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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壑盛人     芊泽花txt下载     芊泽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扬笑

    卯时之初,雪才刚停,万籁俱寂的沁城皇宫一片银装素裹。芊泽来到婪月寝宫的时候,天还有些隐蓝,但云缝之中已有白光初露。再过半个多时辰,天就会大亮,芊泽心想,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把雪扫干净。

    但是为什么这么奇怪,偌大的婪月寝宫四周,积雪皑皑,竟然没有人与她一起扫?

    女子轻轻的拧了拧眉,摸样有些不解,但她也并未多想,便开始循规蹈矩的干起活来。从空寂无人的前殿,寸寸不苟地清扫到侧殿。芊泽一直低着头,不曾抬起,忽然一阵轻风微嘘,随风飘来缕缕清香。她吸吸鼻子,才扬起双眸,原是侧殿外种了几棵梅花。

    雪后怒放的梅花,色泽鲜艳而铿锵,香味幽远而清冽。

    芊泽鲜少见到如此漂亮的梅花,已经干了半天活的她,此刻正好偷了个懒,站在梅花底下,仰头观赏。

    “好漂亮呀……”

    女子眯起眼,嘴角轻弯,那红艳的花红点缀在雪白里,像一颗颗会闪红光的星星,燎原整片风景。芊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心,在皇宫的两个月里,她隐忍而过,不曾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寂静。

    她喜欢寂静。

    寂静到只有清风,只有一瞥独有的风景。

    那么,她就可以不必介怀他人的目光,不必总是躬身低目,不必隐忍自己的心情。

    真心的去笑……

    女子嘴边的笑容,随着她心情的雀跃,张扬而起。

    寂静给了她一个机会,去悄然的绽放笑容,芊泽完全闭上双眼,感到云淡风清。

    皓齿雪亮,眸光清涟,她透白的脸映照在花红之下,无比娇嫩。她不自觉的张开双臂,扬起脑袋,像一只向往天空,随时会振翅飞走的白鸽。

    风又扬起一阵,枝桠上的积雪簌簌而下,伴随着偏偏摇曳的花瓣。芊泽鼻间的幽香更甚,她眉眼尽舒,笑容如泼墨在宣纸上弥漫一般,一瞬间渲染了周身所有的景物,赋予他们飞扬的生命力。

    这一刻,她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美丽。

    也不会知道,这一切统统收进了一双极黑而深邃的目光里。

    ……

    …………

    火坑里的碳木燃的噼啪作响,熏笼里也点着沉郁的浓香,整个屋子暖意浓浓,相较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可谓是天壤之别。婪妃惺忪的揉了揉眼,懒洋洋的起了身,刚一定神便瞧见了不远处,男子倚窗而坐的身姿。

    他静静的坐在那,周身出人意表的散出柔和的气息。

    婪妃有些奇怪,下了床来,步伐轻绵的走了过来。踩过厚厚的绒皮地毯,女子只披了一件轻薄的红纱,赤着脚便走近了祁烨的身边。

    由远及近,婪妃才看清了一直背身而坐的男子的表情。

    他竟勾着一抹轻然的笑。

    虽然只是些小的扬起嘴角,只微微的眯起俊眸,但他的确在笑。这笑不若平常的阴冷或邪魅,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是什么让他这样去笑?

    婪妃大惊,却不动声色,祁烨并没有感知到她的到来,似乎一心一意的把目光凝视在窗外。

    窗外有什么?

    女子随着他的目光也向外张望去,却见一抹瘦弱的身姿,面带徜徉的笑容,仰天抒怀。她眉眼清透,干净的就像天边的一抹云。婪妃楞在那,目光久久不能挪去,她睨视了女子半晌,然后敛回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祁烨。

    又是缄默了一刻,女子才不紧不慢的出声:

    “烨,我冷。”

    男子一顿,神色忽的便恢复成冷冽,起身望了一眼婪妃。

    “冷就穿上衣服,回去歇着吧。”

    他也不上前替她掩起那半裸的香肩,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便向殿门外走去。婪妃知道他要上朝去了,也不加阻止或撒娇,目光尾随他俊挺的背影出了门槛,然后再意味深长的瞟向窗外。

    芊泽已不再仰面微笑,而是继续拾起扫帚,开始打扫剩余的残雪。

    忽的,红衣女子绝美的面容,泛起一丝诡谲而兴奋的笑容。

    ※

    芊泽敢在天大亮之前,总算是把雪都扫了干净。然后她提着赘重的扫把和疲惫的身子出了婪月寝宫。下长长的阶梯之时,她迎面见到任姐姐和小苑冷冷的站在拐角之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直直望着她。

    “任姐姐好,小苑姐姐好。”

    这一次,芊泽学乖了,还未到十步之遥便先行躬身请安。

    任娉脸色乍青乍白,一双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芊泽看。而小苑更是急切先行开口询问:“芊泽,你……你把雪都扫……扫干净了吗?”

    “都扫干净了。”

    芊泽低着头,规矩的很。

    “都扫了?”任娉又问了句,倒引得芊泽心中疑惑,抬头瞥了一眼。她见任娉神色不对,心下的疑惑就更大了。

    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吗?

    芊泽暗忖,任娉又补上一句:“前殿,侧殿的雪,你都扫了,全部都扫干净了?”

    “回姐姐的话,芊泽全都扫干净了,一丝不会懈怠。任姐姐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我去看一看。”芊泽怕是她对自己不放心,便提议道。

    “不,不,不!”任娉一听脸色阴了大半截,她才不肯去了。现在还不知皇上有没有从寝殿出来,若是碰个正着,一万颗脑袋都不够掉。但是,但是为什么芊泽会没有事的出来了呢?她把整个寝宫都打扫了,没有理由不惊动殿里的人,惊人皇上和婪妃的呀!所有人都知道,皇上驾临婪妃的寝宫时,就是一只猫蹿进去,那也得抓着砍了,莫说是人了!这是人人心下都有数的规矩,怎么,怎么会不奏效呢?

    任娉实在是不肯相信,要知道,她凭借这个方法,已经除掉了不少无知的眼中钉。为什么独独芊泽不中招?难道她知道这个规矩,故意不去,然后也知道自己不敢去检查,便对着她撒谎?

    想到这,任娉想是相通了什么一般,杏眸一瞠,叉腰一指,怒斥:

    “好呀你,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对着我撒谎!?”

    芊泽大惊失色,她说错什么了吗?她已经老老实实的把活干完了,没有对她撒谎啊!

    “姐姐,奴婢没有呀,奴婢真的把雪都扫干净了,全都扫干净了呀。”

    芊泽有些委屈,目露哀色。

    “扫干净?你还给我装糊涂!你根本就没有进殿是吗?你才没去扫雪,你知道我不敢去检查,就骗骗我,糊弄我是吗?”说罢,她便恼羞成怒的扇了芊泽一个耳光。

    芊泽不明所以,脑子被扇的嗡嗡作响,她忙吓的不敢大动,哭着解释:

    “我真的没有撒谎,我都扫了呀……都扫了……”

    “你还装!?”任娉不依不饶,认定芊泽撒谎,恼羞成怒的骂道:“我先前还夸你乖巧的很呢,想不到哈,你和那羽晴丫头都一样,都是十足的贱人胚子!”

    ——和羽晴一样,十足的贱人胚子!——

    这声骂下来,任娉本是又想扇上一个耳光的,哪知后半句刚出,芊泽便倏地抬眸,与任娉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来的太过突兀,任娉一楞。

    芊泽眸中尽是泪水,但此刻的眼神,却分明有着一丝不满和反驳。

    像是在瞪自己!

    “你瞪我!?”任娉反应过来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不甩芊泽巴掌了,改用脚踹。毫无预警的,任娉一脚便恶狠狠的把芊泽踹翻在地。芊泽滚倒在雪堆里,疼的起不来身,但转即,任娉又上来补了一脚,一边还在骂骂咧咧:“都是不知道规矩的下贱牲口,胆子比天还大,敢瞪我!敢瞪我!”

    她踹了好几脚,芊泽痛的把身子缩了起来。

    小苑在一旁本是一语不的,但见任娉如此凶残的暴打芊泽,也看不过去,哀声劝道:“姐姐,姐姐,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她了!”

    任娉打红了眼,斥着双眸根本听不进小苑的话,仍旧一脚接一脚的踩。芊泽曲着身子,在地上,抱头任由雨点般落下的攻势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但她却咬着牙,也不求饶,也不喊疼,也不哭出声。这更加激怒了任娉,以至于她手脚并用的打起来。

    “姐姐,姐姐,芊泽她流血了,你不要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芊泽猛地吐了口鲜血,染的银亮的白雪一片殷红。任娉不停小苑的劝解,反倒狠狠推了她一把,说到:“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我就是打死了她,也不会有人来管的!”

    小苑哭了出来,她还小,也是刚进宫的丫头。任娉是她的远方亲戚,当然是护着她的,她也听了父母的嘱咐好好跟着任姐姐。只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宫里的一切竟是如此黑暗。芊泽被打的太惨,小苑完全被吓住了,加上任娉根本不听劝,她便只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只知哭泣。

    “不准打,不准打!!”

    忽的,一尖声尖气的嗓音赫然响起。任娉一楞,一双猩红的眼才微微一瞠,转过脸来。小苑也哭着回身,见一位年纪轻轻公公慌慌张张的便跑了过来。

    “可不准打她呀!”

    他上前隔开任娉与芊泽,并顺势推了任娉一小下。任娉一脸不解,盯着那公公半晌反应不过来。

    “你可不准打死她!”

    “怎么?”

    任娉眼中尽是阴兀,嘴角一抽,一嗤笑。

    “娘娘要见她!婪妃娘娘要传所有婪月宫的奴才婢女们,少了哪一个都不行!!”公公义正言辞的说到,任娉与小苑均是一楞,而地上意识已有些模糊的芊泽也听清了这公公的传话。一时间,气氛分外紧绷,四人均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要传所有的人?”

    小苑狐疑一问,公公大叹一声说到:“听说,有位宫女又不知天高地厚,乱闯婪妃娘娘的寝殿!这一次婪妃娘娘说了,已有好几名这样的宫女因此丧命,定是有人故意挑拨,教唆,娘娘要把那罪魁祸给找出来!”

    这话一出,任娉的身姿便忽地僵若雕石,嘴半张着,神色恍惚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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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鞭打

    婪月宫正殿,此时此刻跪了整整一屋子的奴才婢女。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不时,由远及近的响起一阵杂沓的步声,所有俯身跪地的人个个面露惧色,心下愈加忐忑。

    女子依旧着着一件红纱长裙,髻也只是轻轻绾起,摸样十分慵懒。

    走到殿前,她美目冷冷一瞥,身后的几名丫头便懂事的退下身去,站做一旁。婪妃意兴阑珊的瞟着匍匐在地的一行人,自顾自的踱步闲走。她脚踝雪白,步子甚轻,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宛若雷鸣。

    “今早,皇上五更天便走了。”

    女子突然促步,冷冷启音。

    所有人心下均是一紧,冷汗涔出。

    “真是前所未有。”

    她嘟嘟嘴,摇摇头,模样有些小懊恼。但随即,她又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冲着在众人,朗朗说道:

    “走了也便走了,皇上贵体,日理万机,哪能天天待在我这儿?做臣妾的理应明白,懂得事理,不得有半丝怨言,你们说对不对呀?”

    弧度纤美,女子眉眼一弯,皓齿一露,模样纯然而天真。但此问一下,殿内紧张的气氛更甚,并未有人应答。

    “对还是不对?”

    婪妃听不到回答,似有不满,又重复了一遍。此问一下,人们才三三两两,音色颤抖的回声:

    “娘娘说的极是,娘娘说的极是……”

    众人纷纷磕头,拜成一片。

    “哈哈,你们倒乖巧。”婪妃见众人匍匐在地,顶礼膜拜,心下十分舒心。但她一笑却并没有令紧绷的气氛有半丝舒缓。每个人都知道,婪妃笑不一定就是开心,她喜怒无常,暴戾残狠,与当朝国主不分轩轾。无缘无故死在她手下的丫鬟太监们,数都数不过来。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本宫很明白,但皇上走的如此之早,本宫毕竟还是有些伤心的。于是,本宫一起床醒目,便走到窗边,望望窗外的风景,想借此平抚一下心情。哪知这一看,本宫就瞧见了好东西。”

    女子边说这话时,边踱步走到了人群之中。她步伐灵盈,眸光轻瞟,最终落定在了一直默默不语,大气不出的芊泽身上。

    “你们想知道,本宫见着什么了吗?”

    婪妃的猝然止步,就近的停在了芊泽身边。芊泽吓的几欲趴在地上,她身上的伤还在作疼,意识本就模模糊糊。可婪妃这一靠近却向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一个激灵,她全身便戒备起来。她是知晓婪妃的阴晴不定的,当初在祀会之上,她一句毫无预兆的“杀了她”差点就夺取了自己的性命。而现在她说话的飘然语气和那时如出一辙,令芊泽不得不防。

    她为什么停在自己身边!?

    “本宫呀,看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倚在我侧殿院子里的红梅枝上。那模样十分好看,十分动人,令本宫大为开怀。我这一开怀,就不记得刚才皇上早去的郁闷了。你们说,着白鸽是不是个灵物,是不是该得赏?”

    婪妃依旧不挪步,自顾自的娓娓道来。语末,芊泽先是一楞,然后忽然就像意识到什么一般,脑中闪过电光火石。

    侧殿!?红梅!?

    “可是,一只这么乖巧的白鸽,是如何到了本宫侧殿的庭院呢?本宫琢磨了半晌,一定是有人知道本宫今个会不高兴,于是就把这白鸽放进来了。如此想来,这白鸽虽灵巧,但也只是个畜生,养这畜生的人,才是真的心思玲珑,深得我心呢……”

    尾音拖长,带着隐隐的威慑感。此话一出,芊泽伏在地上的双手,忽的攥成拳。

    非常明显,非常明显!

    她是在指……指自己……

    而与此同时,在芊泽身后一点的小苑和任娉也是大汗淋漓。小苑已禁不住威慑,瑟瑟抖,一张小脸煞煞白。任娉稍稍镇定一些,身子倒是不哆嗦,但那脸色却能曝露一切。

    “小珺!”

    婪妃倏地大呼一声,靠在一旁静候其便的贴身丫鬟小珺便出身一步。她像是预先知晓什么一般,默然不语的像侧身后走了几步,从矮几上取了一褐色长鞭,躬身低头的呈了过来。那长鞭锃锃亮,婪妃接过它来,眯着眼,勾着嘴角细细打量了一番。

    任娉偷偷抬眼,望见那长鞭的色泽油亮,分外扎实,知道若是打在人身上,一定去了半条命!

    芊泽屏住呼吸,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到了婪妃的侧殿有何不妥,但现实的危机感还是告诉了她,非常不妙!

    果不其然,婪妃取过鞭子后,缓缓的蹲了下来。烂漫的红纱把余光染尽,芊泽不敢侧目,只等婪妃语。

    “我的白鸽,你怎么都不看我?”

    婪妃依然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芊泽眸中氤氲着泪水,却流不出来。婪妃的一举一动都像崩在心上弦,随时随地都可能崩塌!

    “抬起头来!”

    她并未点名道姓,芊泽本想装做置若罔闻,静待不动的。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婪妃见她纹丝不动,竟然自行动手,伸出手来捏住芊泽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芊泽低敛的眉眼忽的一张,与婪妃对视。却见婪妃的眸中先是闪过惊愕,紧接着,瞳眸里像烧出一把火一般怒目而视。芊泽的心决然沉下,她知道女子眸中的火,是阴兀之极,暴怒之极的证明。她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也感觉到,自己在劫难逃。

    芊泽身后的任娉见此情形,心下大爽,不自觉的,竟喃喃笑出了声。小苑听见她笑,惊慌的目光瞥了过来,见任娉的眸中也是阴鸷一片,心下更是厌恶。

    她真是太坏了!

    小苑知道,芊泽只是被陷害,她根本就不知道踏入婪月寝宫的后果。现在,事到临头,被任娉暴打一顿不止,还要被婪妃活活虐死。

    真是太惨了!

    想罢,小苑觉得十分不值,这样的女人太心狠手辣。害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不做思忖,即便自己是她的亲戚,难保哪一天她不会这样对自己。她虽然胆小,但还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芊泽这样冤死。

    如此想着,小苑忽的便攥紧了双拳,颤抖不已的嘴唇挣扎的开启。

    “娘……”

    声若细蚊,刚吐出一个字来,情况却忽的大变!

    婪妃挪去怒视的目光,一语不的站了起来。她双瞳倏地便深,深若潭渊,寂静一刻后,她冷冷吐出几个字。

    “谁打她?”

    三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一般,森冷阴兀。

    小苑一楞,话没了下半句。而偷笑着的任娉,诡谲的笑顏也是一怔,凝固着,不伦不类。

    “谁打的她?”

    婪妃拿着长鞭的手,下意识的握的更紧,甚至听到了摩擦的‘吱吱’声。这声一下后,刚才那个年轻的公公便从不远处胆战心惊的起身,颤颤悠悠的抬起手来,指向任娉:“回禀娘娘,是任……任姐姐打……打……打的芊泽!”

    语毕,一道凌厉的目光从上而下急的落在任娉身上,她吓的抬起头来,求饶:“奴婢……见她从侧殿口出来,就知道她不知好歹的……闯入了娘娘寝宫……所以,奴婢才打她的,我才……”

    哪知话还没说完,婪妃的鞭子就下来了。

    “啪————”

    毫不留情,极度凶残,朝着任娉的脸直直劈下来。任娉雪白如玉的脸上顿时血肉模糊,惨叫出声,赫然倒作一边。她身边跪着的奴才们一个个吓的脸色乍白,缩身让位。

    芊泽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她……她竟然不是打她!

    女子慌忙回身,见任娉捂着脸缩成一团,凄厉的哭,那模样哪还有刚才的嚣张跋扈?

    “谁给你的胆子,你打她!?”

    婪妃气急,一鞭又一鞭的落了下来。任娉疼的缩跳,叫的更为惨烈:“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

    她不停的叫,婪妃却也不停打,直到最后,她嗓子全然破哑,而人也被打的晕死过去。

    任娉一晕厥,婪妃才歇了下,冷冷踩了一眼地上的人儿,然后转身冲着那年轻的公公又是一问:“还有谁?”

    那公公木纳的站在原地,先还未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瞪着那条鲜血淋淋的粗长鞭子,等反应过来时才连连大呼:“还有那个丫头,那个……”

    他道不出小苑的名字,却认得她,于是便忙不迭冲着小苑指了又指。

    小苑嘴张的老大,杏目圆瞪,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公公,然后迟缓的把目光抬起,与婪妃对视。只见婪妃眸中的冷冽与阴鸷也齐齐转移到她身上,她便吓的一动不动了。

    扬鞭欲下,千钧一之极,芊泽赶忙跳出来扑住婪妃的脚。

    “娘娘莫要打她,不管她的事,她没有打我,没有!”

    刚才的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芊泽的思维无法反应。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婪妃在见着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后,会如此暴怒!她是在为她出头吗,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她把任娉打的晕死过去,又接着要打小苑,难道就因为自己被打了!?

    实在是想不通。

    尽管如此,芊泽见小苑要被鞭打时,还是忍不住制止了。她知道,小苑没有打她的心,并且也好言相劝过。她记得她的话,也记得这恩,她不能让她受打。

    “娘娘别打她!别她!”

    芊泽不顾一切的抱住婪妃的双腿,这一抱,婪妃便真的举鞭不下了。她凝视芊泽跪地的身姿许久,然后把长鞭一抛,睬也不睬小苑半眼。

    “记住。”

    如死般的一刻缄默后,婪妃森冷出声。芊泽身子一顿,清眸一瞠。

    “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谁敢打你,本宫就拨了她一层皮!”

    说罢,她一蹬腿,把芊泽踢开,然后径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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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对视

    自从那一日婪妃娘娘因为任娉打芊泽而勃然大怒,大打出手后,芊泽在婪月宫的日子一夜之间便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从那间旧茅草屋子里搬出,芊泽更是胜任了婪妃贴身婢女的职责。衣食无忧,工作闲逸,与其攀谈靠近的人,也倏地多了起来。

    一时间,婪月宫上上下下的奴才们都知,婪妃娘娘当今的红人便是一名叫芊泽的婢女。

    但芊泽心下却更为恐慌了。

    一是,她极不适应这种被众星捧月的姿态,二来,婪妃娘娘的性子太过古怪,芊泽根本琢磨不透。

    一个人如果太过于深沉,就会令人有敬而远之的想法。芊泽在伺候婪妃的一个多月来,做的活并不算多,和小珺以及紫檀两个丫头轮班伺候,见着婪妃也只是毕恭毕敬,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而婪妃也只是不温不火的待她,事实上,比起其他两个丫头,芊泽根本算不上得宠,外边的谣言也只是以讹传讹。

    日子平静如初的过,久了,芊泽也便不再多想,为什么婪妃要帮她,要把她放在身边的原因。

    殿外的梅花开得愈繁盛,遥遥的在回廊就能嗅见其芬芳冷冽的香味。芊泽端着一雕花盘子,悄步前行,盘子里呈着一青花瓷碗,酽酽的浓黑药汁,还冒着一缕缕热气。

    婪妃的性子易怒而暴躁,但她却体质孱弱。

    “娘娘,该喝药了。”

    芊泽踏入寝殿,也不抬头,躬着身托着盘,一路碎步走到婪妃跟前,然后跪下。

    “不喝。”

    婪妃赤脚走在殿内,衣服也只是稍稍搭了一件,如云般的乌一泻而下,颇有凌乱的垂在腰间。芊泽知道今日婪妃定时心情又不好了,无端要惹出是非来。她咽了咽口水,然后紧张的再知会了一声:

    “娘娘,这药再不喝……就要冷了。”

    “你听不懂本宫说什么吗?”芊泽一启音,背着身的婪妃便倏地掉头,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芊泽。

    “我说不喝,不喝!”

    “是。”

    芊泽知道自己是多话了,也不敢抬头回视婪妃,便起身端着药欲要离去。可她还只是刚刚起身,婪妃便一个大步上前,指着芊泽说:“本宫叫你起来了吗?你这么大的胆子,敢自己起身?”

    芊泽不语,忙又乖巧的跪了下去。

    “是,娘娘,奴婢错了。”

    “你给我不准动,就这么跪着!”

    婪妃狠狠瞪了一眼芊泽,命令芊泽就这么死死跪地,举着托盘,一动不动。芊泽听命,面上波澜不惊。这婪妃闹起性子来,属下的人做什么,她也是不满的。小珺她们都习惯了,芊泽听过,也就不惊讶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

    屋子里寂静的很,只有噼啪作响的火息和偶然殿外飒飒作响的风声。

    婪妃盘腿坐在偌大的绒皮地毯上,一语不,芊泽跪在她不远处,也是缄默不语。久了,芊泽不免好奇,婪妃静静的坐在那究竟是为何。但她又不敢抬头,生怕惹出半点麻烦。就在芊泽忐忑思忖的时候,忽的,婪妃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女子咳的惊天动地,抓着胸口的纱衣,咳得支不起身。芊泽一惊,抬目,见婪妃面色煞白,像已去了半条命的人。她犹豫的半晌,最终还是出声:

    “娘娘,喝药吧。”

    婪妃一楞,瞪了过来。

    “不喝。”

    “娘娘,你喝一些吧。”芊泽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再次要求。要知道,小珺他们已千叮万嘱,婪妃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反驳,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芊泽的话刚落音,婪妃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狠狠的抓起一旁香炉,想都不想的砸了过来。

    “我说了不喝!!”

    芊泽低头并未闪躲,反倒是以身子护住了那青瓷碗。香炉砸在她额间,她疼也不哼,血缓缓的从头上流了下来。

    “娘娘,喝药吧!”

    静谧一刻后,芊泽仍旧说了这么一句,比起先前来更是底气十足。她心里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胆大,但耳闻婪妃一声声的咳嗽,却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一次,婪妃说不定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哪知,前方的女子竟然隐忍了半丝咳声,起身走了过来。静静的蹲在芊泽身边,拿起药,竟然一饮而尽。

    芊泽大惊,倏然抬目。

    婪妃正仰脖饮药,喝罢,她把药放会盘中,然后冷冷睬了一眼芊泽,说到:“疼吗?”

    眸中闪过不可思议,芊泽一时缓不过神来。此刻的婪妃眼中有着一丝疼惜,她分不清这缕一晃而过的神情,是真是假,但女子现在清透的面容,却令芊泽有一刻的怔忡。

    肤色白而透亮,眸若星灿。

    她竟不若往常的妖媚!

    “下去吧你。”

    婪妃起身,反过身去,淡淡吩咐到。芊泽忙磕了磕头,带着惊诧与更深的疑惑,退出宫去。哪知,刚走带殿门口,婪妃又忽的启声:

    “晚上,皇上要来,你代替紫檀来伺候。”

    芊泽一愣,答道:

    “是,奴婢遵命。”

    ※

    “你晚上要去伺候皇上和婪妃?!”小珺不可置信的望着芊泽,明亮的大眼瞠的老大。芊泽默默点头,轻轻嗯了一句。

    “真的啊,那紫檀呢?”小珺掰过芊泽的身子,又是一问:“她知道了吗,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芊泽望着有些焦急的小珺,回想起刚才遇见紫檀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啪————”

    刚走在回廊的拐角,芊泽迎面撞上了怒气冲冲的紫檀。紫檀一见芊泽,当下就是一巴掌,芊泽趔趄了两步,险些摔倒,不明所以的望回紫檀。

    “你和娘娘说了什么,她怎么把我的活给了你!?”紫檀恼羞成怒,脸上乍青乍白。芊泽刚想说话,紫檀又冲了上来,拽住她的衣领:“你区区一个边国的奴才,怎么可以伺候皇上!?你和娘娘说了什么,你说呀,你怎么可以这样!?”

    紫檀极端生气,像是着了魔一般,绣拳纷纷落在芊泽身上。芊泽明白起来,自己抢了她的活,令她伤心了,于是便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紫檀,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说什么……我……”

    “怎么能这样!?”

    紫檀忽的大喊,打断芊泽的抱歉。她紧紧攥着芊泽,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芊泽一楞,心想,她怎么反应这么大,莫不是伺候皇上夜寝婪月宫,是天大的尊荣?!

    “你抢了我的活,我以后还怎么见皇上呀,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呜呜呜……”

    紫檀打的并不算疼,与其说是在打,不如说是因伤心而在泄。芊泽怔忡了半晌,怎么,怎么……

    她是为了见皇上!?

    皇上……

    芊泽进宫数月,其实还没有见过当朝国主。除却那一次在祀会之上,面对面的交集,只可惜,她当时哭花了眼,也没有心思去看皇帝长个什么样。但在这三个月之中,关于皇帝的传闻还是很多的。每个宫女都知,皇帝有一副惑魅心智,俊若天神的长相,每一个见过龙颜之后的女子,均会沉沦其中,此后心驰神往。

    难道这传言是真的?

    真的有长的如此俊美的男子?

    “芊泽,芊泽你想什么呢!?”

    身子被晃的厉害,芊泽一回神,对上小珺有些懊恼的神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想到了些事情。”

    小珺瘪瘪嘴,说:“问你话也不回,紫檀肯定是要生你的气了,你看天色都暗了,她还没回来!”

    芊泽一听,神色黯淡的出声:“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的就好,芊泽天色不早了。皇上估计快来了,你赶紧去准备准备吧!”说吧小珺便推了推芊泽,芊泽望望天色,心中却不由原来的生出一股子恐惧感。她对这个魅力甚大的国主,竟没有一丝好奇,只是觉得恐惧的很。

    一个时辰之后,婪月寝殿的大门处挂起了一盏昏红的灯笼。殿内很为平静,烛火摇曳,暖暖生情。

    “皇上驾到!”

    殿内所有的奴才均是俯身下拜,唯独只有婪妃不紧不慢的躬了个身子,然后缓步走了过来。芊泽埋在人堆里,暂时没有大碍。管事的玉塞姑姑已经把她要做的所有事情一一列了出来,等到用膳之后,她就要伺候两位主子就寝了。

    这是关键的部分,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婪妃的习性便是就寝时,只有一个婢女伺候,而整夜婪月宫不得有半个人靠近。

    这是婪月宫独有的规则!

    芊泽心中一直很忐忑,她心中的恐惧感愈显著,以至于躬身站在一边的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眼皮,去看皇上一眼。用膳的时候,奴才们便退去了大半,等到亥时刚至,便只剩下芊泽一个婢女了。

    “好生伺候了!”

    玉塞姑姑横眼瞪了一瞪芊泽,芊泽点点头,心里却慌得毛。她托起红盘,上面呈放的是皇帝的寝衣。明黄色的绸袍,隐隐的散出一股幽香,这香淡淡飘渺,闻着似有似无,却令人心中一动。

    “皇上,娘娘,奴婢来伺候就寝了。”

    一进内殿,芊泽便先行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婪妃见她来了,嘴角抹出一缕淡淡的笑容,瞟了一眼站坐一旁的祁烨。祁烨的目光懒懒的落在芊泽身上,他见来的宫女不是紫檀,便冷冷瞥了一眼婪妃。

    婪妃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耸耸肩,示意无意。

    芊泽心里鼓噪的厉害,她起身把红盘搁在一旁,然后走近祁烨的身边,准备为其更衣。

    为皇上更衣本是妃子的职责,可是到了婪月宫,这一条便不成立了。婪妃从来不亲自伺候皇上,除却同房,一切的一切都是贴身婢女的职责。

    “皇上,奴婢要替你更衣了。”

    芊泽站定在祁烨面前,觉得一股巨大的气息压迫而来。她的眼睛始终都盯着男子的脚部,不曾,也不敢上抬。

    但她却分明感觉到男子饶有兴致的眼神,紧紧的锁着她。

    心更跳的厉害,好像他身上有股神秘的力量,能令自己心神俱慌!

    “你有些面熟。”

    深沉而极富磁性的嗓音响起,近在咫尺,听上去魅惑不已。芊泽一顿,然后答道:“奴婢是边国送给婪妃娘娘的婢女。”

    “哦,原来是你。”

    祁烨低头,黑眸锁在女子的额头上,丝丝冷汗已然涔出。不自觉的,祁烨挑起嘴角,若有似无的笑。

    芊泽抬起手来,开始解祁烨的领口。她纤细的手,一触到男子的身子,便不可遏止的抖起来。芊泽使力的安定自己,但依然抖的厉害。她呼吸厚重,动作笨拙的解开男子的衣服。

    “你好像很紧张。”

    许久,男子又开口。

    芊泽置若罔闻,一心一意的为其更衣。

    祁烨见她一直低着头,瞟都不瞟他一眼,而且满身是汗,似乎惧怕到了极点。心中有一丝在意,便故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他拈起她湿濡的一缕鬓,说到:

    “你很热吗?”

    手触到她细滑的颊边,犹如电击而过。芊泽猛的抬眸,吓的与祁烨瞬间对视。

    这一看,芊泽便不会动了。

    男子目光深幽,在灯火之下,俊美的面若宛若神雕之作。他垂着眼眸,盯着女子,弧度纤长的睫毛在颊下画出一扇完美的阴影。他冷峻的神情里,有着一丝兴致,而这抹兴致像是附着了魔力一般,把芊泽目光紧紧掳获。

    女子瞪着眼,一瞬不瞬的望着男子。

    她不是不想挪开,只是挪不开。

    这是一股不能言语的力量,死死的纠结着自己的目光,她知道这不该看,也知道不能看!只是心越跳越快,阻止不住,芊泽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像是如果再看,就会沉沦,就会万劫不复!

    脑海里闪过紫檀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

    她为什么会那么哭,这个男子有魔力!

    ……

    …………

    对视良久,祁烨也不打断她,只是他瞧见了她眸中的挣扎,是所有与其对视,失魂落魄的女子所没有的。在她们眼中,有惊艳有沉迷甚至有贪婪,而芊泽眼中有的是惊奇,挣扎,甚至反抗!

    她在反抗自己的吸引力,她在试图逃脱!

    越是这样,祁烨便越不想打断她,和其他所有的女子均不同,被他迷惑的女子只要与之对视十秒,他定会厌恶的打断她!而这一刻,他像是在与之对垒一般,想要知道她挣扎的结果,想要知道到底她能不能挣脱的了,自己?

    芊泽不会呼吸了,她极力的想要挪去视线,但却力不从心!

    越是如此,她心就越害怕,像是被鬼魅缠住一般,若是挪不起就自己便要被夺取魂魄。想罢,她秀眉紧紧纠拧在一起,狠狠的咬住下唇,使力,再使力!

    一旁的婪妃站了起来,目光里的惊诧溢于言表。她并不打断两人的对视,嘴角反而愈张扬的露出笑容。

    芊泽大汗淋漓,目光越来越犀利,最后简直燃烧出了一簇火焰。祁烨感觉她神情的变化,愈惊奇,她真的与众不同,真的定力十足!

    而芊泽却心想,不能看,不能看,挪开挪开!

    对,既然不能挪,那就闭眼,闭眼!

    闭眼!!

    “呀!!”

    忽的,芊泽一闭眼,狠狠低头。而她的两只手也下意识的推了一把近在咫尺的男子。

    祁烨一惊,没想到,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芊泽。

    她竟真的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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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奇花

    “你……”

    祁烨一蹙眉,盯着芊泽看。而芊泽则低着头,重重的喘气,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浸透了她的衣领,由此可以看出,她刚才费了多大的劲。

    真是太可怕了!

    “你好大的胆子啊!”祁烨并没有说话,倒是婪妃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指着芊泽呵斥。芊泽惊魂未甫,一怔,赶忙跪地。她刚才做了什么呀,她……她竟然推了一把皇帝!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芊泽狠狠磕头,她一味的想逃脱那如鬼魅一般摄人的视线,倒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现在,她也不敢抬头,只能拼命求饶。婪妃走了过来,见芊泽一个劲的磕头,面色稍缓。她冷冷睬了她一眼,然后望了望祁烨,祁烨不理会她的视线,直直睨视地上的人儿。

    现在的芊泽,仿佛没了半点倔性,只是一个卑躬屈膝,贪生怕死的奴才。

    “你这是为了引皇上的注意吗,你胆子倒是挺大的,敢推皇上?”婪妃冷哼一声,拂了拂手。芊泽全身抖,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她知道自己是犯了欺君之罪,而婪妃的语气也极为不善,更别说一语不,隐有怒气的皇帝了。

    “娘娘不是的,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刚才只是……只是……”

    只是想要逃脱那魅惑的视线!

    “只是什么?”

    祁烨一挑俊眉,见神色慌张的芊泽又戛然而止,不由得加问了一句。但芊泽哪能把实情说出口,只得楞在原地,张着嘴。

    半晌,女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很有趣。”

    男子背手而立,狭长的黑眸,唇畔勾起邪魅的笑容。芊泽一愣,怔怔然的抬起眼来,瞥见男子满是兴致的俊容,一时又慌忙伏下身去。

    什么意思?!

    婪妃站在一旁,见祁烨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她扬扬手,冲着芊泽森冷吩咐:“下去吧你,这一次本宫念你初犯,饶了你,下一次可得用心伺候好了。”

    “是,是!”

    芊泽如释重负,双拳一紧,又是一阵磕头。然后躬着腰起身,半丝不敢怠慢的出了殿门。

    女子一出殿门,碎步匆匆的离去,等到离寝殿足够远之后,才落荒而逃般跑了起来。那男人的眼神仿佛还攫着自己的心,那巨大的压迫感和吸引力,都犹然脑海。芊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是第一次,芊泽觉得心会不由自主。就是因为如此,芊泽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心下暗暗决心,以后能不见这皇帝就不见。

    而与此同时的婪月寝殿。

    夜凉如水,烛火幽幽而燃。

    女子红纱绕身,妖娆的身姿一动不动的站在男子跟前,她眯着眼睨视男子,淡淡道:“她哪里有趣了?”

    莞尔一笑,媚眼里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考证。

    祁烨厌恶的皱眉,许久不说一句话。

    “你是太平日子过惯了吗,月?”

    略微咬牙切齿,祁烨目光如炬。婪妃自顾自的上前,伸出柔荑帮他解开扣子,更起衣来,嘴角的媚人的笑容不曾懈怠:“烨,你怎么能怪我,是你不杀她的。如果你觉得无趣,我现在就派人砍了她的脑袋,怎么样?”

    “砍便砍了。”

    祁烨嗤笑,她以为就凭一个素不相识的婢女就能牵动他仅存的一丝同情心?

    “你要杀她,刚才就杀了。若是换作他人胆敢推了你一把,是个什么后果?”说罢,婪妃忽的使了些力道,狠狠推了男子一把。祁烨却因早有防备,身形泰然不动,只是危险的蹙起眉。

    “就凭她叫芊泽,你就待她不同,对不对?”

    婪妃推不动他,脸色很是难看,继而又是一阵干讽。

    “你留她在身边,不也是因为她叫芊泽?”

    祁烨却不生气,反问一道,引得婪妃面色愈加难看。她倏地背过身去,阴幽的面容在烛火之中,愈森白。

    “你走。”

    字字铿锵,语色低沉,婪妃决然启音。一阵夜风拂近,掀起殿内红纱缕缕,烛光更是忽明忽暗,在女子苍白的脸上暗暗起舞。祁烨站在她身后,冷冷笑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给了你太平的日子,你就该珍惜。你得记住,你对于我来说,和他人比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一甩袖,祁烨反身扬长而去。婪妃惊的回瞥,见男子决绝的背影不含一丝留念,她倏地神色便黯淡下来。

    许久,她赤足走近窗边,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只是夜色如此寒澈,她不自禁的搂住自己。她张望天空,神色无比哀伤,这伤无法愈合,这伤入骨入髓。

    ※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皇上从婪月宫里出来了,没有留寝!”

    “真的吗?”

    “是呀,听说脸色还特难看,一路上吓得尚御房的奴才们胆战心惊的!”

    “哎呀呀,难道婪妃娘娘惹了皇上不高兴?”

    “可不是……”

    ……

    …………

    芊泽穿堂而过,隐隐约约听见那两个宫女交头接耳。她颦起秀眉,手上端着的汤药,竟不稳的晃了晃。

    皇上昨夜没有留寝?

    脸色还……还很难看?

    回想起昨夜,她失败的第一次伺候,心里就又堵又慌。加上现在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婪月宫,芊泽不免把这件事情和自己的过失联想在一起。莫非,是自己的错,使得婪妃和皇上产生了争执?可是,她区区一个婢女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

    “看,她就是那个芊泽是吗?”

    回廊里,芊泽刚拐过转角,背后就传来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芊泽猝然止步,躲在拐角的那头,轻听。

    “可真是走运呀,就因为名叫芊泽,就让婪妃娘娘另眼相待了。听说昨天还代替了紫檀姐姐,伺候皇上就寝呢!”一女子尖声尖气,语态里满满的都是妒忌。

    “但听说昨天不出事了吗,皇上走了!”另一宫女摇摇手,压低嗓音的说。

    “知道知道,我猜啊,定是婪妃娘娘自作主张派了芊泽伺候皇上,给惹出了祸!真是可怜,已经这么得宠了,何苦要去再冒险讨好?虽然说,那女子只是凑巧叫芊泽,但不一定就能让皇上开心呀!”

    娓娓道来,那宫女说的头头是道,引得另外一女子连连点头。

    “我看啊……”

    “你们在着说什么呢!还要不要命了!?”

    一粗犷的女声霍然响起,惊的那两宫女花容失色。她们调过身来,悻悻出声:“玉塞姑姑。”

    “在婪月宫说娘娘的闲话,也不怕嚼烂舌头!”

    原来是婪月宫的管事玉塞姑姑,她生性就很火爆,此刻见两宫女胆大包天的议论主子,更是呲牙咧嘴的大骂起来:“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皮痒痒了是吗?”

    说罢,她随身携带的皮鞭倏地就抽了出来,引得两个女子霍地下跪。

    “姑姑,我们……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

    ……

    …………

    芊泽不再往下听,只是靠墙怔了怔,然后继续向寝殿走去。

    “只因为她叫芊泽?”

    那尖锐而灼人的话语犹然耳边。

    “婪妃娘娘是想借此讨好皇上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叫芊泽怎么了,难道也有一个故人名叫芊泽吗?这人和皇上和婪妃都认识,而皇上也对她十分介意不成?是不是有一段往事不为人知,但大家却又绝口不提?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芊泽脑海,却又得不到答案,芊泽蹙起眉,觉得脑袋涨。

    “芊泽!”

    沉溺在臆想中的芊泽被此声吓的惊跳起来,但转瞬就踉踉跄跄的护住了托盘上的瓷碗。她扬起视线,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眼前。

    “羽晴!?”

    芊泽又惊有喜,但羽晴赶忙把芊泽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偷跑进来的,小些声!”

    芊泽怔怔点头。

    “你这是去给婪妃送药吗?”羽晴站定后,美目瞥了一眼芊泽手上的雕木托盘。那药黑糊糊,浓稠稠的,模样十分骇人。羽晴忙调转视线,睨视芊泽。

    “是啊,婪妃娘娘的药。”

    “原来她还是个病苗子啊!”羽晴一扯嘴,略有幸灾乐祸的笑。但转瞬,她又摆正脸色,严肃的对着芊泽说到:“芊泽,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你要防着那婪妃啊!”

    芊泽大吃一惊,小脸唰的便白了,吃吃道:“为……为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

    洛羽晴一见芊泽的脸色,便知她还浑然不觉。她面露忧色,拉紧芊泽的袖口说到:“你可知道,这个世上有种花,叫芊泽花?”

    “啊!?”

    芊泽大骇,在二十一世纪,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花叫芊泽的。忽地,芊泽脑海里蹦出了祀会上的一幕,婪妃当时盈盈一笑,冲着跪地不起的芊泽说:

    “芊泽是种花呀!”

    她妖娆的声线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芊泽瞳眸微颤,一时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听见她自报性命之后,那婪妃就肯放过自己了。原来,芊泽不是一个故人名,却是一种花名,但是,就算是有种花叫芊泽,那么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呢?

    “听说,当今圣上的母妃,最喜欢的花就是芊泽花。”

    芊泽刚才想到,羽晴便继续娓娓道来:“我也是从老宫女口中得知的,皇上的母妃早早的就去世了。所以,皇上思念她,便派人种起芊泽花来。但是,芊泽花是种奇异非凡的花,它是种不活的!”

    “种不活!?”

    芊泽又是大诧。

    “嗯。”羽晴点点头,继而道:“这花奇了,无论如何都种不活。皇上的母妃死后,她院子里的几株芊泽花就枯了,留下的种子,皇上派人种植,却都不会芽。由此,不知道死了多少花匠。”

    洛羽晴心下暗忖,这皇上真是暴戾的很,就是因为种不活这花,赐死的花匠宫女近千人。她当然不能把实际数字告之芊泽,否则,她要被吓坏了。

    羽晴说罢,见芊泽一脸诧异又惊怕的模样,拍拍她的肩膀道:“芊泽,不怕。你在婪月宫要分外小心,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婪妃她阴晴不定,心机甚重,难保不会害你!但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能把你从那妖妃那儿弄出来!”

    女子清澈的美眸,露出笃定而自信的神色。芊泽扬眸,见她鼓励的笑容,便也勾唇一笑。

    “谢谢你羽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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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遇澈

    这几日,那群宫女与洛羽晴的一席话总是萦绕在芊泽耳畔。毫不起眼的自己,突然就因为一种名为芊泽的花被送到了舆论的浪尖。而在那日之后,婪妃变得更加郁郁寡欢,一连好几日没有和芊泽说过一个字,这样的态度让芊泽更为惴惴不安。

    婪妃冰一样的态度,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芊泽总觉得事情并不像宫女们所说的那么简单。婪妃和皇帝的相处模式,十分另类,这几日皇帝虽然都未有驾临,但却都有派人来问候安好。婪妃却对来者,冷眼相对,态度极尽恶劣。

    她情绪一起波澜,小珺和紫檀均战战兢兢,带着连芊泽也紧张万分。

    这不,刚送完药出来,芊泽便如释重负的深深喘气。

    女子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后,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今天不是她当值,送完药后便有宽裕的空闲时间,芊泽紧抓这难得的时间,做她一直都在努力的事情。

    藏书阁。

    背山环水,松林环抱,地处幽静,藏书阁别出一格的景致倒是芊泽一直十分着迷的。这里静谧的像是世外桃源,仿佛和着这名字,这里也种下了许多桃树和樱花树,只是寒冬时节,这树还是光秃秃的。但芊泽能想象,等到这片环抱藏书阁的树林一但盛开时,如火如荼的模样该是何等引人入胜。

    “我只有这么多了……”

    芊泽把手里所有的碎银统统交给了管事的费公公。那费公公年近三十,面上光滑无痕,只是一双细长的眸子总是冷冷澈澈的,射着寒光。

    “一个时辰懂么,一个时辰就得出来。要是被人现了我放你进去了,难免要责罚。”他语态平静,扬扬手,芊泽便深深鞠了一个躬,连连道谢:“谢谢费公公,我定会准时出来的。”

    “那就好。”

    芊泽欢欣鼓舞的提着裙摆,向里小跑而去。藏书阁有三层之高,藏书之多,类比二十一世纪大学的图书馆。只是,这里分外幽静,宫里喜好书墨的人并不多。芊泽进去后,光是嗅见这淡淡雅致的书香,便觉得心旷神怡。她沿着书架走,纤细而白皙的葱指划过层层叠叠的书籍。

    会不会有回去的办法呢?

    芊泽知道希望很渺茫,但为了哥哥,她无论如何都要一试。既然能穿越至此,说不定就有办法能帮助她回去。

    “拂禾经,禅默经……怎么都是经?”芊泽瘪瘪嘴,看来这几排的架子上放的都是经书。她索性跳过这排径直向后走去。

    倩影掠过窗沿,充沛的阳光被她一挡,形成了一小瞬的暗影。躺在椅子上的男子俊秀的脸上,也随之划过一瞬的阴影。他些小的睁开眼,朦胧之中瞥见女子背光而踱的身影,俊眉不由得一提。

    是谁?

    芊泽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这抹神色,而是自顾自的一一查找。她随手翻下一本书,见是一本药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她翻开泛黄的页角,随性的浏览。这古字,她不见得全认得,但这浓郁的墨香悠然而出,让她心思淡然。

    她是爱书之人,特别是药书。

    纤指小心翼翼的翻过一页又一页,芊泽的瞳仁里闪过愉悦的光芒,她看的太过认真,并未有注意到那躺着的男子,正悄然走了过来。

    芊泽翻到一页,见几个字颇为熟悉,不禁脱口而出。

    “芊泽花?!”

    芊泽定下神来,仔细观看。这书的末页,介绍了一种名芊泽的奇花。果不其然,像羽晴所说,这花奇便奇在种不活。但即便是如此,它却从不曾灭绝过。山野焦岭,悬崖峭壁,芊泽花总会在某一处独自绽开,也只是孤孤单单的一只。

    传说,芊泽花是神女所种,寄托了她下凡之时对情郎的思念。她种下了一千朵,是她的一千滴眼泪,芊泽花开,随风散去后,落在各个角落。所以人们不曾见过,漫山遍野的芊泽花,因为芊泽花只有一千朵。

    书籍记载,若能集齐一千朵芊泽花,便能许一个愿望,哪怕教人起死回生。

    “真有这样的事?”

    芊泽颦起秀眉,这药书对这芊泽花的记载可真够奇的,与其等到集齐一千朵芊泽花救人,不如好好把握药理,妙手回春。

    黄页上的芊泽花,用浅墨够了一个轮廓。芊泽数了数,六片花瓣,模样十分简单,并不讨巧。想着当今皇上的母妃,居然喜爱这种花,不知是为何。

    想罢,芊泽欲要合上书目,哪知身后突兀的传来一男声:

    “你对芊泽花很感兴趣吗?”

    声音温温绵绵,让人如沐春风。芊泽霎时回过头来,瞧见男子一袭青衣长衫,面容俊雅逸美,负手而立,嘴角若有似无的勾着一抹浅笑。

    他眸光很亮,英气勃,藏书阁里充沛的阳光像是从他的脸上长出一般,熠熠生辉。

    “啊!”

    芊泽被吓了一跳,大喊出声,手上的书便失手落了下去。那男子忙俯身接住了书,挑眉一笑:“你是哪个宫的丫鬟,胆敢擅闯藏书阁?”

    话说的威风凛凛,但语气却很善软。

    芊泽一惊,但见他不过也是一副平常打扮,面容清秀之极,貌似是太监也说不定,不由得为自己辩驳起来:“你……你不也是擅闯吗?”

    那男子一顿,眸光一怔,倒令芊泽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这藏书阁平日又无人光顾,我进来一下下找书,又无大碍。再说,你也不和我一样吗,我是乱闯,那你也是呀,我们是彼此彼此。”

    芊泽见他并不反驳,倒不紧张起来。

    但那男子却突的咧嘴一笑,皓齿尽露:“你倒牙尖嘴利,谁说本……我和你彼此彼此了。”

    男子瘪瘪嘴,摸样十分调皮,但却充满笑意。芊泽见他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心底生暖。

    “不彼此彼此那就算了,我不和你争。”

    芊泽也故意不睬他,转身欲走。但见那男子却忽启声:“你去哪呀?”

    “我回去了,时辰不早了。”

    男子一楞,仿佛没想到这么快她便要走,于是脱口而出:

    “不许走。”

    这倒引得芊泽秀眸一瞠,反问:“为什么呀?”

    男子只是下意识的拉住了芊泽,被反问起来,自己也犯难了。他为什么就拉住了她呢,男子一踌躇,脸上尴尬一红,倒又脱口而出起来:“你刚不是说来找书吗,你找到了吗?”

    芊泽一听,神色一黯淡。

    “没啊……”

    男子见她神情一低敛,有些许懊恼的模样,心下倒开心起来,说到:“你找的什么,我帮你找。”

    芊泽倏地一抬头,瞧见男子一脸笃定而自信满满的样子,猜疑到:“难道你是管这书籍的公公吗?”

    “公公!?”

    男子脸色一青,有些无措。这女子……把自己认作是太监了!?自己哪点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太监了!

    芊泽这么猜测,只是觉得,这皇宫里能如此悠闲的待着,穿着又如此平凡的,不是太监有是谁呢?更何况,他先前也没有反驳自己,若是他人,定会狠狠责骂她擅闯,但他却是只唬唬她,说明,他身份并不高。

    “你不是管这事的公公呀,我以为你待在里面,一定对这很熟络了。”芊泽一听,她以为自己误想了,瞳仁里再次充满失望,那男子一见如此,居然下意识的又说:“没……没,我就是管这藏书阁里的书的,这里什么书放在哪,写了什么,我都了如指掌。”

    “真的!?”芊泽眸光一亮,抬起脸来,雀跃道:“那敢问公公贵姓?”

    “你别公公,公公的叫我可不可以?”

    男子蹙起俊秀的眉,心底暗骂:混蛋,自己居然让自己当了一会孙子!但面上却又波澜不惊道:“你喊我澈就好了,我叫祁……齐澈。”

    糟糕把姓给道出来了,但转瞬,男子又偷梁换柱的把音给篡改了。

    “祁……?”

    芊泽脸色一青,她对祁胤王朝的国姓十分敏感,但男子却忙摆摆手,否认道:“不是祁,是齐聚一堂的齐。”

    “哦,这样啊。”芊泽莞尔一笑,眉眼轻弯,笑的十分动人。齐澈见她突如其来的笑容,不仅失神一秒。他从未看过这样明媚的笑容,清透不已,干净到不可思议。芊泽瞧见他盯着自己看,面色还带些恍惚,疑惑的一问:

    “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他脸羞涩一红,别去目光,然后又转移话题:“你不是要找书吗,你想找什么样的书?”

    芊泽刚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心下又盘算时辰已过,再不出去便要被那管事的公公责骂了,于是悻悻道歉:“对不起,下次再找好了。现在很晚了,我必须得走了。”边说,芊泽便边回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齐澈在后,先是一楞,然后冲这芊泽的背影一喊:“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芊泽顿了顿,然后回过头来,笑道:

    “芊泽,我叫芊泽。”

    这个笑容,开的更加灿烂。女子提这裙摆,步履有些匆忙,但这嫣然一回,背光而开的笑容仿佛与阳光同生同长,烂漫到人心里去了。

    男子招摇而起的手,忽的就定格在半空。

    芊泽……

    芊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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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进谏

    芊泽走后,齐澈抑从藏书阁出来,迎面撞见了一脸错愕的费公公。费公公见他目光微眯,直瞥那一抹远去的娇弱身影,便知大事不妙,忙慌张下跪。

    “景……景王爷,奴才参见景王爷!”

    原来这齐澈便是当朝的景王爷,国主祁烨同父异母的弟弟。这祁胤王朝,上下只有这么一个王爷,声名远播,也就只有芊泽这样楞头呆脑的,识不出其身份。费公公匍匐在地,生怕被祁澈问出了,收受贿赂,玩忽职守的事情,于是忙转移话题:

    “王爷驾临藏书阁,怎生不通知奴才一声,奴才也好做做准备,伺候周到。”

    费公公也算是老资历了,祁澈自然是认得。他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他暗自诚惶诚恐便知事有蹊跷,于是道:“费公公倒对本王上心,只是,本王到何处,也要向费公公你报道不成?”

    “不敢,不敢!”

    他头低的更沉了,祁澈冷哼一声:“费公公有什么不敢的,区区一个宫女,不也能在藏书阁走进入出,不知费公公你收了多少好处?”

    他嗤之以鼻的一笑,眉眼弯的恰到好处,费公公一顿,忙磕头如捣葱:“奴才不敢,奴才没有,景王爷,奴才……奴才一时疏忽才让她跑了进去,奴才这就去把那宫女逮回来,好生惩戒!”

    说罢,男子欲要站起。

    “不用了。”

    祁澈摆摆手,费公公倒是一懵。

    “下次她要是来,你不准收她的银子,直接放她进去。”

    “啊!?”

    费公公倒吸一口凉气,惊的抬眼。祁澈见他错愕的模样,不禁失笑:“费公公不必惊讶,按本王说的办即可。下次她若是来了,记得派人通知本王,通知的及时,本王可是有赏的哦。”

    语毕,祁澈仿佛心情大好,嘴角总是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笑容,意气风的离去。费公公却依旧跪在原地,懵怔不解。

    而此刻,一素面小厮穿过长廊,径直踏过青石板路,匆匆跑到景王爷跟前。

    “王爷,你可让小的好找呀!”

    祁澈见来者是他的贴身奴才奕生,笑容倏地敛起,佯装生气的道:“谁让你找本王了,本王就想一个人呆着,滚开。”

    祁澈讨厌有人随时随地的跟着,他喜好自由,心思畅灵,却偏偏碰见了一个护主心切,死缠粘人的小厮。

    “王爷,小的是来禀报,明夏将军归朝了,现在正在暄阳大殿里面圣呢!”

    奕生刚一说完,祁澈便面露惊喜之色,忙上前拉过奕生,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明夏哥哥他回来了?!”

    “千真万确,明夏将军风尘仆仆,今个早上才刚到,未时便接到圣旨,要面圣。奴才知道王爷与将军关系甚好,平时就经常念叨,这不才赶紧四下寻找王爷,想赶紧告之王爷的嘛!”奕生说时,暗有嗔意,祁澈敲敲他的脑袋,道:“就你机灵!”

    祁澈朗朗一笑,本来遇见芊泽,就令他分外舒心,现在明夏将军一到,更令他雀跃不已。

    “走走,奕生,我们去暄阳大殿。”

    ※

    静宏深远的暄阳大殿,分外静寂,只听见衣声窸窣。祁烨倚坐在金銮宝座上,俊容慵懒,依旧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内监单喜伫在一旁,目光轻敛,故意忽略阶梯之下,玉嵊丞相颇有些懊恼的脸。

    “皇上……”

    上官玉嵊躬着身子,对于皇帝许久的缄默,感到尴尬而无奈。祁烨闭着眼,整个人沉倚在金銮宝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手,漫不经心。

    “边国国主如今病入膏肓,皇上……皇上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吗?”

    再次开口,上官玉嵊毫不死心,他花白的双眉一蹙,跪地一拜。

    “请皇上明鉴。”

    说罢,他狠狠低头,誓有得不到答复,不起身的姿态。祁烨敲在椅手上的手,忽的停了下来,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皇帝懒懒直起身,从朱漆鎏金的龙椅上走了下来,他一步一步的下阶梯,步履虽轻,落在玉嵊丞相耳中,却宛如雷鸣。

    “丞相起身吧,朕现在不想谈这些。”

    祁烨一扬手,上官玉嵊顿了顿,却不抬头,也迟迟不起身。

    “皇上,请听臣一言!”

    丞相一咬牙,硬是要把胸中的堵着的话一口气道来,他不能再妥协于皇帝的爱理不理。此事事关重大,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祁胤国志不在得过且过,先皇的心愿他还谨记在心,怎么能忘记?

    祁烨见他不起身,微眯的狭眸,便倏地闪过一道凛冽的杀气。

    但玉嵊丞相却浑然不知,只是继续娓娓道来:

    “据明夏将军的情报,边立晟已时日无多,他的三个儿子里,就属三皇子边祀翼还算出众。边立晟也是对他寄予厚望,但如今,二皇子却联合了他几个叔父,对边立晟施以暗胁,希望边立晟立了二皇子边祀峡为少主,由此,边国朝纲,现在是动荡不堪,派系分流,极尽内乱!”

    玉嵊丞相换了口气,但激动的情绪却不减分毫,他一心一意的进谏,根本没有注意到祁烨愈渐阴沉的脸。

    “天下之局,三国鼎立,我祁胤国,边国,以及成熵。边国是小国,的确不足为患,但却在我大祁与成熵的领土之间,一直夹缝中生存。边国能存活至今,边立晟的治国之道,的确高明。但他已年事过高,如今争位之势,如此混乱,如果我们祁胤暗中使力,定能掌控大局!”

    他虽年过半百,但报国之心,辅君之意却一如既往。只是,这位年少皇帝自登基以来,骄奢淫逸,凶残暴戾,对祁胤国国事,毫不上心。登基八年,毫无建树,凶残的个性,却被天下人所知。动不动就砍了满屋子人的脑袋,动不动就要大兴土木讨好他那倾国倾城的妖妃。那婪妃红颜祸水,心思也是残暴之极,因她而死的忠臣义士绝不会少。

    虽然祁胤国地大物博,根基深厚,不是一朝一夕能垮下去的,但有如此不思进取的皇帝治国,国运怎会不每况愈下?

    他不能在坐视不管了,哪怕以死相谏!

    “还请皇上能够听臣一言呀!”

    满布沧桑的老脸,坚定的抬起,玉嵊对上祁烨如潭的黑眸,只想把自己忠心不二,为国为君的心思传达给皇帝。

    但祁烨却又迟迟不语,森冷的眸子,回视出山雨欲来的气势。

    上官玉嵊一懵。

    “掌握大局?如何能掌握大局,边国的夺权之争,朕如何参与?”

    祁烨讥讽一笑,玉嵊却以为他有意于此言,想要考虑考虑。当下,上官玉嵊立马忽略先前一刻,祁烨不对劲的眼神,忙不迭的回复道:“皇上,溪妃乃是边立晟最喜爱的公主,如今她贵为我祁胤国妃嫔,自然是我祁胤国人。只是,溪妃和三皇子祀翼同母所生,感情自然是好。如果我们扶持了二皇子,若是掌控了他,他日他一旦登基,掌握边国自然是水到渠成呀!”

    “哦?”

    祁烨并没有表现出丞相预期的反应,而是莫名的勾起一抹浅笑,狭长的黑眸里,尽是读不懂的笑意。

    “难道朕讨伐天下,还要借助一个女人不成?”

    “皇上娶了祀溪公主,不就是为了祁胤国吗?”上官玉嵊仍旧没有读出男子排斥的神情,而是愈兴奋的说来:“和边国签立誓约也只是一时之举,哪一个国君不想坐拥天下,为了这万里江山,利用一个女人又有何妨?皇上英明!”

    他又是一拜,祁烨却再无耐心,竟然转身回坐。

    上官玉嵊一惊,满是疑惑的见皇帝决然上了阶梯,似乎对自己刚才一席话毫不动容?

    “朕认为,如今祁胤国繁盛而太平,无须劳师动众,去参合他国的内政。祀溪是我心爱的妃子,朕娶她,只因喜欢她。并不希望让她沦为政治的棋子。”

    “这……”

    丞相又是一懵,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

    “爱卿,不必多说了,再说,朕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祁烨回瞥他一眼,薄细的嘴畔,依旧凝着一抹另味的笑。上官玉嵊怔怔然的望着,心下的不解与诧异,令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反应。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皇帝要如此怠慢国事!

    “皇上,皇上!”

    他不死心,竟然再次唤了几句,祁烨满是阴霾的脸上,一时间杀气腾腾,刚想开口说什么时,殿外便传来一连串朗朗笑声。

    “皇兄,明夏哥哥回来了吗?!”

    男子来不及换正装朝服,忙不迭的便跑进了暄阳大殿。祁烨一顿,瞧见从光亮处走来的祁澈,一时脸上的阴霾稍稍缓和。而地上跪着的丞相也是错愕的回头,见着男子,也是恭敬一道:

    “景王爷。”

    他现在也平静了一些,祁澈的突如其来,给了他缓和的时间。

    “丞相也在呀!明夏哥哥呢?”

    祁澈急着见明夏,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他见这祁烨只是稍加一拜,便问起人来。

    “明夏将军已经见过了皇上,现在已经回了。”

    丞相回答道,祁澈一听,脸上尽是失望:“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我已经尽量赶了,结果还是迟了。”

    “明夏将军只是和皇上请了个安,便匆匆回去了,也不怪王爷迟。”

    祁澈一顿,微微颔:“哥哥还是那么个性子,淡然的很,来去自如也不会等了谁。”

    祁明夏在祁澈心里,就是一个值得仰慕的堂兄。他在战场上的战绩,令在九重宫阙中养尊处优的祁澈钦佩不已。在他看来,那些是神迹,明夏哥哥就是创造这神迹的人!

    祁澈想罢,目光抬起,觉得此时此刻祁烨与上官玉嵊的姿态,颇为奇怪。丞相一脸的落寞还来不及收拢,而皇帝更是阴沉这一张俊脸。

    似乎刚才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生了什么吗?”

    丞相一顿,偷瞥了一眼皇帝,遂淡然道:“臣下刚才多有冒犯,请皇上赐罪!”

    他深深一拜,终是退缩下来。皇帝刚才的眼神,杀意十足,回想起来,他不是真的不敢杀了自己,自己冒然以死进谏,还是得不偿失。特别是皇帝的双眼,里面透射出的阴鸷,令身经百事的自己,居然感到后怕!

    “爱卿也是为国着想,何罪之有,爱卿还要准备令千金与明夏将军的婚事,还是早早退下吧。”祁烨一挑眉,也是冷冷说到。

    “明夏哥哥要娶谁?”

    祁澈一惊,他可没听说明夏哥哥此次回来,是为了娶亲的!

    “小女柳莹。”

    丞相刚起身,便听见景王爷一问,于是老实回答。

    “那是喜事呀,我这就去给明夏哥哥道喜去,对了,也要和丞相你道喜!”祁澈很开心,今天遇见的都是开心事。素闻丞相之女,蕙心兰质,又是才女一个,配起明夏哥哥来刚好。

    “多谢景王爷。”

    上官玉嵊冲着祁澈,稍稍一拜。

    祁澈爽朗一笑,英气俊朗的脸上,满是欣喜。他也是对着丞相躬身一回拜,然后折过身来,对着祁烨说到:“皇兄,臣弟去找明夏哥哥叙旧,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给皇帝做了一个九十度毕恭毕敬的揖,然后和上官玉嵊一同退了下去。

    出了殿外,太阳已有些西斜,祁澈本是很开心,但却见丞相一脸的忧郁不免疑惑起来。

    “丞相是有什么事心烦吗?”

    玉嵊丞相一顿,瞥了一眼祁澈,见他清澈的双眸不参一丝杂质,纯净的像块翡翠。毕竟是年轻啊,年仅十六岁的景王爷和圣上比起来,不知心地纯净了多少。

    “玉嵊丞相?”

    见丞相又是愣,祁澈重复问到,丞相悻悻一笑,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心怀国事罢了。”

    祁澈点了点头,然后欲要离去,却又折回身来一问:“明夏哥哥回来了,是安住在那个宫里?”

    他差点就不记得问了,不知道住哪,还怎么去找呀?

    “流云宫。”

    ※

    芊泽信步走在小路上,一直呆。手里的月俸都已经没了,却还没有寻到一丝线索。今天碰见的那位公公,倒是面善,而且也心底好,笑起来颇为孩子气,令人如沐春风。

    “齐澈……”

    她默默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这是她在皇宫里遇见的,第一个和颜悦色的人,下意识的,她就把他记在了心里。

    芊泽走着走着,没有注意到方向,等到她从臆想中折回时,才现自己不知已身处何处。她转了几个身,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瞧见不远处有一处颇为隐逸的宫殿。这宫殿处在小湖中间,凌跨湖面有一座垂虹桥,天寒地冻,湖水半冰半水,并且腾升出一缕缕幽烟,远远望去,仿佛宫殿置身于流云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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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温暖

    烟波淡渺的湖面吸引了芊泽的视线,她不自觉的悄步前往。虹桥的那头,如火如荼的梅花簇拥在宫殿四周。那怒放的梅花,宛如是蘸上玫红的墨汁,在这银白的景致上,洋洋洒洒的泼了一圈。

    薄雾袅袅,花香犹盛。

    芊泽越走越里,她踏上虹桥,缓步走向这人间仙境般的宫殿。

    “流云宫?”

    芊泽抬头,正中间,楼宇上的牌匾上三个道骨仙风的字体跃然眼前。

    “真的是宫如其名啊,这么漂亮的地方。”

    芊泽啧啧赞叹,这是她在沁城皇宫里见过最美的宫殿。虹桥横跨静湖,薄冰酿生寒气,丝丝扣扣,与那红梅白雪相得益彰。但奇怪的是,她一路走近宫殿,并无人阻拦,没有见到宫女奴才们,更没有见着半个人。

    这里清净的很。

    过了桥后,她随性的左拐,见那头的梅花开的更好,芊泽伸手欲触。但突然,她听见簌簌的一声,以为是积雪坠落,但清眸一瞥,却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的梅丛之中。

    男子鳞甲黑亮,魁梧的身姿挺拔而俊朗。仿佛是巧合,他也正伸出大手,触及这枝头的一瓣红梅。而枝桠恰如其分的挡住了男子的上半脸,只留下俊削的下巴,以及弧度完美的嘴畔。

    他一勾唇角,魅惑而优雅。

    芊泽瞠着双眼,眼见那熟悉的笑容溢满眼帘。她觉得如此熟悉,如此……

    记忆里也有一处,男子的下半脸精致绝伦,嘴畔的笑若有似无。

    心下忽的一紧。

    芊泽因惊讶而倒吸一口凉气,倒引得那黑胄男子神情一震,笑容倏地敛起。

    “谁在那?”

    浑厚而低沉的嗓音,更是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芊泽激动的移了一大步,男子的全貌便赫然眼前。

    不再有繁重的头盔,男子的黑只是随意的挽了半截,其余则随风轻扬的披散在宽实的肩头。他肤色古铜,五官精美,每一个弧度都宛如刀削一般,不多赘一丝,不少敛半分。整个人散出冷冷的气息,连目光也深幽之极。

    男子见着芊泽,身形一侧,目光如刀锋般掠过。

    “你是谁?”

    不多半个字,他见着芊泽时,目光波澜不惊。芊泽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不认识自己,他……他会是救了自己的明夏将军吗?

    “我……我……”

    芊泽一结巴,那男子剑眉蹙的更紧。他见芊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并未为难她,只是冷冷扬了扬手,道:“这里不准人靠近,你下去吧。”

    说罢,男子欲要转身离去。芊泽心下不知为何来的勇气,硬是不想让他走,便小步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肘。男子大惊,转过身来,一双黑眸直直的盯着芊泽。

    芊泽目光中的渴望令他大为不解,但转瞬,他又觉得这神情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将军,你是明夏将军对吗?”

    男子一懵。

    芊泽灵光一闪,忽的就匆匆忙忙的把棉衣里一直随身携带的刀饰套了出来。她一脸紧张而雀跃,双手微颤的奉上。

    “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边国的那个女奴,你救过的那个女奴?”

    女子的一颗心悬在半空,她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明夏,她是多么想再见一面那位救她一命的将军。

    鳞甲男子微微一顿,黑澄静明的眸子闪过一缕光彩,他抬起手来,挑拨了一下女子掌中的饰物。缄默一刻后,他眉眼轻弯,望向一脸希翼的芊泽,道:

    “原来是你。”

    她和当初见她时,摸样大有改变。那时蓬头垢面的她,唯一令他记忆犹新的,只有一张清透的面容和一对明澄的眸子。而现在,她肤盛白雪,髻也绾的规则而玲珑,不复当初的凌乱,看起来美丽的多。

    男子的笑温文儒雅,只消浅浅的勾起嘴角,便如有春风拂过。

    一句原来是你,不知由来的令芊泽的心,感到冰雪融化般温暖。

    “将军记得我,记得我。”

    女子双眸一红,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落,她深深的睨视男子,瞳仁中光芒炯炯。祁明夏霎时就愣住了,他未料到面前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而芊泽哭了一小会儿后,便欣喜的擦擦眼泪,然后把刀饰还给明夏。

    “谢谢将军的救命之恩,这刀太过贵重,我想还是要还给将军。”

    男子淡淡叹了一口气,莞尔一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他边推辞,边把芊泽递出的刀饰,推了回去:“你很聪明,没有想到你能用了它,成功脱险。当初送给你的时候,我就有直觉,这刀说不定找着了正主。”

    芊泽怔怔然的望了望手中的刀饰,然后见男子依旧笑容如初,不禁也扬起嘴角。

    “谢谢将军。”

    明夏会意颔。

    凉风拂过,静谧无声的一刻,悄然晕开。枝桠上的红梅随风轻舞,而枝头上的雪渍也纷纷飘落下来。一撇凉意落在了芊泽的眉睫,她拂了拂,然后轻然道:“将军,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祁明夏并不说话,微仰的侧脸,只是睨着满目的雪景。

    “也谢谢你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我。”芊泽又是一拉那叮当作响的长链。祁明夏闻后,稍稍偏回头,道:“不是谢过了吗,为何要再三感谢,你收着就好了。”

    “不是光谢这个。”芊泽忙不迭的回应,目光抬起,恰好撞见男子黑澄的瞳仁。

    女子一顿,低下头来,缓缓道:

    “以前,哥哥送给了我一个手链,我一直都戴在身上。因为戴着它,我就觉得很温暖。而现在,明夏将军送了这刀饰给我,我身上就有两件让我觉得温暖的东西。”芊泽清眸微眯,瞳眸中的光芒,宛如星灿。

    “说出来,将军可能会觉得我很厚脸皮。当你把刀送给我的时候,我就有一直戴在身上,即便是入宫这么多个月,也不曾放下。因为,我真的觉得有一天,我会再次遇见将军,就像现在。”

    芊泽扬起笑脸,如此温婉而动人。她些小的挑着眉尖,望向男子的时候,她眸中光芒,像月光般清涟,却又如阳光般灼灼。

    祁明夏微有一懵,心忽的就停顿了半拍。

    这个怔然十分明显,男子的黑瞳倏地一瞠,紧紧与女子对视。芊泽感觉到他一丝的不同,笑容收起,疑惑道:“将军,是不是再怪我,怪我说这么多奇怪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芊泽忙摆手道歉,脸也一红低了下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将军人好,芊泽会感激和记得一辈子的。”

    祁明夏见芊泽一副颇为懊恼的模样,有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回都竟有一日,他觉得十分值得,这个女子给了自己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令本有些压抑的自己,颇感暖意。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男子的声音始终都是淡淡然,但芊泽却觉得出奇的好听。

    “你刚才是说,你叫什么名字?”男子一挑剑眉,一问。

    芊泽抬起脸来,欣喜的自报家门:

    “芊泽,我叫芊泽。”

    互视而笑,有种温软的默契漾起,芊泽第一次感觉在这个世界,也有心头一暖的时候。这个男子从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一股熟悉的感觉。她不若他人对明夏的评价,她笃定的认为,他是一个温暖的男子。

    而现在,她便更加相信了。

    “明夏哥哥!”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静默的气氛。芊泽一顿,羞涩的低下头来,瞥了身后一眼。青衣男子步伐轻盈,分外雀跃的大步走来。他见到祁明夏,一张溢满阳光的笑脸,笑的愈灿烂,但下一秒,他又睨见了被树枝稍稍挡住的芊泽。

    “咦?”

    他又一个大步上前,一双清澈的眸子在看见芊泽的瞬间,忽的弯成一弯新月。

    “怎么又碰见你了。”

    祁澈倒是好奇了,直直的盯着芊泽低下的头。芊泽躬着身子,不语,她也蹊跷怎么这齐澈会到这流云宫来。一天之内,居然碰见他两次了。

    “她碰巧进来的,没有他意。”祁明夏怕祁澈责怪她,便淡淡一解释。这一解释,祁澈倒更是来了兴趣:“她可真是会乱闯啊,一天之内,沁城皇宫给她乱闯的地方,就有两处!哈哈!”

    祁澈朗朗大笑,兴致愈高,他拉过芊泽的手袖,说:“你跑到这流云宫,莫不是又要找些什么?”

    他调侃她,引得芊泽怒目而视。

    “你怎么能在明夏将军面前,这么大声说话!”

    芊泽一见齐澈,不知怎地,就比平时大胆的多。他见祁澈招呼都不打的,对明夏将军视而不见,却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心下来气。

    祁澈霎时就反应了过来,她……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在藏书阁管书的公公!自己可不想穿帮!想罢,祁澈脸上稍稍一楞,然后说到:“呃……奴……”

    “奴才见过明夏……明夏将军。”

    祁澈躬身,像模像样的一拜,同时也冲着祁明夏死命的眨眼。芊泽却是撇这嘴,并没有现他的异常。祁明夏见祁澈如此,也是一头问号,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生了什么,但见齐澈俊俏的五官,此刻挤眉弄眼的甚是好笑。明夏于是轻咳了一声,道:

    “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下去吧。”

    “是,将军!”

    齐澈如释重负,脸上的雀跃溢于言表,拉起芊泽的手,忙不迭的就往回跑。芊泽被她所拉,大吃一惊,忙连声惊叹:

    “咦咦!?”

    “将军说要我们走,你个奴才没听见吗?”

    祁澈笑的格外灿烂,也不顾芊泽的一脸错愕,拉着她就跑远了。空留下黑甲男子,颇有些深沉的目光,一路尾随那抹清丽的身影,消失在这流云宫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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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温软

    祁澈拉着芊泽没头没脑的跑,跑的久了,芊泽便气喘吁吁,忙扯掉自己的手气势汹汹的说:“你这……这是瞎跑什么呀!”

    祁澈一楞,也不明白自己跑个什么劲,只是觉得拉着她,心情便很愉快。他支唔了半晌,佯装很有底气的说道:“我……我带你跑准不会有错的,你个奴才知道什么!”

    芊泽瞪了他一眼,只是低头喘气。

    累的她腰都直不起来,他还说风凉话。

    祁澈见她不语,以为自己做过火了,脸上一红,偷瞄了一眼女子低敛的眉眼。

    “好……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男子咧嘴一笑,背过手来,又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芊泽抬眸睨了他一眼,觉得他还真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外带自作多情。这都是什么天了,他难道不知道,作为宫女在外面游游荡荡的,是要挨罚的嘛!

    想罢,女子叹了口气道:“不去了,现在已经快傍晚了,我再不回去就要挨罚了。”

    “谁敢罚你,你说出来。”

    祁澈心直口快,见芊泽怕要受罚,一马当先的脱口而出。芊泽顿了顿,见男子的眼色十分严肃,说的话跟真的似的,不免心下怀疑。而且,刚才在流云宫,那朗朗而来的声音,分明叫的是‘明夏哥哥’而不是将军!

    女子狐疑的睬了男子数眼,倒引得祁澈心虚:“我的意思是,我会尽量保护你不受伤害的,你别看我是个公公,其实我人脉极好,皇宫的主子们也要看我三分脸色呢!”

    这是什么话?主子也要看你三分脸色?

    芊泽一挑眉,心下更疑惑了。

    “奇怪,你刚才好像喊了明夏将军,哥哥是不是?还有,怎么你一天到晚能这么闲,难道都不用干活的?”芊泽接下好来,直直一问,祁澈脸上乍青乍红,差点被问的穷途末路,情急之下,只能道:“你……你看这天色,太阳都见不着了,你想挨骂吗,还不赶快回去!”

    “咦?”

    “走走走,我现在有事了,没时间更你个奴才瞎耗!”他推了推芊泽,继而甩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扬长而去。芊泽瞠这清眸,眨巴眨巴的看这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也不得要领。但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莞尔一笑,径直向婪月宫去了。

    一回到婪月宫,芊泽便觉得气氛分外诡谲。一轮血色的夕阳挂在宫殿一侧的天际,阳光若碎红倾泻而下,印的人面殷红,却又带着一丝苍白。芊泽见到寝殿外的小珺时,她的面色就是如此。她坐在侧殿的一个小阶梯之上,见芊泽由远及近而来,才抬起默在双掌中的小脸。

    “怎么了?”

    芊泽心下一紧,没由来的心跳忐忑。

    “芊泽,你回来了?”小珺一见芊泽,泪就蜂拥而出。芊泽吓了一大跳,忙蹲下身,询问:“生什么事了?”

    小珺暗暗抽泣,一双圆大的眼睛,红肿不堪。她委屈的睨了一眼芊泽,缓缓道:“紫檀她死了,所有的人都要死了……芊泽,怎么办,我也要死了,皇上他说要砍了我们所有人的脑袋,怎么办呀……呜呜……”

    “什么!?”

    芊泽当即面色煞白,这……这究竟是为何呀?

    “娘娘从今天早上开始咳嗽,那是老毛病了,但她却执意不肯喝药。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都来的顽固,我和紫檀怎生相劝都徒劳无用。皇上知道了,来了婪月宫,见娘娘奄奄一息,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龙颜大怒,当即就斩了紫檀……”

    小珺仿佛忆起那幕,身子缩的更紧了。紫檀和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意甚浓,而现在皇帝一句话,说斩就斩了她,好歹紫檀也伺候皇帝就寝数年,他下起令来居然毫不踌躇。

    “皇上还说了,今个晚上,娘娘要是再不服药,他就要斩了婪月宫所有的人。芊泽,你说这个怎么办啊,娘娘她不肯喝,我怎么劝也是无用啊,芊泽……芊泽……我不想死啊!”

    小珺又是嘤嘤哭泣,芊泽握着她冰凉的手,心也逐渐沉到了底。

    真是暴君啊……说斩就斩,这婪月宫上上下下也有百号人,什么错都没有犯,只因为婪妃娘娘不肯喝药,就要共赴黄泉,这是什么道理呀!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命,奴才的命还真是低贱,死不死,什么时候死,都不过是随着主子的性子心情而定。

    想罢,芊泽深深闭眼,她不要死,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一定会有让婪妃娘娘喝药的办法!对了,上一次,婪妃娘娘也说不喝药,但最后,她执意相劝她还是喝了。犹记得那时她苍白却又清美的面容,芊泽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刁钻而暴戾的女子。

    “小珺,你别哭了,药在哪,我现在去劝娘娘喝药。”

    “芊泽?”

    小珺颇感意外,现在娘娘也正在怒头上,她……她现在去不是一马当先的送死吗?

    “小珺,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对不对?你和我都不想死,即便不成功,那坏也坏不到哪去,是不是?”

    芊泽扬眉一笑,尽是鼓励。小珺被她清透的笑容所感染,一时腮边泪居然止住了。夕阳落下,霞红在天边融化,最后一缕光线射在女子背后,点燃她微眯的瞳孔,小珺这一刻突然觉得,她十分美丽。

    ※

    芊泽呈着那黑酽酽的药汁,毕恭毕敬的走向寝殿之内。此刻,皇帝正待在屋外,姿态傲然的坐在一旁。内监和其余数名奴才,均是头都敢大抬的杵在一旁。而与此同时,祁烨跟前,也黑压压的跪了一排奴婢太监,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

    “大胆奴才,谁允许你进来了!?”皇帝的贴身侍应单喜见芊泽并未通告就进来了,于是兰花手一指,阴阳怪气的说到。芊泽一楞,见着满屋子凝重的气势,心下也是怕极了,脚竟然也有些颤。

    “奴……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芊泽先是一拜,头也不曾抬起的继续说到:“奴婢是来给娘娘送药的,请皇上恩准。”

    她又是一拜,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极尽卑躬屈膝。祁烨一身明黄,姿态颇为闲适,但眸中的神情却有说不出的阴兀。他迟迟没有搭理芊泽的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芊泽匍匐在地的身子。

    许久的缄默,让芊泽冷汗淋漓,她不知这皇帝作何感想,只是怕自己还未有机会给婪妃送药,就被皇上一怒之下给斩了。

    “是谁叫你来送药的?”

    祁烨冷冷启声,芊泽一楞,继而答道:“没有别人,奴婢是娘娘的贴身丫头,理应伺候娘娘。”

    “是吗?”

    男子忽地森冷一笑,俊魅的脸上,尽是众人猜不透的意味。

    “是的,奴婢会尽心尽力伺候娘娘周到,一定会让娘娘喝药的。”芊泽始终趴在地上,尽量克制自己声音不打颤。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皇帝,光是听见他那惑魅的声线,就心如捣鼓。

    祁烨又是盯视了她数秒,然后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单喜得令,才说到:“你就进去伺候娘娘吧,若是伺候的好,这满屋子的人都可以免去一死,若是不能,第一个就斩了你。”

    单喜的话,是踩准了皇帝祁烨的心思。地上的芊泽先是一顿,心又是一紧,这个死字把她的心紧紧锢牢,令她的呼吸都颇为艰难。但事已至此,她定不能回头,她要努力一试。

    进了内殿,里面的檀香味终年如一的萦绕,屋子里没有半个奴才,地上却尽是被打碎的器皿和掀翻的椅柜。芊泽见着狼藉一片,心里也愈紧张,她小心翼翼的走向床榻,低声道:“娘娘,奴婢来给您送药了。”

    穿上的人,被红色纱幔所掩,里面如死般寂静,让人怀疑到底她还活着没有。但转瞬,却又幽幽传来一女声:“滚开。”

    如预期的一般,婪妃断然拒绝。

    “娘娘,你就喝一口药吧。”

    芊泽执意再次请求,里面的人忽的甩出一枕头,打在芊泽臂膀之侧。

    “给我滚,滚,滚!!”

    她声嘶力竭的一喊,令芊泽胆战心惊,她托着托盘的手,不可遏止的战抖。她从来没有见过婪妃这个模样,以往她都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敢兴趣,泰然而神秘的模样。而现在,她极尽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嘶喊。

    “娘娘,你喝一口药吧,你若是不喝,外面的一百多个奴才,包括奴婢都要死了,娘娘……你可真的忍心?”

    说罢,芊泽双眼泛红。

    里面听芊泽说完,便传来诡谲的笑声。婪妃似乎觉得十分好笑,纱幔里的身姿稍稍一转,一只纤白的手,便把纱幔一揽,露出女子煞白而绝美的脸。

    “你们要是死,最好在我面前一个个砍了脑袋,这样,我的心情或许才会好一点。”

    芊泽吓的抬视,见女子的美眸里尽是嘲讽,她的笑如此阴森。

    “死在我面前,或许我会肯喝药。”

    “是么?”

    两个女子直视,停顿几秒后,芊泽的表情从害怕,心惊,忽的转化成一种倔强和嗤之以鼻。

    “娘娘就是这么一个冷血而残暴的女子吗?”

    芊泽开口,她的手忽的就不会抖了。她犹记得小珺在殿外,隐忍的哭声,还有所有的奴才们卑躬屈膝的趴在殿内,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们何尝不在哭泣,他们和小珺和自己一样,都怕死,可为什么命运却又不能自己主宰?

    只因为主子的残暴和嗜血,他们就活该去死?

    婪妃听芊泽一语,眸中闪过诧异,停顿一秒后,她挤了挤眉眼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娘娘你,是一个冷血而又残暴的女子。”

    芊泽的胆子忽然变得极大,她想都不想的便回复到。

    “混账!!”

    婪妃勃然大怒,居然跳下床来,又是抓起一个香炉,狠狠的往芊泽头上一砸。这一次不同上次,她用力过猛,芊泽头猝然就被砸出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婪妃双眼赤红,一瞬不瞬的盯视女子。女子被砸了一下,同样也不喊疼,任由鲜血霎时就流满了她的半边脸颊。

    “娘娘你没有人疼吧?”

    芊泽不再说刚才的话,只是淡淡又说了一句。

    婪妃握着香炉的手,忽的就一紧,瞳孔也是一缩,几欲不敢相信芊泽所说的。

    “娘娘你一定是没有人疼,所以才不想喝药,不想活下来,不想好好的生存。你也一定不知道死了至亲的痛,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当世界上,一个又一个疼自己的人,相继死去时,心就好像被猎刀剜去了一片又一片的肉。那样的痛,娘娘你有体会过吗,如果你体会过,你怎么可能这么冷血,这么残暴,这么轻而易举的去夺取他人的性命?”

    芊泽对头上的疼,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的娓娓道来。她感觉心里一直被封存的痛,在这一刻,掀了起来。那已经被强行结痂的疤,再一次被撕破。

    芊泽语毕,婪妃霎时就不动了,身体若僵石一般杵着。而与此同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悄悄的踏入殿内,那些话,他全部都听在耳里。他站在一旁,俊眉不由分说的紧拧。

    “奴婢一直以来都很怕死,紫檀怕死,小珺怕死,但我比她们还怕死。奴婢为了可以好好生存,无论别人怎么说奴婢,怎么辱骂,误会,甚至打奴婢,奴婢都不吭声。那是因为,奴婢知道活在这世上,有多么不容易。奴婢想活着,奴婢有人疼的,有人希望奴婢无论如何都好好的生存,而不是去死。”

    脑海里有些混沌,意识甚至都有些模糊,芊泽的眼前,幻化出哥哥芊曦的模样。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所有的亲戚都抛弃了自己,但还有哥哥不辞辛苦的照顾自己,疼爱自己。她是多么,多么的想念他呀……

    “所以,娘娘若是凭一句话,一个不好的心情,甚至只是图一个快活,而斩杀奴婢的话,奴婢虽然不能反抗,只能去死,但是奴婢却是会有一千万个不服!!”

    不服!!

    女子抬眸,眼里尽是不屈的泪水,她眼神若刀锋,凛然而决绝,令婪妃和那道明黄的身影均是大诧。祁烨已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芊泽跟前,与婪妃同排,他的眼神无法从芊泽那倔强如犀牛一般的神情上挪去。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胆小,但她同似乎却又比任何人都来的坚强。

    有的时候,肯反抗,肯站出来是种坚强,但有没有人注意到,能隐忍,能屈膝,又需要一颗怎样坚强的心呢?

    “你……”

    婪妃觉得自己的气势忽的就下去了,她的神色里,讥讽,暴怒,甚至杀意均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面前的女子,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她和祁烨都感觉到了。

    一千万个不服……

    强权也有不能按压住的心。

    “大胆奴才,竟然敢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大声呵斥!”单喜尾随了祁烨进屋,见芊泽咆哮而出的大胆犯上,于是一扬手,招的侍卫入内:”来人啊!!帮这个不懂规矩,进犯皇上的奴才拉下去,斩了!!”

    侍卫们鱼贯而入,但芊泽跪在地上,却一动也不动。

    呵呵……终究是躲不过一死,不是吗?她穿越至此,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她真的用心在好好活着了,为什么命运还是要如此对她。她没有什么牵挂,只是不能和羽晴回到原来的世界,不能见着孤身一人的哥哥。

    哥哥……

    哥哥……我好想你啊……

    女子的表情一软,缓缓的闭上了眼,像是回忆和想起了什么温暖之极的东西,她显得如此安详。祁烨的黑眸里,诧异闪过一道又一道,他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她那张娇柔的面孔上挪去,当她闭上眼的时候,他分明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脱然的暖意。

    她在想谁?

    是谁让她,一丝也不会感到害怕,如此安静,而又如此勇敢?

    芊泽的身体一侧,头上失血过多,她已无半丝力气。而那些气势汹汹的侍卫也跑了进来,随时都要抓她起身。

    “朕喊了你们进来吗!?”

    祁烨见侍卫跑入,面色一沉,冷冷呵斥。单喜一惊,忙转了脸色,道:“皇上说出去,出去!都出去!!”

    那些侍卫才又胆战心惊的退了下去。

    而此刻,芊泽的身体已如抽空了所有力量一般,瘫倒下来,她以为自己会摔在冰冰冷冷的地上,但转瞬,一秒,二秒过去了,她只觉得跌进了一个温暖之极的怀抱。那个怀抱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像是她是一件珍宝,小心翼翼。

    “哥哥……”

    是哥哥吗……

    好温暖啊……

    芊泽安静的彻底失去了意识,祁烨牢牢的抱她入怀,一双幽深的眸子,锁在女子身上。不经意的,他的神情竟有一丝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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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疼

    “痛……”

    芊泽感觉头昏脑胀,特别是右半额头,隐隐刺痛。她睁开眼来,惺忪的目光还未有焦点,只是视线里模模糊糊的一片明黄色。

    明黄色?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一动,触及那如丝一般轻柔的床单。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紧紧圈着,鼻间沁满了一股浓郁异香。这香铺天盖地,带着蛊魅的气息,瞬间把还在朦胧中的芊泽惊醒。女子瞠着一双圆大的眼睛,怔怔然半晌。

    她的目光左移,结实的臂弯赫然眼前,自己的脑袋……好像是枕在……枕在那上面!!

    女子惊的弹起来,但身姿还未动着分毫,腰身已被男子另一只手臂揽紧。芊泽不敢出声,她吓的动也不敢动了,只是目光颤抖的回移。她感受的到,有个男人紧紧的在身后搂着她。他高大而精实的身躯,有着不容反抗的力量,而他一泻而下,几缕落在自己肩膀以及胸前的黑,更说明了,他离着自己,是那么近!

    近到他的呼吸,灼热喷在自己裸露的后颈上。

    四周的明黄色,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妖魅。芊泽认得这皇室独有的颜色,更猜得出,这陌生而摄人的气息,是属于哪一个男子的。她惊的忘记了额间的痛,更无法相信,自己遭遇的是事实。她忙低敛下头,现自己的衣衫还算完整,只是……只是皇帝他……为什么要抱着自己?

    “你醒了?”

    颇为沙哑的嗓音顿启,芊泽身子一紧,更是无所适从。

    “皇……皇上……吉祥……”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僵硬的请安。祁烨听她结结巴巴的给自己道了声安,先是一楞,然后轻声失笑:“这个时候,你给朕请安?”

    衣声窸窣两下,男子动了动身子,轻而易举的把芊泽娇小的身体挪的更靠近自己。芊泽忙是一抵触,抓紧前方的绸缎幔帐,防止被拖了过去。祁烨见她宛如受伤的小兔子一般,戒备而胆怯的防御,模样十分可爱。于是,缓缓起身,然后俯身。

    男子悄然俯身,阴影遮下一片,芊泽紧紧闭着眼,但男子披散的黑垂落在她肌肤之上时,她又不可遏止的战抖起来。

    “睁开眼。”

    他命令到。

    芊泽不回应,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双手抓的更紧,仿佛那是她仅剩的救命稻草,她宁愿自欺欺人充耳不闻,因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样,先一刻,她还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一时,突然又躺在祁胤国帝的龙床上!

    “皇……皇上,奴婢不知道生什么事了,奴婢……奴婢现在想回自己屋子里去。”

    语毕,芊泽等待皇帝的答话,哪知,天地间只有轻悄悄的缄默。男子根本没有答话的兴致,回复芊泽的只是他意味深长,却又魅惑的笑容。

    “你不睁吗?”

    男子又重复了一句,语气虽然强硬,但却似乎无半点杀意:“若是不睁,我就吻你。”

    此话一下,芊泽眼倏地就睁开,满是恐慌的睨视男子。

    祁烨的寝衣大开,裸露的胸膛,性感而结实,腰间只是随意的扎了一玉箍,敛住他平坦小腹之下的内容。芊泽看了一眼,瞳孔便忽的一缩,身体宛如僵石一般硬实。祁烨轻笑,嘴角邪魅的勾起:

    “今天,朕不让你回去。”

    男子说罢,不由分说的把芊泽搂起来,结实的撞进自己的怀抱。芊泽吓的失声喊了出来:

    “啊!”

    “别闹,你乖一点,朕什么都不做,你放心。”

    芊泽本想挣扎的手,被男子抢先一步按下,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胸膛,那股灼热而邪魅的气息,令她窒息。但男子下一步,的确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牢牢的禁锢她,安静的睡觉。

    “好暖……”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许久之后,祁烨平和而淡然的呼吸声,在芊泽耳畔响起。芊泽觉得耳朵被他气息所灼,半边脸红的一塌糊涂。她是不是该跳起来反抗,挣扎跑开?可是……可是……他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自己挣开他,他会不会大雷霆杀了自己?

    持久的权衡之下,芊泽最终选择了安静。

    但待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的心根本安定不下来,他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让芊泽感到口干舌燥,全身如火一般在烧。芊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反反复复都无法睡着。她心里有是担心,又是惧怕,又是疑惑的,漫漫长夜犹如坐针毡。

    但祁烨似乎并无他想,他俊美如刀削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充满诱惑。

    只是,他睡的确实安稳,平静如水。

    他的眉宇从紧蹙,一丝,一丝,一点,一点的缓缓松懈开来。

    仿佛,从身上卸下了万般重负后,释然的睡容。

    他入梦时,嘴角的笑,忽的轻扬,不若寻常十分的诡谲或魅邪。那笑看起来,只是轻松,闲适,和一丝丝幸福。

    芊泽瞄了一眼,觉得他这样的睡容,不再具备那摄人心魄的力量。仿佛,睡梦中的他,那种魔力被这样的淡然取而代之。于是,即便芊泽直直的盯着他,也不觉得有半丝危险。仿若脱胎换骨,睡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平静到不可思议,他的眉眼,他的轮廓,都散出温温之光。

    他安定的,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置于云端,熠熠生辉。

    她像是被男子温和的气息所感染,眼皮终于开始愈来愈沉,不久之后,也沉沉入睡……

    ……

    …………

    清晨的阳光如碎金般散入窗棂,芊泽惺忪睁眼,下一秒便忽的立直了身。她清眸一瞠,环视了一边周围,却只是依然如故的景致:窄小的床榻,四方的木桌,还有矮几上摆放的铜色脸盆。这是她的卧寝,如此熟悉,她并没有……

    做梦吗?

    芊泽捏捏自己的脸,然后摸摸自己的脑袋。

    “哎呀!”

    她触及那右额,刺痛便生生传来。她跳下床,置镜一照,额头上的厚重的纱布涔出点点血渍。她回忆起昨日,婪妃那重重一击。当时,她根本不觉得疼,现在回想起来,却满是后怕。而最令芊泽觉得蹊跷的时,昨夜里,那个梦……那么真实,当真是假的?

    女子顿了顿,镜子里的脸庞有些失神。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做一个这样的梦……脑袋当真摔坏了……?

    芊泽晃晃脑袋,一颗心刚放下却又提了上来。

    自己好像……还活着,还没有死。而且,伤口也得到包扎,似乎,婪妃娘娘还有皇上并没有要自己死的心。那么,婪月宫的人呢,还有没有事!?

    想罢,芊泽顾不得全身乏力,头昏脑胀,便匆匆穿起衣裳往婪月寝宫奔去。她刚跑到殿下的阶梯口,就见小珺依然如故的扫着婪妃寝殿前的尘灰。芊泽一顿,一张清白的脸上,霎时绽放出释然的笑容。她忙不迭奔上前,拉过小珺便道:

    “你没事,你没事!”

    小珺见到芊泽,顿时喜极而泣。

    “我没事,我没事,芊泽,大家都没事!”

    果不其然,芊泽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几个眼熟的宫女和太监,都还相安无事,便愈开心,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才算完全放下。只是她还是不知,自己晕过去以后,到底生了什么事。她当众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引得婪妃气青了脸,她还肯放过自己和大家吗?

    “芊泽,都是你的功劳,你送药去了,娘娘就肯喝了!你真是我们的救星,福星!!”小珺笑这搂过芊泽,满是感激。芊泽一懵,娘娘她喝药了……?

    她不是大雷霆,欲要斩了自己吗?

    怎么,怎么现在不是这样的情景。真的是自己,让娘娘喝的药吗?

    芊泽疑惑了,但转瞬,她见小珺一个劲的边是道谢,边是抹眼泪的,心下也便安定下来。

    只要大家还活着就好,经历过什么,也没什么重要的。说不定是有人再来相劝,说不定,婪妃娘娘还有皇上并不像大家所说的,如此残暴。

    活着就好……

    ※

    男子倚着窗边,丰采俊朗,其神如玉。皇帝狭眸微眯,目光投向那窗外的远处,两个女子雀跃的拥在一起,仿若劫后重生般欣喜。但见那面容清透的女子,拭泪而笑,男子朗眉星目间便顿生光彩,微蕴笑意。

    许久,他站在这里,看了许久,那女子的笑容绽放的愈加灿烂时,他缓缓的抬起了右手,抚了抚自己的左胸。

    心在这里。

    “怎么了,烨?”

    红纱绕身,女子妖娆的身姿终年如一,她不若昨日的孱弱苍白,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朱唇红艳,美眸如丝,她瞥了一眼祁烨的表情,然后目光直直落在他捂着胸口的右手上。

    “烨,你是又疼了吗?”

    她的神色里,有着关切。

    “不是。”

    祁烨的狭眸里,有着出人意表的神采,他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的手和胸口。

    “它,不疼了。”

    婪妃的目光里顿时闪过诧异,她身子一顿,然后抬起柔荑,不可置信的指了指:“你是说,你的胸不闷了?”

    祁烨不忙着回答,目光却又再次抬起,投在那寝殿前,清丽女子的身上。

    “我抱着她时,突然就不疼了……”

    红衣女子脸上的诧异,溢于言表,她睨视男子若有所思,却又不得其解的模样,转而抬眸眺望窗外那抹娇弱的身姿。婪妃亦是陷入一番思忖。

    昨夜,他拥芊泽入睡,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抱着她时,竟然常年的痼疾忽的就不作了。这疼,植入骨髓,却在此刻得以缓解,难怪,昨日,他接下她瘫倒的身体,神色就大变。

    原来,竟是如此……

    也难怪,他大清早就奔她这来,也是为了看她?

    婪妃不再说话,嘴角释然的勾起,那笑淡如轻烟,却怎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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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隐恨

    过了二月,残冬虽还萧瑟,但已有初春的融融暖意。芊泽一大清早起来,刚穿戴好衣裳,便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向自己的屋子跑来。果不其然,一会儿之后,急促的敲门声应时响起。

    “芊姐姐,芊姐姐,不好了!”

    芊泽一愣,听出是小苑的声音,忙不迭的开了门。小苑杵在门外,脸蛋扑红扑红,但神情里的焦灼却溢于言表。

    “怎么了?”

    “羽……羽晴姐姐她出事了,溪妃娘娘让她在溪音殿门已经跪了整整一夜了,娘娘说,没有她的准许,就一直跪,不准起!”

    芊泽一听,容颜顿时煞白,她忙合上门,急匆匆的往那溪音宫奔去。一路上忧心如焚的询问了事由。小苑上气不接下气,左拼右凑的也算把事情交代了清楚。原是昨夜,皇上好不容易驾临了溪音宫,溪妃盛装打扮,热情款待,宫里上上下下因此忙成一团。

    但功夫还算下的值得,皇上来时,见一切布置的精心卓雅,俊容里有了三分笑意。溪妃当下十分开心,殷勤的和皇帝说说笑笑。一切本安然无恙,只是临近就寝之时,皇上却出人意料的夸赞了溪妃身旁的洛羽晴,引得溪妃醋意连连。

    “听说,皇上在时,羽晴姐姐就说了很多新鲜玩意儿给皇上听,芊姐姐你想啊,溪妃和皇上本是独处,哪能轮得到一个丫头参合进来。我还听说呀,皇上最后夸赞羽晴姐姐,说的原话是:‘你这身衣裳,很是好看,衬得佳人更显俏丽。’”

    芊泽清眸一瞠,皇帝这句话赞意如此明显,且当着溪妃的面说,毫不知顾虑,她不生气才怪呢!想罢,却听小苑又加上了一句:“姐姐你知道吗,昨夜里,羽晴姐姐穿的衣裳和溪妃娘娘的可是一种颜色,相近款式。我听殿里的姑姑们说,那是边国送来的贵重布匹,溪妃娘娘一高兴才把边角料送给羽晴姐姐的,如此这般,溪妃眼下都要气疯了!”

    “什么!?”

    芊泽脸色雪白,暗忖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溪妃的性子本就冲动,不可一世,哪能受得住这样的嘲讽。羽晴被罚一夜长跪,也就不难理解了。只是今日虽然暖阳和煦的,昨夜里却分明冷风萧瑟。羽晴跪了整整一夜,殿外天寒地冻,地上更是凉意刺骨,这一夜下来,她该折磨成什么样呀!边想,芊泽便急红了眼,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小苑见芊泽一脸愁容,宽慰道:

    “姐姐不要太过担心,羽晴姐姐她很坚强,我走时偷偷给她送了碗热姜水,想必,现在还撑得住。我是想,姐姐和她情谊深重,又帮过我,不来告诉你一声,我心里实在不安。”

    芊泽侧脸,见小苑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诚意满满的望向自己,不免心中一热。

    “谢谢小苑。”

    “芊姐姐莫要谢我,当日若不是你阻止了婪妃那一鞭,我早已命归黄泉,哪还能好端端的在这和姐姐说话呢!再说,羽晴姐姐也帮了我,收我在溪音宫,不然我也早逐出宫门去了!你们的事自然是我小苑的事。”

    “嗯。”芊泽眯眼一笑,微微颔,但转瞬又忧心忡忡起来,拉起小苑道:“小苑,我们快些去看看吧,你带路走。”小苑闻言,重重点头,同芊泽加小跑起来。

    溪音宫

    远远的,芊泽便一眼睨中了殿门处,女子僵若雕石的身姿。她忙提这裙角,步履匆匆的拾级而上,一奔到女子跟前,便霍地跪了下来。芊泽双手安扶着洛羽晴的双肩,泫然欲泣道:

    “羽晴,羽晴……”

    面前的女子,双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薄薄的冰层附在她髻之间,双肩也是落满雪砂。羽晴听见芊泽声音,置若罔闻,芊泽急得的再唤了几声,一双小手也摸上她冰冷的颊面。

    “羽晴,你说话呀,你别吓我。”

    女子纤长的睫毛与雪水纠结,半晌才睁开眼,回望芊泽。

    “我好冷……芊泽……”

    听罢,芊泽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袄子,忙不迭把羽晴裹了起来。瑟瑟冷风吹在芊泽身在,单薄的内裳下,鸡皮疙瘩倏地爬满了手臂。但芊泽却像感觉不到分毫,一个劲掖起羽晴身上的袍角。

    “还冷吗,冷吗?”

    羽晴这才打起抖来,全身不可遏止的狂颤。芊泽紧紧的圈着羽晴,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她不能把羽晴拉起,否则就是抗命不遵。但她可以和羽晴一同跪着,她跪多久,她也跟着跪多久。

    站在一旁的小苑见此情形,眼忽的也红了,顿了顿后,说道:“我再去求求娘娘,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罢,小苑掉身奔走,芊泽喊了她一声,她却不理会,跑的更快了。

    冷风飒飒,相拥的两个女子均是瑟瑟抖,但随着旭日冉升,芊泽逐渐觉得背脊之上已生暖意。而与此同时,浑浑噩噩的羽晴也意识清醒起来,阖着的眼帘,缓缓睁开,见芊泽趴在自己身上,惊的就喊了出来:

    “芊泽!?”

    她刚才以为自己做了梦,梦见芊泽在她饥寒交迫之时,来看她。但现在看来,这一切抖是真的,裹在自己身上的,是芊泽的袄子,而芊泽身上却只有单薄的一件内裳。洛羽晴反应过来时,连忙挣脱芊泽,把身上的袄子剥下来,披回芊泽身上。芊泽忙要推拒,羽晴却说:

    “你疯了吗,你给我穿,你自己要冻死吗?我这是受罚,是我活该,用不着你来管!”

    芊泽见羽晴一脸怒容,却只是潸然泪下,哭的断断续续:“你声音都哑了……”

    羽晴这才恍悟,自己一向甜美的声线经过一夜的折腾,已全然沙哑。她一楞,见芊泽脸上的焦灼如此甚然,也假装不起生气来,只能拥过芊泽娇弱的身姿,一同哭。

    “芊泽,别担心我,我没事,我是最厉害,最强大的。以前我就能活的比别人好,现在我也能,这只是一时的一时的。”

    她拍着芊泽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羽晴从来都没有办不到的事,一切都会好的。”

    芊泽眨着眼,泪珠泼然而下,打的羽晴的肩膀一片湿濡。羽晴安抚地摸摸芊泽的脑袋,却不料,触及了芊泽额间伤疤。纱布贴在鬓里,初眼并不能现,洛羽晴一摸着时,芊泽便像触电一般,缩了缩身子,心虚的低头。

    “怎么回事?”

    倏地,羽晴的杏目一瞪,瞠的老大。芊泽躲避的摇头,一声不吭,羽晴便气火攻心:“是不是那玉塞姑姑?”

    “不是,不是!”

    芊泽忙摆手,抬起眼帘来,惊慌的摇头。洛羽晴一眯眼,若有所思了一番,然后道:“是那妖妃,对不对?”

    芊泽便语塞了,怔怔然的看着洛羽晴,也不答话。羽晴狠笑一声,冷冷说:“你还不承认,前些日子就听说婪月宫里,出了些事端。没想到,她竟然出手打你!”

    这事情过去也有些日子了,芊泽的伤倒现在还未痊愈,可见其出手恨绝。洛羽晴见芊泽默不作声,知道她是受委屈惯了的,并不懂得反抗。而自己虽然灵活知变,到头来不也落得凄惨落魄的下场?

    想倒此处,洛羽晴惨然一笑,苍白的小脸上,尽是沧桑味道。

    芊泽见她笑的愈惨白,神色也颇不对劲,忙嗫嚅解释道:“婪妃娘娘只是一时生气,你看她平日里那么凶,不也还没有杀了我吗?羽晴,我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伤也不疼了,不疼了……”

    “芊泽!!”

    洛羽晴大声唬道,打断了芊泽的话,女子一懵,错愕的望着一脸凛然洛羽晴。此刻,她神色里有着不着边际的冷峻,但那冷峻之中却也簇生着一团噼啪作响的火焰,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溅出火花。

    “芊泽,你给我听好。”

    女子启声,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芊泽怔怔然的睨视羽晴,一时半张着小嘴,哑然无声。

    “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不容自己有半点闪失,我要你等着,等着看!”

    羽晴一顿,语色愈决然:“等着看,总有一天我会让欺负我们的人看到,我们会活的比她们好。我会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随意辱骂,殴打我们的人付出惨痛代价!!我要她们后悔,后悔曾这么对我们,芊泽你等着看吧,等着看吧!”

    女子咬牙切齿,沙哑的嗓音,抑扬顿挫的把这宛如誓言般的话,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的一句,极尽咆哮。芊泽瞠着秀眸,懵然而讶异的望着洛羽晴。她森冷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此刻,芊泽竟然觉得,面前的女子是这样陌生!

    “芊……芊姐姐!”

    突然,一道雀跃的嗓音打破了两个女子的忽视,也把芊泽紧绷的心,收拢回来。

    洛羽晴与芊泽同时侧脸,见小苑欢欣鼓舞的跑了回来。

    “溪……溪妃娘娘说了,羽晴姐姐可……可以起来了!”她又是跑的喘不过气来,气竭的拍起胸脯。此话刚出,芊泽便忘了所有的顾虑和烦恼,霍地站起身来:

    “真的吗,现在就可以起来?”

    “真的,溪妃娘娘她现在可高兴了,皇上带着她逛御花园,心情好得不得了。我旁敲侧击的说了一下,她就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小苑娓娓说来,嫩红的小脸上,喜色满溢。芊泽也是松下一口气来,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她长吁一口气,转身把洛羽晴扶了起身。但刚一回,却见羽晴自己步履踉跄的站了起来。当睨见女子的表情时,芊泽的笑倏地就敛起,不安和疑惑同时袭上心头。

    女子在笑,只是,她的笑几近惨然和讽刺。

    她的目光直直跃过小苑的身姿,投向那无垠的远处。她不眯眼,不眨眼,笑容淡的化进风里,意味却极其深刻,像是在嘲弄自己的身份,又像是有着万般不甘和怨愤,无处可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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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内心

    从溪音宫出来时,日已近午时。芊泽心忖自己也该回婪月宫了,便和羽晴与小苑道别,踏上回路。芊泽对路并不太熟络,便挑上了先前小苑带的方向,当时由于心急如焚,便抄了御花园的羊肠小道,芊泽本以为自己能够记住,哪知几个迂回拨弄之下,她又渐渐失了方向。

    不过,迷路也有迷路的好,御花园的景致乃天下第一,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万物萧条之时,这花圃里的公公,也能让这园地如世外桃源般风光旖旎。更何况此乃春醒时分,信步流连于此地,绝对是美事一桩。

    只是,自顾自欣赏的芊泽,却并没有觉,前方处,一条鲜明的人带,正缓缓移近。

    众奴才们簇拥着金贵的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溪妃娘娘亲昵的走在皇帝身边,一双小手,时而不时的欲挽上祁烨的胳膊。

    “皇上在想什么呢?”

    经历许久的缄默,祀溪终是沉不住气,倚上祁烨的身子,娇嗔道。

    祁烨的目光从那嫩绿刚的枝桠上挪回,刚才不知怎地,他的思绪飞到了那日的婪月宫。皑皑白雪之下,那名女子,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一般,迎起凉风而笑。那笑就如同这春日里的勃勃生机,能烂漫这整片枝桠,甚至,这整道风景。

    也包括,他的瞳眸,和他冰凉的心。

    心……?

    祁烨又想起,那夜抱起她时,心头的悸动。他不解而诧异的再次睨视自己的胸脯,只是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忆起,这悸动的滋味,他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幻觉。

    他的心只会痛,不会跳。

    想罢,男子竟然残忍的一笑,俊容里,尽是不着边际的寒意。溪妃见皇帝并不答话,只是露出阴幽的笑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当下,小手又吓的收了回来。

    “皇上……难道是妾身做错了什么,皇上便不理人家……”

    溪妃娇怯怯的嗫嚅,一双杏眸,含情脉脉的微敛。祁烨回神,冰冷的睬了一眼仪态憨羞的祀溪,并未觉得有半分怜爱,只是自顾自的大踏了一步,拉远了两人的距离。祀溪撒娇不成,反倒引得祁烨疏远,一张小脸霎时失了血色,她羞愤的望了望周遭隐有偷笑的奴才们,美目一瞪,委屈的暗自跺脚。

    “皇上,等等我……”

    她不死心,一番挣扎后,又提起厚重的拽地长裙,赶了上去。

    石山拐角。

    这假山虽是假,但胜似真山。悬崖峭壁,凌空跃石,雕制的是栩栩如生,期间又有流水夹杂,远远眺望仿佛就是一张缩小了的泼墨山水图。芊泽淡淡一笑,踏着池水上的小木板,进入那山石洞岩之中,那洞岩里虽不大,但却别有洞天。芊泽心奇,绕来绕去的,调皮了一番,好一会儿,她才决定出来。

    而与此同时,单喜引着皇帝走到山石拐角之处,引荐道:“这是上个月,从江南运来的玖锦石,听说比玉石还珍贵,做成假山后,景致别有一番韵味。”

    祁烨微微颔,缓步靠近,一双狭长的黑眸里,竟有几分打量的意味。

    “哎呀!”

    就在祁烨靠近那山石之时,倏地,黑漆漆的洞眼之中,一女子蹦跳了出来。她捂着头,似乎是被岩壁上的流水所淋,她摸样有些狼狈,一出来,便悻悻拍着自己身上的水珠,根本没有意识到,她面前站了几十号人。

    “刺客!!”

    侍卫条件反射的大喊,引得芊泽大惊。

    刺客?!

    芊泽慌忙抬目,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道明黄色的俊朗身姿。而男子那双会勾人摄魂的黑瞳,此刻正颇为讶异的盯视自己。

    皇上!?

    芊泽吓的身子一僵,目光颤抖的巡视一番。她突兀的出现,引得众人均是一懵,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令芊泽毛骨悚然。这……这是什么情况啊,芊泽万万没有想到,她从假山的山眼里钻出,竟然会碰上这么一幕。皇帝是在协溪妃娘娘游园吗,御花园如此甚大,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这不是芊姑娘吗?”

    单喜一双狭长的鼠眼,十分尖细,一眼便睬中了芊泽。他是皇帝的贴身奴才,自然是知道,那夜皇帝让她侍了寝。在他眼里,给皇帝暖床的宫女们,举不胜举,只是,芊泽毕竟也是上过龙床的,虽然不能张扬,但比起一般的宫女来,还是颇为特别。

    想罢,单喜见芊泽吓傻了眼,不知跪地请安,便为其解围道:“芊姑娘,见着皇上和娘娘,还不赶快请安?”

    芊泽一顿,反应过来,连忙跪地磕头道:“奴婢给皇上,溪妃娘娘请安,皇上,娘娘吉祥。”

    “芊姑娘不是婪月宫的侍女吗,怎么在这御花园流连?还是赶快下去吧,不要扰了皇上和娘娘游园的兴致。”单喜为芊泽请辞,令芊泽万分感激,她一向都不会处理这些突事件。若是自己,估计只会知道磕头,半晌也挤不出半个字来。

    “是……是,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她又是连磕了几下,起身盈盈一作揖,欲要退下身去。哪知,她刚一转身,小手便给拎住了。女子惊慌的回头,见皇帝薄唇轻抿,目光似有一团火一般,紧紧攫住自己。

    “朕有让你走?”

    他语态冰冷,似是命令,单喜一楞,自己仿佛又揣测错了圣意,于是赶忙噤若寒蝉。

    芊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嘴微微半张,不解的看着皇帝。

    “朕没有让你走,你敢走?”

    更似威胁,男子危险的蹙了蹙俊眉,眼中的神采,颇为森冷。芊泽这才恍然,慌忙答道:“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很好。”

    祁烨这才松手,转过身去,余光冷冷的瞥了瞥芊泽:“跟着朕游园,游完了,你再走。”

    “奴婢遵命。”

    芊泽简直想敲头了,她是打从心底的敬畏皇帝。这个皇帝和婪妃娘娘的个性,十分相仿,均是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在溪音宫,小苑已经告之,皇帝和溪妃娘娘在游园,自己怎么会傻的仍然走这道?

    队伍又开始前行,单喜依然引道,只是临转身之时,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芊泽。芊泽见了那神情,心下颇为蹊跷。转即,她又扭过头来看向溪妃娘娘,只见溪妃也正直勾勾的盯视自己,那瞳仁间似有干柴烈火,能焚了自己的身。

    芊泽赶忙低头。

    祀溪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她身边窃窃私语的几个丫鬟,然后去赶祁烨。

    哪知她还未靠近,祁烨便又转过身来,目光寒澈的睨视芊泽:“你怎么不走?”

    芊泽一顿,颤声道:“走,奴婢这就走。”

    说罢,她乖巧的跟着队伍后面,徐徐移动。祁烨颇为不满,眉头拧的更紧,命令道:“谁让你站在那,站到朕身边来。”

    他一挥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祀溪正站在那,一脸不解与诧异的望着皇帝:“皇上……你怎么能叫个奴才站在身边,这……不合情理呀!”

    “朕说的话,没有不合情理的。”

    他邪魅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诡异十足。祀溪一见那神情,心便一紧,一句话也接不上来。眼睁睁的看着芊泽一步步的靠近祁烨。芊泽知道反抗不了,但心里又惧怕的紧,不知不觉步子便出奇的慢。祁烨见她能与乌龟媲美的度,不禁失笑:

    “你是想走到天黑吗,站到朕身边,这么为难你?”

    “没,没!”

    芊泽忙摆手,步子大了起来。

    祁烨确定她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的右侧时,心里忽然就如春风拂过一般,一种温润的感觉悄然滋生。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只要她站在自己身边,就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感觉太美好了。

    但芊泽似乎很排斥他,只是低着头,盯着地面呆楞的走。而且,她竟会下意识的离他,越走越远。

    “靠近一点。”

    祁烨不满的皱眉,低声命令。

    芊泽一惊,抬眸瞥视,见皇帝一脸严肃,忙又走了回来。

    “再靠近一点。”

    芊泽点头,乖恬的碎步靠近。直到她达到了他感到满意的距离时,他才展颜一笑,女子抓住了那清澈的笑容,仿佛孩子吃到了糖一般的满足,一尘不染。这笑很温软,很熟悉,仿佛……仿佛……在梦里见过!?

    女子心中一惊,回忆起那个梦时,她觉得尽是不可思议。

    一旁的祀溪,整个脸都青了,她心里的不甘与嫉妒灼的她生疼。女子姣好的面容,此刻竟扭曲的有些狰狞,她暗自一咬牙,决定要找个机会夺回皇帝的目光。

    前方一处,繁花盛开,朵朵妖娆,这些花被种在坛中,是异国运来,常年不败的奇花。单喜介绍到,一边还啧啧称赞这花色,粉嫩透白,娇艳欲滴,煞是好看。芊泽见着那花,心下也十分喜欢,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皇帝,只见他也十分赞赏的睨视那花,心中不免一惊。

    他……难道也是一个喜欢花的人吗?

    懂花之人,亦应该是个心慈之人,难道众人口中,暴戾凶残的祁胤国帝,也是一个爱花心慈之人?

    想罢,芊泽有些苦恼的皱起秀眉,是她想太多了吗,这根本不干她的事。

    而此时此刻,祀溪的脑袋却灵光一闪,眼珠一转,她身子一倾斜,佯装被崴着了脚,竟直直往地上一跌。她跌的很巧妙,在边国,她耍这招,与他父王撒娇时百用百灵。如此,她装着有模有样,先是趔趄了两步,然后脚一软,身子才倒下去。

    谁知,她算错了尺码,竟摔在了那坛子鲜花之上。坛子被其所撞,直直翻滚而下,跌在地上啪呲一声,碎的淋漓尽致。

    溪妃一惊,并未料到把花盆给弄倒了,她先是一楞,然后将计就计的把手往那碎片上,暗暗一划,扯出些血来,做苦肉计。

    “哎呀……”

    她娇滴滴的一唤,容颜一拧,似乎痛到钻心。中奴才们大惊失色,一拥而上,把溪妃扶起。溪妃却有些不愿意,一双美目尽往祁烨这瞟,但只见祁烨冷冰冰的回视于她。

    芊泽也注意到了,男子温闲的目光,在那花碎的瞬间,倏地就阴沉下来。

    “皇上……臣妾好痛……”

    她在边国,一跌倒,父王立马就要过来抱她起身,怎么……怎么皇上还傻愣愣的杵在那儿呢?祀溪不信,于是加大尺码,唤了一声。

    一秒的寂静之后,祁烨森冷的扯了一扯嘴角,魅惑的笑容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这是成熵去年献来,价值连城的熵花,亦是成熵的国花。爱妃,你可是不知?”

    地上的女子一听脸刷便白了,怔怔然的回视男子。

    “成熵的子民奉它为神花,要是被他们知道,这花让朕的妃子给打了,凭着他们骁勇好战的个性,爱妃,这仗是我们祁胤国打,还是你们边国来打?”

    男子轻飘飘的说到,只见祀溪的面色,一丝一丝的极尽惨白。而一旁的单喜却只是闷不吭声,他知道,这哪是什么成熵的神花,不过就是成熵培植出的一种新品罢了。皇帝如此恐吓溪妃,真是残忍。

    “我……我……”

    祀溪结舌。

    “朕跟你开玩笑的。”霍地,祁烨俊美一挑,大笑几声,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感到好笑。“爱妃,朕喜欢这花,你把这花重新种活了即可,为表你的诚心,可不要唤人帮忙哦。”他一边笑,一边说。这毛骨悚然的话,到他嘴里,竟然恍若无事般轻飘飘。

    祀溪花容失色的睨视男子,目光里有着不可置信,也有着一丝丝萌生的恨意。但她却只是勾不语,死死的盯着那地上散成乱砂的花盆。

    “让溪妃娘娘好好收拾吧,我们继续游园。”

    祁烨含笑,俊美无匹的龙颜似是大欢,他信步而走,身后的杂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奴才们经过祀溪落魄的身姿之时,有人偷笑,有人同情,亦有人嗤之以鼻。

    芊泽在一旁,冷汗都给吓出来了。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低声的窃语了数句,芊泽明白,皇帝的暴戾以及阴晴不定再一次震慑了他们。但是,真的就如同他们所言,所想,皇上他,根本就是一个十足以玩弄人,杀戮人,为乐的暴君吗?

    想时,芊泽偷瞥了一眼,身边隐有怒气的祁烨,但见他大步流星的走着,自己根本跟不上了。芊泽小跑的尾随,忽然,她睨见皇帝的步子下面,俨然有一只趴在地面的极力扭动着蚯蚓。它似乎意识到了此刻的危险,曲着身子,想要尽快逃离。

    但男子的步子太大,阴影照下时,心善的芊泽险些就要唤出声来。

    “皇……”

    只有一个音形,芊泽的话还未吐出时,已夭折。

    只因,那本要踏下的步子,却忽的在掷地的一瞬间,改变的方向。祁烨的那一步,不自然的移了移。芊泽的心悬在空中,一双清眸抬起,不敢置信的望着男子如刀削一般的侧脸。他的表情无半点波澜,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他没有注意,在场的任何人,均没有注意,他们只是自顾自,安静本分的走着。

    谁都不会认为,这样的事,应该引得任何注意。

    只是……这真的是巧合吗?

    残暴的人,会连最微小的生命,都不肯踩死吗?

    真的如众人所说,这个男子,只是一个杀人如麻,冷血之极的暴君吗?

    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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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宝石

    芊泽杵在殿外,心情还是不免忐忑。手心不止的沁汗,滑溜溜的几欲稳不住那红木托盘,芊泽踟蹰了半晌,最后还是一咬牙,大步踏进婪月寝宫。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因为额伤而歇息了几日的芊泽,早就料到,还有会和婪妃照面的时候。

    药,出人意料的,还是由她送。

    “娘娘,该喝药了。”

    芊泽强按住心中的不安,尽量装作无事,唤了一声。

    殿内的檀香如故的浓郁,只是那熏笼里的光焰微微荏苒跳动,忽明忽暗,似要隐去。四处飘逸的红纱,随夜风而舞,摇曳起来,交相拥缠,说不出的如梦似幻。进屋后的芊泽,并未一眼找着婪妃,倒是被今日出奇的安静,扰的心神更加不宁。

    “娘娘?”

    芊泽怯懦的再唤了一声,仍然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她咽了咽口水,胆大的向里走去,一双明澄的眼睛四处飘荡。终于,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姿,映入眼帘,芊泽深深吁出口气,释然浅笑。也算是被她找着了,不然,药又未送到,又不知要惹出什么事端了。

    “娘娘,奴婢给您送药来了。”

    芊泽毕恭毕敬的靠近,只见婪妃兀自坐在侧院口的阶梯之上,旁边赤铜鎏金的高柱上,只衔了一盏灯光微弱的纱灯。那光晕映在女子脸上,眉目之间漠然疏冷一览无遗。芊泽觉得今日的婪妃出奇的安静,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隽永感,只因睨见她苍白的侧脸时,芊泽感受到了,淡淡的忧伤。

    那伤内敛的很,仿佛藏的极深,却又在这孤夜里翻江倒海,跃跃欲出。

    “娘娘……?”

    芊泽不敢再大声叫,只得细声嗫嚅。这声下来,婪妃才恍然知觉般,转过脸来,冷冷说到:“你好吵。”

    朦胧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稍稍有了几分血色,只是语气还是如故的寒澈。但此时此刻,芊泽却不觉得有半丝危险感,她怔然了一会儿,便上前乖巧的跪下,把药推到女子跟前:“奴婢是因为找不到娘娘,才多唤了几声,娘娘莫要怪奴婢,奴婢不吵了,娘娘您喝药吧。”

    婪妃睬了一眼低的芊泽,许久缄默,芊泽冷汗有涔了出来。她可不要再不喝啊,每一次,送药,婪妃喝不喝便是她最头疼的问题。

    就在芊泽以为婪妃定要再闹脾气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却端起了那青瓷碗来。芊泽倏然抬眸,见婪妃一语不乖巧的抿嘴喝药时,一时心下释然,笑容不自觉的绽放在颊边。

    “娘娘喝了药就好,这样身子才会好的快,才会有精神。”

    芊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虽然她并不知这婪妃得的是什么病,但她是学医的,知道,药是能治病救命的。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婪妃并没有喊自己本宫,她轻然一问,芊泽倒是一怔。但随即,她又是微笑道:“因为,奴婢希望娘娘能够健康。”

    “为什么要希望我健康,你不是应该怕我,恨我吗,我打过你。”

    “奴婢不会恨人。”

    芊泽据实回答,却引得婪妃更甚的疑惑:“我打破了你的头,令你的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说不定还会留一个丑陋的大疤,你竟然不恨我?”

    “奴婢说了,奴婢不恨娘娘,奴婢不会恨任何人。如果这么容易就恨一个人,那一个人该有多痛苦。人的心是承受不起太多的恨的。所以,奴婢希望,仇恨不要那么容易就产生,希望每个人都放宽心,笑口常开,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很美好。”

    芊泽动情的说着,这一瞬,她见着婪妃迷惑的神情,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不该如此大胆的进言的。

    “什么是美好的世界?”

    只是此刻的婪妃,目光里没有平日的冷漠,话出口也没有层层包裹的内意。听起来,真的只是一个单纯问句。

    “美好的世界就是,每个人都有健康的身体,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一直到老去。”

    “那是不可能的。”

    婪妃未等芊泽说完,秀眉便是一蹙,决然打断。

    芊泽一懵,感觉自己多嘴了,于是连忙噤若寒蝉。婪妃见芊泽又中规中矩起来,一时脸上似有悔色,有些不自然的命令道:“你别跪着了,坐在本宫身边吧,本宫今天心情好,想听你说话。”

    咦!?

    芊泽大惊,婪妃娘娘也有心情好的时候,刚才她不还嫌自己吵吗?但芊泽也未有多想,只得遵从女子的命令,乖恬的坐在具体婪妃一尺的位置。

    今日月色正浓,凉风徐徐,并不觉得凄冷,反到平添了一丝美意。

    “再过几日,就是春晓节了,到时候皇宫就会繁忙起来。一年一度的莲灯宴,也会热热闹闹的举办。”婪妃眺望明月,淡淡一说,芊泽睨视女子苍白如玉的侧脸,觉得今日的她,确有不凡。

    此刻,她美的没有一丝妖艳,仿佛只是落尘的仙子。

    “娘娘是很期待莲灯宴吗?宴上会很热闹,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吗?”芊泽并没有听过莲灯宴,倒是好奇起来。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若是有了莲灯宴,今年我就能见到他了。”

    他?他是谁?

    芊泽有些疑问,但却不好问出口,于是又转了话题:“娘娘,药要喝完它哦,这样才会有药效。”

    婪妃睨了一眼身旁,还有大半碗的药汁,一双秀眉拧结在一起。

    “它好苦。”

    芊泽一楞,对哦,它很苦。但芊泽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锦囊,她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放在手心,递给婪妃:“娘娘,你吃一颗梅子,再喝一口药吧。这梅子是我之前特意为娘娘做的,它很温良,不会影响药性的。”

    说罢,芊泽一脸希翼的望着婪妃。婪妃见她雀跃的摸样,竟有些怔忡,她迟疑的凝视女子掌间的乌黑色梅子,半晌却不伸手。

    “娘娘莫要担心,它真的不会影响药效,而且一同吃,绝对不会苦哦,就是单吃,也会十分可口!”语毕,芊泽又取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她细细咀嚼,享受其中。婪妃见了,似有羡慕的神色,于是便拾起那梅子,也缓缓的放进嘴里。

    许久,她眉眼一松,轻然一笑。

    “好吃。”

    “呵呵。”芊泽见她笑了,也是一脸释然。“其实,我觉得娘娘,也并不是个坏人。”她脱口而出,刚说完便觉自己失言了,也是赶忙噤声,捂嘴。哪知,婪妃却没有半丝生气的模样,倒是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大家可都是怕我的,我一不高兴,就要砍人脑袋,你那天不也说,我是冷血而残暴的女子吗?”

    芊泽脸上一红,又是一白,缄默了一刻后,才缓缓说道:“其实……我那时只是很生气。娘娘并不是没有人疼的,皇上他就很疼娘娘,否则,也不会娘娘一不肯喝药,就大雷霆。”

    “是吗?”

    婪妃又是拿了一颗梅子,往嘴里塞,囫囵道:“那是他自己喜欢杀人,拿我做幌子。”

    “不是的。”芊泽正襟危坐,摆摆手,一脸正经道,倒引得婪妃一怔:“你怎么知道,不是?”

    芊泽一楞,眉眼一软。是啊,我怎么又能知道不是呢,都说皇上杀人无数,谁不是诚惶诚恐,他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也无人反抗。

    可是……

    那一幕犹然眼前,男子的步伐仿佛被放的很慢,他那个不自然的移步,如此明显,分明是有心之举。

    “其实,我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我感觉皇上和娘娘很想像,都不是大家所说的那么残忍。我昨日午时,在御花园里恰巧碰见了溪妃娘娘和皇上在游园,阴差阳错的也跟着皇上一同游览。”

    “我听说了。”婪妃冷哼一声,有些好笑道:“皇上给了那不知好歹的溪妃,一个下大大的马威是不是,小珺刚听说就跑来告诉我了。”

    “是呀。”芊泽颔,继而又说:“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想说的是,我看见皇上他在游园的时候,险些要踩死一只蚯蚓,但是,他却没有踩下去,而是跨了过去。我当时就觉得,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婪妃忽的停下所有动作,侧过脸,一脸肃然的问道。

    “说不定……”女子清眸微眯,星点光晕从瞳仁中射出,眉宇间的神情温软怡人。“说不定,皇上的内心,是出奇的美丽呢!”

    一语毕,婪妃先是一楞,一僵,然后霍的哈哈大笑。她笑的淋漓尽致,神采飞扬,笑的半晌停不下来。芊泽羞红了脸,感觉自己好像说了非常奇怪的话,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胆。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把自己给蒙蔽了吗,自己毕竟是个奴才呀,怎么能如此妄自揣测,又出言不逊。对……对了……刚才自己说,似乎都没有称自己奴婢!!

    哎呀,她赶紧缄默,敛下眼帘去。婪妃的笑声逐渐收拢后,她的眼中,多了一种神奇的光彩,这光彩紧紧锁住低的芊泽。

    “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说他,他若是听见了,那该是副怎样的表情,我真是期待!”

    芊泽一听,脸色更是惨白:“娘娘,莫……莫不是要把奴婢刚才说的话,告诉皇上,娘娘,奴婢是一时失言,没有他意,娘娘不要呀……”

    “芊泽,你真的不一样。”停顿一刻后,女子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淡淡启声:“芊泽,今天你给了我很多意外,我原以为,生命里不会再有好玩的事情了。但是见过你后,我觉得很开心,你很好玩。”

    好玩?!

    芊泽哭笑不得,自己哪里好玩了。

    “等等,你坐在这,我要送给你一个东西。”未等芊泽开口,婪妃便跳了起来,赤脚往内屋里跑。一会儿后,她手里握着一闪亮的红色琉璃而出,她坐回芊泽身边,然后举起手中的红色宝石,道:“记得它吗?”

    芊泽定眼一看,霎时就认出了这光彩夺目的宝物。

    “这……这是边国……边国的那个……娘娘!你莫不是要把这个送给奴婢?”

    “对,我要你把它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

    婪妃一口咬定,芊泽却忙摆手:“这不行,娘娘,奴婢受不得这么贵重的礼,奴婢什么事都没做,不能收呀!”

    婪妃却脸上一阴,似有山雨欲来的气势,她冷冷道:“若你不收,本宫现在立马喊人,扭了你的脖子!”

    芊泽一惊,脸煞白如纸,一时竟无言以对。婪妃见她不反驳,便很开心的把宝石递了过去,但她送过去时,又是把宝石对着芊泽一阵左摆右摆,忽的,她有把美眸一凛,秀眉一拧,责怪道:“这石头好大,不好放。”

    说罢,她灵光一闪,想都不想的,抓住那红石,往地上就是狠狠一敲。芊泽惊的喊出声来,眼睁睁的见那完整无缺宝石碎成一块一块的。芊泽心疼呀,这宝石是神物,得来不易,婪妃娘娘怎么一丝都不会心疼的?

    婪妃面露喜色,似乎很得意自己的作为。她拾起其中一块大小均匀的碎石,又是比了比,道:“做成项链,刚刚好!”她咧嘴一笑,然后又拾起地上的另一片锋利的碎片,兀自往自己的手臂上一割,鲜血顿时汩汩而出。此举一出,芊泽吓的全身僵硬,忙连声大呼:“娘娘!娘娘!你这……这是做什么呀!?”

    她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

    婪妃此刻却一脸森冷,断然没有刚才的嬉笑神情。她不理会芊泽,把手臂上淌出的血,一滴不漏的全全滴在要送给芊泽的那块宝石上。芊泽一见,更是不解。

    那宝石触血,仿若有了生命,贪婪的吸食那淋漓的血液。芊泽瞠目结舌,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神奇的事情。只见,那宝石吸血之后,愈光泽鲜亮,血液仿佛融进了那宝石,成就了宝石的生命。芊泽诧异连连,一张小嘴,惊的合不拢。

    “芊泽。”

    婪妃停下滴血的动作,用红纱把手臂一裹,然后把那宝石递给芊泽。

    “你记住,这宝石不能离身。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有了它,某人的邪气,不会做效。我还要你记住,人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会仇恨他人,美好的世界,不在这里。”

    某人!?

    婪妃意有所指,明显是皇帝,芊泽压根听不懂婪妃的话,但见她一脸严肃正经,仿佛说这十分严重的事情,于是便也怔怔然的收下。但后面的那些话,她听后更是觉得心中一紧,仿佛被硬生生的拉会残酷的世界。其实她又何尝不知现实的残酷。她领略过的,何尝又会少?

    女子握紧那碎宝石,目光低掩,似有惆怅。

    婪妃见她乖巧的收好,笑容却是嫣然一展,小脸调转过去,再次凝望空际。

    “今晚的月亮真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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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雨夜

    夜色浓稠如汁,月色本是正好,哪知到了后半夜,天竟下起淅沥的小雨。芊泽安置好了婪妃就寝后,便提这纱灯守在殿外。女子沿着屋檐而站,扬起脑袋,感觉那冰冷的雨水溅在脸上,丝丝透凉。

    已是无星无月,沁城的天气说变就变了,刚还是朗朗夜色,此刻却倍觉凄冷。

    芊泽听着淅沥的雨声,一颗心沉淀下来,四周万籁俱寂,只留有雨声清脆怡耳。女子伸出小手,那冰凉的水珠落在掌心,仿佛有了生命般,顾念的淌开。芊泽见那雨珠活蹦乱跳,接踵而下,小脸浅浅的扬起笑容。

    女子站的久了,便乏了。

    她退回墙边,把纱灯放在一旁,坐了下来。双膝紧闭,一颗小脑袋搁在上面,痴痴然的望着这雨中的沁城。雨声如弦乐,在耳边奏响,芊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祥和,眼皮便逐渐阖起。睡意朦胧中,芊泽的意识游走在边缘,终于,半晌过后,她沉沉睡了去。

    许久,许久……

    雨势变得愈加强势,哗哗的雨声激在殿宇屋瓦之上,几欲击碎。湿寒之气浸润透过衣裳,令睡梦中的芊泽瑟瑟抖。

    万籁俱寂之中,一切事物都沉浸在这寂夜,深深酣眠。

    殿宇的拐角处,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姿走了出来。

    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他才走了出来,似乎是为了不打搅女子独处时的美好。独处时的女子,全身都散出温和的光芒,那光芒暖而不灼,恰到好处。他喜欢这样的她,令他一直紧绷的心,舒缓下来。

    男子步子很轻,他悄然走到芊泽身前,蹲了下来。一双在黑夜漆亮的瞳仁,深深锁在女子清透的面容上。祁烨一语不,若空气一般,蹲在她的面前,只是伸出大手,拨开女子的额。此刻的她,睡的不尽安稳,一双秀美的娥眉,轻轻蹙起,纱灯昏暗的光线下,她略显苍白的脸,疲意十足。

    她很累吗?

    祁烨也随之一皱眉,但忽然,女子紧闭的双眼里,竟出乎意料的淌出两行清泪。

    男子大诧,黑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哭什么?她梦见什么了吗?

    “哥哥……”

    许久,女子才喃喃出声。说时,一只小手竟然紧紧攥住了祁烨的袖角,男子一惊,低眸望了望自己的袖口,女子依恋的死死拽住,仿佛那是她生命唯有的希翼而力量。

    于是,男子缄默了。

    他怅然的望着芊泽苍白的小脸,女子泪痕凄清,楚楚可怜。她已是在他面前,第二次唤哥哥了。她是如此的想念她的哥哥吗?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停的念叨吗?她是如此的需要他,一但抓住,便不会松手了吗?

    祁烨又把目光,收回,缓缓敛下。

    那小手揪着自己,一种被强烈需要的感觉在他胸膛中弥散,瞬间,他的胸口一松。那终年的疾疼如被泉水滑开一般,霎时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温温的灼热。男子不知怎的,竟有些无措而踌躇的伸手出来,试图触及女子那紧紧攥住袖口的手。

    他抽出那袖口。

    女子的手一空,她眉便一蹙,小手慌张的探索起来。但下一秒,更加温和的触感,让她倍觉安心。祁烨用自己的大手,替代了那冰冷的袖口。但见女子的手依然眷念的握着自己的手时,他眉眼一展,终年的阴霾似要隐去。

    黑瞳盯着那交相互握的手,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怔然。

    “美好……”

    两个字一闪而过,祁烨脱口轻喃。难道这就是她对着月所说的美好?

    这种感觉,就叫美好?

    他一笑,无半丝邪气,仿若星月般皎洁,睡莲般清涟。但夜凉如水,寒气刺骨,芊泽瑟抖的愈加厉害。男子一楞,反应了过来,她可不像他一般,不会怕冷。想罢,他便把袍子打开,飞扬一展,拥过芊泽的身子。

    她把女子放在怀里,握着的手却未离得分毫。他靠着墙壁,让她靠这他的身体。祁烨坐在地上,却把芊泽娇弱的身体放在自己腿上。他如此高大,袍子一收时,女子就像被圈进了温暖的被窝。他动作小心翼翼,如呵护稀世珍宝,就这样,芊泽在没有被打扰的情况下,甜甜睡去。她的梦里,自己在千钧一的时候,握住了哥哥的手。同哥哥一起,待在一个没有风雨的安稳地。

    但她却不知,握住她手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高贵的男子。

    祁烨睡不着,他不想这种稀有的美好感觉,一晃而过。他未曾感觉过,他贪婪的想要享受。男子的另一只手摸到芊泽怀里的那个小锦囊。他扯了出来,取了一颗梅子,放在嘴边,迟疑了一刻,终是咀嚼起来。

    “果然很好吃。”

    低哑的嗓音,无比隽永,男子又把芊泽搂的更紧了。芊泽依恋的靠在他的胸口,呼吸均匀而淡雅。祁烨听着她轻然的呼吸声,身体也无比放松下来,他依着墙,把脑袋放低,流云般的黑一泻而下,凉风徐过,飘洒而开。

    景致如此美好,仿若世界被洗涤过了一般。

    呼吸一拍,二拍,三拍……

    在耳边萦绕弥散……

    雨声淅沥,淅沥,淅沥……

    如梦嫣然……

    终于,男子附和着女子的细酣,听着这渐小的雨声,终于也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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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死寂

    芊泽醒过来时,天还蒙蒙蓝,她感觉身体下冰凉一片,便倏地睁开眼。殿宇口冷风瑟瑟,芊泽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愕然。自己……自己怎么会在这睡着了,而且似乎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沉,最美的觉!

    梦里,自己像被棉花裹着一般温暖,恍惚间,还摸着了哥哥的大手。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难得的好梦竟然是生在硬秃秃,冷冰冰的地板上!芊泽四下检查了一下衣服,竟然没湿,摸摸脑袋,似乎也没有烧的迹象,真是奇了!女子颇有不解的捡起一旁早已隐灭的纱灯,她张望一下天色,然后踏入殿内。

    因为贪图昨夜的寂寥,芊泽竟在殿外睡死了,若是半夜里婪妃有叫唤她,该如何是好,怎样解释?想到这,芊泽一张小脸上,尽是忧色。她偷偷的站在寝屋外瞄,只见屋内还是暖意浓浓,檀香四溢,并无其他异样。

    看来,婪妃娘娘睡的也不错。

    芊泽长长吁出口气,释然的闭上眼,心忖再过半个时辰便该喊娘娘起床了吧。哪知,她刚一松懈,身后便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天寒地冻,睡在外面,也不怕被狼叼走了?”

    红衣女子,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突兀的出现在芊泽身后,吓的芊泽哑然一惊。

    “娘娘,起身了吗?”

    “被狼给吵醒了。”

    “狼?!”芊泽听婪妃两次提到狼,当真以为这沁城皇宫里有狼,姣好的面容,霎时失血:“娘娘有看到狼吗,在哪里?”

    婪妃轻笑两声,却不作答,笑了一会儿后她略有所指的说到:“这狼你看不见的,只是,下次可不要再偷懒睡着了,半夜里真被它叼走吞掉了,都不知道!”

    芊泽听的一头雾水,但却也不好多问。婪妃的话里带话,她是听的出来的,却不知她所指何意。她的心思真的是极难琢磨,昨夜里,她出奇的安静,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还大大方方的强送给自己那珍奇宝石。今个早上,又说这莫名其妙的话,似在消遣自己。芊泽不得要领,也揣测不到,只能低着头,应声:

    “是娘娘,奴婢下次再也不敢偷懒了。”

    “下去歇息去吧,换小珺来伺候着。”婪妃敛起笑意,冷冷吩咐了一句,便又打了一个瞌睡,往内屋里走。芊泽作了一个揖,乖巧的退了下身,只是她刚走出殿外,婪妃却回身望了她一眼,然后露出狡黠而调皮的眼神,向屋内的男子调侃道:

    “我的皇上,你什么时候,也有如此闲情逸致来了,抱着她的感觉,可还舒适?”

    祁烨赤裸着上半身,把湿漉漉的外衣与袍子扔在一边,并不回答女子的问题。婪妃从后徐徐走来,伸出柔荑,抚了抚他精实的背部,那雨水冰冷寒澈,拈在指上,沁凉爽滑。女子格格一笑,像是见着了天下最好玩的事一般,不依不饶的轻讽:

    “烨,我可不知,你原是这般温柔的男子。”

    祁烨面色极为不善,他讨厌她的冷嘲热讽,转过身来,拍掉她的手,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你,和我认识的你,不一样,我很庆幸,自己留下了芊泽的命。”

    男子眉蹙的更紧,他讨厌被他人现自己的心思,他的确对芊泽有着莫名的好感。抱着她,仿佛真的能忘记,自己内心的恨,和想要完成的事。只是,那也只是一刻,没有什么人,能左右的了他。

    祁烨冷漠的扫了女子一眼,并不搭理婪妃,一语不的向殿外大步走去。婪妃见他沉闷的很,一张绝美的脸上,靥生双颊:“我给了她,我的血。”

    男子一顿,俊眸里忽的闪过一丝杀意,他倏然转身,略有咬牙切齿道:“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了什么,你便会杀了她是吗?”

    婪妃收拢笑意,争锋与对。

    “不错。”

    “你放心,她什么都不知。我只是给了她,那块吸食了我血的宝石,这样,你就不用怕,她不是真心喜欢你的是吗,你敢说,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喜欢。”男子俊眉一拧,眉宇间阴兀之极。

    “你需要。”

    女子却立刻驳道。

    “月,你不要太自作聪明。你知道,天底下没有什么能改变我,我要做的事,谁都不能阻拦,更不可能是因为一个女子。”祁烨黑眸中阴鸷顿生,讥讽的否决,他知道她的小脑袋里打的什么注意。从她把芊泽收在身边,从她安排她给他侍寝宽衣,他都能察觉。

    她竟天真的认为,就单凭一个女子,就能改变他?

    祁烨完全转过身来,危险的逼近婪妃,一字一顿道。婪妃却波澜不惊,一丝仿若被固定的笑容,常年的挂在脸上。倾城的面容上,此刻,只是多了一份久违的神采:“我不过只是想试一试。”

    男子却冷哼一声,断然道:

    “那么,你可以死心了。”

    祁烨说罢,甩袖而去,临踏出寝殿时,却又转过身来,补充了一句:“莲灯宴上,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位置。你已六年未见着他了,该已是很想念他了?”

    “那不叫想念。”

    婪妃冷冷一说。

    祁烨会意颔,道:“的确算不是上想念,你是羡慕,是妒忌,是恨,对不对?”

    此话一下,婪妃周身如有旋然杀气,腾升而起,一双美目也危险的眯起,凛然的瞪视男子:“祁烨,你敢再说一句?!”

    “你难道又要气的把满屋子东西,都给摔了,然后再以不喝药相逼?”

    祁烨嗤之以鼻,她的弱点,太明显了。区区一个祁明夏,就是她伤痛的死穴。婪妃听后,更是咬牙切齿,一双绣拳紧紧攥住,全身因气愤而微微颤动。祁烨却不理会,倒是平静的说到:“你此时的恨,远没有我的恨来的真切,那么,现在的你,会觉得区区一个芊泽能平复的了你的心?月,我们是一样的,我为你选的路,从来都没有错。”

    女子怒气腾腾的双眼,在祁烨的一席话下,忽的便软怠下来,转换成一副绝望而凄然的神情。

    “莲灯宴上,我会给你看一场好戏,虽然,这仅仅是这场好戏的开端。”

    祁烨邪魅的俊容上,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他很满意婪妃的此刻的表情,他不要她有任何希望。没有人,能给他们希望,他们的心早就应该死了,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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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莲灯宴(一)

    一年一度的莲灯宴,准备了将近半个月。宴席赐予暄阳大殿之前的沁岩台,格调清雅,却不失奢华。沁岩台建在碧流湖上,此湖乃是祁胤国的母河,一直蜿蜒至整个沁城。此河贯穿于皇宫殿宇之中,从宫门而进,长驱直入,盘旋于暄阳大殿,而后从宫后流出。

    沁岩台就是漂浮于此湖之上,风景绝佳的宴席之地。除却皇帝与重要妃子所坐的主位,其他高官皇亲则赐坐在独立的浮台之上,浮台略有飘荡,正和着客人们微醺的醉意,他们借此良机,极尽酣欢,又赏灯闻曲,乃是美事一桩。

    芊泽和其他的奴婢们一起,一脸欣喜的往那碧流湖的路口处看。此刻,一盏盏莲灯如水中芙蓉一般,从宫外漂流而进。莲灯宴之所以称为莲灯宴,便源自于此。春晓节相当与二十一世纪的春节,祁胤的子民,会在这天点燃莲灯,放入宫外的碧流湖之上,莲灯顺水而下,就进了宫来,最终围绕在沁岩台的四周。等灯集的多了的时候,沁岩台上便无须燃烛,也是腾亮一片。

    那模样,芊泽即便是不曾见过,也能想象到,该是怎样的漂亮!

    “看看,好多灯进来了!”

    小苑扯着芊泽的袖口,活蹦乱跳的指着远处。芊泽莞尔一笑,目光却漫不经心的瞟向别处。迎门处,纷至沓来的文臣武将们正在准备入席,高官们的家眷也不乏其中。大户人家的小姐,个个胭脂粉黛,模样娇羞客可人,这种场合,是她们难得出门的机会。

    芊泽眼角余光微瞥,见名媛之中,竟也有一名出尘不凡的绝美女子。这女子白衣胜雪,亭亭玉立,如凝脂一般白嫩的脸,微微低下。一双美眸,只是投在人下,不似其他的女子,总兴奋的左顾右盼。她只像这一切都不曾与她相干,姿态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小姐,小姐,你看明夏将军来了。”她身边的丫头却分外雀跃,见不远处一群人正徐徐前来,便囔了起来。

    明夏将军?!

    这四个字在芊泽耳畔,显得分外铿锵。她赶忙寻着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祁明夏正和一群高官协同而来。今日的他不再穿着繁琐的战服,只是着灰衫一件,暗纹清雅,一丝不会显得繁赘。黑仍只束起半截,俊朗不凡的身姿,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名媛们自然是暗自偷瞥,这么俊美的男子,除了当朝天子,她们还不曾见过呢!

    那白衣女子先是微有愠色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然后才盈盈走上前去,和祁明夏照面。

    明夏见着女子的时候,稍有讶色,继而温温一笑,道:“上官小姐。”

    女子作揖一拜,浅笑甜美。

    “柳莹见过明夏将军。”

    她刚起身,上官玉嵊便闻声而来,他见着祁明夏时,笑容满溢:“明夏将军,还记得小女呀,想来你们也有六年未见呢!”

    “上官小姐冰雪聪明,气质不凡,当然不会忘记。”

    祁明夏始终都是淡然的笑,上官玉嵊微微颔,瞥了一眼柳莹。见她仍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心忖,这孩子这么多年没见着心上人,依旧能处事不惊,面不改色。不知是像着了他,还是她母亲。

    “丞相今日来的早,不知有没有见着皇上。”祁明夏一说,上官玉嵊的脸色便忽的黯淡下来,道:“老臣现在想私下见一面皇上,比登天还难,自从上一次的进谏,皇上便视我如无物。早朝之上,也不理睬我,更别说,能听我一言了。”

    他喟然长叹,抚了抚长须,又说到:“老臣是对不起将军了,将军不远千里送来边国机密,老臣却不能将它施展开来,老臣劝不动皇上,老臣无用啊!”

    祁明夏却无半丝懊恼,他见上官玉嵊一心忧国忧民,的确是忠臣良相,于是,反倒更加轻视与厌恶当朝天子来。

    “明夏只是做份内该做的事,丞相既然已经尽力,也无须自责。皇上能不能采纳,愿不愿意接受,都是天命,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上官玉嵊睨了一眼祁明夏,像是悟着什么似的,微微颔:“难怪,将军六年前要执意要远赴边疆,看来,将军是早知皇上他无心朝政,并非……并非……”本是想说‘并非明君’,但踟蹰之下,上官玉嵊仍然无法说出口,便只得又长叹一番。祁明夏勾起嘴角,若有似无笑了笑,既不认同,也不反驳。

    “今日莲灯宴上,不谈国事,丞相不要太过忧心,一同进去吧。”

    祁明夏伸手一让,示意同行赴宴,上官玉嵊点了点头,带着女儿上官柳莹进了门去。

    芊泽站在不远处,知道他们是在讨论些国事。她当然不会对国事感兴趣,只是见着明夏将军的一行一举,一颦一笑,她都觉得很开心。她默默的握住腰上的刀饰,一双清眸至始至终都围绕在男子身上,一丝不会懈怠。

    祁明夏仿佛感知到了这股眼神,在临近门时,侧头看来过来。

    女子已换了初春的嫩色长裙,一张清透的小脸在夜色里,娇美动人。祁明夏先是一楞,然后如冰雪融化一般,报以微笑。芊泽见他的笑容,温柔满溢,也情不自禁的绽放笑意,带着一丝羞怯,又带着一缕欣喜。

    祁明夏见她双手紧握着自己送于她的配饰,不禁想起那日流云宫,女子的话:

    “我一直都戴在身上。因为戴着它,我就觉得很温暖。”

    想罢,祁明夏竟然出人意料的走了过来。

    芊泽身后的小苑吓一大跳,赶忙整理了自己的衣装,颇为惊喜的说到:“他……他不会是看见我了吧。”

    芊泽不理睬小苑,倒是有些慌乱的对着男子摇手示意。她心想,这边是婢女们站的地方,他一个将军怎么好过来。哪知,祁明夏却是只笑不言,径直走到芊泽跟前。

    他凝视着芊泽,一双黑眸里,神采熠耀。芊泽半张这小嘴,竟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小苑更是大惊,怔怔然的站做一旁。祁明夏望了芊泽好一会儿,才伸手从芊泽的手上,拿过那刀饰。芊泽有些拘谨,碰着男子手时,微微缩了缩,却最终没有反抗。

    祁明夏拿着那刀饰,仔细打量了一番。现女子如此细心,已经把长长累赘的链子取下,做了一个玲珑的锁扣,让刀可以挂在腰间,作为配饰。他抚了抚,见鞘上一尘不染,极为光滑,便知她时常拿出来看。

    一时,男子心想,她拿出来看的时候,都会想到自己的是吗?

    想到此处,祁明夏便觉得自己的心,如沐春风般怡然。

    “做的很精致,很漂亮。”

    芊泽见他夸起自己,羞怯的摇头:“没有,随便做的,觉得这样戴在身上,方便一些。”

    祁明夏微微点头,把刀饰还了回去,然后再深深看了一眼芊泽,又是一笑,然后便转身走了。芊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入了沁岩台的门。一旁的小苑见她微有怅然,揶揄道:“芊泽姐姐,你该不会是喜欢明夏将军吧?”

    芊泽一惊,忙否认:“你说什么呀,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芊泽姐姐你告诉我呀,你怎么会认识明夏将军的呀!”小苑分外好奇,想刨根究底,但芊泽却不理她,反倒一脸正经的问道:“小苑,羽晴呢,羽晴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你不知道啊,她今晚可是溪妃娘娘的舞伴,当然已经入了沁岩台了。”

    “啊?”

    芊泽大吃一惊,她怎么……怎么都没听羽晴提起过。

    “溪妃娘娘今晚要表演舞技,羽晴也擅长舞艺,便随娘娘去了。芊泽姐姐,我要是会跳舞,也可以进去了,我好羡慕呀!”

    芊泽听后,一颗心没有安定下来,反倒更为忐忑了。她想起洛羽晴那一日所下的誓言,那么决绝而笃定。凭着自己对她的了解,她下意识的觉得,今晚她不可能只是做舞伴那么简单。她对溪妃已然生恨,溪妃又因皇帝夸赞她的事,而惩罚她,厌恶她,怎么又会不计前嫌的让她做了舞伴呢?

    “小苑,溪妃她不生羽晴的气了吗?”

    想到此处,芊泽赶忙问了起来。小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但说来也奇怪的很,最近,羽晴姐姐和娘娘相处的可好了,比没受罚之前,还要好呢,这不,娘娘还让羽晴做舞伴去了,这是多大的恩赐呀!”

    芊泽闻后,怔然一刻,紧接着便忧心忡忡的睨视那门庭若市的迎门处。她焦急的四下顾盼,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她眼前一亮,大声喊了一句:“齐公公!!”

    祁澈摇着扇子,兴致颇高的刚从长廊里走出来,忽然就听见了芊泽刺耳的唤声。

    他脸上一青,险些就崴着了脚。

    公公!?

    祁澈掉转过身,见芊泽一脸希翼的望着自己,刚才的忿然倏地烟消云散。他睬了睬四周,对着贴身的奴仆奕生耳语了几句,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芊泽见他穿着不凡,心下十分狐疑,但羽晴的事情更令她焦急,便忽略不问,只道:

    “齐公公。”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公公,叫齐澈!!”

    他真是恼火啊,这丫头是不是笨蛋,听不懂他的话?

    “齐澈。”芊泽改了回来,祁澈的脸上便欣然许多,不紧不慢的道:“你唤我有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进……进那里……”

    芊泽指了指沁岩台的入口,祁澈寻着方向一看,转回头狐疑道:“你进那去做什么,那里头的奴才都是专门指定的,你既然被排了出来,就乖乖待着吧。”

    “不行呀。”芊泽一急,面上一红,说到:“齐澈,你能不能帮帮我,我要进去找一个人,我得找到她才行呀。”

    “找谁?”祁澈的好奇心,一向很强烈。

    芊泽不好答,一切还未确定,她能说什么?她急的一双眼,微微泛红,小手也不自觉的攥起男子的袖口。“你就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要找到她。”

    “你是想看里面的宴席吧!”

    祁澈却不以为然,认为芊泽是想偷瞥里面的胜景。芊泽一听,脸上一怔,然后狠狠点头。这个齐澈,个性十分怪癖,和他说找人,他估计不会答应,说是想看宴席没准还有戏。

    “哈哈!被我猜中了,好!本……我就带你这个没见识的丫头,进去瞧瞧,我说好了,你可跟好了我,丢了我可不管!”

    “嗯嗯!”芊泽急忙点头,祁澈哈哈一笑,冲着奕生做了个眼神,然后带着芊泽进了沁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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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泽花介绍:
※七天七夜连续不断的侍寝,芊泽的一切已然被剥夺。
她的身体,被烙上了不可磨灭的魅咒,生生世世,无法逃脱!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那邪魅之极的男子轻喃:
“芊泽,不要逃,否则……”
阴鸷闪过他妖冶的黑瞳,他顿了顿,继而启音:
“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
芊泽,是人名,也是一种花。
顾名思义,有一种花叫芊泽。它只有简单的六片花瓣,没有亮丽的外边,也没有璀璨的颜色,只有简简单单的白色。开在山野之间,是那么的不起眼。
芊泽是野花,没有人能种它。如果你有了芊泽的种子,你可以尝试埋下它,但它永远不会芽。没有人知道这种花应该怎么去种,如何去养,人们见到它,就只是在山野的一处,孤孤单单的一支。传说中,芊泽花若是开满漫山遍野,将会如仙境一般的美丽。
只是,谁也没有看过漫山遍野的芊泽花。
芊泽就是这么一名,像芊泽花一般的女子。
≈※◇◇※≈
这个男子有着倾国之容,有着颠世之权。他是高高在上的魔鬼,他的心无法琢磨,靠近他便是靠近无止境的深渊,一失足,千古恨。
只是芊泽,你明明就已经尽量的远离他,为什么还是躲不过这劫难?当爱已成反目,当恨已入骨髓,谁还会记得,还留恋,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他和她坐在梅花树下,看漫天绯红舞动。花瓣飘落在他眉宇之间,他拨了一拨,然后侧过脸来说:
“芊泽,你好温暖。”
≈※◇◇※≈
芊泽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芊泽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芊泽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