便显得乏味可陈,纯粹成了两朵鲜花旁的绿叶,毫不引人注目。不知为何,在正装的顾远南和李祈正面前,顾盼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似乎空气都变的凝重起来。

    板着脸的李祈正少了几分戏谑,却是多了些庄重,只见他一脸严肃地把换下的袍子珍而重之的仔细叠好,左右四顾,却寻不到一个放衣服的地方,便一直在手里捧着,叠好的衣服露在最上面的一个袍角,赫然是一碟活色生香的点心。

    李祈正想了想,最后施施然地把袍子捧在了手中,顾远南黑着脸瞪着他:“你不会想就这么捧着这个破烂去参加你三皇兄的酒宴吧?”

    李祈正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答道:“正是如此。”

    顾远南心道,这就是个绣花枕头啊,满脑袋都是屎啊。

    他二话不说,抢过了李祈正手上的衣袍,李祈正面色大变,凶相毕露地扑了上来,顾远南一脚踢出,喊道:“我把你这宝贝放我的衣箱里总成了吧?!”

    李祈正哼哼两声,不再说话,却依然不满意,直到顾远南把衣箱腾空,只装了他这一件,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随后又后悔了,一边伸手去拿,一边道:“我还是叫人送回府吧,你我虽然身量不同,你若是穿了高脚靴,却还勉强合身。”

    顾远南拉过站在一旁看笑话的顾盼,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兄似乎忘了,你那件还是她给我绣剩下的。”

    这句话实在恶毒,正中靶心,李祈正的动作一僵,弯下的腰缓缓直了起来,阴郁地看着顾远南,清了下嗓子,道:“你那堆破衣服,五十两银子,本殿下全收了。”

    顾远南一扬脑袋,得意的如同偷吃到了小米的老母鸡,正要极其潇洒地拒绝这个混球,一旁的顾盼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地道:“成交。”

    话罢,顾盼自动自发地把昨日补好的破衣裳抱了起来,一股脑地塞到了李祈正的怀里,然后平平地伸出右手,一双小眼睛理直气壮地看着李祈正。

    李祈正一怔,摸了摸身上,浑身上下却是没有半两银子,一旁的顾远南冷嘲热讽起来,“堂堂的七皇子竟然连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想空手套白狼。”

    李祈正被他一刺激,毫不犹豫地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了顾盼手中,慎重地道:“这个可比五十两银子值钱多了,你好生收好了。”

    顾远南自他解下玉佩时就想说什么,最后却忍住了,看着顾盼询问地望向自己,便随着说了句:“你好生收起来吧。”

    随后李祈正把这抱衣服一股脑地塞进了衣箱里,又非要顾远南去寻个锁,仔细地锁上了,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顾远南已是等的烦躁,他连连催促:“赶紧的吧,你三皇兄可不是个等人的脾气。”

    李祈正满脸的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磨蹭,三个人一起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时,顾盼拉了拉顾远南的袖子,轻声道:“我想着五十两银子可以给少爷做不少新衣服了,这才答应卖他的,这玉佩却是不好收下的,总不能拿去当钱吧?不如退给他吧。”

    顾远南听着顾盼前面的话,一脸感动,听到顾盼要拿这玉佩去当钱,两只眼睛瞬间睁大,待听她说要退掉,连连摇头,安抚她道:“无妨,七皇子殿下不差这么个玉佩,你就留着吧。”

    话罢,看着顾盼素净的小脸,顾远南突地拉住了她,重新回到了房中,李祈正走了两步惊觉这两个人自己躲一边玩去了,火急火燎地跟了回来。

    李祈正一踏进屋子里,就见顾盼袖子卷的高高,露出一截莹色的肌肤,一只手抓住砚台,一只手拿起石砚,细细的研磨着。

    细看之下,她半垂着头,一只手提至胸前,小臂端平,手腕虚悬,三指提起了石砚,另外一只手食指翘起,中指和拇指捏住了砚台,姿势十分的优雅。

    一旁的顾远南手提毛笔,看着顾盼研墨,李祈正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空手去参加宴席不好意思,所以想亲题墨宝一份?”

    顾远南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这半罐子水平怎好拿出去丢人现眼,何况只要我去了,你那三皇兄怕就乐开怀了,还要什么礼物?”

    李祈正皱眉不解地指着顾盼手里的砚台问道:“那这是?”

    话音刚落,顾盼手里的墨汁已经研磨妥当,顾远南看了一眼,浓稠得当,却是恰到好处,不禁甚是满意地提笔重重地沾了一泡墨,随后举起毛笔,在顾盼脸上细细查看,最后准确无误地在她的鼻梁之上点了一笔,立刻,顾盼脸上出现了鸽子蛋大小的一块黑痣。

    李祈正恼道:“他长的够平常了,你还添上这一笔作甚?”

    顾远南白了他一眼,坦然道:“这是以防万一,旁人若是第一眼看到她,定然被鼻子上这一块墨迹吸去眼光,不会想看第二眼,自然不会注意到她了。”

    李祈正一想,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一看顾盼素白的脸上如同多了一坨鸟屎,便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恶声恶气地催促道:“好了,赶紧的了,你说了,三皇兄可不是能等人的主。”

    顾远南翻了翻白眼,这草包果然是小人,说他一句就记挂上了,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三人乘坐的马车与上午出游时又是不同,却是李祈正的随从从皇子府驾出来的,车身雕龙刻凤,又涂了层大红的漆料,只是风吹雨打,如今颜色却是有些黯淡了。

    另有持仗武士二,持道牌武士二,持刀卫士两队,骑在马上拱卫了马车左右。

    车厢里也与顾盼以前乘坐的马车有所不同。

第一百五十四章 韦相国也来了呦

    虽然和长乐侯府的马车一样,也是四匹马拉就,但是车厢里却更为宽阔,整个一个车厢被一张完整的熊皮铺的满满当当,因天气渐热,熊皮上却又铺了一层草席,端坐其上,身下又是柔软又是凉爽,很是舒适。

    车壁之上却伸出一排小桌,小桌上又放了些酒水糕点,上方一排书架,只松散的放了几本线装书。

    顾盼知晓现在是仆役身份,却是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难得表哥好意,带自己出来游玩,万万不可给他惹上丁点麻烦。

    顾盼一上车,便自动自发地跪坐在了小桌旁,一只手牵住袖子,另外一只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水酒,随后放下袖子,两只手捧着酒杯,低头奉到了李祈正面前。

    李祈正接过酒盅,赞道:“你这个小丫鬟果然是极有规矩的,带出去很是有面子啊。”

    顾远南却不爱听这个,见顾盼又端了另外一杯酒来,赶紧接过了,一口喝尽,随后单手撑在了车厢底上,横过半个身子,越过顾盼,伸手取了一碟点心来,这点心外面一层酥皮,中间点了一颗红心,看着白里透红,很是吸引人。

    顾远南毫不犹豫地把这碟点心放到了顾盼手中,殷殷道:“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下开了席,怕是没机会吃了。”

    李祈正一愣,随后吼道:“你莫要用我的东西做好人。”

    顾远南望了李祈正一眼,重新道:“这是七殿下赏给你的,赶紧吃吧。”

    李祈正立刻喜笑颜开,连连催促道:“就是就是,这是本殿下赏给你的,快吃吧。”

    顾盼轻轻拿起一块糕点,低下头,咬了一小口,秀气地吃了起来,这个七殿下倒是个有趣的人,却和以前见到的男子都不一样,有些毛毛躁躁,又爱耍脾气,无论什么打击,一眨眼的功夫却又生龙活虎了。

    顾盼想到这七皇子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扑哧一笑,顾远南摸了摸脑袋,这点心,有这么好吃么?他伸手从碟子里取了一块,看了两眼,咬了一口,细细的抿着味道,面皮很酥,也很细,馅料香甜,可也远远不到让人吃了就笑的美味啊。

    李祈正看了顾家兄妹二人的表情,不禁也伸手拿了一块,却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只是看顾盼吃的秀气,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如此再三,一碟点心瞬间见了底。

    李祈正摸了摸半饱的肚子,苦笑道:“这次三皇兄可是赚了。”

    闲谈间,马车已经到了醉乡楼前,这醉乡楼却是修的如同宫殿一般,琼楼玉宇,偌大的大门足够让马车直接驶进去,人站在门前便骤然觉得渺小了许多。

    李祈正缓缓下了马车,不急不慢地站在门前,听着门官高高的唱诺声:“七皇子殿下到,威武大将军公子到~”

    层层传送,足足响了四五声,李祈正笑看着顾远南,指着醉乡楼的大门道:“每次来到这里,见这个大门都想把它拆了。”

    顾远南微微扇动着手里的扇子,笑道:“给我万两纹银,我便替你拆了。”

    李祈正嗤笑一声:“万两?三千两就足够再建一个了。”

    顾远南不慌不忙地把折扇一合,平静地道:“不错,再建一个只要七千两,摆平这醉乡楼的老板,七千两却是收的少了。”

    李祈正无语,这醉乡楼的老板的确难缠,便是他也不愿意得罪的。

    从门里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大笑声,三皇子李祈义身着玉色长衫,急步地行了过来,他生的与李祈正有几分想象,只一道浓眉却是增添了无数霸气,偏又生了一对深深的酒窝,缓和脸上的凶狠之相。

    李祈正先行抱拳道:“皇兄。”

    李祈义拍了拍李祈正的肩膀,豪爽地笑道:“自家兄弟就不要客气了,”转头却对着顾远南揶揄道:“这威武大将军的公子可真是难请,方才那门倌喊的一嗓子,我还以为听错了。”

    顾远南风度翩翩地轻摇折扇,但笑不语,李祈义心中暗骂,真是个活王八,到处都没空下嘴。

    面上却热情如故,一手推着顾远南,一手拽着李祈正,哈哈大笑地向里行去。

    顾盼一进门,登时便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这醉乡楼内一片富贵景象,前面的大堂竟然是纯粹地一个大殿打通,中间屹立着十六根,约有三人合抱宽的柱子,穿过大殿,中间又修建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派仙家景象。

    顾盼紧紧地跟在了顾远南身后,李祈正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上她一眼,三皇子的注意力都在顾远南身上,却是没有发现胞弟的异常。

    三人被李祈义一路引领到了最前方的宫室之内,李祈义自去占了主位,又伸手示意,李祈正望着次席的位置,心里便知道了,太子和五皇兄只怕并未受邀,他也不点破,却伸手拉过顾远南,对着李祈义笑道:“我和远南兄却是不喜分开,还请皇兄见谅了。”

    三皇子的脸皮抽搐了下,连点两下头道:“随意,随意。”心道,小七和这顾远南莫非果真有一腿?随即又想到,只要这顾远南肯来,便成了,他不去太子殿下的酒席,不去老五的酒席,来了这里,不就是一种态度吗?

    李祈正却是来的早了,之后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些宾朋,这些却不需要三皇子殿下亲自迎接了,坐席事先早已按照身份尊卑排好了位置,自然有训练有素的婢女把一干贵宾引入自己的位置。

    顾远南粗粗的扫了一眼,见果然大部分都时下的青年才俊,后起之秀,登时大为高兴,微微侧过身子,召过顾盼,低声道:“你看看对面的那些人,若是有看的顺眼的便告诉我一声。”

    他却是没有防备李祈正,七皇子殿下眉头一皱,亦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一个丫鬟还要选婿不成?这里来的都是什么身份,她也配?“

    李祈正纯粹就事论事,顾远南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满地道:“她有什么不配的,只怕这些人还配不上她!”

    话罢,扭头看向顾盼,顾远南斩钉截铁地道:“看上了只管说。”

    李祈正把手里的酒杯赌气地向着矮几一摔,忿忿道:“对,看上了只管说,本殿下叫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两个人唇枪舌剑,顾盼却一头雾水,什么选婿,看上什么,她第一次觉得顾远南真是高深莫测,说的话也神神秘秘。

    顾远南和李祈正牵扯不休时,门倌又是一声唱,喊的却是长乐侯府韦相爷到,这二人却是没有听到。

    韦相国板着一张脸,迈着四方步,稳重地行到了三皇子的案前,一抱拳:“老夫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三皇子哈哈大笑,第一次从案后站起了身,伸手虚扶韦相国道:“相国大人肯来就已经是给足了本王面子,何必如此客套,来来,让本王为你引荐下七皇弟,相国只怕还没有见过吧。”

    韦相国缓缓直起了身子,这个神龙摆尾的七皇子向来不理朝事,当真是深居浅出,除了皇亲国戚,寻常人难得见上一面的。

    李祈正和顾远南斗嘴斗个不亦乐乎时,瞥到顾盼的脸色一白,身子僵硬,登时有些奇怪,正要询问个究竟,肩膀上却被人重重一拍,李祈正心不在焉地转过头去,一看清楚来人面孔,蓦地一惊,腾地一下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韦相国,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怎么会,这人是谁,怎么会和那小丫头长的如此相象。

    没有让他疑惑很久,三皇子干脆地为他揭露了谜底:“哈哈,七皇弟,这就是咱们天朝的栋梁,韦相国韦大人。”

    韦相国?长乐侯爷韦相国?

    李祈正纵然不喜朝事,刻意回避朝官往来,这种一等大员却也如雷贯耳,韦家,这是天朝一等一的豪门,同时又想到了另外一面,这韦相国和那小丫鬟生的如此之象,若说二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李祈正脸上惊诧莫名,眼神游移不定,时时望着韦相国,又向身后瞄去,却是忘了回应三皇子的介绍,韦相国就算再有涵养也变了颜色,似他这种权臣,对于一个无权无势地皇子客气只是礼貌罢了。

    见李祈正如此失礼,三皇子亦是有些不快,只得重重地咳了一声,李祈正这才反应过来,却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韦相国家中有几个千金?”

    韦相国面色一青,三皇子大是尴尬,使劲地咳了起来,李祈正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失礼之处,赶紧拱了拱手道:“祈正许是喝多了,却是有些迟钝,失礼之处还请相国包涵。”

    韦相国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三皇子生怕这个缺根弦的皇弟又说出什么话,微微一点头,便引着韦相国向着对面行去,韦相国的位置,自然是右手次席。

    李祈正一直盯着韦相国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家里的小丫鬟和韦相国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请君保重

    半天没得到回应,李祈正不由偏过头去看,却见顾远南满脸涨红,一身酒气,醉倒在了案牍之上。

    一旁的顾盼见李祈正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己,一时心慌,忙道:“我,我去给少爷取点水。”话罢,慌慌张张地撒腿就跑了出去。

    李祈正只得怏怏的坐下了,这混蛋,转眼功夫就把自己灌醉了,这小丫鬟到底是什么身份,让他不惜用此贱招!

    他一个人生着闷气,一杯接一杯地开始喝起酒来。

    顾盼慌忙地跑了出来,一颗心还怦怦乱跳,表哥方才不动声色地把一盅酒都撒在了身上,又憋了半天气,还对她挤眉弄眼,等李祈正一转过头来,立刻装的酒醉不醒。

    顾盼心里隐隐有些埋怨起顾远南,他倒好,装醉躲了过去,叫她如何是好,怎么说,怎么做?

    顾盼满脑子乱成一团,迷迷糊糊间却是跑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所在,耳边传来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你在做什么呢?”

    随着他的话,一支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伸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顾盼的蛮腰,顾盼一惊,随即死命挣扎起来,那人却低声笑了起来:“有趣,有趣的很那,你不知道本将军最喜欢玩这种挣扎游戏,你是不是欲擒故纵呢?”

    话罢,他另外一只手伸出,准确无误地把顾盼的两只纤细的手腕一起握住了,同时低头凑近了顾盼的耳朵,一股热气夹杂着酒气扑面而来,顾盼惊恐的只想尖叫。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游戏开始了,现在让我看看这迷路的羔羊长的什么模样。”

    他放开顾盼的腰,却依然钳制着她的手,松开的手从顾盼的脖子绕了过去,扳住顾盼的下巴,强制的把她的头转了过来。

    一眼看到顾盼面孔中间偌大的黑痣,惊的他一下松开了双手,顾盼也看清了此人的长相,黑黑的脸上一双眼睛异常闪亮,微微敞开的嘴巴里露出了一口白牙,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头发随性地披在了身上。

    顾盼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就跑,那人亦是同时反应了过来,伸出长臂就要捞回顾盼,嘴巴里志在必得地道:“长的虽然丑了点,黑灯瞎火的却也凑合用了。”

    他却低估了顾盼的脚程,嗖的一下就跑出了他的手臂范围,他眯起双眼,登时狂性大发,哈哈大笑道:“咱们就来看看,是你脚快,还是本将军的手长。”

    话罢,他亦是撒足狂奔起来。

    顾盼在一片暗影婆娑中飞奔,脑袋里似乎有条河流在澎湃,心跳的十分剧烈,她耳边一片茫然,只有身后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如同一个个炸雷,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顾盼咬紧下唇,不知不觉地尝到了一股咸味,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跑,跑。

    昏头昏脑地顾盼根本看不清楚何处有路,身在何方,视野里一片杂乱,一片青色的袍角一闪而过,她几乎立刻就要尖叫起来,一个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濒临崩溃的顾盼。

    一个晴天霹雳轰然在顾盼耳边炸开:“你跑什么呢?”

    顾盼猛地抬头,一眼看到了韦相国平静的脸,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睛此刻宁静如海,不知为何,顾盼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海洋下的汹涌澎湃。

    身后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的声音里满是得意地喊道:“小东西,看你还往哪里跑?!”

    韦相国轻轻松开了顾盼的手腕,低声道:“还不快走。”

    顾盼一怔,仰头看了父亲一眼,他却已经昂头迎向了追逐自己的男子:“廖将军真是好兴致,前面的歌舞不看,一个人跑到这边独自偷欢。”

    廖将军哈哈大笑道:“从来都没听说韦相国和廖某有一样的雅兴啊。”

    顾盼脚下迟缓地挪了两步,见那男子又向她张望过来,蓦地一惊,倒着退了两步,转身便逃,隐隐地听到了那男子的惋惜声:“好细的腰……”

    连受两次惊吓后,她却是学的精乖,专门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跑,又寻了两个下人问路,一路跑回到了宴席所在。

    顾盼稳了稳心神,一步一缓地走回到了李祈正的坐席处,却见顾远南一手拍着李祈正的背,一边东张西望,赶紧加快了脚步。

    顾远南见她回来,明显松了口气,他正要说话,李祈正刚巧抬头,睁开朦胧的醉眼,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顾盼瘦小的身影,张嘴就是哇的一声,一摊黄白之物准确无误的吐到了顾远南身上。

    顾远南面色铁青,只能强忍身上恶臭,单手撑起醉的一塌糊涂的李祈正,对着坐在正位上的三皇子喊道:“殿下,七殿下喝醉了,在下先行告退了。”

    三皇子立刻站了起来,抬起脚,看到顾远南身上一摊呕吐物却又踌躇不前,勉强笑道:“好好,要不要本王派人送你一程?”

    顾远南摇头婉拒了三皇子的好意,捏着鼻子,单手扶住李祈正向外行去,顾盼赶紧扶起了李祈正的另外一边。

    李祈正似有所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随后他的头一偏,却是向着顾远南又吐了一大摊。

    顾远南忍不住低声咒骂:“混蛋,你是不是装醉的?!”

    李祈正哼唧两声,没有答话,高大的身子却是往顾远南身上又偏了偏,顾盼担心地看着他,两只手使劲扶住了他的胳膊,李祈正使劲一动,手臂从顾盼的双手之中脱了出来。

    顾盼一愣,李祈正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她的右手,这一切都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进行着,顾远南却是没有发现。

    顾盼只当李祈正喝醉了酒,左手反而又扶住了他的手臂。

    三人跌跌撞撞地终于到了醉乡楼外,顾远南一招手,李祈正那座华丽的马车立刻驶了过来。

    李祈正的手微微松开,顾盼先行爬上了马车,又和顾远南一起使力把李祈正抬了上来。

    车厢里立刻弥散了一股酒味和呕吐物的味道,顾远南一把将车窗推开,又拉了顾盼过去,吩咐道:“你就坐这里好了。”

    看着半卧车厢中的李祈正,顾远南恨的伸腿连踹几脚,骂道:“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多!”

    李祈正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用肘撑着车底,慢慢地翻了个身,一双眼睛通红,紧紧盯着顾远南,一字一顿地问道:“她和韦相爷是什么关系?甥舅?侄女?远亲?”

    他每问一句,眼睛就亮一点,顾远南始终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一旁的顾盼咬着下唇,扭头看向窗外,夜色深沉,外面一片漆黑。

    他呵呵一笑道:“既然都不是,那就一定是无关的路人了。”话罢,李祈正眉开眼笑起来,重重地向车毯上一摔,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个小丫鬟,怎么会和韦相国扯上关系……”

    李祈正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待他住口时,方发现车厢之内一片安静,他侧过头看向顾远南,这个挚友的眼里一片悲凉,脸上充满了怜悯,突然起了不好的预感,李祈正挣扎着做了起来,皱起眉头,紧紧地盯住顾远南,沉声问道:“她,究竟是谁?”

    顾远南头偏向一边,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车厢内的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李祈正的心一点点沉落。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叩了叩车门,轻声道:“殿下,到将军府了。”

    顾远南一下窜起,却不妨李祈正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狠狠吼道:“说!”

    顾远南苦笑不已,再不说就过不去了,他张开嘴巴,没等他说话,外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音:“陆六奉韦相国之命,前来接大小姐回府。”

    李祈正抓住顾远南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他的头僵硬地转向面相凄苦的顾盼,指着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小姐?相国府?”

    顾远南满面苦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语音凝重地强调道:“长乐侯府的嫡长女,也是,我的表妹。”

    李祈正一愣,呆呆地看着顾盼,嘴巴里又苦又涩,他骤然大笑起来,两只眼睛紧紧闭上,伴随着大笑声,却有眼泪静静滑落。

    顾盼面色惨白地看着李祈正,他明明在笑,她却觉得他痛苦如斯,心里莫名的抽紧,忍不住向着顾远南身边靠拢,顾远南一把搂住小妹子,轻声道:“咱们并不是成心要欺骗于你的。”

    李祈正充耳不闻,依然大笑不已,待他终于止住了笑,直视着顾远南,一张脸上难得的严肃正经,冷冷地道:“下车。”

    却是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再施舍给顾盼。

    顾远南手里一紧,把顾盼又抱的牢些,郑重道:“请君保重。”

    李祈正嘴角浮起一丝轻蔑地笑容,再次强调:“下车。”

    顾远南无奈地摇了下头,带着顾盼下了马车,刚刚站稳脚跟,身后的马车立刻重新启动,险些把顾远南刮倒,他想要咒骂两句,张开嘴,最后又无奈地合上了。

看盗版的亲……,唉!

    很多读者看盗版我理解,因为这本书您并没有喜欢到要订阅的份上,很多读者跳订我也理解,但是看盗版的亲能理解下作者吗?

    谁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面,就为了及时更新,别说五一假期了,就连周六周日也不敢跑远了,一天睁开眼睛就是六千字,跟欠债似的。我费劲巴力的写出一千字,才赚1分钱,你们好意思抢我这一分钱?

    看盗版的童鞋,别口口声声特别喜欢这本书,转身又跑去手打出来,您不累啊?您真的还想继续看下去吗?

    手打团都是活雷锋啊,作者都是傻X,一天十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面就是为了手打团的论坛广告费服务的?!

    我理解你们,你们理解下作者好不好?好不好啊?

    你们不喜欢看就不要看了,何必伤害了作者的写作热情,非要逼的作者太监了,坑了,就爽了?

    有什么喷的?什么剧情不老套啊?什么剧情没有被人写过啊?

    你没看后面,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说的套路了?迫不及待地爬上来喷作者,欠你的啊?

    当初上架的时候,我说十票粉红加更,因为我没有预料到这本书的发展情况,我以为最多一个月四五十票,结果现在一个月200票。

    可是200票有啥用啊?进不了粉红15名,我就纯粹是为了给大家加更找个借口罢了,要不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大家投票给别的作者了。

    而且说句实在话,咱当初上架的时候说的是一天一更,事实上更新了多少啊?吱大咱比不起,可那第十名,咱更新的字数可是遥遥领先呀,可是!!!票呢?票呢?票呢?

    谁给我贪污了?是谁?

    我真的是特别累了,人累,心也累,我把四月欠的债还完,五月咱改成三十粉票加更,成不?

    从进入五月份开始,我在干吗?每天电脑前面最少十个小时,9K字,女频能够日更9K的有多少?我还得保证不注水,保证文的质量?!

    这么多读者,怎么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满意?我是人民币啊?

    我每一章写出来,都叫四个人看过,其中三个是朋友,口味不一,最后一个是纯读者,每天巴巴地问人家,怎么样,怎么样啊,她们都说OK,我才发了上来,我不怕别的,就怕被人说注水,我得对得起每一个读者的3分钱。

    一天到晚腰酸背疼,腕管综合症神马的就不说了,我现在一天到晚都在想,如果我断更了,肯定是因为痔疮住院了。

    求求你们了,让我继续写下去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所不能的表哥

    陆六已经大步行了过来,扫了一眼小厮打扮的顾盼,正色看向顾远南道:“还请顾公子行个方便,让陆六把小姐带回去。”

    顾盼不安地向顾远南身后缩了缩,顾远南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顾远南的手很滑,有些凉,像是一条游弋的蛇。

    对着陆六,顾远南又是一副气定神闲:“陆兄不是已经成了御林军的校尉吗?怎么还对韦相国肝脑涂地,如此心甘情愿地感受差遣?”

    陆六淡淡一笑,昏暗的夜色里,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相国大人对陆某有知遇之恩,陆某怎能做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行径?!”

    话罢,他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顾远南牵着顾盼的手上,加重了语气,道:“还请顾公子行个方便,莫要为难陆六了,何况,小姐早晚也是要回候府的。”

    顾远南神色一黯,黑暗恰到好处的掩饰住了他的瞬间失常,片刻功夫,顾远南重新戴好了伪装的面具,浅笑道:“那请陆兄行个方便,容我和表妹说上两句话。”

    陆六自然不无不从,点了下头,大步走出了丈远,转过身去,两脚横开,手扶住腰刀的刀柄,如同一座雕像,动也不动。

    顾远南一直看着陆六的背影,见他这个架势,不禁暗暗点头,陆六此人能屈能伸,又尽忠职守,只要抱对了大腿,飞黄腾达只是早晚之事,到了那时候,陆家那群老古董只怕会后悔万分吧。

    顾盼小心地拽了拽顾远南的袖子,顾远南回过神来,脸上绽放了一朵温柔的笑,低下头来,轻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冷了?”

    顾盼摇了摇头,突地抬起头看着顾远南,鼓足勇气道:“表哥,我不想回候府了,可不可以让我留在这里,我可以打扫做饭缝补衣服,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说到后来,顾盼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连一旁地陆六也不禁为之侧目,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个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像点样啊。

    顾远南极温柔地盯着顾盼半晌,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面庞,缓慢但是坚定地道:“不行。”

    顾盼握住顾远南的手臂的手蓦地一松,难过的低下头,心里凉凉的,自己终究还是没人要的吗?

    顾远南轻柔的声音像是一支羽毛无声无息地从空中飘落:“这不是你我能选择的,韦侯爷已经把你记入宗牒,你生是韦家人,死是韦家鬼,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顾盼一震,缓缓抬起头来,她低低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顾远南轻轻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穿透了顾盼,看向了无边的夜色中,淡淡地道:“我们身为世家子,享受着世家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要为维护家族的颜面做出牺牲,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你要始终牢记,你并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是整整一个家族。”

    顾盼垂手而立,夜风拂过她的脸,带走两行清凉的水迹,平静地道:“韦顾盼受教了。”

    顾远南看着似乎一下长大许多的小表妹,突觉于心不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朗声笑道:“你回去以后,若是想来玩,派人送个口信,表哥接你过来便是。”

    顾盼眼睛一亮,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顾远南昂然挺胸,横走两步,回头望着顾盼笑道:“本公子说话,自然是说一不二的。”

    顾盼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襟,只觉得心口的大石一下挪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要喜极而泣。

    顾远南斜斜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六,故意提高了声音道:“你那几个丫鬟却是有些无法无天了,这几日,表哥替你稍稍管教了一下,若是再有奴大欺主的事情,你直接打杀出去就是,想来侯爷也不会因为几个丫鬟发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陆六眉头一皱,微微转了半个身子,看着顾远南,顾远南挑衅地又向他走近了两步,脸上满是不驯,陆六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沉声道:“公子交代完了吧,请小姐上车吧。”

    顾远南哼了一声,唤过门口守门的家将,叫他去提了那几个婢女来。

    转身看见顾盼瘦小的身影,上前两步,轻声道:“你先上马车吧,外面风大,莫要再着凉了。”

    顾盼坚定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顾远南清俊的脸庞,轻声道:“我,我想与表哥再多呆一会儿。”

    顾远南微微一怔,随后笑骂道:“傻孩子。”

    兄妹两个不再言语,顾盼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又希望就此打住,过了三天快活日子,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候府。

    她没有得到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何羡慕,现在的生活也能容忍,一旦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又重新失去,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让她心口一阵阵绞痛。

    时间飞快的流逝,将军府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顾盼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表哥,突地想起了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她拉住顾远南的袖子,轻声道:“表哥,帮我两个忙好么?”

    顾远南冷冷地扫了一眼迈步向着这边行来的陆六,陆六脚步一顿,识趣地又退了回去。

    顾远南这才轻声对着顾盼道:“你说,只要表哥做的到的,一定帮你做了。”

    顾盼踌躇片刻,斟酌了下用词,低声道:“我在李府之时,多蒙一个唤作贺大娘的嬷嬷照顾,还有个叫做顾惜玉的小妹子,如果可以,”

    没等她说完,顾远南摆了下手,径直打断了她的话,豪气地道:“我明日就派人接她们进京,就安置在将军府中,你看可好?”

    顾盼大喜,小眼睛炯炯地看着顾远南,表哥,果然是最疼她的,她毫不犹豫地道:“还有一个唤作白雅涟的,”说了一句,却又顿住了,这个昔日的主子,如今总不能再说是主子了,她含糊了下,避而不提地道:“我只想知道她过的如何了。”

    顾远南眉头微微一皱,白家?

    顾盼见他犹豫,以为十分难办,登时有些失望,勉强笑道:“若是不方便就罢了,也不是什么正事儿……”

    顾远南笑了下,柔声道:“给小妹子办事怎么能不是正事儿呢?放心吧,就包在了表哥身上。”

    顾盼立刻欢喜起来,连回到候府的哀怨委屈似乎也冲淡了很多。

    顾远南见陆六已经十分不耐烦地又看了过来,知道再耽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对顾盼笑道:“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大晚上的,更深露中,莫要再着凉了。”

    顾盼一步一顿地上了马车,又从车窗里恋恋不舍地张望,顾远南爽朗的笑了起来,对她挥舞着双手,几个丫鬟鱼贯地上了马车,陆六也已经上了马。

    马车缓缓启动,顾远南的身影渐渐远去,顾盼这才收回了头,闷闷不乐地坐着,两只眼睛却是有些泛了红。

    几个丫鬟对望一眼,这三天如同地狱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几个人如释重负。

    那日她们都被那最后的晚餐吓的心神不宁,几人抱头痛哭,却迟迟没有人再来搭理她们,最后五妮儿大着胆子爬过去,捧着碗稀饭就开喝,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有了五妮儿带头,丽娘也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然后是柳芽和小米,几人用稀饭灌满了肚子之后却又听到了外面突然响起了阵阵的流水声。

    五妮儿第一个忍耐不住,这房间狭小,却是无处躲闪,幸好房中一片黑暗,臊的她满脸红的解了手。

    其他几人却也没脸去笑话五妮儿,没多久,房间里便是一片腥臊之气,几个丫鬟虽然也吃过苦,却也没受过这种羞辱,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五妮儿嘤嘤地哭着,其他三人俱是听的心烦气躁,最先发作的却是柳芽,阴狠地道:“哭什么哭,没死就比什么都强,早晚有翻身的一天。你再哭,老娘就先掐死你。”

    五妮儿被她一吓,登时就止了泪,双手捂住嘴巴,只轻轻地抽搐着。

    接下来几人却也没有空闲胡思乱想了,外面仿佛有人在造房子一般,砰砰地击打石头的声音,又有咣咣铲土声,数十粗鲁的汉子吆三喝四的声音,震耳欲聋又杂乱交错。

    几个丫鬟坐立不安,头痛欲裂,有气无力地靠在一起,一个个苦笑不已,短短的两日,便像是过了两百年一样。

    此时几个人坐在马车之中,都有些精神恍惚,若不是身上浓厚的腥臭味道,还真以为过去的几天都是在做梦。

    顾盼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不知道多久,口鼻间嗅到了一股异味,她皱了皱眉头,回过神来,鼻子又抽了抽,似乎是从对面传来的?

    顾盼抬头望去,不禁一愣,四个丫鬟虽然都完好无缺,一个个却都有些萎靡不振,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每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便是连圆脸的小米,下巴都尖了起来。

    PS,谢谢大家的支持,大概最近每天9K,精神也逼近崩溃边缘了,所以昨天暴躁了,罪过罪过,就把大家最近起了疑惑的地方一次性答疑一下吧。

    女主是否万能,貌似所有顾盼擅长的东西都有所铺垫吧,神马厨艺,女红,至少我没去写她弹得一手好琴,吟的一手好诗。

    最近情节小白的原因,顾盼童鞋一直过的十分艰难,我写的也很压抑,所以到了一个可以让她开心点的地方,忍不住就放开了写,总得叫女主爽一爽啊。

    我个人认为,我没有写过顾盼小盆友人见人爱了,迄今为止,顾盼还没有明确地表明喜欢哪个出场的男配,做一对良配至少也要两情相悦的吧。

    顾远南那个纯粹兄妹之情。

    怀哥是两小无猜,谁小时候还没个光屁股长大的幼儿园小班同桌呢。

    七皇子自然有他的背景交代,哭一下不会很过分吧,他当时是感慨身世加上被女主和顾远南双重欺骗等等,诸多情绪交杂在了一起,当然,他对女主是有一丝潜在的好感的。

    七皇子和顾远南在一起嘻嘻哈哈,那是因为他们俩个是最好的朋友,彼此面前不用伪装,并不代表在别人面前一样如此。

    至于陆六,多么无辜的路人啊,躺着也能中枪,对,他对女主是有一丝爱护,那也不是喜欢,不是爱吧,施舍给乞丐一块钱,就能说是爱上乞丐了?

    女主和皇子在一起就是老套啊,非要女主去嫁个乞丐才正常?话说回来,至少写到现在,如果撇去二人身份的不同,七皇子也没什么地方是配的上女主的,配的上这么一个勤学上进又懂事又体贴还有一手才艺的小丫头的。

    评论两个人是否般配竟然不论品德,单论长相身份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古以来的悲哀。

    恩,各位亲,难道就没有想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吗?顾远南对顾盼很呵护,很亲近,不是说过了么,他因为本身的经历,所以不在意这些,他的经历,我貌似还没有交代。

    就这样吧,其实我尽量让结构严谨了,只是才能有限,让大家失望了。

    对了,再说一次吧,四月份得粉票还是按照10票一加更,我会在五月把债还完,五月的粉票改成三十票一加更,精力有限,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个丫鬟终于开窍了?

    见到顾盼望了过来,几个丫鬟却是都瑟缩了下,又挤了挤,顾盼大是纳闷,忍不住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泼辣的五妮儿眼睛红肿,丽娘眼圈泛乌,柳芽精神还好,一张脸却煞白,小米的下嘴唇上几条明显的血痕,此时她还在紧紧地咬着。

    这个,这几个丫鬟是怎么了?

    顾盼猛地想起方才表哥高声说的话,他说教训了下这几个丫鬟,当时她以为表哥只是对她们训斥一番。看这几个丫鬟的样子,却又不似那么简单,她再次打量了几眼,她们虽然一脸苦楚,却不像是受过刑的样子。

    小米只当顾盼嫌弃她们身上腥臭,左右看了下其他人,大着胆子开口道:“小姐,让奴婢们下车吧,莫让这味道冲了您。”

    顾盼微怔,随后轻描淡写地道:“不用了,你们腿脚再快也跟不上马车的速度。”

    小米几人心上百感交集,人果然是要吃了苦头才知道原本是多么的幸福,这个小姐的脾气是好,但也不是没脑子的,只怕以前放纵容忍她们也是打了早晚把她们踢出去的主意。

    小米习惯性的又咬了咬下唇,猛地跪倒顾盼身前,赌咒发誓道:“奴婢以后定然一心一意伺候小姐,绝无二心,若是有违此誓,就叫奴婢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顾盼一愣,这是怎么了,柳芽拉着丽娘也跟着无声的跪下了,最后是五妮儿,却是最为夸张,哭喊着抱住顾盼的腿,口口声声以后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没等顾盼答话,马车外传来了两声重重的咳嗽,陆六低沉的声音传来:“快到侯府了,小姐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快点解决。”话罢,他又淡淡地补充道:“侯府少几个丫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五妮儿等人面色大变,四个排成一排跪了一溜在顾盼脚下,却都不敢再吭声,经过两次敲打,她们总算明白了,自己跟着的这个新主子,并不是没有后台的,而且后台是异常的强大。

    那个威武将军的公子看着一派温和,实则心狠手辣,这个陆六,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几个人自从被侯爷夫人指派给顾盼以来,总算第一次有了主心骨,觉得这个主子也是靠谱的了。

    顾盼不言不语地看着这几个丫鬟,她曾经被人狠狠骗过,自然不会如此便相信了她们的投诚,微微摆了下手道:“你们起来吧。”

    小米默默地爬了起来,柳芽和丽娘对望一眼,也站了起来,随后两个人伸手一起把五妮儿拉了起来。

    四个人垂手立在一旁,只是这马车车厢却没有那么大,不足以让人直立,她们便垂着头,看着却像是对顾盼服软认输一般。

    顾盼也不想多说,说的再多,再好听,也要看她们最后的行动,否则不过是空话罢了。

    转眼马车到了侯府门前,顾盼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酒席之上被韦相国撞到之事,早先在将军府因伤感于又要回到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方才又被四个丫鬟吓了一跳,却是完全忘了这个茬,此时猛地想起,心里未免惴惴不安。

    小米和五妮儿先行下了马车,又伸手来搀扶她,入手一片冰凉,不禁一起抬头来看顾盼,却见昏黄的门灯下,小姐脸色一片煞白。

    大门口却立刻有一个人迎了上来,急急的唤道:“小姐总算回来了,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明天接回来不就完了。”却是雷嬷嬷。

    顾盼左右望了望,见没有旁人,登时心中一安,雷嬷嬷扶着她进了府,门口停了一乘小轿,雷嬷嬷又扶她上了轿子。

    轿子里漆黑一片,顾盼的心缓缓的沉静下来,终于,又回来了。

    回到了屋子里,雷嬷嬷这才发现几个大丫鬟一身脏臭,忍不住骂道:“你们搞什么,伺候小姐还能伺候成这个样子?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小姐没教养了!”

    几个大丫鬟一改出门前的跋扈,却只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雷嬷嬷也是个精明人,登时就看出了些许不对,不禁暗自猜测,难道这几个丫鬟在将军府里吃了排头?

    雷嬷嬷轰了几个丫鬟去清洗,顾盼却婉拒了雷嬷嬷的伺候,自己一个人动手,稍事洗漱,换了身轻软的棉袍,脱鞋上了床。

    那几个丫鬟实在是需要好生打理一番,雷嬷嬷便坐下来陪着顾盼,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两天府里的事儿,“太太说铭哥儿和伦哥儿年纪也都大了,便说服老爷叫两个哥儿明天开始去族学里和兄弟们一起上课。”

    雷嬷嬷猛地一拍脑袋,却是端起了烛台,去了另外一边的橱子,翻找了半天,捧回一本书来,笑道:“这是老爷叫交给小姐的,老婆子人老了,记性不好,却是险些忘记了。”

    顾盼伸手接过,却见书皮之上大大的两个字《女诫》,不解地看向雷嬷嬷,雷嬷嬷笑呵呵地道:“我忘了小姐是不识字的,老爷说了,过几日,请了女先生来,教导几个小姐识字,主要就是讲这个《女诫》,这个可是大家闺秀的行为规范呢。”

    雷嬷嬷一脸羡慕地盯着顾盼手里的书,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有资格学习的。

    顾盼完全没有注意雷嬷嬷后面说了什么,一颗心只惦记着她的前半句,自己可以学字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识字了,那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读书了?!

    顾盼满心雀跃,被迫回到侯府的抑郁一扫而光。

    顾远南看着顾盼的马车在黑夜里没了踪影,这才一提袍子下摆,迈步进了将军府,却见顾年焦急地走来走去,忍不住问道:“怎么,何事如此慌乱?”

    顾年愁眉苦脸地道:“老爷从晚饭开始就大发脾气,摔东西摔了一天了,谁也不敢劝啊。”

    顾远南一怔,加快了脚步,边行边问道:“老爷为什么发脾气?”

    顾年叹了口气,苦笑不已:“还不是这几天,表小姐的手艺把老爷的嘴巴养叼了,今天晚上,换了原来的伙食,老爷便不高兴了,说咱们用猪食糊弄他,又大骂杜师傅,勤快两天又开始偷懒。”

    顾远南暗暗好笑,这个老爹向来嘴巴挑剔,也难为他忍了这么多年了,哎,只怕开了头,以后就收不住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将军府的主跨院,远远就见里面灯火通明,一众下人仆役俱都守在门外,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一下,屋子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下人们见到顾远南,登时如逢大赦,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无声的让出了一条路给顾远南,顾远南缓步行到了房门口,轻咳一下,朗声道:“父亲,孩儿可否进来?”

    里面砸东西的声音一止,顾朝阳大声吼道:“滚,你个小王八蛋,伙着旁人一起来欺负你老子。”

    小王八蛋?那老爹自己不就是王八了?

    看着身边一众下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顾远南十分开明地挥了挥手,轻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罢。”

    下人们登时一哄而散,打定主意,若是没什么事,这几天还是不要在老爷面前出现的好。

    顾远南径直推门而入,却见他老爹痴痴呆呆地盯着墙上的一幅仕女图,顾远南不禁轻叹一声,劝道:“爹爹,这么晚了,早些歇息吧。”

    顾朝阳头也不回,满是凄凉地道:“若是你娘还在,怎么会叫你爹爹吃猪食。”

    顾远南啼笑皆非,他淡淡地道:“爹爹从军多年,不是吃惯了这种伙食么?甚至回家还坚持把火夫营带回来。”

    顾朝阳登时怒了:“老子只想带杜老头一个,他非要把那帮子不成材的徒弟一起带了,他奶奶个熊,到了将军府就养老了,做上一顿饭还要三求四请的,惹恼了老子,把他那一帮子徒子徒孙一起赶出去。”

    顾远南撇了撇嘴巴,要赶早就赶了,这个老爹有时候真是口硬心软。

    顾朝阳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远南:“儿啊,那杜老头怎么突然开了窍了?你叫他保持下去好不好啊?”

    顾远南双手一摊,为难地道:“这几天并不是杜老爹做的饭啊,叫他怎么保持?”

    顾朝阳一愣,自然地问道:“那是谁做的?快快,花大价钱请他来府上掌厨,唔,随便就把杜老头踢出去。”想到这么多年的怨气一下就可以清空了,顾朝阳心里舒爽无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顾远南坐了下来,自顾地倒了盏茶,端起来,闻了下,却又放下了,老爹这边和他那里一样,等闲是喝不到一盏热茶的,这茶水,只怕最少放了三天了。

    顾朝阳笑够了,才发现顾远南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道:“你小子怎么不放个屁听听,你个忤逆不肖子。”

    顾远南抬眼看了看顾朝阳,举重就轻地道:“孩儿也想请他回来,只是这个人却是请不得的。”

    顾朝阳又是一愣:“请不得?难道是宫中御厨?七殿下带来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又见故人(100粉)

    顾朝阳随后把手一挥,豪迈地道:“明天我就向圣上请旨,把这厨子给老子要过来。”

    顾远南哭笑不得,向圣上请旨就为了要一个厨子?说出去,丢人不啊?堂堂的威武大将军,惦记起皇上的御厨了。

    顾远南只得实话实说道:“是表妹呢。”

    顾朝阳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来,手负在身后,长叹一声道:“你何必把她牵扯进来?”

    顾远南冷笑一声,回道:“韦相爷既然大张旗鼓地把她找回来,又收录宗谱之内,只怕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还不如干干脆脆地把表妹接过来,大告天下,她早晚也得面对这个事实。”

    顾朝阳看着妻子的遗相,冷然道:“既然你捅了出来,那你负责好她的安全吧。”

    顾远南沉吟片刻,低声道:“她的安全应是暂时无虞,只是她的婚事却还是早做安排的好。”

    顾朝阳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凝重地盯着顾远南,沉声道:“不错,她的婚事还是早做安排的好,你手里的其他事情暂时放放,先把她的婚事定下来,但凡身家清白,为人忠厚老实的都可以考虑。”

    顾远南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应道:“孩儿也正有此意。”

    顾盼这一天受了不少惊吓,睡起觉来也是噩梦连连,惊醒数次,只是她每次睁眼,都能看到小米关心的脸,心里一宽,便又重新睡去。

    到了早上清醒时,还以为昨天夜里的都是梦,却未待她说话,只微微侧了下头,小米便在外面唤道:“小姐,是否现在起身。”

    却和往日不同,以前她们都要等顾盼唤上两声,才会匆忙跑来,今日竟然在她清醒之前就已经候着了。

    顾盼应了一声,五妮儿立刻掀开了帘子,柳芽捧来衣裙,丽娘拎来一双绣鞋,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几个大丫鬟之间也不争抢,亦不交头接耳。

    顾盼微微愣神,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这几个丫鬟怎么转性转的这么快。

    她谨慎的对这一切抱了观望的态度,不表态,不支持,不反对,一派淡然的任由几个丫鬟把她当成木偶一样摆弄,心里再次怀念起了将军府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雷嬷嬷过来的时候,几个丫鬟伺立一旁,顾盼端庄地用着早点,雷嬷嬷见到这副样子,心里大是满意,暗道,夫人保佑,小姐终于开了窍了。

    雷嬷嬷在离顾盼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了,笑道:“夫人说了,几天没见小姐了,却是要小姐过去说说话。”

    顾盼微微一愣,这个便宜娘找她做什么呢?大家不是心照不宣的井水不犯河水吗?

    她却不好说什么,毕竟侯爷夫人总是她名义上的娘亲,便微微点了下头,雷嬷嬷瞥了一眼规规矩矩地站好的四个丫鬟,忍不住嘟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顾盼把手里的勺子重重地往碗里一摔,扬起头来看着雷嬷嬷道:“这些闲话,嬷嬷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雷嬷嬷一怔,看着顾盼面无表情的小脸,却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身后的四个丫鬟一起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她,不禁瑟缩了下,小姐什么时候和这几个丫鬟关系这么好了,赶紧一边作势打着自己的巴掌,一边小声地陪着不是:“是是,都是老婆子嘴巴大,以后一定注意。”

    顾盼便不再说什么,雷嬷嬷终究是她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却还是要给她留几分颜面的。

    吃罢了饭,稍事坐了会儿,许嬷嬷便亲自过来接了,顾盼一路淡笑着随在了她身后,却比以前更为寡言,许嬷嬷反倒无话可说了,似乎这个乡下丫头,距离侯府嫡小姐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顾盼远远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珏姐儿朗声笑道:“当真?可真有如此傻的丫头不成?那个做小姐的也实在是精乖了,选了这么个又丑又呆的丫鬟伺候自己,不是生生衬的自己美若天仙?”

    珏姐儿话音刚落,屋子里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顾盼站在了门口,微笑着看着许嬷嬷,王嬷嬷教导过,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不但要顾全自己的面子,更要考虑别人的面子。

    像是现在,屋子里明显都是侯爷夫人亲近之人肆无忌惮的谈话闲聊,她若贸然进去了,只怕会立刻冷场,造成了双方的尴尬,若是等许嬷嬷通传一声,主人有了心理准备,大家都方便。

    许嬷嬷甚是恭敬地请她稍后,进到了里面回话,片刻功夫,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便像是破渔网里的小鱼,梭梭的游走了。

    顾盼暗自叹息,若是表哥那里,只怕会有截然相反的结果吧,她微微低下头,掩盖了些许心思,跟在了再次出来的许嬷嬷身后,文文静静地进到了屋子里。

    就听见耳边一声抽气声,一个女子吃惊地喊道:“她,她……”

    登时引得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为之侧目,顾盼也抬起头来看去,不禁微微一怔,喃喃道:“蔁姑娘……”

    蔁姐儿此刻一身鲜艳的绿色长褂,腰间系了一条同色丝绦,越发衬得她亭亭玉立,此刻半坐在侯爷夫人身旁,一脸吃惊地看向顾盼。

    侯爷夫人转眼之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听闻这韦南家的是个没落户的女儿,家里父亲似乎也做着官,叫什么忘记了,姓李倒是还记得,当初求到了侯爷那里,侯爷翻阅了那李姓官绅的为官记录,倒也还说的过去,便允了个五品道台给她家里。

    说起来,顾盼来之前那家也是姓李来着,这么说,只怕这韦南家的和家里的大小姐怕是相识的。

    见韦南家的一脸吃惊如同见了鬼的样子,难道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又丑又呆的小丫鬟,便是韦顾盼不成?

    蔁姐儿也是知道些大家规矩的,只是她骤然见到冷嘲热讽的对象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一时之间却是心慌意乱,竟然指着顾盼脱口问道:“这个丫头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说的太没水准了,不论韦家姐妹几个感情如何,韦顾盼既然是名义上的长姐,她若是受了侮辱,下面的几个妹妹亦是等同身受。

    珏姐儿立刻改了方才一脸和气,笑的极为温柔雅致,轻声问道:“韦南家的,这个是我嫡亲的姐姐,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丫头,我姐姐来给母亲请安,不是很正常的吗?”

    珏姐儿的话如同千斤重锤,一下一下敲打在了蔁姐儿的心上,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指了指韦顾盼,居然又指了指侯爷夫人,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

    侯爷夫人大是不满,韦南是老爷的族侄,家里虽然败落了,人却是顶好的孩子,今天来了说自己在外面当差,婆娘在家里无事,想寻个内院管事的活计做做。

    这韦李氏来了以后,看着长相也还算秀丽,谈吐也有趣,侯爷夫人正想给她派个重任,她就来了这么一出,真是没规矩到了极点!

    侯爷夫人正要说话,却见顾盼两只脚踏着小碎步已经上得前来,脸上挂着温文的笑意看着蔁姐儿道:“许是这个嫂嫂以前看过和顾盼长的相似的也说不定,只是这世间人这么多,有那一两个容貌相似,也是正常的。”

    这一番话说的连消带打,莫说珏姐儿,便是侯爷夫人也不禁望了她一眼,却见她少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局促,落落大方地立在原地,带着一抹浅笑,任由众人打量,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家风范。

    蔁姐儿也不禁怀疑起来,她狐疑地又打量了几眼顾盼,怎么看,都和涟姐儿身边那个小丫鬟生的一般模样,只是这通身的气派却是孑然不同。

    她却也清醒过来,不敢再妄加指责,赶紧站了起来,蹲下身子,赔罪道:“都是奴婢老眼昏花,看错了,看错了,大小姐一身的富贵,哪里是奴婢以前认识的那个穷酸能够相提并论的。”

    蔁姐儿却是歪打正着了,侯爷夫人本已经打算把她闲置不用,见她反应迅速却又觉得还算是个可造之材,便决定晾她一晾,过些日子再说。

    侯爷夫人暗暗地对许嬷嬷使了个眼色,许嬷嬷识趣地上来挽住了蔁姐儿的手臂,笑道:“老婆子那里新得了些茶点,嫂嫂若是不嫌弃,便来吃一盅茶。”

    蔁姐儿自幼娇宠,作为千金小姐长大,嫁到侯府的管事韦南家时,却也过着奶奶一样的生活,只是前几日,丈夫韦南劝她:“咱们夫妻两个,如今我在外面替侯爷办事,你若是能在夫人身前当差,便是大大的便利。”

    蔁姐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应了下来,只是她愿意在侯爷夫人面前自称奴婢,对着侯府的下人却总觉得纡尊降贵了,对着许嬷嬷的盛情,眉目间自然带了几分不情不愿。

    许嬷嬷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松开了挽着蔁姐儿的手臂,悄声道:“韦南家的,一起走吧,夫人只怕有事情要和小姐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家一起吃香蕉吧

    今天却是小米跟着顾盼一起来的,其他人无可无不可的让了她,也都想看看,她这个第一个赌咒发誓要效忠小姐的,见到了夫人会怎么样。

    小米的确胆战心惊,但是她知道,今天这个坎一定得过,所以她争来了。

    果然,许妈妈拉走蔁姐儿又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小米一咬牙,装作没有看到,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顾盼身后,许妈妈脸一沉,另外一边,蔁姐儿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脚步又要往侯爷夫人身边凑去,许妈妈只得先紧着这个姑奶奶,拉着蔁姐儿出去了。

    侯爷夫人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见都是自己人了,方对顾盼招了招手,笑道:“你这孩子一去就是三天,过来给母亲讲讲,在将军府里过的如何。”

    侯爷夫人温煦的态度让顾盼措手不及,就算她再早熟,也终究只有十二岁,眼界不够高,自然不识得这翻脸奇术。

    看着发愣的顾盼,一旁的珏姐儿自然地下了地,上前挽住顾盼的手臂,一双眼睛亮晶晶,笑着问道:“听说那将军府顾公子俊美无双,是不是真的?”

    侯爷夫人假作生气,嗔怪道:“珏儿,你个没出阁的大姑娘羞也不羞,什么都问。”

    顾盼脑子里快速运转,想着这对母女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韦侯爷并没有把和她偶遇之事说出?

    顾盼略一犹豫,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侯爷夫人察言观色,手里团扇轻轻扇动了两下,对着顾盼温和地道:“你若是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总归这些也不该是你们这些姑娘家讨论的。”

    顾盼一下抬起头,急急地辩解道:“不是的,其实我,我并没有见到顾公子。”

    侯爷夫人手里的团扇一顿,轻轻放到了小炕桌上,再次对着顾盼招了下手,她生来娇贵,这个招手的动作也做的甚是优雅妩媚,看着那一只纤细地手,顾盼不知道怎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鬼使神差地上前走去,恍惚间做到了侯爷夫人身边,珏姐儿随后也两步行了来,挨着顾盼坐下了。

    侯爷夫人伸手从桌子上取了一个香蕉来,轻轻剥了上面的半个皮,塞到顾盼手里,笑道:“这是南方藩国进供来的奇果,唤作香蕉的,你且尝尝。”

    顾盼应声咬了一口,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囫囵地吞了下去,一旁的珏姐儿故意撅着小嘴恼道:“母亲就光向着姐姐了。”

    侯爷夫人一乐,连忙又取了一支递给了珏姐儿,珏姐儿不依不饶,侯爷夫人只得亲手剥开了,才哄得了小祖宗开心。

    顾盼被她们母女一闹,骤然回过神来,清楚地明白了她和珏姐儿终究是不同的,母亲对女儿,并不是只有温和,更多的,是宠溺吧,女儿对母亲,也是可以这样撒娇的啊,使着小性子,闹着要人哄。

    剩下的半个香蕉在顾盼手中越攥越紧,却是成了一团烂泥,污的她满手都是,侯爷夫人一眼看到,忙唤道:“小米,你去替你主子打点水来。”

    小米心一咯噔,她求救地看向了顾盼,顾盼低着头,痴痴地盯着手里的一团烂汁,却是没有注意到小米的眼神,小米只得恭声应了,退着行了出去。

    侯爷夫人却是不嫌脏的捏起顾盼的手,又抽出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轻轻擦拭着,口里半是责备半是宠溺地道:“你这孩子,多大了还玩这个,我还以为就你兄弟爱这口。”

    顾盼低头不语,侯爷夫人对她,是真,是假,她已经没有心力去判断,她怕到头来一场空,宁可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亲娘早就死了啊,早就死了,旁人纵有千般好,也不是自己的娘。

    她微微侧过头,脸上闪着明媚的笑,声音轻的像是一只蝴蝶飞舞在草丛中:“都怪女儿太不小心了。”

    两个人母慈女孝,远远望去,和谐的像是一副水墨山水画。

    小豆沙包蹦蹦跳跳地从外面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咋咋呼呼地扑进了侯爷夫人的怀里,抱怨道:“母亲,我不要去族学,那边没有点心,师傅又凶。”

    侯爷夫人没有答话,却向他身后看去,铭哥儿一人拿了两份布包,小小年纪甚是吃力的样子,尴尬地看着侯爷夫人,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侯爷夫人板着脸质问道:“不是叫你们一大早就起了么,你怎么管着你兄弟的?就由着他胡来?”

    铭哥儿满面涨红,低下了头,手里的布包却越攥越紧,小豆沙包嗷地蹦跶起来,小脑袋扬的高高的,十分有义气地拍着胸脯道:“不要怪哥哥,都是我不肯去的。”

    侯爷夫人气的脸一黑,左顾右盼,却找不到趁手的东西,便抓起盘子里的香蕉,一根一根的掰下来向儿子砸去,小豆沙包上蹿下跳躲闪不及,一眼看到坐在旁边的顾盼,肉呼呼的小身子一下滚进了顾盼怀里,高喊着:“母老虎又要杀人了,姐姐快救我啊。”

    小豆沙包一身肉滚滚的,一进顾盼的怀里,两只肥短的小手又使劲儿的抓住了顾盼的衣裙,顾盼便感到一团软软的肉,抱着十分舒服,一时间心就软了下来,并不说话,却用手臂撑开,挡在了小豆沙包身前。

    侯爷夫人手里的香蕉却是不好砸下来了,气鼓鼓地扒了,狠狠地咬了一口,瞪着伦哥儿道:“等着你爹爹回来的,叫你吃竹笋炒肉!”

    小豆沙包逃过一劫,哪里会去想那么多,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侯爷夫人手里的香蕉,笑的甜甜地道:“娘,我要吃那个。”

    侯爷夫人气急反笑,她赌气一样把一盘香蕉都抱在了怀里。小豆沙包左顾右盼一下看到了方才被侯爷夫人丢到地上的,他从顾盼的怀里溜了下去,伸手拣了一个,却见这个已经被他方才躲闪时给踩的稀烂了。

    捏在手里软乎乎,面趴趴的,小豆沙包用手指抠了一点出来,好奇地看了看,回过头来,看到自己胞姐,嗷的一声冲了上去,把满手的香蕉膏没头没脑地向着珏姐儿身上抹去。

    珏姐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豆沙包完成战斗迅速地退到了顾盼怀里,这精明的小子现在看明白了,满屋子里就这个大姐姐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珏姐儿看着一身黏糊糊的东西,气的死死瞪住伦哥儿,伦哥儿从顾盼怀里伸出小脑袋,两只手的拇指拉着嘴角,四指扇动做了个鬼脸,“谁叫你刚才不帮我说话的,坏姐姐!”

    珏姐儿死死瞪住小豆沙包,眼睛里渐渐氤氲出了一泡泪,她却倔强地叩紧牙关,不肯发出声音来,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小豆沙包往顾盼怀里又缩了下,却不敢再看一眼珏姐儿。

    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侯爷夫人的一张粉面冷的能刮下霜来,顾盼感到怀里的小胖子在瑟瑟地发着抖,这小东西也会怕么?她忍不住轻笑。

    一片安静中,顾盼这一笑就像是平静的湖面里投进了一小块石子,一下惊起了无数涟漪,珏姐儿反倒看向了她,小脸蛋上满是委屈。

    顾盼似乎知道自己这一笑造成了什么效果,她伸出手抓住了小豆沙包黏黏乎乎的双手,直接往自己脸上涂去,待满脸都是香蕉的残泥后,却回过头来,仿着小豆沙包的样子,两只拇指伸进嘴巴里,四指扇动,对着珏姐儿做了一个鬼脸。

    珏姐儿先是一愣,随后哧的一声,乐了,哈哈大笑道:“你那是什么脸啊,乱七八糟的,跟唱戏的花旦一样。”

    侯爷夫人想板着脸,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责怪地看向他们三姐弟,埋怨道:“看你们几个,王嬷嬷真是白白辛苦了。”

    侯爷夫人伸手招了铭哥儿过来,伸手给他整了整衣衫,和颜悦色地道:“你小兄弟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成?你总长了他两岁,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这读书识字乃是大事,万万不能胡来的。”

    铭哥儿登时眼圈红了,轻轻唤了声:“母亲,铭儿知道错了。”

    侯爷夫人摸了摸他的头,赞道:“好孩子,今天我就跟你们爹爹说,晚上去你们大伯母家赴宴,就休息一天,明儿可要好生去读书了。”

    话罢,却是又拿了一个香蕉递给了铭哥儿,铭哥儿伸手接了,并不吃,只在手里握着,侯爷夫人奇怪,笑道:“怎么?这是南方来的果子,没吃过吧?”话罢,却是伸手要帮铭哥儿剥皮。

    铭哥儿手一紧,大着胆子道:“母亲,我想和妹妹一起吃。”

    侯爷夫人手一顿,看看一旁犹在胡闹的珏姐儿和伦哥儿,却是再次伸手拿过铭哥儿手里的香蕉,亲手给他剥了,和气地道:“你吃罢,回头我叫你妹妹过来。”

    铭哥儿这才吃了,侯爷夫人转头便吩咐了吴妈妈,叫她去把琇姐儿和琬姐儿一起领过来。

    看看一身脏乱的珏姐儿和满脸香蕉的顾盼,侯爷夫人哭笑不得,又叫她们回去洗漱了再来。

第一百六十章 小米惹出的麻烦

    顾盼抽出帕子轻轻拭着脸上香蕉泥,走出门口时突然想起来,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一边拭着脸,一边故作无意地左右扫了几眼,却没见到小米的身影,不禁暗暗起了疑心。

    她若无其事地看向来给她引路的许妈妈,笑道:“小米那丫头又跑哪里玩去了,怎么找不见了?”

    许嬷嬷赔笑道:“方才小米的娘来了,说是寻女儿说几句话,我便放了她去了。”

    顾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觉得脸上粘腻的厉害,便加快了脚步,许妈妈始终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侧。

    两个人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回到了淑芳斋,一进门,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便扑了上来,小米一下跪倒地上,死死扒住了顾盼的腿,哭求道:“小姐开恩,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爹娘!”

    许妈妈脸色大变,她一把抓起小米的头发,扬起右手就要扇她一个耳光,顾盼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许妈妈地手腕,淡淡地道:“嬷嬷,若是这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您,叫我来教训就是了,何必劳您亲自动手呢?”

    许妈妈一怔,手里不觉就松了,顾盼这个意思,是在怪她越俎代庖啊,许妈妈也精乖,她退了一步,不再言语,却死死盯住小米不放。

    顾盼抬起头,见五妮儿,柳芽和丽娘也都出来了,三个人在檐下站成了一排,阳光照在屋檐上,投下一圈阴影在她们脸上,却是看不清楚三人的表情。

    顾盼退后一步,摆脱了小米的纠缠,小米仰着头,绝望地看着顾盼,顾盼环视一圈左右,见洒扫的粗使丫鬟都止了手里的动作,眼睛不时瞄过来,一旁的许妈妈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顾盼嘴唇微动,低下头看着小米,冷静地道:“回房说,你在这里闹起来,要叫全府都看着这里的热闹吗?”

    话罢,顾盼径直进了屋子,小米抽噎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紧随其后,许妈妈也想跟着进屋子,却被柳芽一手拦住,皮笑肉不笑地道:“嬷嬷若是无事,还请回吧,这里一切都有小姐做主。”

    这丫鬟真是没规矩的,许妈妈正要骂上两句,看清楚了柳芽眉眼,却立刻收了声,笑道,“那好,我就先回夫人了,这边等小姐梳洗好,就请她过去吧。”

    五妮儿上前一步,婉转地应了声:“嬷嬷放心吧,奴婢定然一字不漏地转告给小姐。”

    许妈妈点了下头,转身向来时的路行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阴影中的柳芽,却在这艳阳高照的五月天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进了屋子,顾盼自己倒了杯茶来,端着喝了,又斜着看了眼小米,见她面色惶恐,不若平日里的稳重谨慎。

    顾盼放下茶杯,坐到了椅子上,小米扑通一声,再次跪下了。

    五妮儿掀开帘子,却跟着进来了,她看了一眼门外,站到了顾盼身边,轻声道:“柳芽和丽娘在门外守着了,小姐只管放心。”

    顾盼大是诧异地看了五妮儿一眼,这几个丫鬟怎么突然如此省心了。

    现在却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机,小米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哭泣道:“求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爹娘,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顾盼微微皱起眉头,有条不紊地道:“你叫我救你父母,却又从何说起?你父母如今是遭了什么罪,你且从头说起。”

    未等小米开口,五妮儿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小米的胳膊,掀开她的袖子,却见细嫩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鳞子。

    衣料骤然摩挲手臂,引来阵阵刺痛,小米忍不住瑟缩了下。

    五妮儿气愤地道:“夫人唤小米去,打探小姐这几日在将军府的行踪,小米推说不知,那许妈妈便下了狠手,又说要卖了小米的爹娘,小米趁看管的嬷嬷一时疏忽,才拼死跑了回来。”

    顾盼双手叠加支在了桌子上,头放在了手背上,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啊,她猛地想起,这不就是跟在涟姐儿身边时,青儿惹出的那么一档子事儿的翻版吗?

    只是青儿是自家的事情,听起来,小米似乎是替她尽忠才遭了侯爷夫人的厌弃,不对,顾盼缓缓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米,缓慢地道:“夫人为什么单单找你?”

    小米一惊,全身瑟瑟地发起冷来,她两手撑地,一下一下磕起头来,带着哭腔地道:“当初夫人派奴婢到小姐这里的时候,就说过,其他三个丫鬟都是没教养的,小姐是从乡下来的,若是能学了那三人的习气最好,表面上我们四个容貌姣好,旁人见了也只能说奶奶疼着姑娘。”

    顾盼的指尖突然凉了起来,纵然手里端着热茶,却依然感受不到丝毫热度,她的声音轻柔,却不带丝毫感情,继续问道:“那你,就是夫人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了?”

    小米磕头磕的更加凶狠:“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盼慢慢地回想着自进入候府的一点一滴,似乎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不不,四个丫鬟前些日子那么的嚣张跋扈,那侯爷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却不动声色,只怕是想看看自己怎么处理的吧。

    顾盼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的原形便是这巨大的长乐侯府,棋盘的另外一边,端坐着侯爷夫人,现在侯爷夫人出了一招妙棋,就看她如何应对了。

    顾盼生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作为候府小姐的生活,已经可以说非常满意了,每日里锦衣玉食,但是不行,她还要顾及到远在李府的贺大娘和顾惜玉。

    从表哥哪里回来以后,她表面上沉稳了,那是因为她有了主心骨,天大的事情,顾远南都会给她撑着的。

    但是现在,她深刻地认识到了,侯爷夫人对于她,那种隐藏极深的敌意,顾远南就算是有天大神通,也不可能把手伸进侯府里,时时刻刻地护着她,顾盼握紧双拳,自己一定要振作。

    顾盼的视线调回到了跪在地上的小米身上,细细思量起来。

    小米是个投诚的叛徒,若是留下她,难免有二次背叛的危险,若是不留,却又容易为人诟病,离心离德。

    顾盼沉思半晌,默然不语,小米脸上已经满是绝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磕头,夫人那里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她现在不是办事不利的问题,而是彻底地换了效忠的主子。

    终于,顾盼开口说话了,她却看向一旁站立的五妮儿,吩咐道:“你去请雷嬷嬷过来。”

    五妮儿担忧地看了一眼小米,蹲身一福,转眼功夫又引了雷嬷嬷进来。

    顾盼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身旁的椅子浅笑道:“我有些事情想咨询下嬷嬷,嬷嬷坐下说话吧。”

    话罢,她又扫了一眼五妮儿,不容拒绝地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和雷嬷嬷谈。”

    五妮儿拉起了不情不愿的小米,看着她额头上触目惊心的淤血,低声道:“没看到小姐正给你想法子吗?赶紧出去了。”

    小米恍然大悟,最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顾盼,这才和小米一起出去了。

    雷嬷嬷看的一头雾水,却以为小米冲撞了顾盼,一脸气恼地道:“姑娘就是太和气了,这种小妮子就得好生教训才是。”

    顾盼轻笑着点头,拉近和别人距离最快的方法就是认同她的话,这一点,她已经从七皇子殿下身上得到了完美验证。

    雷嬷嬷兀自说了两句,才讪讪地住了口,双手接过顾盼倒好的温茶,居然颇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抬起了半个屁股道:“小姐唤老婆子来是?”

    顾盼沉吟了下,轻声道:“我刚入府那会儿,记得来了四个嬷嬷,当时只觉得她们对我甚好,却来不及答谢,还请嬷嬷引荐一下。”

    雷嬷嬷一拍大腿,感慨万千,忍不住老泪纵横道:“姑娘,你总算开窍了,我们这一群老婆子都是向着姑娘的……”

    顾盼听她表了半晌忠心,方才轻轻问道:“那几个嬷嬷都唤作什么,又在府里做着什么差事?还请嬷嬷教我,莫要不经意地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雷嬷嬷便逐一为顾盼介绍起来,细长脸的李嬷嬷主要负责府里的丫鬟调教的,为人不苟言笑,最是严厉;圆脸的林嬷嬷却是管着库房的,每个院子的日常用度都要经过她的手取用;不爱说话的沈嬷嬷管着洗衣楼;最后个爱笑的厉嬷嬷,和她的姓名相反,和和气气地,在府里却是没有什么长差的,只是她男人,却是管着府里的下人买卖的,因此在主子面前也是有脸面的。

    顾盼斟酌片刻,面色一正,认真地道:“改日还请嬷嬷正式引荐一下,只是现在却有一事还请嬷嬷帮我打探一下。”

    雷嬷嬷睁圆了眼睛,拍着胸脯道:“小姐有事尽管吩咐,老婆子这把老骨头还跑的动。”

    顾盼又给雷嬷嬷添了杯茶,叹了口气道:“小米那丫头的爹娘据说要被夫人卖掉了,我想请嬷嬷打探下,却是要卖到何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慢慢的开始做小姐

    雷嬷嬷一惊,皱起眉头道:“可是小米那丫头求到小姐这里了?”

    话罢,不待顾盼回答,雷嬷嬷力劝道:“姑娘,就当老婆子多嘴了,这买卖下人,也实属正常,本就是夫人这当家主母的权力,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容易落了旁人的口实。”

    雷嬷嬷顿了一下,看顾盼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忍不住又道:“何况咱们虽然心都是向着姑娘的,毕竟都是下人,为姑娘做的事情却也有限,姑娘还是要仰仗夫人鼻息过活的,这样明火执仗总是不好。”

    顾盼抿嘴一笑,真诚地道:“嬷嬷说的,我都记下了,只是毕竟主仆一场,却不好袖手旁观,嬷嬷只管打听她父母被卖到何处,我给她个消息,也求个心安。”

    听顾盼这么一说,雷嬷嬷这才放了心,立时就站了起来,笑道:“这么点小事,姑娘放心吧,就交给老婆子去办了。”

    顾盼笑着送雷嬷嬷到了门口,却见四个丫鬟一边站了两个,一动不动地守着,看见她们出来,想要凑上来却又忍住了。

    顾盼只当未见,站在门口望着雷嬷嬷渐渐走远,她转身唤了丽娘和柳芽,却是要沐浴更衣。

    这事情如何解决她心里已经有数,只是不能叫小米如此轻易的得了准信,让她以为一切都很简单。

    顾盼忍不住叹了口气,回到候府,一日便像是一年,步步为营,生怕踏错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在将军府里表露于外的属于少女的天真浪漫,她已经全部收敛起来,虽说人还是质朴无华,却有了珍珠般的皎皎荧光。

    丽娘和柳芽也不像是初来的时候,一边叽叽喳喳,一边给顾盼梳妆打扮,主仆三人俱都沉默,屋子里隐隐流动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暗流。

    顾盼重新收拾好以后,雷嬷嬷打探完消息,火速地赶了回来,一进门就极怪异地看了眼小米,随后凑到了顾盼近前,一股汗臭味夹杂着脂粉味扑鼻而来,顾盼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却从怀里抽出帕子递了过去,又亲自倒了盏茶,笑道:“不着急,嬷嬷还是先擦擦汗,喝口水,再说吧。”

    雷嬷嬷十分受用,却没有接顾盼手里的帕子,自从袖中取了条帕子初来,擦了把汗,又吞了一大口茶水,方道:“小米的爹娘也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夫人,听说夫人发了话,要把她爹爹卖去做力工,她娘却不好说了。”

    一旁竖着耳朵的小米脸上骤然失了血色,尖叫一声,扑到了顾盼的脚下,苦苦求道:“求小姐救救我爹娘,求求您了,奴婢以后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雷嬷嬷脸色一沉,就要过来拽开小米,口里喝斥道:“你个没规矩的东西,姑娘好心帮你打听了你爹娘的下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顾盼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看着雷嬷嬷,却对五妮儿吩咐道:“送嬷嬷去休息吧,跑了这么一会也累着了。”

    雷嬷嬷一怔,随即释然,小姐这是要自己拿主意呢,她又瞪了小米两眼,方随着五妮儿出去了。

    小米依然抽泣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小手,递过来一方帕子,小米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到小姐的脸如此模糊,脸上的一片温柔既真又幻,却听到顾盼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轰然响起:“你不跟夫人说我在将军府里的事情,是因为你不想说,还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米的答案是什么顾盼根本就不想知道,她既然已经决定拉小米一把,这么说的用意,只不过想敲打敲打小米,叫小米知道,她并不是个傻子。

    顾盼随后却吩咐了柳芽,许妈妈临走之时又惊又惧的一眼被顾盼深深的记在了心里,这四个丫鬟里,只怕柳芽是最深藏不露的。

    柳芽谨慎地看了一眼小米,微微一福道:“小姐放心,柳芽定然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顾盼望着柳芽,浅笑道:“你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小米的爹娘就麻烦了。”

    柳芽一怔,和小米恳求哀婉的眼神对上,心里暗暗警醒,小姐好厉害的嘴巴,一句话就把自己撇清,若是事情不成,只怕以后和小米就要水火不容了。

    柳芽不再言语,抿紧嘴巴,转身出了漱芳斋。

    顾盼轻叹一声,看着时辰不早,忙忙碌碌却是忘了吃中饭,此时闲下来,登时觉得腹中饥饿起来,忙填补了几块点心,却始终没见侯爷夫人再打发人来。

    顾盼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当时她出来的时候,许妈妈正在敲打小米,既然一无所得,自然暂时不想见她了。

    顾盼登时觉得好笑,她回身便向床上行去,左右无事,不如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准备晚上的战斗,宴无好宴啊。

    丽娘见小米心绪不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嫌她足音过大扰了小姐休息,把她和五妮儿一起轰了出去,自己沉静地拿起扇子,坐在帐子外面,一言不发地守了一个下午。

    顾盼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一时迷糊地搞不清楚是早上还是傍晚,正糊涂时,帐子被人一把掀开,就见小米探进了头来,双眼红肿,面上却是喜气洋洋地问道:“小姐可是要起了,方才夫人已经派人来通知了,说叫小姐先过去夫人那里,等下一起去大老爷府上。”

    顾盼立时便知道,柳芽果然是把事情办成了,她低低应了声,却绝口不再提此事,小米若是个聪明的,以后便是她用的上的第一个丫头了。

    小米赶着来扶她起身,丽娘和柳芽识趣地守在一旁,五妮儿亦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了另外一旁,顾盼忍不住又瞄了几个丫鬟一眼,小米半垂着头,低声道:“丽娘和五妮儿不大清楚候府的规矩,奴婢这几日却是说了一些给她们听。”

    顾盼点了点头,浅笑道:“你做的很好。”

    话一出口,顾盼不禁一怔,什么时候开始,她说话的语气变成这种由上对下的了呢?若是以前,她定然会说,麻烦你了,辛苦你了之类的吧。

    她的心里划过微微的感伤,耳边却再次浮起顾远南的话,世家子,享受权力的同时,也要承受这权力带来的责任。

    顾盼扪心自问,她现在的责任是不是就要护住这些跟随她的人?她越强大,就越能护住身边的人?

    思绪万千中,顾盼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前,许妈妈立时迎了上来,瞥了一眼小米,脸上表情丝毫未变,笑道:“姑娘可算来了,夫人正叫老奴去催姑娘呢,少爷小姐们都到了,准备出发了。”

    顾盼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歉意,配合她的老实样子,任谁也不会怀疑这里面的诚意。

    许妈妈暗暗点头,这小姐虽然在外面养活了那么多年,骨子里却还是候府的血统,看看这教养,才几天,就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许妈妈谦卑地低着头,当先引路,小米心情忐忑地扶着顾盼尾随其后,她的手微微发着抖,虽然小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心里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顾盼搭在小米胳膊上的手,轻轻地捏了下小米的手臂,小米抬头望去,见顾盼一脸肃然,明明不过十二岁,为什么偏就生的这么沉稳?她自然不知道顾盼自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的。

    侯爷夫人一身正装,却是明亮的银白色拖地长袍,领口用了淡淡的黄色,绣了同色的明纹菊花,外罩同色大袍,头发高高挽起,左右各自戴了一支三排的玉步摇,却是比平日里多了些庄重沉静。

    再看其他的兄弟姐妹,亦是盛装打扮,便连小豆沙包也换了身书生袍,和侯爷夫人却是一色的,看着肥嘟嘟的,十分可爱。

    小豆沙包一见她来,立刻颠颠地跑了过来,小肥手拉住了顾盼的手,仰着手,稚声稚气地道:“等下我要和大姐姐坐一个车子。”

    珏姐儿脸色一沉,上前一步,硬拉过伦哥儿的手道:“你就会调皮捣蛋,今天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我眼皮子下面老实呆着。”

    伦哥儿一张嘴巴,毫不犹豫地对着珏姐儿牵着他的手咬了下去,珏姐儿一阵吃痛,却倔强地不肯出声,两眼泪汪汪地盯着亲弟,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搞不清楚谁才是他的亲姐姐了。

    伦哥儿啃了一会儿,突觉得不对劲,抬起头看到珏姐儿咬紧下唇,悲戚满面地看着他,登时慌了,侯爷夫人已经上前一步,捉起珏姐儿的手,却见上面一圈红印,还带了好大一摊口水,立时便来了气,指着小豆沙包恼道:“今天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就给我在府里呆着吧。”

    侯爷夫人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瞄过顾盼,都是这个死丫头,若不是她,自己的一双儿女怎会起了隔阂。

    珏姐儿抽出帕子擦了手上的水迹,又裹住了手,沉声道:“还是带着他吧,省的那边又问东问西,东猜西猜的,我会看顾好他的,母亲放心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做姐姐的一定要给弟弟撑腰

    伦哥儿却是老实很多,他不安地偷偷用眼去瞄珏姐儿,一见姐姐看向自己,便向顾盼身后缩了缩,珏姐儿瞄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等下我和大姐姐,还有你坐一个车里。”

    伦哥儿抓耳挠腮,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最怕这个二姐,又喜欢顾盼这个护身符,两两相抵,似乎又没什么作用了,哎呀,真是好为难。

    侯爷夫人点头道:“如此也好。”又看向顾盼,板着脸道:“你莫要总是回护着他,怎么也要拿出做姐姐的威风来。”

    顾盼低声应了,却瞥到小豆沙包在珏姐儿和侯爷夫人身后对她挤眉弄眼,强忍住笑意道:“母亲,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话罢,却是让了路出来,侯爷夫人扬起脖子,缓缓地先行,珏姐儿站定身子,顾盼微微点头示意,紧随其后。

    侯爷夫人带着几个子女,一共七个人,便坐了两辆马车,顾盼这车上,除了珏姐儿,又带了幼弟和幼妹,小豆沙包一上车便挤到了顾盼身边,琬姐儿自然地靠着珏姐儿坐下了。

    琬姐儿年纪小,坐到了车上却不免东摇西晃,珏姐儿便伸出双臂揽住她,顾盼亦是同样揽住了小豆沙包。

    韦大老爷的宅院却是比顾盼想的还要近的多,似乎刚上了马车就又要下车,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门口迎出些打着灯笼的丫鬟婆子。

    侯爷夫人先下了车,又看着丫鬟们把几个子女逐一带了下来,率先地进了府门。

    顾盼见珏姐儿牵起了琬姐儿,便伸手牵住了小豆沙包,肉嘟嘟的小手还不老实地拧啊拧,顾盼却只管牢牢拽住了他,又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等一等伦哥儿的小短腿。

    不知不觉却与侯爷夫人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身边只剩下打着灯笼的小丫鬟陪着二人,那些长了眼的婆子自然是围着侯爷夫人打转去了。

    小豆沙包偏来了劲了,摇了摇顾盼的手道:“姐姐,我想嘘嘘。”

    顾盼一愣,看向打着灯笼的小丫鬟,问道:“茅厕在哪里?”

    小丫鬟左右看顾了下,指着前方道:“那边小花园里就有一个,奴婢带着您过去吧。”

    顾盼看了一眼伦哥儿,灯笼刚好和他一般高,昏黄的灯光映在了伦哥儿脸上,照出了一脸皱皱巴巴,小豆沙包成了灌汤包,这小东西快忍不住了。

    便对着那丫鬟点了点头,三人却是一起往小花园赶去了,顾盼弯下身子,低声问伦哥儿:“你会自己解手吗?”

    伦哥儿嘴巴一撇,不满地道:“大姐姐,伦儿一年前就自己接受了。”

    顾盼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陪着他一直到了茅厕跟前才停了脚步,那茅厕却是建的颇为雅致,宛如一个小阁楼,上方开了菱形的窗户以备通气,窗户里透出些光来,里面却也是有灯笼的,顾盼便放了心,再三嘱咐了,才叫伦哥儿进去。

    却听见远远的有两双足音向着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语带抱怨:“真不知道姑母唤我来做什么,那长乐候府确实富贵,可惜候府的小姐们年纪都太小了,若是订了亲,还不得把我憋死。”

    另外一个声音却是个婆子的,有些上了年纪,声音很是粗噶:“老婆子听说,候府流落在外的大小姐找回来了,却是年纪正好的,据说,这个大小姐的亲娘舅还是威武大将军。”

    那个年轻男子咦了一声,很是吃惊的样子,转眼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近前,顾盼抬头看去,却是个打着灯笼的老婆子,跟着了个穿了身青袍的公子,夜色朦胧,看不清楚他的眉目。

    老婆子二人也同时发现了守在外面的顾盼和小丫鬟,两个人登时住了嘴,老婆子还把灯笼微微举高了些,在二人身上照了照,见确实是两个小丫鬟,便压低了声音,连唬带吓地道:“方才你们可听见什么了?以后别叫老婆子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否则要你们好看。”

    小丫鬟被她这么一吓,手里的灯笼在地上的影子便颤个不停,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顾盼倒是十分沉稳,却也闷声不语,不想解开这个误会。

    那年轻公子见这老婆子行事沉稳,便放了心,径直向茅厕里行去,他却也是一时内急,才赶到这个茅厕来的。

    小豆沙包刚好完事,刺溜一下便冲了出去,却是将那年轻公子撞了下,他登时恼了,扯着嗓子骂道:“哪里来的没规矩的,毛毛躁躁的,撞倒了本公子赔的起吗?”

    小豆沙包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闷声地回头,小身子一弯,圆圆的脑袋瓜对准了那年轻公子的膝盖,又是狠狠一撞,他猝不及防却是摔倒在了茅厕之中,虽然没有沾到什么秽物,却也气恼万分。

    扬起了手就要往伦哥儿身上招呼,伦哥儿这小子从小这种坏事做熟,自然晓得犯罪之后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却是撒腿就往外跑,一径地躲到了顾盼身后。

    那公子老羞成怒,却是追了出来,张开五指便要连顾盼一起扇,听到这年轻男子在茅厕里叫嚷的时候,顾盼便有了不妙的感觉,待到伦哥儿和他一前一后地跑了出来,登时明了,这个顽皮的小弟,又惹了麻烦了。

    顾盼沉稳地夺过小丫鬟手里的灯笼,在那男子的眼前一晃,男子眼睛一花,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接着腰间一痛,却是又被人撞了一下,他一个不堤防跌倒在地,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手一个,抓住了方才的臭小子,和刚才的丫鬟,飞快地跑掉了。

    那老婆子还提着灯笼愣着神,怎么就一会儿功夫,那两个丫鬟就以下犯上了?尤其那个个字稍微高点的,简直是无法无天。

    那年轻公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无暇他顾,方才那一撞,正正撞到了他小腹之上,肚子里的水马上就要溢出来了,他弯着腰嗖地冲进了茅厕之中。

    顾盼危急之际没有忘记拉着吓傻了的小丫鬟一起逃命,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暗自庆幸方才的无意之举是多么的英明,若是把小丫鬟丢下了,留个人证不说,这黑灯瞎火的,她带着小豆沙包,也不认识路啊。

    小丫鬟惊魂未定,却满是崇拜地看着这候府的大小姐,方才那一撞,坚决果断,随后又杀伐果决地带着自己和小胖子一起亡命天涯,真的好厉害啊。

    小豆沙包却是一脸的兴奋,连连嘟囔道:“姐姐,让我回去把他的腰带给偷了吧?!”

    顾盼翻了下白眼,幸好是夜色之中,无人看见,忍不住照着小豆沙包脑门拍了一下,小声训斥道:“你忘记了,还有个老婆子呢,她一个人就把你抓住了。”

    小丫鬟捂住嘴巴,连连惊叹,那岂不是说如果没有那婆子,这对疯狂的姐弟俩就要回头去偷表少爷的腰带了?

    顾盼紧紧拉住了伦哥儿肥嘟嘟的小手,沉声对小丫鬟吩咐道:“领路吧,长辈们怕是该着急了。”

    小丫鬟一惊,怎么忘了这个茬了,转头就向路上走去,这韦大老爷的府邸虽然也占地颇大,比候府却相差甚远,没多久,三人便赶到了正院前。

    却见侯爷夫人身边的许妈妈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灯下,不住地踮脚观望着,见了顾盼领着小豆沙包,立刻急急地过来,唤道:“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干吗去了?”

    顾盼往前一站,挡住了小豆沙包,手向后一背,毫不犹豫地堵住了他的嘴巴,轻声道:“弟弟脚程慢,没注意却是跟丢了,后来多亏了这个丫鬟回来找我们。”

    许妈妈见她说的实在,不曾有疑,连连催促道:“赶紧进去吧,奶奶们都等着姑娘了。”

    顾盼一愣,这话什么意思?却又想起方才那年轻男子的话来,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这边她松开了手,小豆沙包拼命喘气,顾盼拉着他跟在了许妈妈身后,她微微低下头,悄声道:“不想被骂就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小豆沙包的眼睛一亮,快乐地点了点头,这个大姐姐果然才是他的亲姐姐啊,那个二姐,就会打小报告,这个姐姐好,可以和他同流合污。

    拐过一道屏风,进了一个堂屋,又有丫鬟进来引路,才进了花厅之中,里面却是燃了许多灯烛,照的通明之外另有些烟雾缭绕,顾盼微微抬起眼,一片轻雾之中却只看得见满屋珠翠。

    坐在上首的妇人最先唤道:“又见我这侄女儿了,却比上次看见更出挑了些。”却是顾盼第一次进到候府时见的圆脸妇人,也是韦大老爷的正室刘夫人。

    下首的侯爷夫人淡淡地扫了一眼顾盼,心道,这才几天,能看出什么了,就算种下了小麦那也还没发芽呢。

    侯爷夫人的想法却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伸手对着顾盼招了招,唤了她过去,顾盼乖巧地牵着伦哥儿一起上前,侯爷夫人看了一眼儿子,见毫发无伤,登时放了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个表哥,又一个表哥

    侯爷夫人转头拉过顾盼,指着上首的妇人笑道:“这个是你大伯母,上次见过你了,却还没有正式拜见过。”

    顾盼乖巧地福了一礼,轻轻唤了声:“大伯母。”

    刘夫人欢喜地应了一声,招了招手,顾盼为难地看了眼侯爷夫人,侯爷夫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笑呵呵地道:“你大伯母最是疼爱孩子,快过去,说不得有你的好处。”

    刘夫人一手拉过顾盼,一手指着侯爷夫人笑骂道:“你看你这张厉害嘴巴,一天到晚的就会占我便宜。”

    话罢,却也从身边丫鬟送上来的红漆托盘里拿了对五彩凤凰对钗,亲手给顾盼别上了,笑道:“姑娘家的,就是要打扮打扮才好。”

    这句话含枪带刺,意在暗讽侯爷夫人让继女满头空空地便出来了,侯爷夫人充耳不闻,心中却懊恼,竟然忘了给这丫头打上些头面首饰了。

    接下来,刘夫人一手牵着顾盼,为顾盼介绍起坐在她右侧的那些妇人来,她们或多或少都和刘夫人带了些亲眷关系,听的顾盼一头雾水,便只好保持微笑,逐一地应付了过去。

    这些妇人家境俱都不错,却又或多或少的拿出了些添头,顾盼赚了个盆盈满钵,只是这些妇人的眼光却有些异样,看的人不舒服,又时时地交头接耳,指手画脚,顾盼拜完一圈,便要缩回侯爷夫人身侧。

    却听得外面一声呼喊,“连表少爷来了。”

    就见一个青年男子闪身进了来,他生的还算端正,就是手腕上缚了根白绫,刘夫人立刻唤了他过去,那男子很是有礼貌地给刘夫人行了个礼,抬头却望见了顾盼瘦瘦小小地立在刘夫人身侧。

    方才天色昏暗,他却是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丫鬟的面目,但是后来回想,其中之一却是挽了个高髻,可不就是这丫鬟?!

    他立时指着顾盼的鼻尖,不满地道:“姑母,你这丫鬟也太没礼貌了。”

    满室寂静。

    刘夫人讪笑两声,打了个圆场道:“你浑说什么呢,这个是你二叔母家的大女儿,怎么会是什么丫鬟。”挑明身份之后,刘夫人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定然是你看错了。”

    说这句话时,眼睛却是极冷地扫了连公子一眼,他立时接话道:“确实是侄儿看错了,侄儿便给表妹陪个不是吧。”

    话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顾盼行了个礼,顾盼自然是侧过身子避了过去。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青年看清楚她的容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在期待什么呢?

    刘夫人正要好好的给顾盼和连公子引荐引荐时,旁边的侯爷夫人说话了,“大女,来我这里坐下,莫扰了你大伯母说话。”

    侯爷夫人笑的淡淡的,眼底却是冰凉一片,这个大嫂,也太没分寸了,不过想着的确该带着顾盼来拜见长房,才接了她的帖子,谁知道却成了变相的相亲,且不说这连公子本人上阵,便是一旁做的三姑六婆,哪一个家中又是没有儿子的?!

    刘夫人只得放了顾盼回去,侯爷夫人便叫她挨着自己坐了。

    刘夫人转头看向侄子,略带埋怨地道:“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连公子一愣,面不改色地扬了扬手腕,泰然自若地道:“下午骑马摔伤了手腕,方才却是换药去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嚷了起来:“那马是不是要跳过一个茅坑的时候闪了一下?”

    侯爷夫人立刻瞪向坐在椅子上还不老实地拧来拧去的小豆沙包,他此时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连公子,也不知道他是希望对方承认,还是否认呢?!

    连公子一看到这个小胖子,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只是这次他得了教训,却先向刘夫人询问道:“这个小兄弟是?”

    刘夫人圆润的脸上祥和地笑了笑道:“是你二叔母家的小公子,也是你的表弟。”

    得,连公子彻底确认了仇人身份,一个没教养的弟弟,一个同样没教养的姐姐,再看一眼顾盼,却不禁厌弃起来,这女子生的本就寻常,做事又没有规矩,就算家世再是高贵,却又如何能娶回家?只怕要被朋友们笑话死。

    小豆沙包自然不知道这连表哥心里的弯弯道道,坚持问道:“是不是啊,表哥,夫子说过,马失前蹄才会摔倒的,这马是不是一脚踩在了茅坑之中才失了前蹄的?”

    连公子脸上大是尴尬,只得侧过脸去,装作没有听到。

    侯爷夫人轻咳一声,伸手在小豆沙包的腰间狠狠拧了一下,低声道:“乱说什么,回去再和你算账。”

    小豆沙包扁着嘴巴,眼泪汪汪地回头看向顾盼,寻找安慰,顾盼恼他不听劝告,却也别过头去,小豆沙包登时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连公子手足无措起来,这成什么事了,好似他欺负这小孩子一般。

    正尴尬间,屋子外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七八个少年少女一起涌了进来,当先脸蛋红扑扑,鼻子上还带着闪亮的汗珠的,不正是珏姐儿?

    她笑着跑向了侯爷夫人,脆生生地道:“娘,大伯母家当真养了几只小兔子,可好玩了。”

    一旁的小豆沙包一听,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却忘了方才的事情,抱住母亲的胳膊,央求道:“母亲,我也想去看小兔子。”

    侯爷夫人恼他不知轻重,今日里丢尽颜面,板着脸道:“看什么看,马上就要开席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无妨,就在不远之处,叫我带表弟去吧。”

    这声音好似高山泉水,叮叮咚咚,煞是好听,顾盼忍不住抬头看了说话人一眼,不禁一愣,这少年生的眉毛细长,眼睛细长,鼻子也很是小巧,一双薄唇,面上白白的,见顾盼望来,却是起了几丝红晕,便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刘夫人已然从主位上行了下来,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又热心地为顾盼介绍起来,“这个是你三舅母家的,是你英表哥。”

    顾盼只得又弯腰下拜,那少年慌乱的伸出手来扶她,连声道:“妹妹莫要如此多礼了。”

    顾盼微微抬眼看去,却见这少年脸色腼腆,大是不好意思,一双眼睛斜斜地望着地面,竟是不敢直视于她,登时觉得大是有趣。

    刘夫人不容分说地拽起顾盼,吩咐道:“你和伦哥儿都还没见过,就见你英表哥带你们走一遭,左右就在附近,片刻功夫就能回转。”

    侯爷夫人手里的茶盏几乎要被她砸到地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完,一个又一个的,把老刘家见得了人的适婚男子都拉出来过一遍啊?!

    侯爷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正要使眼色给顾盼一口回绝,伦哥儿已经扑棱着小短腿从椅子上爬了下来,一手牵住顾盼,凑到了刘英身前,笑嘻嘻地道:“麻烦英表哥了,还是这个表哥好,不象有的表哥,只会逛茅厕。”

    后面的刘连简直要抓狂,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小子,怎么不带回家好好管教一番,要不今天少爷就替天行道了。

    刘英温柔地笑了下,拉起小豆沙包的另外一只手,脚步向外挪了去,伦哥儿紧紧攥着顾盼的手,顾盼也只得动了脚步,跟随其后。

    侯爷夫人怏怏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珏姐儿眼珠一转,欢快地道:“方才珏儿还没看够,就让我再去看看一次吧,母亲。”

    侯爷夫人脸上一喜,这个女儿果然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没等她点头,刘夫人又横插了一杠子:“改日大伯母叫人送上一对到你们府里,现下却是要开宴了,小珏儿还是等会儿吧。”

    侯爷夫人恨不能扑上去抓花刘夫人的一张脸,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对珏姐儿道:“你大伯母说的甚是,你且好生坐着吧。”

    这韦大老爷的府邸也不算小了,方才进来的时候丫鬟婆子也有一堆,现在却要顾盼亲自提着灯笼,跟在刘英和小豆沙包身后,便像是两个少爷的跟班丫鬟一般。

    果然拐了两个弯,便见前方树下围了一圈木栅,隐隐看见里面几团雪白,小豆沙包欢呼一声,挣开二人的手,扑了过去,顾盼提着灯笼紧走两步,身后的刘英轻轻唤道:“表妹当心。”

    他话音刚落,顾盼脚下便是一绊,整个人斜斜地向一旁倒去,刘英忙伸手拖住她,待她站稳,却又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撒了手,脸上一片潮红,头低到了胸前,却像是比顾盼更不好意思一般。

    顾盼大是尴尬,轻声道了谢,这次放慢了脚步,到了伦哥儿身边,见他两只小肥爪子搭在了木栅栏上,踮着脚,探进去半个脑袋,小脸上满是急躁。

    刘英从身后赶了来,他弯下身子,却是把小豆沙包抱了起来,只是他生的瘦弱,却也颇为吃力才举得起小胖墩,顾盼也识趣地把灯笼举起,探进了栅栏之中,就见里面一团团雪白的绒球一般的小兔子,在栅栏之内四处逃散。

第一百六十四章 更多的表哥

    小豆沙包嘴巴里发出呼喝之声,兴奋的大吼大叫,小兔子们惊吓过度,跑跳更欢,这栅栏围住的地方又十分狭窄,便时时跑到了伦哥儿脚下,喜的他眼睛皱到了一起,便像是剩包子又热了一遍。

    顾盼也难得露出了笑脸,她好奇地观望着这些小兔子,一团团毛绒一样的,让人很想摸上一摸。

    就听到伦哥儿可怜兮兮地恳求道:“英哥哥,让我摸摸小兔子吧。”

    顾盼闻声看去,不禁一愣,刘英满头大汗,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却还咬牙硬挺着。

    顾盼立刻把灯笼挂在了栅栏之上,伸出双手道:“把伦哥儿交给我来抱住吧。”

    刘英瞥了她一眼,从牙齿间一字一蹦地道:“没,没关系,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能行。”

    本来清脆的声音也走了调子,顾盼看不得他逞强,伸手强把伦哥儿抱了过来,刘英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两只手无力地垂下,连抬起手来抹把汗的力气都没了,勉强对着顾盼笑道:“让表妹见笑了。”

    顾盼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不期然地想起了李祈正,那家伙是能偷懒便偷懒,男子汉大丈夫的事情统统会丢给表哥去做吧。

    她虽然比刘英矮了半头,力气却要大的多,两只手牢牢地抱住了伦哥儿。

    三人又看了会儿,顾盼轻声哄着伦哥儿道:“咱们回去吧,莫要让母亲等的急了。”

    伦哥儿不依不饶的又闹了会儿,顾盼只得板着脸吓唬他道:“你今天犯的错更多了,真想叫母亲打你一顿么?”

    伦哥儿一惊,小胖脸瞬间皱成了个包子,怏怏地从顾盼身上滑了下来,小大人一样迈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转着他的小脑袋,嘱咐顾盼二人道:“是我再三要求,你们才肯回来的哦。”

    顾盼又好气又好笑,饱含歉意地看了刘英一眼,却见这少年脑袋微垂,轻声道:“你们姐弟的感情真是好呢,表妹,真是个好姐姐。”

    刘英抬起头对着顾盼笑了下,白皙的脸上依然一抹残红,顾盼微微一愣,这个表哥,怎么老是比小姑娘还要来的害羞啊。

    顾盼有些走神,刘英却被她盯得越发不好意思,加快两步,掩饰什么一样的追赶伦哥儿去了。

    三人很快回到了正房之中,却见丫鬟媳妇们穿梭往来,人人手里拿着托盘,或空或满,却是已经开始上菜了。

    伦哥儿这才发觉肚子饿了,登时就迈不动步子了,顾盼只得抓住他的小肥手,拖着他往前走。

    三人先后进了屋子,刘夫人扫了一眼,见自家侄儿腼腆地笑了笑,顾盼亦是半垂着头,登时心中大喜,却来招呼二人入席。

    其他人早已经分了尊卑主次入了席,小辈儿这里只留下了三个空位,伦哥儿一见旁边坐着珏姐儿,自动地挪了一个位置,却是毫不客气地坐了三个空位中间那个,又伸手召唤顾盼:“大姐姐,坐我和二姐中间吧。”

    刘夫人气得银牙紧咬,侯爷夫人故作不解地道:“他们爷们不是都在外面开了席吗?这英哥儿怎么不出去和叔伯一起呢?”

    刘夫人转过身子,轻声笑道:“这不是怕外面没有位置了吗?再说,英儿一个晚上赶来赶去的也累了,就别折腾孩子了,何况都是自家人,也莫要讲那些虚礼了。”

    侯爷夫人心中嗤笑,一句话引出这么理由,听着头头是道,实际这个大嫂打得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刘英却是个极仔细的人,先用公筷夹了鱼肉到碟子里,仔细地剔去了刺,才放到伦哥儿的碟子里,又有些不易嚼烂的,也都细细的用筷子撕裂了,再夹给伦哥儿。

    引得桌上的女孩儿们不住侧目,窃窃私语,这个英表哥真是温柔啊,顾盼暗道惭愧,他做事滴水不漏,自己却是完全无法插手,整顿饭下来,便见着刘英一直照顾着伦哥儿。

    偶尔抬头与众姐妹的视线撞上,便是低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饭罢,侯爷夫人便带着少爷小姐们告辞了,只说明日里两个少爷还要去族学读书,却不好耽误太晚,刘夫人便也不好挽留,只叫两个侄儿送侯爷府的女眷们一程。

    刘连口里应了,脚下却不挪步,满面不以为然,反倒是刘英,亲自去提了灯笼,又逐一查看侯府的少爷小姐们的外袍是否严实。

    刘夫人心中大是满意,她本就属意刘英,叫刘连来不过是做个陪衬罢了,就算是金枝玉叶也是需要野草来对比才显得出好来的。

    侯爷夫人却拉了顾盼一起上了第一辆马车,韦绝伦的小脑袋左看右看,第一辆车里有娘,第二辆车里有二姐,前面是龙潭,后面是虎穴,真是好为难。

    侯爷夫人白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还不赶紧,你今天惹了多少是非了?!”

    小豆沙包缩了缩脑袋,哧溜地上了第二辆马车,母小虫还没有母大虫那么厉害,大祸小祸还是取其轻吧。

    他却没有想到,一上车,便遇到了珏姐儿的严刑逼供,伸出了两只玉手,专往腋下脖颈里挠去,韦绝伦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地喊道:“先前就是和大姐姐一起迷路了,后来也不过看了兔子就回来了,姐姐不也去看了兔兔吗?”

    珏姐儿冷哼一声,缩回手,慢慢地道:“明天我就去告诉父亲,说你以前挨罚,每次都是我代笔,替你抄了那么多遍。”

    韦绝伦圆滚滚的小身子一下滚到了马车一边,缩在了琇姐儿和铭哥儿中间,探出小脑袋,吐了吐舌头道:“那爹爹会连姐姐一起怪罪的,姐姐还是不要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吧。”

    珏姐儿又羞又恼,这混球,连个成语都用不好,一旁的铭哥儿小声道:“是损人不利己吧。”

    伦哥儿登时如同醍醐灌顶,一下站了起来,大是兴奋地拍着铭哥儿的肩膀,“对对,就是损人不利己。”

    还是琇姐儿精乖,看到珏姐儿脸色不愉,赶紧打起了圆场,只是心一慌,竟然脱口而出道:“你们休要乱说,姐姐这明明就是损人利己。”

    琇姐儿话一出口,便心知要糟,也不敢抬头看珏姐儿的脸色,兄妹三人畏畏缩缩地挤在了马车一角,马车中央偌大的地盘全部让给了珏姐儿。

    那边珏姐儿教训三个弟妹,前面马车里亦是一阵低气压盘旋,侯爷夫人抱住犯了困的小女儿,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琬姐儿困劲上来,安静地伏在侯爷夫人怀里,一动不动。

    顾盼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一个老僧入定的架势,侯爷夫人看了她半晌,终于道:“今天这两个表兄,你觉得如何?”

    顾盼头微微扬起,奇怪地道:“没觉得如何啊,今日之前,不还是陌生人么?”

    侯爷夫人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点头道:“你能如此想,甚好,以后只怕这些表哥表弟的还要见上许多,你只当是街边的路人便罢。”

    顾盼并没应声,头却轻轻点了点。

    侯爷夫人满意地笑了下,随后道:“过几日,你舅舅家就要来人了,到时候你见见你真正的表哥们。”

    顾盼微微一愣,顾远南要来么?

    侯爷夫人见她发愣,随即明白自己口误,掩饰道:“是我的娘家侄子,和你大伯母那边的亲戚自然不同。”

    顾盼脸上的失望之色甚浓,侯爷夫人却也看到了,登时有些着恼:“莫非只有顾府才是你的舅舅家不成?你莫要忘记了,如今我才是正儿八经的侯爷夫人。”

    顾盼的头更低了,她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母亲的事情她所知不多,却也感受到了侯爷夫人强烈的敌意似乎是因母亲而起,做人子女总不好诟病亲娘,对侯爷夫人又不能不敬,便只有沉默。

    侯爷夫人一见她这副老实样,心里越发生气,手里的劲道不知不觉却是重了些,琬姐儿吃痛,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嘤嘤的哭了起来,侯爷夫人顾不得顾盼,赶紧轻声哄起了琬姐儿。

    顾盼冷眼旁观,见侯爷夫人脸上一派温柔,丝毫不见半点恶毒之色,顿时有些不解,为甚么侯爷夫人单单的只针对她,母亲,到底做了什么,让侯爷夫人怨恨至今?!

    琇姐儿的哭声渐渐小了,小脸往侯爷夫人怀里又埋了埋,马车却也到了侯府,侯爷夫人便用眼神示意顾盼先行下车,自己抱住琇姐儿缓慢地挪下了马车。

    许嬷嬷率着各院的管事来接,侯爷夫人小心地把琇姐儿递到了许嬷嬷手上,压低了声音道:“小心点,六姑娘刚睡着。”

    回头见珏姐儿气鼓鼓地下了车,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弟妹,侯爷夫人登时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伦哥儿拧巴着肉肉的小身子,凑到了侯爷夫人身前,包子脸上满是委屈:“我说姐姐舍己为人,姐姐便不高兴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侯爷夫人一愣,径直问道:“舍己为人?为谁?”

    小胖墩胸脯一挺,凛然正气地答道:“自然是为我了!”

    侯爷夫人便只当她们混闹,不去搭理几个孩子,唤过各院管事嬷嬷,把各自的小姐接送回去。

    顾盼自然是跟在雷嬷嬷身后,轻手轻脚地回了淑芳斋。

    稍事洗漱后,小米和五妮儿服侍顾盼歇下了,放了床幔,自去歇了。

    顾盼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细细回想起今日的事情,连表哥,英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又想起侯爷夫人的话来,还有侯爷夫人的兄弟家的表哥要认识,不禁轻叹一声,她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为什么老是要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

    反复思量之中,她最后只得出结论,也许这就是表哥说的,作为世家子弟应当尽的义务吧,和各种不相干的人应酬。

    第二天,顾盼一睁眼,便看见小米兴奋至极地守在她床前,脸上红彤彤的,双眼闪亮地看着她:“小姐,将军府派人来接小姐了。”

    顾盼微微一怔,她昨日里虽然叫了柳芽送了信给顾远南,相信表哥自然会办理妥当,这刚回来,又要接她过去,却是为的哪桩?

    顾盼发怔间,小米已经手脚麻利地给她套好了衣服,又端来了脸盆洗漱,喜滋滋地道:“雷嬷嬷已经去请示夫人了,应该快回来了。”

    顾盼一愣,这些人手脚也太快了吧,没有问过她便直接去请示夫人了,她略有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小米注意到她的神色,嗫嗫地道:“说是表少爷的寿辰,叫小姐一定要去……”

    小米见顾盼神色越发不善,却是突然间开了窍,哀婉地低诉道:“奴婢也是想亲眼见到父母无事才好安心。”

    顾盼微微点头,这丫头还不算没救了,若是一味地说着旁的理由,却始终隐藏私心,那真不知道冒险帮了她一把是对还是错了。

    等顾盼开始进早点的时候,雷嬷嬷回转了来,笑呵呵地道:“夫人准了,只是叫小姐务必在天黑前回府。”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夫人还叫许嬷嬷备份礼给小姐带上呢。”

    顾盼抬起头,淡淡地问道:“那嬷嬷谢了夫人没有?”

    雷嬷嬷上前两步,笑呵呵地凑近了道:“自然是谢了,老婆子这些规矩还是懂得。”

    顾盼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勺子,小米赶紧上前给她递了帕子,顾盼轻轻擦了下手,看了看几个丫鬟,逐一扫过几人的脸,除了小米俱都低下了头,似乎将军府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顾盼指着柳芽道:“今天就柳芽和我一起去吧。”

    柳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巴看看顾盼,又看了看一脸失望的小米,最后慢慢地合上了嘴巴,低声应道:“奴婢遵命。”

    顾盼带着柳芽径直行到了侯府的侧门处,柳芽手里抱着两个长盒子,里面装着侯爷夫人准备好的礼物,却是一对青铜长剑,很是有些年头了,据说还是韦相国年轻时收集的。

    顾盼提起裙摆,低头上了马车,却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喊道:“小妹。”

    顾盼登时惊喜地抬起头,看向了坐在车厢一边的顾远南,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长袍,领子是用了淡青色的锦缎,越发映得他丰神俊朗。

    顾盼却想起此时还在侯府,脸上的笑立刻敛了几分,只一双眼睛极亮地看着顾远南,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芽识趣地缩在了车厢角落里,抱住两个长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

    待马车驶离了侯府,顾盼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顾远南举起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打趣地道:“侯府里就那么无趣么?”

    顾盼两道细眉紧紧的抽在了一起,便像是脸上爬了两条蚯蚓,看着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顾远南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盼叹了口气,抱怨道:“昨日里被莫名地拉去拜见大伯母也就算了,又介绍了好多亲戚来,拜的人腰都酸了,莫名地又多了两个表哥。”

    前面顾远南一直含笑地听着,待顾盼说多了两个表哥,顾远南的脸一下就黑了,他右手中的扇子在左手狠狠地敲了一记,面色凝重地问道:“表哥?还是两个?什么样子的?姓甚名谁?”

    顾盼见他如此慎重,不禁也认真起来,仔细地想了下,回答道:“一个唤作英表哥的,一个是连表哥。那英表哥人还好,很温文,人又仔细,另外一个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顾远南喃喃自语道:“韦家大老爷娶得是刘氏,刘英,刘连……”他的眼前登时浮现了两个身影,其中之一有些玩世不恭,另外一个似乎很是腼腆,总是躲在人后,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这两个,都不是良配啊。

    话说回来,这刘夫人的手脚还真是快,顾远南瞄了一眼一脸懵懂的顾盼,这傻丫头只怕还不知道上过贼船了,看来得把事情给她挑明了,让她心里也有个数。

    顾远南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道:“那两个表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休要搭理他们。”

    顾盼一愣,这话,怎么和侯爷夫人说的一模一样,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大家都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看着顾盼小鼻子向上皱起,顾远南再次咳了咳,却突然感觉难以开口,他的脸看向窗外,轻声道:“那个刘夫人是想你嫁给这两个表哥其中之一吧。”

    顾盼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顾远南,结结巴巴地道:“嫁,嫁什么人?”

    顾远南的转过头来,眼里带了抹奇异地怜悯,轻声道:“世家女子十五及笄即可出阁,你现在虽然只有十二岁,先定下门亲事却是无妨的。”

    顾盼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抓住了顾远南的袖子,两只眼睛盯紧了表哥,依然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从来没,没想过成,成什么亲啊,可,可不可以,不要嫁人啊啊。”

    顾远南看着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妹子,心底的某一处柔软起来,他却不得不板着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容不得你不要了。”

    顾盼的手缓缓松开,人呆呆地看着顾远南,实在无法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她的心里虽然牢记贺大娘的告诫,宁为穷人妻,莫为富人妾,可,可一直以为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将来啊,怎么现在就要订亲了?!

    顾盼发愣间,顾远南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是隔了汪洋,传到耳边只剩下阵阵涛声,模糊又清晰地冲击着她的耳膜:“今天表哥过生,请了许多青年才俊,你等下却是要仔细看看,若是有中意的,表哥便替你做主了。”

    顾盼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立刻惶恐地拉住了顾远南,惊慌失措地道:“我,我不要去了,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顾盼一时情急,原本不甚喜欢的侯府此时却也成了家。

    顾远南安抚地拍了拍顾盼地头,轻柔地道:“你相不相信表哥?”

    顾盼愣愣地点了点头,顾远南继续诱哄道:“那表哥怎么会害你呢?表哥这是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啊,就算你这次不去,只怕侯爷夫人也会给你安排旁人的。”

    顾远南最后一句话在顾盼心里轰然炸开,她猛地想起昨天侯爷夫人的话,过几日要让她见见舅舅那边的人,还要叫她认识下表哥们!

    顾盼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这句话,当初贺大娘讲解的时候,只拿厨房上的鱼肉做比,她一时间模模糊糊不甚了解其中含义,现在却像是漆黑的夜幕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她,不正是那鱼肉吗?

    顾盼怔怔地看着顾远南,百般滋味泛上唇间,说不清是苦还是涩,她低声道:“无法选择吗?”

    顾远南诚实地看着顾盼道:“只有选择谁的问题,没有选择嫁不嫁的余地。”

    顾盼缓缓地坐回座位,她低下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衣摆,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整个人身周充斥了一股强烈的悲哀。

    顾远南也不在说话,却伸出手握住了顾盼的手,和前几日温暖的小手不同,顾盼的手,和他的一样冰凉。

    顾远南心中苦笑,本来最该呵护这个小妹子的是他,现在却一步步的逼迫这个小妹子快些长大,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呢?看着顾盼低垂的头,顾远南的心又一点点的硬了起来,他心中呐喊着,没有时间了,必须争分夺秒早做打算。

    在两个人的沉默中,马车到了将军府的后门,顾远南率先跃下,又叫马夫拿来矮脚凳,伸出手,扶住顾盼一步步下了马车,柳芽老老实实地跟在二人后面,规规矩矩地眼睛只盯着脚下一步间,这个将军公子的厉害,没人想再尝第二次,上次的经历现在想起还如同噩梦一般,昨日她到了将军府便双腿打颤,勉强地传了信便逃难一样的回了侯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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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朱门高户里的小丫鬟,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地让自己活得更好。闺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