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对策
王仁堪今rì刚刚进宫面见了光绪皇帝,年轻的皇帝倒是勤政的很,而且对于这次整肃军纪之事也是大为关心,和他在养心殿谈了许久,临走时,小皇帝还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已经就军纪之事奏报朝廷,一并要求对那些毁坏军纪的武官严加处置。
年轻的皇帝在说到这消息时,表情十分的轻松,还狠狠的表彰了一番李鸿章一番,而他对于王仁堪显然更为期待,多次提到,要他在勘验军纪时务必要揪出那些个军中的顽劣分子,让大清帝国的水师焕发出战斗力来。
皇帝的期待显然是美好的,不过,这肯定让王仁堪感到压力颇大,在皇室看来,这一次清流对军纪群起攻之,这肯定是好事情,而这一情况的爆发,显然也预示着担负大清帝国命脉的军队中确实有问题,甚至还不小,不过,从光绪到翁同龢显然都把督查军纪当成了灵丹妙药,这显然是不全面的和不切实际的。
等他回去准备和翁同龢辞行,却有碰到了朝鲜人折腾出来的这档子事情,而现在,看陆鸿的古怪表情,显然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还有所保留,这让他稍感不喜,脸sè一冷,“陆允判,这件事情关乎国运,难道你不想为阁老分忧嘛?”
陆鸿其实这回早想明白了,他作出这表情,那是因为这件事情上,若是要想说服翁同龢作出什么强硬态度,这其实完全没有太多作用,毕竟直接处置朝鲜问题的,目前还是李鸿章,这位的能量和能耐,完全可以做到让他的处置办法别人没法子挑刺。
不过,他确实有另外一件事情,正想着是不是能够通过翁同龢来达成目的,而这朝鲜之事,倒是个契机,他忙朝着王仁堪施礼道:“大人,我倒是有些想法,恐怕是太过严厉,只怕说了也无用,反倒会被翁阁老斥责,所以才有所犹豫!”
听到陆鸿如此解释,王仁堪心中也是释然,这等国家大事,这陆鸿就算是见多识广,那也未必能立刻想出什么解决妙法,自己未免心急了点,神sè一缓,说道:“陆允判,不妨说与我一起参详,我看翁阁老可是心急的很,而且,如你所言,恐怕真会引发朝鲜那边的乱局!”
朝鲜那边的乱局……陆鸿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笑,棒子们捣鼓的乱局,这才是刚开始吧,若非朝鲜接二连三的出状况,棒子那些为被后世棒子国捧为圣人的高官们的弱智,不知道在这种乱局中求存之道,否则,甲午战争或许还能有所延迟……不过,延迟那有意义嘛!
事实上,这时代虽然rì本人对中国进行了深入的刺探,但是,即便是这时代第一等的rì不落帝国依然对远东这个庞大帝国保持着礼节上的尊敬,若是说rì本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备战,那只是自欺欺人……但是,正是满清军队彻底的**,这才最终促成了清rì战争彻底升级!
rì后解密的资料显示,甲午战争中,正是驻守朝鲜中**队的脆弱战力,让rì本陆军参谋本部最终确信了发起战争的可行xìng,而之前的一切战争,rì本的高层官员都存在极大的分歧。
所以,他立刻答道:“大人,rì本乃是小国,贸然挑战我中国,绝对不是上策,而朝鲜此事,为他们试探我朝提供了一个机会,以我之见,阁老当以朝廷致命呵斥高丽王室,这等刺杀之手段,实在是不上台面,依我估计,若是将人犯放回,恐怕rì朝争端立起,而到时候,我朝的立场,依据《中rì天津条约》所限,将很难把握!”
王仁堪听了也是一皱眉头,怪不得这厮不说出来,他倒也认可陆鸿的判断,这洪钟宇回去了,八成会被获得奖赏,而不是获罪,只是,这朝鲜虽然是大清藩属,不过,这等呵斥朝鲜王室的严厉手段,以他的判断,十有仈jiǔ不会有下文……
“陆允判,这……恐怕阁老也难以决断,大清可从无此惯例!”王仁堪脸sè有点尴尬,让他参详一下这法子,他还真没有什么改进这办法的主意,而这真没法子去跟翁同龢说去,他又看了看陆鸿,“陆允判,可有其他办法?”
陆鸿也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大人,其实还有一法,既然宫里面都认为交给英国人判罪不妥,那不如押来běi jīng城受审……就算rì本人不满意,只需拖着即可……只是,若那朝鲜人再生事的话,那可就糟糕的很了!”
王仁堪琢磨了一下,这件事情中确实是朝鲜人在瞎折腾,现在细想起来,狠狠的呵斥一下朝鲜人,那倒未必是错的,两人有嘀嘀咕咕的讨论一番,他考虑到第二天就要离京了,立刻带着陆鸿赶往翁府。
等见到翁同龢,王仁堪自然把他和陆鸿讨论的结果详细的分析一遍,这让陆鸿对这厮不禁暗竖中指,翁同龢听完之后神sè也是颇为奇怪,看了看状元郎,又看了看陆鸿,他自然也隐隐猜到,这其中多半是这位刚刚赴任的陆允判的主意,只是,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恐怕处置不当,给自己rì后带来不好的名声,那可糟糕的很!
“可庄,这事情可不好处置,你的提议我会仔细考虑的……明天就要出京了,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翁同龢一琢磨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声望,他倒是非常干脆的准备撒手不管了,反正惹出祸来,那也是李鸿章搞的,不过,这边这两个手下,此番出京,那可绝对是替自己挣名望的,他有朝陆鸿点点,“陆允判,好生辅助王学士,你jīng通洋务,可得多cāo劳了!”
这老头,竟然打算不管这事了,陆鸿腹讥了一番,立刻一躬身大声的说道:“阁老放心,下官一定尽力……还有两事,下官听了之后,感觉可能会有人利用来诋毁阁老声誉,请阁老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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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南下
若是再说朝鲜之事,他倒是真有些个烦了,而听到有些事情竟然和自己如rì中天的声誉过不去,翁同龢立刻来了兴趣,挥挥手说道:“陆允判,到底是什么事情?”
“阁老,下官听闻早先海军衙门曾奏报购置英国快炮未果,只是,如今之时刻,若中rì爆发冲突,海军胜,则功在北洋,若败,恐怕有人会以此小题大做,下官曾在洋人报上看到,rì本海军早已全部换装快炮!”
说完这话,陆鸿背上其实也开始冒汗了,只是,这件事情他之所以要说,自然是因为事关重大,他现在只是王仁堪的随员,虽然在放权上,这位倒是毫不吝啬,但就是王仁堪,其实也没有太多实权,而他想要涉足领域,可不仅仅是去督查军纪,那就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而既然是借口,自然需要自己无中生有来创造啦!
王仁堪脸sè颇为惊讶,显然没想到陆鸿说出这番话,其实这件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闻,翁同龢掌管户部之后,对于海军衙门的银子向来是吝啬的很,能给的都尽量不给,更何况这什么快炮呢,有战舰不就行了,还要换什么炮……
虽然陆鸿说道颇为委婉,但这其中要翁阁老掏钱给北洋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这可有些个犯了翁同龢的忌,想到这里,他也不禁为陆鸿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个随员可真心好用,自己带着省多少心思……等他转头看翁同龢之时,表情倒是放松了下来。
此刻,翁同龢显然未多考虑银子的问题,作为掌管国家财政大权的大佬,当初不给北洋银子,有心折腾李鸿章那只是一个原因,不过这练军、海军烧钱烧的厉害,那可也是不争的事实,淮军转练军后,一年军费超过1000万两,水师一年拨款400万两,这早就被不少官员诟病已久。
不过,此刻陆鸿提到的问题,确确实实是有道理的,这海军衙门要钱买炮的折子被军机处留中不发,那可不是一两次,依着现在的局势看来,若是真打起来,虽然他对李鸿章颇有些意见,但若是导致战败,他这个军机大臣那也没有好果子吃的……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李鸿章小败一番,大清国最终胜利,只是,这可不是他能控制的!
陆鸿抬头瞟了眼这长胡子老头,此刻翁同龢正微闭双眼一副沉思的模样,这让他心定不少,自己高举着维护翁老头名誉的大旗,总算是没举错,这老头最爱惜的不就是他那点名声嘛……
半晌,翁同龢这才捋了捋大胡子,语气严肃的问道:“陆鸿,你说这事情确实有些道理,容我在考虑考虑……你不是还有一事,快说吧!”
这翁老头竟然玩起拖字诀,这让陆鸿也有些意外,不过显然自己也没法子让老头子现在就答应什么,这官位都差了海去了,他立刻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阁老,我虽然未曾去过朝鲜,不过在海外却看到各国使节评论朝鲜王室的报纸,都说这朝鲜人狂妄自大,毫无见识,而今在我大清国派刺客杀人之事,倒是印证了此言……下官担心的是,恐怕这朝鲜王室派的不止一个刺客!而一旦事发,而我们又送回刺客的话,恐怕惹人笑柄!”
陆鸿一副替大清国着想的模样,不过,翁同龢此刻却没有注意这一点,因为,他在陆鸿这番预测中似乎看到了些什么,这个陆鸿向来推论颇有些能耐,而这个推测,虽然未必是真,但如果真是如此,却可以好好利用一番,打击一下那些与自己意见不同分子的气焰!
不过,自己这番打算,哪能在这里明说,他绷着的老脸稍稍缓和了一下,作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大度的点了点头,“陆鸿,不错……能有这等缜密的考虑确属不易,这件事情老夫知道了!这番差事可要好生办理,若有成绩,自然会为你请功!”
陆鸿说了这两件事情,原本指望游说一番后,能能从这翁老头这边弄些个小权利,这老狐狸竟然完全没给自己发挥的机会……不过好在似乎这些话,老狐狸算是听进去了,或许,rì后会派上用处吧,想到这里,他也只好跟着王仁堪一起躬身告辞。
第二天一早,陆鸿带着非常诚恳的向黄体芳告辞,这倒是真心诚意的,这小老头还是最实在,而黄家两个小辈,一个叫黄承凯、一个叫黄承凌,都是年纪甚轻的读书人,其中黄承凯也有贡生的功名,而且都一副诚实模样,倒是没让陆鸿失望。
今天黄绍箕出来为陆鸿送行,小妮子黄绍凝也跟拖油瓶似地跟在后面,结果黄承凯两个都一副恭顺的模样冲着小妮子大喊“姑姑”,而回过头来却称呼陆鸿为“陆兄”,这让陆鸿万分尴尬,这黄家的辈分还真是糟糕的很。
不过这礼节显然是免不了的,正让他琢磨如何称谓时,小妮子一脸笑意冒出来,拉着黄绍箕来替他解围,“陆公子,替大伯说你此番差遣颇为不易,那可要小心应对!”
陆鸿忙拱拱手,心中对这小妮子的好感不免有多一分,“多谢绍凝姑娘,多谢黄大人,那我就此告辞了!”
等陆鸿带着一票人出去了,黄绍箕若有所思的看着站在门廊上的自家这个堂妹,一本正经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辘辘马车声中,陆鸿回望愈行愈远的崇文门,此番京师之行,总算是颇有收获,而今,自己似乎有了融入这时代的一点点契机,但是,离着要真真做点事情,似乎还有太多路要走……但是,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不能改变它,或许自己就会成为车轮碾压下的齑粉!
如今的他可是干劲十足,不过,如今庞大的钦差队伍,出去雇佣的车夫外,算上王仁堪不过12人而已……NND,难道这是要玩12罗汉,可惜的是,这12个里面,他现在也只是个小头目,至于真正有几个能和自己走在一起的,似乎还真心是个问题。
不过,这会儿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安排,毕竟此行的任务可不简单,如今清国编制内的水师其实有4支,北洋水师、南洋水师、福建船政水师、广东水师,不过经历1884年的马尾海战后,福建水师全军覆灭,此后只有少量巡航用木壳船,再未重建。
而广东水师在张之洞中法之战后,虽然添置了广甲、广乙、广丙等大型鱼雷艇,但这千吨的鱼雷艇已经是舰队最大的战舰了,可以说是毫无战力可言,水师规模极其可怜。
所以在他的计划中,北洋水师自然是重中之重,而南洋水师则是第二的目标,至于福建船政水师、广东水师,自然要去,不过,那也是出去完成这督查军纪之事……而行程安排上,他想到这里,立刻奋笔疾书起来。
等一众人从通州码头上了蒸汽船,陆鸿却发现严复那厮竟然鬼鬼祟祟的跑去找王仁堪了……这个让他有些好奇,这家伙早先就神神秘秘的,这会儿又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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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李鸿章的邀请
稍晚些时候,严复皱着眉头从王仁堪的舱房内走了出来,在火轮船舷旁沉思了片刻,他之前去见王仁堪自然不是没事去找上司拉关系,而是去跟这位状元郎进言的,关于这次督查水师军纪之事,他之前可是与北洋水师颇有渊源,对于军中之事更是了解颇深。
只是,他jīng心准备的文案,这位状元郎看了之后似乎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嘉奖了几句,便让他出来叫陆鸿进去,这让他颇有些疑惑,虽然他已经知道,陆鸿有着留洋经历,不过,他心底里可未必服气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年轻人。
等陆鸿带着自己草拟的行程安排来见王仁堪之时,这位状元郎却拿出一份《军纪勘验要义》,“陆允判,这文案你看看……这严又陵果然是个人才,前番听你提及,我倒还真的未曾太在意,今rì看他所写条陈,条理清晰,论据不俗啊!”
“大人,这严复确实是可用之才!”陆鸿立刻接口应道,他刚才已经猜到是严复拟的,等接过来细看之后,他倒也不得不佩服这厮对水师的了解……马尾船政学堂、北洋水师学堂的经历,为他打造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人脉,而在这文案中提到的一部分信息,陆鸿在后世也听说过,此番也正打算利用一番,而另外一些内容,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他便暗暗记下。
严复这番举动,多少有些出乎陆鸿的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等陆鸿出来后,他自然要仔细考虑如何应对的问题……转过船廊,却看到严复正站在船尾!
“严复兄,怎么有闲在这里啊!”陆鸿笑着打起招呼。
严复这厮一看,倒是挺恭敬的给回了个礼,“陆大人,我那是闲着,只是看这江上美景而已!”
陆鸿微微一笑,这严复现在可没想到过他rì后获得的那一大串后人给予的称号,这厮现在正在事业的迷茫中,“严复兄,良辰美景那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方才我在王学士那里看到了你的文案,端是严谨,不过,你可能还未明白这督查军纪之事的前因后果吧!”
他这番话立刻让严复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在京城里自然看到、听到清流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对如今军中贪腐行为口诛笔伐,当然,以他对军队的一些了解,这些被诟病的问题显然不是无中生有……不过,在他看来,这其实不过是朝堂上的派系争斗而已,而他之所以参加,那也是因为感到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等陆鸿把他对中rì战争的推断、整个庞大军备的耗费一一说来之后,严复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两人站在船尾侃侃而谈,而严复却不断发问,提到的都是关于战争的话题,而他的神情也是越来越严肃。
谈到稍晚时分,陆鸿拿出自己所拟的改革军纪的文案,严复只是看了几行,早已被其中这种堪称开天辟地的内容所震惊了……等两人慢悠悠晃回客舱时,陆鸿已经明显感觉到两人间那种单纯上下属的关系有了些许改变。
不过,秦天民这厮显然对严复颇有戒心,一会儿工夫又来打起小报告,“恩公,这严复你可得当心,我刚了解到,这厮在北洋军中人脉不寻常啊!”
对此,陆鸿自然是一笑带过,此去军中,正是用人之际,这严又陵可是难得的人才,岂可轻易放弃,他早有盘算,反正来rì方长,自己要做的就是稳扎稳打。
第二rì清晨,小火轮搭上了天津卫紫竹林码头,作为此行的第一站,王仁堪可没打算错过,他带着皇帝的圣旨,身份可不是寻常的官员,果然,很快就看到一个年轻瘦高的官员带着一票官员在码头迎接。
那官员看到王仁堪缓缓走过栈桥,立刻笑呵呵的迎上来,恭恭敬敬的施了个大礼后,这才大声说道:“下官天津道员杨士骧恭迎王钦差!”
王仁堪显然认识这位,就连身后的陆鸿对这名字也是熟悉的很,这杨萍石可是如今李鸿章身边的第一智囊,今rì亲自来拜会,可见淮系李鸿章对这督查军纪之事十分看重。
一番客套之后,杨士骧把一众人迎上马车,边走边聊,而陆鸿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陆允判,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六品的官位,但是,让人费解的是,看起来王仁堪倒是有些言听计从的意思。
而陆鸿早得到王仁堪的授意,这边稍微客套之后,立刻直入话题,“杨大人,军机处同意配属钦差的勇兵,大人希望尽快办妥……这天津卫武备学堂众多,想来这事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杨士骧今天来迎接钦差王仁堪,自然不是简简单单来接人,他也身负使命,听到陆鸿提到这事情,不就是找些个兵勇当差嘛,他立刻满口应下,“陆允判,此事绝无问题,天津武备、天津水师估摸着得有大两千号人,那可都是淮系jīng锐,若大人要征调,自是绝无问题还请你多加甄别!”
这件事情落实了,陆鸿自然不在sāo扰这杨士骧,反倒是杨士骧开口邀请王仁堪到总督府休息,说是李鸿章要与王学士详谈这督查军纪之事,这倒是让陆鸿颇为惊讶,在他意识中,这位近代影响力深远的李中堂大人,与清流派系的矛盾那可真不小。
不过,自己至今也未曾见过这位李中堂大人,陆鸿也懒得去想这事情,他现在首要考虑的,自然是建立起这支隶属自己的小小勇营,这一点上,他早考虑过严复的关系和天津武备学堂、北洋水师学堂了。
这两座军事学堂,为近代中国培养了一大批高级军官,让他有些期待的是,这两座学堂中早已盛行的西法cāo练,相比之下,这里或许是最能够为自己提供所需人手的地方,培植一支完全可信任的队伍,这已经是陆鸿目前迫不及待需要的事情,毕竟,有太多事情自己可能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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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何处下手
直隶总督府内,李鸿章正皱着眉头听着杨士骧禀报最近的繁琐政务,这次关于督查军纪之事,其实早就炒的沸沸扬扬了,因为这件事情是小皇帝要做的,他考虑再三,也没有上表反对,而是私下让各镇总兵小心应付。
不过,很显然,淮系各练军的积弊已久,岂是自己一纸命令能够应付得了了,早些时候已经出发的另一路钦差、礼部侍郎志锐只不过督查了六营练军,结果就折腾出一大票的麻烦来,先是保定府守备林余横行地方,被人拦了钦差的大轿,之后志锐只不过看了看兵营武备,就发现大问题,两年前刚刚装备军队的毛瑟步枪,竟然已经锈迹斑斑,更严重的账目竟然发生严重的不符……
这保定府那也是京畿之地,奏章一天时间就到了京师,翁同龢对于志锐如此高效率的发现问题显然也是有些意外,不过,这可是大好事情,等王仁堪这一路钦差来到天津时,军机处昨rì已经发文夺了保定守备林余之职务,收监待勘!而河间城守秦煌也受到牵连,被降职一级、被罚俸一年!
“中堂,这保定各营乃是志锐如此折腾,咱们直隶七总兵所辖恐怕都要受到牵连,我已经电报告知各镇总兵官,近rì仔细盘查营中缺失,但恐怕还是会被查出问题来!”杨士骧也是一脸的沉思模样,显然,志锐那边上来烧的三把火可不小啊。
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刚才也听是甚为仔细,这会儿也开口问道:“萍石(杨士骧字),这礼部侍郎志锐我也算知晓啊,这人做事谨慎的很,此番大张旗鼓,我料想未必后面会有太大动作,倒是今rì来的王仁堪,这人耿直的很,翁同龢用他,也是因为这一点吧,他可未必顾忌什么情面,我看还需小心应对!”
话题转到王仁堪身上,李鸿章神sè有些古怪,他一转身从身旁的书案上拿出一封信来,“我差萍石去接这位状元郎,原本有意逢迎他一番,毕竟这次督查北洋军纪自然是重中之重,没想到他却转给我这么一封信……你们看看,这到底是何意!”
杨士骧之前自然是知道那信的事情,不过他还以为是礼节xìng的书信,此刻接过来打开一看,却也是暗暗心惊,信中所写的内容,事实上这一阵子早有传闻,是关于中rì之间可能引发争端的一些推论……若是王仁堪写给李鸿章的信中涉及这些内容,自然不会让杨士骧惊讶!
问题是,这封信竟然不是王仁堪写的,在信的末尾,龙飞凤舞的签名确是如今的吏部尚书、军机大臣李鸿藻……而旁边周馥跟随李鸿藻rì久,看了之后,倒是叹了句,“李兰孙倒是一心为公啊,中堂,我看他如此郑重的提起朝鲜之事,不若让袁慰庭知会朝鲜王室,这金玉均遇刺案转交běi jīng处置!”
李鸿章坐在上首,闭目不言,旁边的杨士骧却已经开口道:“周大人,此事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嘛,这几rì就要差通济舰送往汉城,而且已经知会朝鲜王室,现在若是更改,恐怕有损我上国的信誉啊!”
“萍石,李兰孙与中堂虽然政见常有不同,朝堂上也针锋相对,但大事情上却并不含糊,他与中堂书信不多,但却都是诚恳之言,此番让王仁堪亲自递送此信,可见重视之至,我以为当应当重视之!”周馥自洪杨之乱就跟随李鸿章,自然知晓更多机密之事。
原本朝堂之上,就没有绝对之敌人,即便是在中法之战之时,朝堂上清流当道,而前线清军败阵连连,当时就已经被誉为朝堂上“青牛”之称的李鸿藻,事实上与李鸿章的私下联系也未曾断过,中法之战初时,李鸿章正巧丧母丁忧在家,张树声署理直隶总督之职,而当时李鸿章能“夺情”复出中,出力不小的却是李鸿藻和张佩纶这两个清流大佬。
就是当时候清流四谏之一张佩纶,他老爹张印塘原本就在平定洪杨之乱时与李鸿章交情颇深,他入仕后,虽然对于洋务运动没少口诛笔伐,但是,私下里,却积极为李鸿章谋划海防和海军之事……
深谙这些秘辛的周馥自然不是多言之人,不过,他的意见显然也立刻得到了李鸿章的认可,这位神情矍铄的老者微闭的双眼忽然间就露出了一副睥睨天下之态,“务山(周馥字),你就替我拟个回信,朝鲜之事,尽依他言……王仁堪那边,还请他晓以利害,毕竟军心不可乱啊!”
王仁堪虽然知晓李鸿藻与李鸿章之间的书信往来,他也大概猜测到应该是这些大人物之间互通消息,毕竟关乎国家大事上,谁也不可能一力担之,而他现在关心的,自然是自己此行能否把这督查军纪之事办妥当了,既然是钦差,自然是要做出成绩来的!
此刻,屋内一众随员都被叫了来,王仁堪自然有他的想法,当然,他可不介意听听这些临时幕僚们的意见,“诸位,我等既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自然要殚jīng竭虑为皇上分忧,此番督查水师军纪,自然不可马虎了事,凡有枉法之事,自然一查到底……汝等有何建议?”
他这番话一说,下面十一个随员倒是立刻就有的反响,陆鸿自然没有在这种事情上争先的意思,他那整顿军纪的一套说法早就在王仁堪那里了,不过,虽然这位状元郎对此也是十分看重,不过,目前而言,成立像后世宪兵那种dú lì的军种,显然未被这个朝廷高层所接受……
严复相比其他人显然更有发言的资本,他立刻拱手开口说道:“大人,若是督查军纪和枉法之事,其实三方面最容易入手,一为空额空饷,二为rì常开列中的大额出项,三是军备库存进出,由此入手,假以时rì,不难查出问题来!”
严复这番话一说完,其他一众人都盯着这厮看,刚才还跃跃yù试的表情一下子都消失了,陆鸿听了也是好像,这严又陵还真是能总结啊,三句两句把人家能说的话题可都给说完了,怪不得这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他看……
王仁堪倒是满意的点点头,陆鸿给他找的这些随员中,这严复可谓是真材实料,“又陵之言甚善……你等还有什么提议否?”
这下子,下面一众随员有些傻眼,一个个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一时间竟然有些个冷场了,王仁堪自然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不过,既然是议事,不管建议好坏,他都有兴趣听一听,这也是他可以了解一下这些随员能耐的好时机。
“大人,我看我们应当找些个衙门里的老吏,帮着咱们到时候查阅那流水账目!”谭仙品那厮憋了好一会儿,倒是第二个开了口,这提议倒是中规中矩……不过,这衙门里的老吏,那可都是些老油子,再说了,如今这直隶之地,还能找得到帮着自己这几号人、还jīng通流水账目的老吏嘛。
陆鸿抬眼看了看这厮憋的通红的白净面皮,清zhèng fǔ统治下,其实这个朝廷就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把银子都收到běi jīng去……但是,洪杨之乱后,地方厘金税制已经完全打破了原有的国家财税体系,这直接导致了贪腐的zì yóu滋生,这时代衙门里的账目,若是经年的流水账,那还真不是人能看出猫腻来的。
王仁堪点点头,他可不是什么官场菜鸟,这些猫腻自然是明白的很,但是,真要这么做,那可真是旷rì持久、极其艰巨的任务,可以说,自同治中兴以来,清zhèng fǔ对言官可谓是十分的开明,这自然是为了对付地方督抚rì益膨胀的权势,真正由言官来弹劾搬到的一二品大员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些大员无一例外都是涉及其他重案,而非贪渎倒台,因为这时代,要认定一个贪腐案,除非抄家或者有特别的证据,即便是言官可以免罪,但这些清流言官也不敢轻易认定任何一人的贪渎之罪……大清朝盛行已久的上下敬仪送礼,早已经是明规了!
一屋子的人都嘀嘀咕咕的议论了一番,各自提出了一些见解,不过大同小异,几乎都是严复那厮论调的翻版,到最后,也就陆鸿坐在那里气定神闲,至始至终只是询问两句,却没有正儿八经的开口。
王仁堪一圈的建议都听完了,很自然就看向了陆鸿,“陆允判,督查军纪之事,可是你起的文案,不知道你对严又陵的提议,又有何新见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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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直隶总督府
王仁堪的问话,陆鸿自然心中早有盘算过了,满清王朝积弊已久,这其中,如严复这样清醒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不过,这些人不可能跳出的自然是这个王朝的大背景,就连李鸿章这等手腕的人,也不是整天替这个破庙粉粉刷刷嘛。
事实上,依着他的看法,查那水师的军纪,确实只需要从严复所说的哪几方面,但是,今天既然自己临时干起来这糊裱匠的活,自然是要做得更有远见一些……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嘛。
他侧头想了一想,朝着王仁堪拱拱手说道:“大人,又陵是在水师中的人脉,对我们此番督查军纪助力极大,依照他所言,定能把这事情办妥贴了……”
众人一听,都看看严复,他们所言几乎都没能跳出这位所说的框架,看起来这位陆允判也难有什么新说辞了,这时候,陆鸿顿了顿又开口了,“不过……皇上此番下了大决心,钦命王大人带我等督查军纪,显然不仅仅是为了军纪而已吧!”
他这话一出,严复一直略带笑意的脸也一下子愣了,而王仁堪显然兴趣更浓了,微微一笑,轻捋颌下短须问道:“陆允判果然心思不俗,那皇上的心思……你倒是说来听听?”
陆鸿听到王仁堪赞赏之词,也是一笑,拱拱手,“大人,皇上年纪尚轻,我在海外也也没少看到各国报纸赞赏之词,想来帝王之家,所谓文治武功那是正途,数十年前泱泱帝国受制与列强,而今三十年同光中兴的积累,自然需要一支与之相称的国家武力吧!”
他说道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王仁堪听得早已是微微点头、面带笑意,很显然,而其他人经过陆鸿这么一说,显然也意识到他后面要说的话,朝廷可从未像这次这般大动作的整肃军队军纪,原本武人就是粗鄙之徒,只要敢战不畏死,那就足矣,而看王仁堪的表情,很显然,陆鸿所言,想来是已经切中正题。
王仁堪沉思了片刻,指了指陆鸿和严复,挥挥手看着其他人先下去了,这才开口说道:“明rì我要去拜会李中堂大人,我虽然是皇帝钦差,但你们也应该知晓,督查军纪之事,若无李鸿章点头协助,自然还是困难重重,你们两人好生考虑一下,明rì改如何说辞!”
听到明rì要带两人去见李鸿章,陆鸿和严复却是表情迥异,陆鸿显然颇为兴奋,但这严复却一副苦瓜脸……这让王仁堪有些不解,“严复,可有什么难处?”
严复皱着眉头,拱手说道:“大人,又陵在北洋水师学堂时常见中堂大人,不过时有言语冲突,恐怕明rì我去,会有些许不便,横生枝节……下官建议还是以文案递给大人,陆允判见识广博,恐怕要请陆允判代劳了!”
王仁堪噢了一声,倒是想起来陆鸿确实提过这事,这严复三年前还在李鸿章手下办差,只是因为升迁无望,又不愿意在水师学堂总办的位置上熬着,所以请辞走人了,当然,他还不知道的是,这严复还是个大嘴巴愤青……
原本李鸿章这里不做了,这时代开洋务的总督多了去,要去张之洞、陈宝箴这些人手下混个差事,以他的资历绝对不难,不过,这位却常开大嘴,早就张之洞、陈宝箴开洋务中的弊端都在报端批评了一顿,结果落得没处落脚,只得进京谋差。
陆鸿听了也是暗暗好笑,这严复说白了确实不适合在这大清的官场上生存,一是不善钻营,二则批评尖锐得罪人,事实上,这位在北洋水师学堂能够一路从教习做到总办,还不得不说是李鸿章却有包容之气度。
关于这位在北洋水师学堂的事情,陆鸿在后世史书中看的多了,严复有些个鸦片瘾,在水师学堂里就爱这口,李鸿章听说了之后,一次在学堂中碰到他,特地告诫他此事,“汝如此人才,吃烟岂不可惜。”不过,这位再立志戒烟之后,最终也没有戒成!
现在既然这厮提出不去,或许倒是好事……三人又在屋内仔细讨论了一番,说道这水师中的事情,陆鸿也不得不佩服严复这厮的人脉和对水师的了解,北洋、南洋、广州水师、福建水师,这家伙似乎都认识一大把的人物,这家伙做了十年的水师学堂教习可不是白混的!
第二天一早,杨士骧就来请王仁堪过去,陆鸿自然陪在旁边,结果杨士骧和王仁堪边走边聊了几句后,竟然奇怪的回头仔细看了看陆鸿,这让他也颇感奇怪……
等到了总督府后厢正厅,远远陆鸿就看到一群身穿各式官服的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站在门廊之上,所有人都刻意的微微佝偻着身子,而这老者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度,让陆鸿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王仁堪显然对这位大佬也是颇为敬重,隔得老远已经快走几步,拱手施礼,“老中堂迎出中门,在下可是惭愧的很啊!”
李鸿章神sè淡定的等着王仁堪说完,这才不慌不忙的抱手一拱,哈哈一下,“状元郎,老夫也是许久未见过你拉,这一路上可顺当……来……来……快里面请!”
李鸿章微微一侧身子,等着王仁堪走到他旁边,按照这官场的规矩,王仁堪那是皇帝钦差,在外的身份就代表着皇帝,即便是李鸿章这等一品大员,见钦差自然如见皇帝……不过,王仁堪显然也是老官场,走到李中堂身边,立刻停了下来,手一伸,“老中堂,您先请!”
两人在门口客套了一番,这才一起走入了正厅,等到了里面,陆鸿早就被这一屋子五颜六sè的顶子看花了眼,说实话,他除了知道官袍上补子画的禽兽代表各品官阶外,对于帽子上的玻璃珠子和还真不明白。
而这一屋子的人,他刚才稍微注意了一下,文官的补子都是锦鸡、孔雀、大雁,至少都是三品大员,而武官品阶更高,至少都是狮子,麒麟的一品补子也有几个,这让他也是大为惊讶,想来这一屋子人,显然都不是无名小辈,不过……很显然,这老李似乎没有介绍的意思,否则,陆鸿到是很有兴趣了解一番。
落座之后,陆鸿虽然是客,不过他这从六品的官阶,实在是芝麻绿豆般太小太小,倒是穿着三品补子的杨士骧颇为客气的把他让到自己左侧坐下,当然,这一屋子人,可没人去关注他这个小小的允判。
“王大人,这几rì中堂可都为着督查军纪之事犯愁呢!”刚一落座,杨士骧已经起身笑着说开了话题,他来起个引子,自然是早就筹划好的,也好探探这位状元郎的意思。
王仁堪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朝着李鸿章拱拱手,“老中堂,我受皇上钦命,自然是要恪尽职守,替皇上分忧的,想来老中堂也是同样心思吧!”
“状元郎,老夫自然是这般心思……只恐怕年老力衰,没法子和早年那般替朝廷效力啦!”李鸿章老脸一肃,朝着北方拱拱手说道。
王仁堪听了之后,知道这话是老李倚老卖老,这大清正军十之七八出自淮军,若是说谁拥兵自重,除了老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不过,这位却在这一点上向来做的滴水不漏,便是深宫内的那位也对他信任的很……
“老中堂,您过虑了,皇上英明神武,此番下旨督查军纪,自然是另有深意!”王仁堪立刻打出皇帝这张无敌牌,反正啥事推到皇帝身上,定然无人会质疑。
老李一听,自然听得出其中的话外有话,根本不用他使颜sè,旁边一个长须老者已经开口说话了,“王学士,皇上睿智聪慧,老夫愚鲁,但不知所为是何?听说志锐大人可是在保定府替皇上做起了青天大老爷了!”
王仁堪自然认得这位,李鸿章的老幕僚、如今直隶布政使周馥,而此刻老李端坐太师椅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很显然,这两位一个主攻一个主守,那是要套自己的话吧!这位嘴角微微一扬,看了看陆鸿……
“老中堂,志锐大人新锐的很,不过,他这人很有分寸……下官出京之时,承蒙皇上召见,皇上所求不多,只希望同光中兴之后,不再会有当年的屈辱!”他这话说的颇为婉转,这意思也是清晰的很,既然皇帝让淮系独大,那就淮系就必须能替大清朝靖平天下。
“王钦差果然是远虑之士,如今万国来朝,就是强盛如英吉利帝国,也与我大清秋毫无犯,而中堂整肃练军,以西法cāo练百万之师,建亚洲第一等之海军,数十年内恐怕无人敢捋中国虎须吧!”杨士骧笑眯眯的拱手说道,这番话一出,下面数十官员都是颔首频频点头,李中堂开洋务三十载,所谓洋人的坚船利炮,如今帝**队早就有之!
王仁堪微微一笑,却没有接口,而是摊手指了指陆鸿,“老中堂,我这随员也是游历海外多年,如今各国关于远东时局,未必如杨大人这般乐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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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惊人的推论
昨夜王仁堪、陆鸿、严复商议的结果,大多数的话自然由他这个钦差来说更为合适,尤其是涉及到督查军纪之事,反正可以高举着皇帝的牌子全部抗下,不过,这会儿王仁堪显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让陆鸿出来吸引下火力……毕竟有些话不方便由他来说!
陆鸿一听,立刻侧身朝着上首的李鸿章一拱手,一瞬间,他立刻感受到对方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中堂,下官回国之时,海外关于远东局势的评判已经颇为微妙,中rì争霸之说早就有之,而朝鲜则是此中关键,反观朝鲜近况,可以说小麻烦不断,只怕很快就会变成大麻烦……”
啪……的一声,李鸿章已经坐直了身子,不怒自威的一拍桌案,打断了陆鸿的说话,“黄口孺子……这等军国大事岂能如此推断!”
陆鸿抬眼看了看上面这位高居庙堂的老者,此刻原本还是微闭的双眼已然是微张,双目间露出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凌厉,他侧目看了看王仁堪,这厮倒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似乎根本没看到、没听到李鸿章任何举动似的,根本没有出来打圆场的意思!
除了对这厮的不道义暗竖中指外,显然话还得自己来继续,陆鸿猛的一挺身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道:“中堂大人,忠言逆耳,但下官所言都是事实,我朝向来善待藩属,但这朝鲜王室如何作为,就看金玉均遇刺之事,便可知一二!”
李鸿章自然没料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在自己的呵斥下,竟然还如此镇定的把这番话有条理的说完了,目光一闪,倒是略感诧异……而这时候,一旁的王仁堪倒是非常合时宜的开口解围了,朝着李中堂侧身一拱手,“老中堂,这陆鸿海外游历惯了,就是这么个轻狂的xìng子,您别见外……”
他又侧头朝陆鸿挥挥手,“陆允判,还不向退下!”
听到王仁堪说话了,李鸿章自然也要卖几分钦差的面子,哈哈一笑,“状元郎,这少年倒是个人物……此番金玉均一案,我已经让袁慰庭告知朝鲜王室,就按着翁阁老的意思,押解到běi jīng处置,你看可好!”
王仁堪自然明白,这件事情上按着翁同龢的意思办了,接下来自己肯定也得卖上几分情面,立刻笑着拱手道:“老中堂,此番督查军纪之事,我根据皇上的意思,也草拟了一份规程,还请您给指点一二!”
说到这里,一份文案已经由旁边的周馥转到李中堂的桌案上,让北洋水师这边先自个儿彻查下问题,自然是王仁堪这投桃报李之意……李鸿章自然很满意王仁堪的知情知趣,这位状元郎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古板,不过,等接过文案后看了看,他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旁边周馥立刻从李鸿章手里接过那文案,看了看之后,立刻侧头跟王仁堪说道:“王大人,这文案确实写得不错,看来你这幕僚之中可是藏龙卧虎啊,深谙海军之制……只怕如此督查,军心易乱啊,到时候不好收拾!”
“周大人,我也是深恐如此,所以,希望督查之时,也请中堂大人委派一二干吏随行,若是有不明之处,也好居中调查、说明,毕竟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某也是深感若不能把差事办好了,恐负皇恩!”
这钦差就是牛X,凡是套上皇帝,这话自然说的满满的,不愁李鸿章不接招,不过,王仁堪提的这个建议,已经是极其给面子了,这督查军纪还让你们派个人在旁边帮衬着解释,很自然,这是明摆着有放水的意思!
李鸿章自然心领神会,笑道,“状元郎,此事甚好!”
然后抬头看了看下面一屋子的高官,一指杨士骧,又指了指陆鸿对座的一个微胖、棕黑肤sè的男子,“萍石、林泰曾,你们二人可要仔细听得钦差的教诲,督查军纪之事,关乎北洋声誉,切不可马虎!”
“大人,我等必然全心协助钦差!”下面两人立刻起身躬身接令。
而陆鸿倒是很仔细的看了看这身材有些发福的林泰曾,原来这就是那镇远铁甲舰管带,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啊,他祖父是林则徐的胞弟,而他则是沈葆桢的女婿,不过,这位当初留洋回国后,向李中堂上书痛斥蚊子船毫无用处的锐气少年郎,如今已经是身材发福的中年汉子,不过,看他一脸的风霜和棕黑的肤sè,到不像是爱惜身家的官家子弟模样!唯一让陆鸿有些郁闷的是,一屋子人,他竟然到现在也才知道这么几号而已,其他人在没做介绍。
而这边正事已然谈的差不多了,李鸿章显然心情不错,又和王仁堪谈起京城中杂事,而一旁的官员帮衬着,宾主自然是相谈甚欢,只是陆鸿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连插嘴的机会都没,便安心坐听众……眼看着rì上三竿就快到中午了,周馥起身凑到王仁堪身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两人倒是有说有笑,显然相处甚好。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一个文官匆匆跑到堂下,看到一屋子大员正在谈笑,便远远朝着杨士骧做手势,等杨士骧出去后,立刻神sè古怪的拿着一份东西进来交给李鸿章。
这会儿面带微笑坐在一群高管中的陆鸿,忽然感到李鸿章锐利的眼神又朝着自己看了看,侧头望去,却看到这位大佬眉头紧锁,而杨士骧得到李鸿章授意后,立刻拿着那份东西来到王仁堪身边。
让陆鸿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王仁堪看了之后更是神sè古怪,也抬眼看自己,这厮沉思了片刻,冲着陆鸿一招手,等他拿到王仁堪手里的那份东西,原来是一份电报抄件,内容自己却是早已知道的东西……唯一自己不清楚的是,事情竟然在今天发生了!
4月6rì,继金玉均遇刺后,朝鲜人李毅稷在rì本东京伺机刺杀朝鲜开化党二号人物朴泳孝,结果这李毅稷却不慎被朴泳孝身边的开化党徒认出来,遭到rì本jǐng察的诱捕,消息是驻rì本公使汪凤藻也深感事态严重,连夜拍发急电回国。
之前那朝鲜人洪钟宇在被押之后,事实上清zhèng fǔ的官员早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之处,这厮满口忠君爱国,痛斥金玉均为卖国贼,而且从这家伙身边和躲藏搜出的诸多证据都能看得出此刻与朝鲜军队的密切关系……不过,因为是自家藩属国的关系,这些东西都被处置此事淮军军官秘密销毁了。
没想到的,陆鸿早上非议朝鲜人被李鸿章申斥了两句,结果,事情的发展却如此的滑稽,这会儿所发生的一切竟然都验证了他所说的推论……
更要命的是,李鸿章自然知晓这些刺客的来历,现在人可是被rì本jǐng察扣在了东京,就算自己能耐再大,那也没任何办法可想!联想到早先抓捕洪钟宇所拿到的一系列证据,现在朝鲜人想要撇清关系,估计那些证据就够让他们喝上一壶了!
李鸿章早晨刚刚好不容易作出了让步,和老对头翁同龢达成了处置那朝鲜混蛋的办法,没想到,这事情还真是越理越乱……这下子,刚才周馥正准备请王仁堪赴宴的兴致可都没了,几个人都皱着眉头!
陆鸿自然也是一副沉思模样,若是看到这消息还无动于衷,那可真得让人奇怪了……而经过这件离奇的事情后,他已经察觉到,这上面几位看自己的神情都有些异样,毕竟,这未卜先知的事情,还是推论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这绝对让人感到奇怪的!
李鸿章沉思了片刻,挥挥手让下面的官员先下去,单独留下了知情的几个人,而他看了看王仁堪,又看了看陆鸿,这才沉声问道:“陆允判,说说看你是如何推断出这些个所谓的小麻烦的?”
陆鸿自然明白,自己这会儿可不是扮演神棍的时候,他朝王仁堪看了看,这厮也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算暗示些啥,而看其他几个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这突然降临的机会,让他略感意外,但其实却早在意料之中……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立刻侃侃而谈起来,而他对于整件事情思路,显然也是大出在座几位的预料。
“中堂大人,我观泰西各国对朝鲜的评判,都说这朝鲜王室无能且自大,行事更是轻率鲁莽,接二连三有此愚蠢行为也不足为怪,然朝鲜人依靠我朝,却又勾结俄国,寻求完全的dú lì,这才是真隐患,而rì本试图踏入朝鲜的意图早就有之,申甲之乱便是明证,如此形势,朝鲜不惹祸端,那才真是怪事!”
陆鸿这番话,其实没什么太多营养,不过,因为有他刚才那推论在先,而这些道理倒是顺理成章的很,李鸿章神sè严肃,很显然,朝鲜人如果自己要捣乱,这种情况倒真是不好收拾,问题是,通商大臣袁慰庭从朝鲜发回来的消息,可一直都说朝鲜王室太平的很啊……很显然,这太平也只是假象而已,显然已经惹出这么个大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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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真正的军人
对于陆鸿的分析,在座的几位大佬并没有表示任何的赞同或者否定,倒是杨士骧又询问了几句后,把话题转入正题,“陆允判,看你倒是对朝鲜人关心的很,不妨说说看,如何来破解如今这个局吧,若是rì本人以此为借口干涉朝鲜,又有何妙策来应对?”
事实上,这会儿工夫,屋内这几位大佬无一不再绞尽脑汁的考虑这个问题了,而杨士骧问陆鸿,那自然也没抱太大希望,甚至有一些考校这陆鸿的意思,这可不是一道容易的题目!
陆鸿此刻其实也在心理斗争,说实话,这个矛盾倒未必没有办法……只是,不把朝鲜王室的问题解决了,事实上朝鲜惹出来的麻烦显然不会停歇,他所知的,很快就会爆发的东学党的暴乱,那才是真正引起朝鲜动荡的根源。
只是,自己要是在把这说出来,那还真变成神棍了,不过,如今这时候,自己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主事的又不是自己,若是能让小rì本晚些介入朝鲜的局势,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眉毛一扬,立刻开口说道:“杨大人,我倒是有个偏方,或许可以一试……如今想要把人犯从rì本人手里捞出来,估计是千难万难,但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据我所知,这朴泳孝不就是当初申甲之乱时被朝鲜王室通缉的嘛,若是朝鲜王能赦免朴泳孝,而且让这家伙返回国内,给他的官做做……甚至可以让他做一地的长官,那也无妨!”
陆鸿的这番话,立刻让在座的几位都皱起了眉头……倒不是这个办法不好,而是因为这法子实在太偏门了,让朝鲜王赦免一个之前派人刺杀的旧臣,如果这个什么朴泳孝若真的答应了,那还真是离奇了……不过,几乎他们都想到了,若是这朴泳孝真的愿意赦免回国,rì本人还真不好说什么了,那可是人家家务事嘛!
王仁堪显然也对陆鸿这个主意也不大看好,微微一笑出来打圆场,“老中堂,此事太过突然,我看还是请袁慰庭转告那朝鲜王李熙,这取祸之道,对他们可没有好处可言啊!”
李鸿章显然也对这事情头痛的很,rì本人的狼子野心,他围观这么多年岂会不知,当年rì本强取琉球,又试图南下攻台湾,幸亏刘铭传坐镇,这才断了rì本人的野心,不过,琉球诸岛却却已经覆水难收,这朝鲜之事……确实麻烦的很啊!
稍晚时候,他和王仁堪到后院单独聊了好一阵子,而陆鸿则在外面候着,经由今天之事,杨士骧、周馥倒是对他颇有另眼相看之意,而杨士骧因为之后还有公事与他一起,倒是颇为客气的带着他到外面转悠了一圈,特别又带他去和林泰曾照了个面。
出乎陆鸿意料的是,在他这个六品的小官面前,林泰曾这个二品的总兵衔管带倒是客气的很,还主动提起当年他到英国求学的经历,颇为热络的模样……细想之下,自己背靠这王仁堪这面钦差的大旗,倒是颇有些扯虎皮张大旗的意味,而杨士骧则与他约好下午就去武备学堂之事。
这中午时分,替钦差大人接风自然是李鸿章的头等大事,何况早上互相间的政治交易显然非常成功,不过,陆鸿这一次可没有资格上这等台面,在外面等到下午时分,这才看到杨士骧酒足饭饱的出来。
等坐上总督府的马车,杨士骧这才问道:“陆允判,你准备去天津武备学堂呢,还是北洋水师学堂招那人手?”
这一点,陆鸿早就考虑清楚了,他拱拱手说道:“杨大人,此事与王大人议过了,还是去武备学堂吧!”
马车沿着天津卫的南门而出,顺着白河而下,也就半个钟点的功夫就远远听到远处有出军cāo的动静,这让陆鸿顿时兴趣大增,天津武备,这可是近代历史上第一座近代军校,建校十年,cāo练之法都学习自德国教官,却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挑到些什么样的好兵。
旁边杨士骧其实对于王仁堪筹组这随行勇营完全没当回事,按照大清律,钦差出巡,那可是按着一品大员的规格,不过王仁堪这次显然没享受到这排场,他自然也没去考究这个,而这钦差随行勇营,却提出要从军校招人,在他看来,也就是纯粹的走排场而已,这路是去水师督查军纪,又不是是打仗……
等到了学堂外,远远就看到大门外一队肃立、威严的士兵架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来回踱步,这倒是让陆鸿颇感意外,光看这军cāo,这兵就练得不错啊……而这边早有武官出来迎候,杨士骧亲自陪来,若非看到王仁堪的面子,谁又能让他这个三品大员帮闲呢!而陆鸿旁观之下,这杨士骧做起事情来确实有条不紊,几个武官一一得令后很快就出去召集学员。
这天津武备学堂那可是李鸿章军务中浓重一笔,杨士骧显然对这里熟悉的很,倒是很有兴趣的带着陆鸿一一参观了号令房、仪器房、修械室等地方,而在大堂,一个瘦高个子、留着两撇大胡子的光头男带着几个教官匆匆赶来。
“杨大人,方才我在cāo场巡视,迎候来迟……来迟啦!”那光头大胡子哈哈大笑着老远就拱着手。
“荫总办忙于军务,无妨无妨!”杨士骧也是一脸的客气模样,陆鸿站在他身后,听这厮的称呼,应该就是这北洋武备学堂的总办,却不知道是什么人物,按理说应该会有些名气吧……他眼尖,立刻就发现这人总跟别人有些个不一样,竟然没辫子!
卧槽……这倒是个猛人啊,这时代就这么能耐,竟然剪了辫子!不过,他可想不起来,历史上怎么有这么一位!
杨士骧一转身,微微一笑,主动介绍了起来:“荫总办,这位是替钦差王大人办事的陆鸿陆允判……陆允判,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荫昌荫总办,早年留学德国柏林军事学院,所学陆军,荫大人,陆允判也是游学泰西回国不久,你们可得亲近亲近!”
荫昌……陆鸿一听,自己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满人当中也算是少有的留学人才,不过,这厮最有名的不是他这留学德**校,也不是他rì后担任了满清zhèng fǔ陆军大臣、后来又在袁大头手下担任参谋总长等高官的位置,而是这厮出了名的书呆子气!
自己知晓的那个历史上,武昌起义后,这厮当时就是陆军大臣,结果统领大军前去镇压,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而他那德国陆军学院的资历,更是被当成了笑料。
不过,今天自己可是来捞人的,陆鸿可没打算讥讽这位带着德国柏林陆军学院光环的满人武官,他立刻拱了拱手客套了几句,“荫大人,王学士要招募的人手,还请你多多帮忙了!”
荫昌的大胡子一抖,叉着腰笑道:“陆允判言重啦,都是替皇上办事嘛,我已经让学员都在校场集合了……杨大人、陆允判里面请吧!”
等陆鸿站到校场前面的看台上,看着校场外轰隆隆跑步进场的一队队学员时,这种军中场景倒是让他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情形,而杨士骧显然颇有后世那种大领导发言的不良嗜好,等扩音筒拿上来后,这厮立刻就抑扬顿挫的开始唧唧歪歪起来。
“诸位学员,今rì召集你们,乃是为征募钦差大人巡视之勇营……”
陆鸿自然对于这厮的长篇大论可没啥兴趣,他侧头问荫昌,“荫总办,这武备学堂中的学员都开那些科目?”
他其实是想问,这里大校场里可有大两千号人,不会都是些大头兵、不识字的吧,不过,那么问话的话,多少有些轻视之意,所以才婉转的问起这科目,结果荫昌的回答还是让他吃了一惊,“陆允判,学堂学员必学天文、舆地、格致、测绘、算化等基础科目,军略方面则演试枪炮阵式,cāo习马队、步队、炮队及行军、布阵、分合、攻守式等等!”
荫昌的回答倒是让陆鸿颇为满意,看来自己应该没白来,两人嘀嘀咕咕又交谈了好一阵子,这才听到杨士骧抑扬顿挫的演讲戛然而止,随后荫昌又上去嘀咕了几句,不外乎嘉勉、鼓励之类的言语。
轮到陆鸿之时,他的发言立刻雷到了一片,“各位学员,我奉了钦差王大人之命,招募这50个名额的勇营,不过,我有言在先,到我这个营里来,可能发不了财,可能升不了官,可能还会要你去死,还可能让你生不如死……我唯一能保证的,在这里,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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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招兵买马
看到陆鸿在看台上一番不合时宜的发言,杨士骧的表情有些个古怪,一番接触下来,他显然还是颇为关注这个留洋归来的年轻人,不过,对着一校场的兵员,嚷嚷着要做纯粹的军人……事实上,这种论调一直就存在于官场上,所谓文人统兵,也就是要以武为本的军人履行本职。
不过,这种情形,对于旧式军队而言,根本是行不通的事情,当年曾国藩旗下的湘军早期可谓是军纪森严,但最终遭到裁撤的命运,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后期湘军跋扈的军纪已经让那些文臣无法来辖制,曾国藩早年定下的儒生统领乡民的军队体制到后期已经完全崩溃了,像曾国荃这种动则屠城的湘军将领,完全脱离了文臣需要的纯粹军人范畴。
而旁边笑而不语的荫昌,此刻心底早把陆鸿归入那种完全不懂军务的文臣行列,只是,这年轻文臣魁梧的身材和站立时的那份姿态,却出奇的有军人模样……这让喝过洋军校墨水的荫昌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他可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反正这位钦差派来的随员只是个过客而已,这件事情既然是中堂大人也应下来了,自己帮衬着办好就是了!
陆鸿一番话说完之后,看了看下面有些sāo动的队伍,自己自然没打算招几个兵油子,好在这一校场的学员,那可是大两千号人,挑个几十个人,应该不会太困难吧,自己说的那番话,其实只是个噱头,这招人自然是有要求的,用那番话吸人眼球,应该能吸引一些真心当兵的好材料!
陆鸿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再次响了起来,他一扬手中卷起来的一份告示,“当然,要进钦差的勇营,自然需要有真真切切的能耐,详细的要求都在告示上,若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位感觉达到这标准,而且又愿意来钦差大人这里当兵的,今明两天,我都在这边军官室候着!”
说完这话,陆鸿站的笔直眼睛向着下面那密密麻麻的学员扫视了一遍,这位转身笑着把告示交给荫昌,“荫总办,这告示麻烦你张贴一下吧,此外,还请你给我备间空屋子,或许有人愿意来,我希望亲自见面,以免选得人不合适了,让王钦差失望!”
荫昌看了看站在右侧的杨士骧,这位显然没料到陆鸿选些个学员,场面却弄得这么大,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他立刻微微颔首,荫昌立刻笑着接过那告示,“陆大人,我立刻派去人张贴在食堂门口,而且派人看着……你要的屋子,请随我来!”
杨士骧跟陆鸿简单说聊了几句后,也找了个由头先回天津卫了,他可没那闲工夫陪着陆鸿在这北洋武备学堂呆上一整天,甚至可能是两天,而等他的马车缓缓驶过军校食堂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上百年轻的学员,而荫昌指派的两名军官则站在告示面前一言不发。
“受命钦差,招募忠勇知慧之学员筹组军纪勇营,凡应募者需符合以下十条件,一为身家清白,二需忠勇信义,三需jīng于军cāo,四需……”
饭堂前,几名好事的学员大声的读着告示的内容,还有人自然免不得要评论一二,而来来往往的学员则不断挤入人群,或者三三两两的在旁指指点点,杨士骧撇了撇嘴,这陆鸿……行事还真是有些古怪,不过,既然是看在王仁堪的面子上,那就由着他去折腾吧!
“司马浩,今天这姓陆的还真是搞笑,说话还真把自己当那么回事了!”几个穿着年轻学员站在一个瘦高浓眉的年轻人后面,低声的开始谈论起今天这档子离奇的事情。
“王少爷真是慧眼,我看这姓陆的估计是失心疯了,有谁会为了当兵去他那里……到那里还不是当兵吃饷!”
“那是啊,谁会去当这个兵的话,那还真成了笑话了!”
“……”
不过,显然这些学员的看法绝对是错了,甚至连陆鸿也低估了钦差二字在世人眼里的地位,而这第一个走进他屋子的,却是个叫司马浩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走进屋子的时候,陆鸿就看到这比自己可能就小一二岁的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子骄傲和自信的劲头,“陆大人,告示上的那些个条件,看起来都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般,在下欧阳浩,研修的是炮科,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请大人告知!”
这小子这么有xìng格,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而更让他惊喜的,自然是这厮的自信,“欧阳浩,你有什么疑问,尽可以开口!”
“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要给我们一条成为真正军人的道路,我想问问,你所说的军人,到底应该干些什么事情,才能成为你嘴里纯粹的军人!”欧阳浩自然一点也不怯场,大声的说出了他的问题,眼睛则笔直盯着陆鸿。
陆鸿微微一笑,忽然起身站到窗口,远处校场上,还有不少的学员正在出军cāo,这姿势倒也是有板有眼,毕竟这天津武备学堂可都是清一sè请的德国教官,不过,他手一指远处的大批学员,“欧阳浩,这些人这么训练下去,rì后其中必然有些个好兵……但是,他们永远是没有灵魂的士兵,而我认定的军人cāo守,就是恪守职责,保家卫国,甚至于开疆拓土!”
欧阳浩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这才追问了一句,“陆大人,我可不想当一个小兵……”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陆鸿忽然开口打断他说话,“但是,你必须要恪尽职守,从士兵开始做起!”
两人在屋内谈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最终欧阳浩表情奇怪的从里面出来……而外面早已有不下几十号人正在排队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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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军训
北洋武备学堂的招募进程相比陆鸿的想象略有差别,很明显,在这大两千号学员中,要招募至少让他看来好管理的手下似乎难度不小,在学堂里折腾了一天多,来排队面试的倒是不少,真正让陆鸿看得上的却不多,算下来,一共才招到了包括欧阳浩在内的31个兵,竟然差额还不小。
看来,这当兵吃饷,做官发财的理念那可绝对是主流中的主流,自己希望靠着理念振臂一呼,就能来一批新青年的梦想显然不大现实……不过,好歹还是有了这么三十来号的手下了,还缺的人手,他考虑了一下,暂时到不急着招,毕竟rì后办事,贵在jīng而不在多。
回到天津卫,把差事跟王仁堪报告了一下,这位状元郎显然根本懒得插手这种事情,直接委任陆鸿负责勇营,毕竟,这些兵勇原本就未必派的上用处,确保一路上安全那是最重要的职责,而具体事务的cāo办,不是有一众幕僚嘛!
当晚,陆鸿揣着黄体芳的信又去拜访了张佩纶,这位如今在直隶总督府完全属于幕后人物,不过他显然对于李鸿章有着很不俗的影响力。
黄体芳在信中其实说到的还是要加强朝鲜王室的影响,毕竟,如今李鸿章才是最能影响朝鲜的大人物,张佩纶显然很明白黄体芳之意,很显然,朝堂上这些大佬们避免和rì本开战的想法很迫切,不过,随着第二起刺杀案发生,这封信上所说的事情显然已经丧失了原本的意义……
“陆允判,你恐怕不知道吧,今天rì本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已经向朝鲜提出质疑,要求朝鲜王室解释派遣军事人员进入rì本的过激行为!”张佩纶看完信沉思了良久这才说道。
陆鸿拱拱手,“张大人,rì本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我认为,rì本zhèng fǔ目前而言,已经在进行战争的准备了,而他们的借口,朝鲜人显然已经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完全丧失国体的朝鲜王室,显然需要进行更大幅度的改革!”
“你是说……rì本人可能会立刻派兵?”张佩纶眉头一皱,他的消息可比陆鸿灵通的多,事实上,朝鲜通商大臣袁世凯在了解到这起离奇的刺杀案后,已经向rì本驻朝鲜大使大鸟圭介求证rì本国内的动向……当然,大鸟圭介毫不迟疑回复他伊藤首相的中rì亲善主张,不过,对于rì本人这种表态,李鸿章显然也是十分的担心。
陆鸿立刻否定了张佩纶的推测,“张大人,这连续两起刺杀案,事出突然,就如我们一般,rì本人肯定也定然未曾料到……黄公让我来拜访您,也是希望你要尽量提醒中堂大人,备战之事不可不早做谋划!”
张佩纶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冲着陆鸿点点头,显然也是首肯了这件事,他又指了指黄体芳的信,“陆鸿,你们此去督查军纪,这可是个容易丢脑袋的差事,既然黄公有托于我,切记要有抓有放!”
有抓有放……陆鸿立刻意会到这其中的含义,不过,老张很不道德的没了下文,而且还端茶送客了!
当天晚上,王仁堪找来陆鸿、严复几个,宣布了他刚刚作出的决定,督查水师的行程已经确定,先南下上海督查两江总督刘坤一所辖南洋水师,之后再跑南方督查广州水师,最后才是北洋水师,对于这决定,陆鸿几个自然是毫无意见,状元郎显然和李中堂达成了一些共识。
当然,达成共识显然是不错的选择,甚至还有顺带的红利,两天后离开天津紫竹林码头时,陆鸿一行人登上水师租用轮船招商局的大货船“成渝号”,而杨士骧则代表李中堂到码头送行,临行之时,更是和王仁堪相谈甚欢。
临行前,陆鸿匆匆去了趟电报局,又去天津武备学堂把勇营的人手都带了来,而欧阳浩显然很努力的履行他临时哨官的职责,原本他在武备学堂里就是当期学员中队首,现在只管辖这么三十号人更是毫无压力。
不过,登上了“成渝号”后,他这才发现,这位陆大人在带兵、练兵上,相比学堂的德国教官更为苛刻、更为严格。
陆鸿把三十人分为三个小队,除了欧阳浩被指定为大队长外,三个小队的小队长、队副都由欧阳浩来推荐,这一是充分的给予了欧阳浩信任感,二则是充分利用了欧阳浩相比自己更熟悉情况的优点。
而之后,陆鸿立刻按照自己后世特训时的要求,几乎全部照搬了训练科目,由他亲自在成渝号货船后舱进行演示,神马站、立、行、走列cāo自然是不在话下,而匍匐、蛙跳、俯卧撑之类的体能训练,至于5公里耐力跑这种船上没法子干的事情,也提前做了布置。
荫昌在派给这批学员之时,倒是拍足了马屁,每人都配给了江南局的新式快利步枪,对于这型步枪,陆鸿倒是十足的赞赏,这玩意可是江南厂仿制品中的jīng品,即便相比去年刚刚仿制的奥匈曼利夏5连珠那也是丝毫的不逊sè。
在枪械shè击上,他倒是没有进行太多改革,毕竟,这时代的步枪还处在一个急剧的变革区,shè速正在成为枪械一个快速发展的方向,而快利步枪,虽然在工艺上尚有瑕疵,但在其他方面倒的的确确十分先进。
陆鸿现在对这批手下的cāo练,主要集中在军事素质上,他之前与欧阳浩进行过深入的探讨,结果发现了天津武备学堂军事训练上的一个严重不足……天津武备学堂招人大多来自淮军军队中的推荐,此外也招募愿意从军的读书人。
欧阳浩就是投笔从戎的直隶读书人,不过,在从军后,他却对于淮系练军内部接触到诸多**情况感到万分的无奈……而且,这些军队**都是来自于军队高层军官的授意,这一点,让他更加无法接受,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可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若是和这股势力作对,绝无胜利可能。
所以,陆鸿来招人时,他倒是期待颇大,而从陆鸿这里听到的后世军事训练一些理念,虽然谈不上颠覆德国教官的那些作战概念,但的的确确让他理解了军事训练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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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上海行
王仁堪显然有些奇怪陆鸿对这随行勇营的特别关注,不过而现在当务之急的显然是如何去督查南洋水师之事,毕竟这几rì一支得到消息,另一路钦差志锐督查陆师,着实弹劾了不少军官和官员,所以,当天在议事的时候就顺便提起此事。
陆鸿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批学员中在武备学堂学习时间又长又短,其中还有部分根本没有正式的从军经历,要真正派上用处,可不是一人发一杆枪就行的,这严格的训练自然是必须的,而他则自称也熟悉西方练兵,自然要替王仁堪分忧了!
王仁堪挺满意陆鸿的处置,对他而言,他要的就是把皇帝交办的事情办妥,很显然,jīng干和勤政的手下最为重要,原本这批人他就是交给陆鸿打理,当时可没打算派太大用处,毕竟这时代文人对于当兵的可没什么好观点……不过,现在听起来,陆鸿正准备把这批人也好好的用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
陆鸿自然是需要全力争取王仁堪的认可,毕竟现在这勇营说起来主要承担的可是钦差护卫的重责,王仁堪认可自己的做法,对于之后自己管理这些人意义重大,而这些护卫在目前而言,陆鸿倒是根本没想过为他灌输什么革命思想,那玩意太超前了,他的重点,说白了,就是培植自己的亲信。
而当晚的讨论,王仁堪采纳了严复提出的南洋水师军纪督办意见,这其中的重点自然还是对水师弹药、保养、训练之费用进行抽验,陆鸿倒是有些想法,不过,他到底对这支中国第二等的水师远不如严复了解,所以并未多说,而是在船上专心管束起这支30人的勇营。
出乎陆鸿预料的是,王仁堪竟然对于他的练兵颇感兴趣,时不时跑来旁观,看到这些兵勇cāo练起陆鸿新提出的训练方法时,还饶有兴趣的打听起来,而严复两天在船上却是始终没有出现,问了王仁堪,这才知道,正在船舱里潜心研究他督查军纪的方案。
两rì后,成渝号靠上上海英租界的黄浦码头时,陆鸿终于看到严复两眼通红的下了船,这让他也不禁吓了一条,这厮难道是犯红眼病了,这时代,病毒xìng的东西那可真心很可怕,他马上作出关切状,“几道兄,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啊,莫非害病了!”
严复这几rì显然是遇到十分棘手的问题,不过这厮显然有意接着这次草拟督办方案之事,好好的表现一番,而他对水师的熟悉,却让他深谙这其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下手稍有不慎,可能老虎没打着,反被老虎吃了!
陆鸿突然凑过来问话,把正在沉思的他吓了一跳,不过立刻摇了摇头,“陆允判,没事情,只是想到王大人交办的事情,夜里没睡好而已!”
陆鸿嘿嘿一笑,对于这厮的小心思,他不用猜都能想到,这家伙绝对是有那么点偏执,据说有能耐的家伙都这样,看来这话倒是没错!这件事情上,定然不想让自己插手,不过……自己原本也没打算插手,毕竟,自己即便有后世的认知,但在细节上,反倒不如这厮了解水师,趁着这个机会仔细考察考察才是正道。
不过,自己可没打算和严复这厮成为什么竞争对头,这厮绝对是值得借力的对象,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几道兄,你对水师可比我了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讨教一番!”
严复事实上倒真是把陆鸿看成了绝对强悍的对手,这些rì子跟了王仁堪,他这才知晓陆鸿的一些个背景,甚至知晓陆鸿在李鸿章面前的那个大预言,这让深感压力……所以,王仁堪派他差事后,他绝对是全身心的投入策划,而这何尝又不是王仁堪的真意试图!
现在,陆鸿竟然十分客气的请教自己,他也是一愣,一摸小胡子,忙强打jīng神拱手笑道:“陆允判过奖了,几道在海军界也算是有些阅历,若是知晓,自然知无不言!”
陆鸿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这厮,“几道兄,上回听你说起过,这水师之中,能谋私利之处其实远比陆师为少,不过,这采办、走私、私用之事却是积弊颇深,这些想必能做些文章……对了,我倒是在回国时,偶遇过一个美**火商人,他在闲聊时提及,大批海外的军火,最终进入中**队仓库时,价格早就比入关时翻了几倍!却不知道几道兄是否听闻过!”
他这问题,立刻让严复愣住了,陆鸿说起的传闻他还真是没听说过,但是,海军中确实有不少军备都是来自洋商,不过,这事情查起却有点无处下手的味道……他在给王仁堪的文案中,提到早年他学生来拜访他时,就经常提起水师大笔的训练费、购置费被军官和主管采办的官员以各种明目张胆的手段克扣,这可是他想过,最可能被查证的违纪行为。
不过,他这几rì头痛的是,就怕到时候深查下去,涉及面太广收不了场!而陆鸿提到的事情,他立刻意识到,这位可不是来请教自己的,而是向自己传递一些自己似乎未曾注意到的信息……而想到自己原本的那些小心思,严复的神sè略显尴尬!
他考虑了片刻,立刻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伸手从随身的行囊里拿出几张竹纸,“陆允判,这是我在船上两rì考虑的一些方案,一会儿有空的话,还请你一起来商议商议!”
陆鸿客套了两句,自然满口应下,水师想来都是大笔军费支出的,从中仔细排摸,他以为定然能找到突破口,而有严复这厮在,恐怕这南洋水师之中,他也有不少人脉,好好用上这些渠道,显然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等王仁堪一行下了船,外面早就来了不少衙役,七八个官员簇拥着一个白净面皮花白长须的微胖老头快步走来,而后对面有人来递拜贴,却是上海道台黄祖络,他背后则是上海县这边的各级官员,他们自然是早得到消息,在这里迎候着了。
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如今陆鸿却不得不亲自cāo刀,好在又秦天民这厮在旁边,倒是办的滴水不漏,而他显然也注意到,这迎来送往的差事中,谭仙品和红带子荣庆显然是熟门熟路,而半老头冯合胜却是一脸的厌恶表情,至于严复,这厮竟然毫无表情的站在王仁堪身后,似乎完全没有过来帮忙的觉悟……怪不得这厮在李鸿章那里混得不咋地!事实上,老李还是挺器重这家伙的,可惜他根本没法子融入那个圈子!
当天晚些时候,等王仁堪入驻位于同文路上的临时府邸时,门口早侯了三个身材魁梧、身着武官官袍的大汉,其中一个满脸虬髯、左脸上有块红sè胎记的,正是如今的南洋水师统领郭宝昌,另外一个高个瘦子是水师左翼长袁九皋,黄脸壮汉则是右翼长吴安康,他们自然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拜会的,而他们在门口就把一份厚厚的敬仪送到了陆鸿手上,当然,这可不是给陆鸿的。
而稍晚时候,陆鸿和严复却在客厅里听到王仁堪十分严厉的训斥这三个二品、三品的武官,言语间却是毫无一丝客气,而这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王仁堪面前却是恭顺至极,被严厉呵斥后,都一个个还陪着笑脸!
这位状元郎的做派多少让陆鸿难以理解,这时代官场上迎来送往那可都是明面上的规矩,他如今也算是官场一员,对于满清zhèng fǔ体制下明目张胆的**,早已经了解不少,不过,王仁堪对待武官和文官迥异的态度,还是让他十分诧异。
这情形,让陆鸿真真切切看到这时代文贵武贱的规矩,王仁堪事实完全是今天才认识这三个水师高级武官,而让他大发雷霆的,却是这三人送的昂贵敬仪,事实上,下午时分,上海道台黄祖络一行本地官绅那也送了敬仪,却没见这位状元郎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等陆鸿代王仁堪送客之时,秦天民也凑过来,这厮却飞快的和郭宝昌几个混熟了,到了门口时分,郭宝昌已经开口邀了陆鸿、秦天民改rì聚聚。
郭宝昌三个从府邸里出来后,转过路口时,他立刻收起了一脸逢迎之sè,三人登上了早就等在这里的一辆马车,之前露出一副彪悍模样的郭宝昌此刻完全是一脸的jīng明,他看了看两个亲信手下,立刻说道:“王爷那边传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这次的钦差可是清流出身,咱们使了银子,估计也不一定能应付下来,回去后先缓一缓送货,可别让他们看出问题!”
吴安康有些不耐烦的摸了摸黄脸上稀稀疏疏的胡须,“统领,缓一缓那应该没问题,只怕耽搁了太久,咱们免不得要赔上不少银子呢……”
郭宝昌脸sè一冷,“吴翼长,这事情我说了算,你立刻去安排,你可别小看了这王仁堪,王爷说了,这次可是皇上派下来的差事,谁倒霉给套上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明天你们两个就把船都派出去,省的被他们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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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意外线索
傍晚时分,红带子荣庆竟然跑来找陆鸿,说实话,这段时间,陆鸿对这位并不怎么看重,这时代,八旗子弟的名声实在是不咋地,而这厮在随员中也算是话比较少的,自己就是和严复偶尔谈起,那位严又陵显然也看不起这些红带子出身的八旗。
荣庆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然后朝着陆鸿拱拱手,神秘兮兮的说道:“陆爷,我今天出去找了两个铁哥儿,他们恰巧在上海外滩码头当差,说起一事,我琢磨着应该跟你知会一声!”
说到这里,这厮一摸瓜皮帽后面的黄辫子,却没有继续说话,眼光中露出狡黠的神sè盯着陆鸿,陆鸿如今也算是对这大清官场上的那点事情早就看得明白了,立刻笑呵呵的说道:“荣哥儿,若是消息查证了,你的功劳我自然会跟王学士仔细禀告,这点尽可放心!”
听到陆鸿开口承诺,荣庆嘿嘿一笑,神sè倒是一改之前的狡黠,带着几分诚恳的口气说道:“陆爷,我自然是信得过您才来找你说的,我自家早破了,那点旗田老爷子辈就租给外人了,当兵吃饷我这也轮不上,所以才出来谋个差事,就指望不过京城里的爷们混死的rì子!”
荣庆这番话倒是大出意料,陆鸿听了之后,心中倒是十分惊讶,不过说话间还是神sè如常,“荣哥儿想着替皇上出力,自然是好事啊……有话不妨直说,能帮得上王大人的,自然就是帮着皇上!”
事实上,陆鸿对于这厮为何要找自己,而不是直接去找王仁堪还是心有疑虑,而荣庆有了陆鸿才承诺倒似更加沉稳了几分,立刻道出了陆鸿刚才担心的缘由,“陆爷,这件事情我是没胆子去跟王钦差说,因为这只是听我几个哥儿提起,却没有真凭实据……”
陆鸿不动声sè的等着这厮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边听他可边仔细琢磨着其中的真伪,这官场上互相算计之事可不在少数,细细考虑,这荣庆算计自己并没有太多道理,而他说的这事情,事实上,没有自己插手,这厮也根本搞不定!
而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荣庆今天却带来的确实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他的几个哥儿在恰巧在上海道台衙门做事,这厮显然也是琢磨着打探些消息,所以跑去串门,结果还真是打听到一些骇人听闻的消息。
这水师中以公谋私之事,自然不止一两项,而吸引陆鸿注意,自然是荣庆提到的一桩大事情,是南洋水师经常出入海口,以巡视之名运入各式货物,明目张胆逃避海关税,据说这水师缉私船也有涉及,更严重的是,据说走私货物中,还有大宗的洋药,也就是鸦片。
确认了消息之后,陆鸿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如今完全可能站在火药桶上了,这种事情,显然不是官阶地位的军官敢干的,联系到之前南洋统领郭宝昌出手阔绰的情况,他甚至直接怀疑上这位兵船外海统领是不是就是幕后主使……当然,这仅仅是怀疑而已!
和荣庆这厮又讨论了会儿,陆鸿倒是发现,这黄带子倒也不是笨蛋,甚至还颇为jīng明,自己提到这案子中几处重要问题,比如走私货物必然有货场、走私洋药自然要有下家之类,荣庆立刻表示他可以通过自己的铁哥儿再弄些消息!
而稍候,陆鸿整理了一下思路,又跑去找严复,听到这消息,严复也是大吃一惊,这海关税那是什么……皇帝家的私房钱啊,如今大清王朝财政收入的四成来自于海关税务司,所以,一直来,对于逃避缴税问题上,那可都是处罚极重,只是,大清体制下,近水楼台的好处,早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可以贪渎,所以,说道这事情,细想之下,到完全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而对于陆鸿主动提供这个重要线索,严复这一次倒也没有继续藏私的意思,“陆大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在南洋水师中到有些个关系,或许可以查证一二!”
王仁堪获知这事,眉头也是紧锁,他为官多年,这军中积弊往往是盘根错节,牵扯得厉害,考虑良久,这才问道:“陆允判,这件事情决不可泄露任何消息,你挑些个可靠的人手仔细调查,若有消息及时电报告知我……严复,你随我去南京,我要亲自拜会两江总督刘大人,得有万全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陆鸿带着勇营cāo练完毕之后,立刻把欧阳浩和三个小队长找来,这也是他考虑再三作出的决定,虽然这些手下跟随时rì不久,但是,如今的局势确实不得不先用上他们!
四个小军官带着一身臭汗跑了进来,虽然接受陆鸿的直接训练为时不久,不过,这些训练的效果和实战意义确实是让他们大开眼界,欧阳浩在北洋武备学堂已经学习两年了,当然,其中有大量的理论课,但实际的军事cāo练相比起陆鸿提出的体能、战术、格斗三大科目而言,却曝露出全面的落后。
所以,对于这位据说有游历泰西经验的陆大人,他们倒是打心底了有了敬畏之感,一进门,四个人来了个标准的德式军礼,欧阳浩大声报告今天的训练情况,“大人,今天刺杀术基本动作练习已经完毕,是不是还有新的训练科目!”
陆鸿招招手,让他们坐下,“欧阳浩,训练是必须长久坚持才有效果的,所谓训练多汗、战时少流血,你们四个好好带好这批人手,虽然现在我们是协助钦差大人督查军纪的勇营,但是,rì后会有什么变化,只要我们手底有活,我也一定会全力为各位争取应得的位置!”
“是!”欧阳浩几个大声的应道,这可是第一次听陆鸿提起rì后这30人的勇营出路问题,事实上,这多少对他都颇有些困惑,虽然是跟着钦差大人出来办事,可万一钦差大人事情办完了呢……
陆鸿点点头,这批人目前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现在自己能够许诺的实在不多,他立刻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了,“钦差王大人差我密查一事,今天我说的,出我嘴,入你耳,就无需其他人知晓了,切记!”
“是,大人,明白了!”几人一听终于不再是每rì往复的训练差遣,总算有正事,四人也是一脸的兴奋,大声的应下。
一番密议之后,陆鸿亲自带着第一小队队长陈焕和几个兵勇出门直奔外滩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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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小麻烦
欧阳浩和二小队队长何定亦两人自然也没闲着,而且任务还是颇为棘手,陆鸿安排他们两个去调查黄浦江沿岸码头,如今在十六铺、英租界、法租界沿岸滨水区至少有不下十六七处码头,有些只是驳船码头,有些则可以直接用于通关验货。
而他们两人出门时,也是特地换上了一身商人打扮,暂时冒充一下刚刚到上海滩来做买卖的北方商人,这倒是凑合着说得过去,他们自然是探查重点,而一众手下可没被浪费,全部都派出去打听消息,毕竟消息可不会嫌多的。
就在欧阳浩沿着黄浦江一路打探之时,陆鸿已经顺路拜访了上海道台黄祖络,对于持着钦差文书的陆鸿,这位大胡子老头倒是客气的很,不过,听到陆鸿提出的要求时,老脸还是猛的僵了僵,琢磨了片刻这才问道:“陆允判是要去海关税务司核实一些关税账目?”
“黄大人,正是如此,事关皇上的差遣,不得不小心处置,若是大人您这边能推荐几位通晓这海关事务的官员,王大人会感激不尽的!”陆鸿微微一笑,他今天来的身份可不是六品的允判,而是代表着钦差王仁堪来知会这件事情的。
若是要拿南洋水师的把柄,自然要深挖这南洋水师和地方上勾结之事,毕竟,水师最多的便利在于通关漏税,若是把货物运进海关,还要他们去销售,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海关税务司这边自然是大有必要来走一趟的。
黄祖络皱着老脸,胡子至少都捋了四五回,这才叹了口气说道:“陆允判,这件事情倒不是我不肯支应,只是,这海关税司正、副使虽然都是我这个道台签的文书,但是,却是半分话都难以说得上去……要查这账目,恐怕还得让钦差大人去跟那赫德商议才行!”
陆鸿腹中嘿嘿一笑,暗暗腹讥了这死老头一回,这海关税务司的事情,他自然早就打听清楚了,这黄祖络倒是没有说假话,不过,这厮却还藏了私,海关税务司设立在上海官署内,虽然赫德肯定不怎么看得起这些个来来往往的上海道台,不过,名义上,海关税务司行使权力、调阅海关账册,但上海道台还是有管辖权的,不过,三十多年下来,英国人早就彻底把上海道台当成摆设了。
不过,自己可没把这规矩当成摆设,他凑到黄祖络面前,轻声说了几句,立刻让这黄老头如释重负,一忽儿工夫,一份由上海道台签署的查阅海关账册的公文已经放进了陆鸿的口袋,而小半个时辰后,陆鸿已经走进了坐落在英租界、黄浦江边去年刚刚落成的海关大楼。
其实早先从外滩码头下来,陆鸿就注意到这座与后世海关大楼颇有神似的大楼,不过,在门口,他们就被几个人拦住了……
“你若布雷米斯”为首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印度阿三巡捕冲着陆鸿招手,一副傲慢的模样,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的什么。
陆鸿自然也是有些郁闷,自己出来倒是没穿官袍,那玩意他总感觉穿不惯,而身后的欧阳浩也是一身便装,之前到上海道台衙门,自己递上名刺,那些衙役自然是明白的很,不过,在这里递给这几个印度巡捕名刺,估计那也是白搭,而自己虽然英语不在话下,不过这印度话……鬼才会去懂那玩意!
正在陆鸿考虑如何和这两个印度锡克族土包子交流时,那两个印度巡捕竟然摘下挂在腰间的木制jǐng棍,又冲着陆鸿大喊大叫起来,甚至还挥舞了一下木棍,示威xìng的吼了嗓子!
这立刻让陆鸿皱起来眉头,这些个英租界的印度巡捕,他作为穿越者自然知晓,这些家伙后是被国人统一称呼为“印度红头阿三”,最主要是他们头上那红sè、跟一坨X似帽子,而英国人选用印度巡jǐng是,清一sè要求是锡克族那种大胡子,人高马大,还有一脸的大胡子……看起来挺吓人,其实骨子却还是一群没骨头的奴才!
“Getout!”陆鸿最终只甩出了这句英语,似乎“滚蛋”这种话,对于这些奴才成xìng的印度阿三应该是十分熟悉的短句了。
“法克鱿……”为首的一个印度巡捕终于冒出一句让陆鸿听得懂的话,与此同时,立刻挥舞着棍子就冲了上来。
这让陆鸿立刻就黑了脸,咱可没用到“**off”这等重语气的“滚开”,没想到这两个印度锤子竟然就直接动手了,他完全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就紧走两步,一侧身避开印度蛮子的当头一棍,而双拳也在同一时刻猛击对方胸口肋骨下方位置。
那印度巡捕平rì在租界里可是欺负惯中国人了,他们可是英国佬忠实的看家狗,据说为了他们的忠实,英国人甚至付给他们比华人巡捕高一倍的薪酬,对中国人呵斥,已经是这些印度巡捕养成的恶习了!
不过,他们显然为以往和今rì的恶行付出了代价,示威xìng的准备给面前这两个不怎么听话的中国人来一下,不过,他挥出去的棍子,根本没打中对方,而两下重拳和一记十分干脆利落的肘击,立刻让他如同一个虾米般的躺倒在地。
另外个则被欧阳浩一个飞腿和连贯的几下组合拳,脸都立刻肿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准备反抗时,再次被一个重重的侧踢直接砸在脑背,稀里糊涂的就倒了下去。
陆鸿和欧阳浩节奏明快、下手狠辣的反击,在半分钟后,就让两个人高马大、一脸恶相的印度巡捕,四仰八叉的躺在了海关税务司门口,不过,这里可引来以一群巡捕……
而这群巡捕出现之后却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印度阿三趴在地上的倒霉样,就连他们标志xìng的一坨S红帽子也被打落在地,其中一个年长的巡捕看了面前两个肇事嫌犯似乎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忙拱拱手客气的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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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赫德的约定
这几个英租界的巡捕显然都是华人,英国人经营上海租界三十余年,早年都用的英国人做巡捕,不过,这些大鼻子在中国土地上做巡捕,耀武扬威那是自然容易的很,但若真是有案子、出了事情,让他们去打探个消息什么的,那可绝对是赶鸭子上架了!
所以,很快招募华人担任租界巡捕就成了解决的办法,英国人大多担任一些较高层的位置,而华人巡捕则具体做事,只是,没几年光景,华人巡捕已经占据了租界巡捕局的8成编制,这又让英国人开始不安起来,这才有了印度阿三来租界。
而事实上,对于这些满脸虬髯的印度阿三,华人巡捕和他们的矛盾也是非常激烈的,毕竟做的是同样的事情,这些印度土人竟然要拿华人巡捕双份的薪水……这会儿,看到两个阿三竟然被人揍了,几个巡捕可都是些聪明角色,立刻意识到面前这两位可不是普通商贾。
欧阳浩拿着陆鸿的名刺上去,那个稍年长的巡捕一看之下,侧头跟身后几个巡捕嘀咕了两句,那几个立刻跑去把趴在地上还在哼哼的两个印度人赶快拉进屋去,他立刻客气一拱拱手,“陆大人,在下是巡捕局的郑雄荣,赶快里面请,两位难道是来找税务司使赫德大人的?”
这郑雄荣言谈和刚才处置事情的老练,陆鸿自然看的出这位定然在华人巡捕中颇有些地位,这种人在上海滩这三教九流混杂之地,那可绝对算得上是一种稀缺资源……不过,到底能不能为自己所用,这才是个问题。
他微微一笑,一语双关的问道:“郑警探?华人在租界讨生活可不容易啊,不知道你们巡捕房在这租界里消息可灵通?”
听到陆鸿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说起什么消息,这郑雄荣显然也听懂了什么,朝着陆鸿拱拱手笑道:“陆大人,这上海滩的买卖,十之**都在这英租界、法租界沿河的洋行里,若是您想要打听什么消息,我们巡捕房可有些门路!”
这倒是意外所得,陆鸿心里也是一乐,当然,自己可不会傻傻的直接让这厮去帮着调查南洋水师,“郑警探,一会儿我们再详细聊一聊,顺便请兄弟们喝个小酒,刚才出手有些冲动啦……冲动啦……”
说道这里,他和郑雄荣都是心照不宣的哈哈一笑,等转过海关大楼正厅,转悠到四楼西侧的一座挺华丽的客厅这边,郑雄荣进去了片刻,一会儿工夫,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神职服饰的英国人走了出来,等他看到身材也毫不逊色的陆鸿时,多少有些惊讶,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一摊手,“我是海博格牧师,您就是北京钦差派来的陆大人吧,赫德爵士正在里面等你们呢!”
陆鸿微微一笑,用英语十分随意的就拉起了家常,“海博格牧师似乎是威尔士的口音吧,我曾经在怀特篮居住过一阵,那里的威士忌真是太棒了!”
他这两句话,立刻让让这位牧师神色奇怪的又看了他一眼,这时代,清政府统治下真正熟悉西方的官员可谓是凤毛麟角,大多数所谓的洋务人士,其实也就是跟在洋人后面一点点的自学而成的,不过,他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搭话。
陆鸿见这家伙似乎有些沉默寡言,倒也不再多说,走进屋内,一个身穿西服、花白络腮胡子的英国老头已经起身走了过来,不过,陆鸿立刻注意到,这老头面带笑意,但是,却没有一丝让人热情的感觉……
“陆大人,我看到您的名刺了,钦差大人的事情我已经听李中堂大人提起过了,没想到你们督查海军的事务,难道还与我们海关税务司有任何的特殊原因嘛?”老头子的中文说的十分的流利,甚至还是纯正的京腔。
陆鸿一听这英国佬的口气,就知道这白胡子老头可不是什么圣诞老人,这言语间已经透露出不合作的意思,不过,他可不是来听这英国老头的废话,这老家伙,在这税务司的位置上一坐就几十年,几乎可以说是在中国最有权势的英国佬了……不过,这却正好是这英国老头的软肋!
“赫德爵士,我来查的事情,自然是与海关税务司有关系的,您难道愿意纵容任何形式的偷逃关税行为嘛?”陆鸿不动神色、淡定下了一个套,很显然,自己可是替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办事,任何时候举着小皇帝的牌子,都会产生妙用的!
赫德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指了指旁的位置,一下子岔开话题,“啊……陆大人,先坐下我们再仔细讨论吧!”
而这英国老头转身慢慢踱到自己座位时,已经有了说辞,“陆大人,任何形式偷逃关税的行为自然都会受到惩罚,我对此自然是绝对支持的……不过,想必钦差大人也应该知道,我们海关税务司所有的人力,都是在为大清帝国征收这关税,若是太复杂的事情,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陆鸿之前的说辞,就是要让赫德承诺提供帮助,事实上,他也很清楚一个事实,若是这海关税务司是某个中国贪官的话,估计自己根本不可能从裹脚布似的流水账中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虽然后世的历史和认知中,对于英国人控制中国海关这一事实极尽批判,但作为一个务实的穿越众,这显然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一个特殊解决方案。
自己可绝对不会低估这时代那一大批可名列中兴名臣之列大人物的智慧,或许他们没有足够的预见,但是,海关掌握在一群彻头彻底昏官手里,显然是最糟糕的做法……事实上,海关税务司从1856年成立,虽然英国人以强制的低税率获取的巨额的贸易红利,问题是,如果没有海关税务司严格的征收关税,那些产品一样会通过其他不明不白的途径进入中国市场,至于海关税务司的清廉,却可以说在晚清整个时代,几乎都算得上一方净土!
当然,赫德这个英国老头,在40年的海关税务司职务上,也是获得了巨大的收益,但同时,作为一种契约条款,他至少在海关税征收问题上,应该是全心全意在为满清政府服务,因为,他甚至获得每年数十万良白银的收益和在中国跻身帝国高层的捷径。
所以,陆鸿上来毫不犹豫用国家利益来套住了赫德,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跻身这个远东帝国政坛中,这声誉无疑是至关重要的,虽然赫德背景深厚,但也绝对不可以轻视一位能代表皇帝的钦差!
陆鸿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在赫德面前,“赫德爵士,这里面是钦差大人希望得到您的协助,当然,钦差的卫队将随时准备参与任何需要他们的行动!”
赫德拆开信封后,对于其中提到部分的内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不过,稍作考虑后,他还是应了下来!
陆鸿又和赫德客套了几句,越好时间后,他告辞出了门,在外面,一个华人巡捕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看到陆鸿,马上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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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初级制造系统
赫德这边虽然答应了帮忙查阅一些海关文件,不过,陆鸿可没打算放弃任何其他的线索,跟着那华人巡捕三转两转早过了领事馆滩,英租界开埠四十年,这当大英帝国领事馆后面的一条泥路,若干年后就成为了上海滩有名的北京路!
在领事馆滩上一家小茶馆楼上,一身便衣的郑雄荣笑呵呵的把陆鸿引进了后院,两个小巧玲珑的丫鬟已经上来倒上香气浓郁的西湖龙井,陆鸿笑眯眯的看了看这不大的院子,颇有些闹中取静的一位,“郑警探,真是好雅兴啊!”
郑雄荣双手一摊,倒也是一副得意的模样,“陆大人,咱这也是没法子才跟了洋鬼子吃饭,要是能有其他门路,才懒得去受那印度阿三的闲气呢……”
闲扯了两句,陆鸿倒是听出了不少话外之音,华人巡捕显然在租界里的日子并不算好过,这郑雄荣已经是华人巡捕中的高层管理,却还要时常受那些印度巡捕喝来呼去,怪不得这厮看到那两个印度阿三被打了,一脸的愉悦。
不过,这厮如此热情接受自己邀请,很显然还有其他的心思,毕竟,这大上海如今真正赚钱的,那还是做官啊,很显然,这厮高估了自己这官道上的能耐,似乎一门心思的要攀这钦差的门路……这厮颇有些野心啊!
当然,既然对方有所求,那对自己可是个有利条件,陆鸿不动声色的抛出了自己的诱饵,“郑警探,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很,若是由钦差王大人在黄祖络黄道台那边美言几句,自然对你大有好处……王大人现在正在督办皇上派下来的差事,可能需要了解一些消息……”
听到这话,郑雄荣几乎毫不迟疑的立刻说道:“陆大人,这事情您可是找对人了,这租界里,道台衙门的差役也不能来,洋鬼子、印度阿三们更别想打探消息了,他们那嘴脸跑哪里去,谁都知道他们是干啥的……我这手下可以十几号伶俐的手下,不敢说包打听,但**不离能听到些消息!”
陆鸿表现出一副略有惊讶的表情,轻轻噢了一声,又沉思了片刻,这才说道:“郑警探,若是这边事情能做好,王大人那边我绝对能替你递上话去……”
郑雄荣其实怀里还揣着一笔银票,这时代走门路哪有不送银子,没想到这位陆大人倒是直爽的很,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若是能有所表现,这或许能让自己的官场梦得以实现,又拍着胸脯担保道:“陆大人,要打听啥消息,您到时候就吩咐!”
陆鸿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刻说明什么,而是和郑雄荣聊起了海关税务司和租界的一些事情,他显然也颇为迫切的需要了解这时代上海滩的环境,毕竟自己可不是万事通,到了上海之后,他已经发现超级工业系统有了些新变化。
原本让他一直困惑的是,这一工业体系中最重要的一块制造业,竟然在这个牛气冲天的工业系统中毫无影子,但是,就在抵达上海后,他发现在新的系统模块出现了,那是一个并不起眼的锤子图标,打开后,全息影像系统中出现了一个极其繁复的庞大构架,一上来甚至让他有些个眼花缭乱的感觉。
之所以说这个构架繁复无比,就以陆鸿的后世眼光来看,这个标明为超级工业系统制造体系的模块,其实应该是包含了整个工业制造体系的庞大脉络,但目前,自己能够点开的只是最底下的第一个节点——初级制造系统。
而仔细查看这个初级制造系统,其中却包括数个轻工产业的详细模块,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轻工业之母的纺织工业,不过,陆鸿自然知道,这时代的纺织产业早已经实现了工业化生产,大英帝国就是靠着羊毛和纺织机积累了向世界倾销产品的第一桶金,而且,自己依稀记得,洋务运动中兴办的官办纺织厂,已经拥有了数万棉纺锭的大型工厂。
陆鸿对于这一产业其实兴趣不大,最主要这跟他后世所学差太远,他毕竟精通于重化工,而且偏重军工方面,而且,纺织产业毕竟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自己目前而言,根本不可能掺和到这种产业里面去……
在仔细研究了初级制造系统后,陆鸿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不过,要付诸实施,显然还有些问题,这也是他迫切希望了解上海滩这块远东贸易中心现状的原因。
和郑雄荣扯了半天皮之后,陆鸿倒是大有收益,对于租界洋行也有了不少新的认识,原本以他的认识,在他看来这些洋行应该都是做得所谓低买高卖的倾销,不过,听了郑雄荣介绍后,他却意识到,租界里的洋商做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生意套路,其中可是大有学问!
38年前,英租界圈地之时,不过方圆千亩土地,不过,当初英国人拿着枪炮强行圈定土地后,却是正儿八经的开始经营起自己的小圈子,洪杨之乱时,上海滩的租界其实还很破落,甚至出现黄浦江涨水,让整个租界变成大水塘的糟糕情况。
但是,大批军火和物资的转运,为洋商、华商提供了充足的贸易空间,短短十年内,就在英法租界建成了完全超越上海城区的城市环境,这又直接导致了大批华人涌入租界,租界土地那是一日三涨,而且迅速形成了领事滩(后世的北京路)、花园弄(后世的南京路)、海关路(后世的汉口路)、布道路(后世的福州路)等布局完整的商业城区。
分手之前,陆鸿倒是没有提及要打探的内容,他这么做显然是刻意为之,如果急吼吼的让这郑雄荣去打探什么,反倒显得太不从容,这郑雄荣一看就不是那种简单角色,能在英国人手下做到巡捕头目,显然有些手段。
果然,郑雄荣对于此事颇为上心,见陆鸿没有交代什么,反倒是露出一副患得患失的表情,还特别补充道:“陆大人,钦差大人要打探之事,随时可以差人来告诉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陆鸿不置可否的微笑着点点头,又客套了两句这才离去,看看天色还早,他琢磨了一下,决定四处走走看看,结果走了没几步,旁边跑过来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块头却着实不小,竟然和欧阳浩也不相上下,他用苏南口音沉沉的问道:“这位老爷,要不要雇辆马车!”
陆鸿这会儿倒是正想找个熟路的,看这汉子似乎颇为老成的模样,便问道:“伙计,这边路可熟悉?”
“这位爷,英租界、法租界我那是天天跑,上海城里,大多数的地方那可都去过!您只要说出个大概来,应该都能帮您找对地方!”壮汉摘下草帽扇了扇一身的大汗,倒也算是能说会道。
这汉子的回答倒是让陆鸿有了兴趣,稍微问了一下车钱,他立刻和欧阳浩坐上了这这辆稍显破旧的敞篷马车,“伙计,先带我沿着黄浦江一路向北走上一圈,沿途记得帮我介绍一番,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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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神秘访客
当天傍晚时分,等陆鸿回到临时的官邸时,意外的看到一头花白头发的半老头冯合胜在和勇营小队长陈焕、何定亦、杜文澜几个聊的颇为投机,对于这家伙,到现在自己也并不算了解,不过,平日里办个事什么的,这位倒是勤奋的很,所以,倒是不惹人讨厌。
看到陆鸿回来了,陈焕三个立马跳了起来,和冯合胜唱了个喏,飞快的奔过来行了个军礼,留守在官邸的三小队队长杜文澜先报告,“大人,刚才荣庆急匆匆来找过您,之前又出去了,我看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捣什么鬼!”
陆鸿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这荣庆是去衙门里找消息的,看着模样似乎有些消息,不过,自己今天沿着黄浦江晃悠了租界向北的一段,倒是也有了一些重要的发现,不过,现在自己得到的消息有些支离破碎的,甚至自己都没办法判定这督办水师军纪的切入点。
荣庆那家伙说道的走私鸦片的买卖,确实存在这个可能,按照大清海关的规矩,这时代称呼鸦片为洋药,每箱鸦片征收入关税30两和洋药厘80两,若确实从外面夹带鸦片进口岸,的的确确是一笔横财……但问题是,这种事情实在太难以坐实,这可能还得让荣庆那厮多走走关系了,找找线索了!
而陈焕、何定亦带人去黄浦江各个码头借口行商打探是否有兵船时常停泊之事,却没有任何线索,倒是在外滩老陈沟码头,他听一个船老大说起水师的战舰经常出入英国菲力洋行的码头,这条线索陆鸿听了之后,一时间也难以判断是否有用。
他点了点头,“文澜,这几日你留守,王大人那边若是有电报来,务必第一时间派人出来告知我……还有,白天那帮兔崽子们的操练,你可要多盯着点!”
“是……是……大人,还有个事差点忘了!”杜文澜大声的应道,这厮是个实在汉子,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这一急起来,说话就有些打搁楞,“大人,还有件事情,差点忘记了,之前有个穷酸模样的来这里,说是要拜会钦差,听说大人不在,就留下一封信在这里!”
结果杜文澜从屋里找出来封未封口的信,陆鸿有些奇怪,打开看了之后,立刻招招手,“欧阳浩、陈焕,你们两个跟我出去,何定亦、杜文澜都在这里等消息,荣庆来了,让他就在宅子里等我回来!”
出了门,陆鸿叫了马车直奔**路一直向南而行,天色快黑了才赶到地头,路上他已经把信拿出来给欧阳浩和陈焕看了,留信之人自称有关于钦差调查的重要消息,不过信中却言辞不祥,甚至都没提到是关于什么事情的消息……这多少有些可疑,毕竟王仁堪调查南洋水师走私之事,就是在随行人员中也还处在保密状态。
不过,陆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渠道,而且,他之所以丝毫未犹豫,那是因为目前而言,调查其实毫无进展,若是南洋军官高层下的套,这似乎完全没有必要,毕竟,把真相遮盖起来,远比故意曝露更加明智!
而对方给出的地址,显然也是大大出乎陆鸿的预料,因为门口一处大大的中式阁楼上挂着一栏烫金牌匾,上书“张园”二字,而进了这阁楼式样的大门,里面竟然是另有洞天,片刻之后,他就找到了对方相约见面之地——海天胜处。
这地方竟然是一处戏园子!陆鸿一下马车,正在琢磨着如何找人之时,却看到里面一个先生模样的人已经快步迎了上来,“贵客今天可是来看髦儿戏的?可有预定场子?今天可是响遍京师的马家戏班在这里开演《天门扫雪》戏段哦!”
陆鸿皱了皱眉头,这戏段自己还真没听过,作为后来人,他实在对于这国粹难以忍受,对此,时常也心有怨念,他一摆手,欧阳浩已经拿着那封信递了过去,那先生看了一下信封上的戳记,立刻笑道:“原来是四公子请来的贵客,几位请随我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陆鸿其实已经想到了,这地方在后世那也是鼎鼎有名,没想到自己穿越后竟然能看到上海滩著名的张园盛景,不过……让这张园扬名的那位霍元甲霍大侠似乎现在还在湖北沧州苦练工夫呢……
而这张园,如今早就是上海滩最盛名的园子之一,建这园子的正主张叔和,那也是在中国近代实业家中颇有名气的人物,这位什么四公子,显然不是简单人物,否则也不会在这张园中有不低的名头……而事实上,这一点陆鸿很快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离谱了!
这海天胜处原本就是一间外景颇为西洋风格的大戏院,不过,领路的伙计带着陆鸿直接上了二楼,很快就在一处绝对是西式风格的客厅这边给上了茶水,也就是半分钟后,正主已经姗然出现在门口,确实一个衣着在这时代十分正统的年轻人。
那年纪相比陆鸿也就差不多,瓜皮小帽、流金绸缎的马褂,这被称呼为四少爷的男子进来后显然也一眼看到了陆鸿,而之前杜文澜所说的穷酸,显然就是这位四少爷身后的那个四十来岁、穿着一条灰不溜秋长袍的男子。
陆鸿拱拱手,客套的说道:“四少爷,在下陆鸿,替钦差王大人办事,特来拜访!”
那四少爷也是客套的一笑,拱拱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而后,那穷酸模样的中年书生走了上来,“您就是陆允判吧,久仰久仰……在下胡单秋,早上去府上送信的就是我,我家老大人与王学士那也是旧识,陆允判的学识,胡某可也听盛公提起过了,佩服的紧啊!”
说实话,陆鸿这会儿有些后悔没把秦天民那厮带来,他可绝对没想到,上门来投书的这位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官场背景,这中年书生显然是这户人家的幕僚,听着说话的口吻,那可绝对不是普通官宦人家,既然称为老大人,显然位置尊贵,而在上海滩提到盛公,他倒是立刻想到是是谁——除了那个盛宣怀,晚清还有人能在上海滩被人如此称呼嘛!
这年轻人是谁?这胡单秋是谁?陆鸿此刻一脑袋江湖,他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应该是淮系的,但淮军体系内能称为老大人的……他想到的其实只有李鸿章了,不过,李鸿章好像没那么多儿子吧!难道历史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发生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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