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改主意
“爸,你当我不知道,他老邱不过是想烧冷灶,当然了,您现在这口灶表面上冷了,暗里却热得发烫,但在不懂行情的人眼里岂不是成了冷灶?我心里亮堂着咧,怎么说我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些年了,那些抱有特殊目的接近我的人,有几根花花肠子,不用过眼,我就能瞧得分明。不过老邱这个人不错,挺讲义气,值得一交。”
“这不,周末还约我去翠屏山登高,说那处有新来的粤剧的台柱子,要请我去开开眼,我本想拒绝,可人家盛情难却,我就答应了,,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不是您教我的嘛,总不能出尔反尔,翻脸不认啊。对了,周末你们谁有空,我叫辆车,咱们一道去,现在翠屏山一带可美着呢,还是小薛有本事啊,几座这些年都无人问津的荒山,在他手中以折腾,竟然成了座金山银山,难不成京大还有教做生意的专业,啧啧,赶明儿,我也进去学学……”
说来,周家门风向来极严,周道虔就是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平素在家,周斌对周道虔的畏惧,不亚于耗子见猫。
往日,周公子是喝了酒,便绝不归家,待得酒醒,才晃回家来,可今日情况不同,他急于知晓老爷子的未来发展,竟忘了这茬儿,才到家门口,便似闪了舌头,话多得没完没了。
胆气壮得好似那喝醉了酒的耗子,拎着酒瓶。大声喊“猫在哪儿”。
殊不知,他这番丑态落在周道虔眼里,周大书记的愤怒值瞬间攀升到了巅峰。
这不,他话音未落,周道虔便已暴走,霍然起身,抓着鸡毛掸子便朝周斌来了。
酒精不仅壮大了周斌的胆量,还麻痹了他的神经。
平日见着周道虔发飙,周斌早就一个箭步,先流出门去。今次眼见着周道虔的大棒挥来。周公子还傻愣着不动。
周琳和贾春却急了,一个想上前去拦着携怒而来的周道虔,一个伸手就拧开了家门,便要将周斌推出门去。要不然看老爷子今日的气势。搞不好就得
不成想。门方打开,一位英挺的青年立在门外,瞧见来人。贾春脱口叫道:“薛市长!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贾春这一声叫出,陡然间室内众人好似皆被施了定身法术,一个个愣在当地,好似被冻住了。
还是周道虔最先醒过神来,撩起的鸡毛掸子随手一扔至了不远处的沙发上,笑着道:“春儿,堵着门作甚,还不请薛市长进来?”
贾春这才让开身来,一双眼睛却仿佛冒出了星星,死死盯在薛向脸上,清秀的脸蛋涨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
薛老三笑道:“周书记,打搅了,早听说嫂子的家常菜做得好,一直想尝尝,今儿得空,冒昧登门,别怪啊,当然,您怪我,中午也不走了,没别的添的,添两瓶酒,算是没来白蹭。”
说着,薛老三晃了晃手里的两瓶五粮原浆。
薛老三从来就是个讲礼数的家伙,以他今日在德江的威望,到谁家吃饭,几乎都是主家的荣幸,更不提如今的周道虔正有求于他薛某人,怕是巴不得他薛老三到来。
可偏偏薛老三言辞之间,极是给足了主家的脸面,亲切至极。
果然,他话音方落,周道虔脸上便堆出笑来,“来就来罢,闹这个虚礼作甚,要吃饭什么时候来都行,我家就你嫂子这两首拿得出去,我还巴不得你帮着给扬扬名儿呢。”
说罢,周道虔又指着周斌,周琳向薛向作了介绍,这介绍并非只是简单的通名道姓,而是将两人的各自情况也简短地说了一说。
介绍罢,薛向便又向二人问好,还伸出手来要和两人握手。
谁料,自打薛向进门,那就满脸烧得通红,身子抵在墙上凝固不动的周琳,忽然如受了惊的兔子,顶着一张嫣红的脸蛋儿,拔腿就奔回房间去了,弄得薛向好不尴尬。
周道虔亦是老眼直瞪,一腔火气没处发却,向周斌头上倾下来,伸腿重重踢了他屁股一脚,“两杯猫尿都灌傻了?你薛叔叔的话怎么不回?”
周斌确实傻了!
在他眼里,薛向可是比自家老父高端数个等级的存在,这可是能硬撼南天王蔡行天的绝顶人物,方才听他一口一个“小薛”叫得熟溜,不过是在自家人面前撑些脸面。
可真当薛向行到他面前,他又好似叶公好龙一般,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道虔这一声呵斥,他方才醒过神来,可刚要开口,他发现“薛叔叔”这三个字竟有千万斤重,无论如何吐不出口来。
的确,论年齿,薛向只怕比他还小着两岁,管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叫叔叔,除了有血缘关系,只怕是任何年轻人都拉不下面来。
薛向笑着道:“我和周斌年岁相当,咱们就各交各的。”
说着,薛向又冲周斌伸过手来,沉声道,“周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当是上班的日子,公务人员还是要牢记各项法令法规,你这喝得醉醺醺的,下午的班怎么当,传了出去岂不是给老书记脸上抹黑?贪杯误事,年轻人当引以为戒。”
薛老三竟当着周道虔的面,训斥起周斌来。
而这训斥,听在周道虔耳中,却是无比的熨帖,便连贾春也在一边拼命点头,好像薛向说的是人间至理。
受了这番惊吓,周斌的酒意全醒了,赶忙伸手接住薛向递来的大手,用力摇了摇,脸上堆满了惶恐,口中不住应是。
他和周斌年岁相当,且薛向还稍小两岁,然,薛向这番话出得口来,虽老气横秋,可所有人听来都理所应当。
周夫人亦在一边没口子地数落周斌,末了还道,以后再敢喝酒,就告诉他薛叔叔。
和周家众人问过好,周道虔便引着薛向进了书房,他是明眼人,自然知道薛向今番前来所为何事。
说实话,对薛向今次的到来,他心中是无比熨帖的。
先前他站在窗前,凝视浮云,心中想的正是薛向。
在他想来,若是薛向今日便至,证明此人果如传说中那般重然诺,守诚信,是值得信赖追随的人,若是三五日后方给自己答复,那他周某人便另作考量,也算不得负义忘恩。
可没想到,不过中午,薛向便来了,如此一位肯顾虑他人感受的盟主,怎不值得众人为之效死赴命?
的确,官场上往往只讲利益,不讲恩义,可官员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的感情,薛向做人能到这样的地步,也就难怪戚喜,孟俊,谢明高这等老狐狸甘愿为他卖命,遇大风大浪而不动摇,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的确值得自己效死。
进得房门,周道虔引了薛向在靠窗的太师椅上坐了,替薛向分好一壶碧螺春,开门见山道:“薛市长,恐怕我要改注意了。”
他此话出口之时,双目便紧紧锁死在薛向脸上。
周道虔失望了,他不曾从薛向的脸上看见丝毫的惊讶,只见他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茶,良久才放下杯道:“道虔书记,您可要想清楚,留在蜀中势必要遭遇一系列的波折,我跟那位的关系你也清楚,又因为我们在德江的交情,您留在蜀中,难免被被他针对,而如果您要是想出外,江汉,吴中,闽南这些地方,我都可以帮着您推荐,即便是有别的心仪的地方,我可能也能帮点小忙,您可要考虑清楚,今天的决定一旦作出,未来再想变更,怕是也难了。”
周道虔掏出一包小熊猫,分了一支给薛向,自己燃起一支,深深抽一口,吐出一团烟雾,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就钉在蜀中了,干久了,对蜀中的感情太深厚了,换了别地儿,我怕真不习惯。至于别的什么打击报复,我是不怕的,我相信蜀中的这片天空还是在党的光辉笼罩之下,不是哪个人的私人帝国,也不是哪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你不用再劝。”
周道虔的话音很是自信,似乎丝毫不为未来的艰难处境所担忧。
当然,周道虔不是不知晓自己留在蜀中会遭遇怎样的局面,先不说因前番阻击薛向,在常委会上遭遇了耻辱性的失败,可谓是他周道虔仕途之上难以抹去的污点、
而继续留在蜀中,这个污点便会放大,唯有远去它省,这个污点才有可能慢慢淡化。
此外,就冲他周某人这段时间在德江没少帮着眼前的这位薛衙内和省里的那位搞对抗,以那位睚眦必报的脾气,和向来不容反抗的霸气,他周某人留在蜀中,受到那位的打击排挤几乎是一定的。
有这两方面原因,他周道虔再决定留在蜀中,似乎是政治上的重大决策失误。
可真实的情况是这样吗?周道虔这位政坛老狐狸当真就这么傻嘛?
自然不是!
如果说从一开始,他周道虔被薛向动用政治利益说动,在黄思文组织的决胜常委会上动用书记的一票否决权,翻了黄思文的裁盘。那时他周道虔确实一门心思想着给这位讨厌的薛衙内卖一把子力气,好换取未来的政治新生。(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副省
然,及至最近一段时间,双方精诚合作,周道虔对薛向的人品、能力又有了新的了解和定位。
说来也是,人本来就有千面,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面相,便是杀人犯,在其亲人眼中,不也是孝子慈父?
昔年,双方为敌,周道虔看得的自然是薛老三的诡诈,阴险,妄自尊大。
如今,周道虔和薛老三合作,便不由自主变换了角度,看到的则是薛老三身为领头人的睿智大气,从容不迫,这看法一改变,原来的想法也就发生了改变。
周道虔之所以忽然想留在蜀中了,道理很简单,留在蜀中虽然危险,但效益惊人。
一旦他周某人压在薛向身上的重注,也就是薛向在和那位的争斗中,最终胜出,他周某人未来的收获是极其惊人的。
之所以做此选择,那是身为老牌政客的周道虔政治敏感性惊人,事到如今,他怎会看不出来,那位已到了强弩之末。
不说别的,单看那位一反常态,如今的行事,越发没有了章程,完全抛却了政治操守,肆无忌惮地动用手中的权力,对薛向这位低了数级的政治后进,进行全方位的打击,便能知晓那人已然是孤注一掷了。
然,刚不可久!
那人到底是一省之尊,手中的权力来源于组织的赋予,然组织也不可能任由谁妄用权力。
过线越严重,将来的反噬则必然越重。
如今。蔡行天对薛向的进攻,可谓迅疾酷烈,但注定不可执久,因为已然过线多多,这种滥权的政治反噬必定随后到来。
只要薛向撑过了这头三板斧,等待那人的只能是黯然收场。
而一旦薛向撑过去了,那他周某人未来的收获必定十分可观,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位薛衙内在省里的能量,毕竟,若是省里无人替他薛向维持局面。便是薛衙内有通天背景。也被蔡行天利用程序正义干掉了。
而一旦那位倒下,蜀中将留出极大的权力真空,省里若是再有人肯运作,届时。他周某人岂非是眼前这位薛衙内手中填补这权力真空的最好人选?
此外。周道虔改变主意。留任蜀中,还有另一重要原因,或者说这个原因才是导致他留下的主要因素。那便是对薛向的感情投资。
因这两人一直以来的敌对关系,双方虽然合作有些时日,但曾经留存的冲突、芥蒂并不可能迅速化去。
而如今,他周某人舍他地,而就蜀中,便是在亮明一种姿态,一种和他薛衙内同生共死,共抗风雨的姿态。
有了这个姿态,且最终薛衙内真的挺过来了,那他周道虔就属于根正苗红那一拨里的了。
就像当年有过长征经历的红军们,后期都成了政治正确性的代表,即使在那十年,有着长征经历的干部即便挨整,也能受到特殊关照。
如今,周道虔打得便是这个主意,在他看来,这个感情分一旦赚足,他周某人在薛衙内的阵营中将迅速进行华丽的变身。
正是有着这番考量,周道虔才决议继续留守蜀中,忍耐那难熬的黎明前的黑暗。
当然,既要下注,周道虔这种精明的政客,就不可能忘却整场赌注的另一个核心,那便是薛向到底待他周道虔如何?
若是薛向心中对他周某人芥蒂仍深,即便是最后,他周某人赌胜了,也不过是白忙一场。
毕竟他和薛向合作日短,虽然合作期间,他对薛向的印象大改,也从其它渠道知晓的,都是对薛向的极佳评价。
可旁人口中听来,也只能是道听途说,哪有亲历来得直观。
是以,今番归家,他便对外宣称闭门,其实,等的就是看薛向如何动作。
归得家来,面虽平静,心却渐忧,以至于长久矗立窗边,观望浮云苍狗,患得患失起来。
在他想来,若薛老三在今日之内赶来,便证明了他周某人对这位薛衙内重情重义的推断,无措。
若是这位薛衙内真把他周某人当了破抹布,用过之后便扔掉,根本不来相见,只待在外地寻个地方将他周某人打发了。
那这样的人,也就不值得他周道虔下如此重注了。
然而,薛老三根本没让周道虔等上一天,不到中午,他便提着酒瓶,姗姗来迟。
至此,周道虔彻底放下心来,也毅然将自己的仕途乃至身家性命绑上了薛老三的战车。
却说,对周道虔的“出尔反尔”,薛老三丝毫不觉惊讶。
周道虔能看到的,他薛老三早已想到。
因为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期,双方已然要刺刀见红,分出胜负,也在这一念之间。
若在不熟悉内情的旁人看来,省里那位要收拾他薛老三乃是轻而易举,双方胜负哪里还有疑议。
唯有知其内情的人才知晓,眼下的局面非是省里的那位占据优势,而是他薛老三已然一点点地挽回了局面。
那边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已然在省内外惹下了太多的积怨,他薛老三只需挨过这三板斧,便能完美收官。
在这个时刻,周道虔若是还不知取舍,要打退堂鼓,那说不得他薛老三就真要看低此人了。
却说,周道虔一番话罢,薛老三道:“既然道虔书记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唯有预祝老书记鹏程万里,大展宏图。老书记是德江的功勋之臣,你要走了,自然不能没些动静儿,就由我代表市委,出面为道虔书记组织一个欢庆会,咱们市委市政府也代表德江四百万人民好好送送咱们的老书记。”
薛老三从来都会做人,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丈。
“这话怎么说的,用不着,用不着,我还在蜀中,又没远去,送什么送,省些经费,帮扶困难群众是正经,不闹这些虚礼!”
嘴上如是说,周大书记脸上那笑得快断裂的纹路,实实在在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大丈夫行事,不就只求名与利,且为官之人,谁不渴求好名声,薛向这是明摆着送他大礼呢。
薛老三言出必行,果然在数日之后,替周道虔举办了一个隆重而盛大的欢送会。
市委除了有数的几人没出席外,德江四套班子,各群众团体,工会,妇联全体出动,在一号礼堂,彩灯高悬,鲜花大张,共送周道虔。
如此隆重的场面,险些没让周道虔激动得掉下泪来,最后的讲话中,数度哽咽,显然也是动了真感情。
的确,不管德江的飞跃是谁一手促成的,然,德江却是在他周道虔主政期间完成了华丽的转身,这一点是谁也无法抹杀的。
会上,周道虔回首了他入主德江的这些年,谈到了德江由曾经的衰落到如今的兴盛,整个心中都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愉悦感。
当然,周道虔没有忘记是谁带来了今天的这一切,当日周道虔讲话的最后,几乎用尽了各种饰美之词来褒赞薛向。
最后的欢送酒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周道虔足足敬了薛向三大杯。
无疑,周道虔的这番最后告白,又助薛向将威望拔高了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也向德江释放了一个政治信号,那就是薛市长为人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想当初,周书记和薛市长是何等的水火不容,而走到今天,两人竟能化干戈为玉帛。
可以说,这个政治信号是极有用的,帮助了许许多多人化解了对薛老三的疑虑和担忧。
薛老三赤手空拳,在德江打出一片天地,这期间,得罪的人物不在少数。
而如今,他大势已成,别人不敢明面上和他对抗,可暗里和他保持距离,弄些阴谋狡计,各种不作为。
无疑,也加大了德江的政治内耗。
而周道虔在最后的欢送宴上对薛向表现出的无比欣赏和敬重,传播出的积极信号,则极好的抵消了这种政治内耗。
任谁也会盘算,像周书记这种曾经恨不得食活土匪之肉,寝活土匪之皮的人,都能被活土匪原谅,自己又担心个什么。
当然,周道虔无心所为,造成的积极意义,也是薛老三始料未及的。
不过,薛老三组织这个欢送会也是另有深意,抑或是为周道虔献上一份厚礼。
除了酬周道虔领导德江这些年的功劳,更大的因素是想为周道虔营造一种政治声望,毕竟,周道虔决议留驻蜀中,未来必然遭遇那位的政治绞杀。
而薛老三这番处心积虑,为周道虔营造政治威望,则是想让那位在下手之余多些顾虑,要考虑清楚,向一位功勋卓越,深受德江政坛认可的功勋元老痛下黑手,会承担怎样的政治后果和舆论风暴。
果然,薛老三的这招随手闲棋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很快,周道虔的任命便下来了,其职务是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水利厅厅长。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任命。
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明确了周道虔的副部级级别,也就是说,周道虔的官场级别从正厅一下越级到副省,乃是仕途上的极大进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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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山雨欲来
可实际上呢,那位蔡书记玩了出明升暗降,要知道此前周道虔可是全蜀中仅有的三个市委书记之一,且在其任上,德江的经济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周道虔升任省委省政府重量级大员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便是一步跨到省委常委,也绝不算突兀。
即便进不了常委会,挂一个副省长的衔绝对绰绰有余,可如今倒好,周道虔却是顶着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这个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养老的职务,跨进了副省级行列。
其实职更是由煊赫八面的德江市市委书记,转任了水利厅这个事繁权小的边缘衙门。
总得说来,这是周道虔仕途上的一次重大失利。
然,也体现了蔡行天精妙的官场斗争手段,因为从明面上讲,周道虔也确实是升格了,做出了成绩,省委没有亏待你,给予你了职级上的提拔,从正厅跨到了副省,成了共和国最高行列中的那数万个干部中的一员,省委并没有亏待做出功勋的同志!
要说,往日里蔡行天使用这种手法拿捏不听话的下属,那是顺理成章,谁也说不出什么,这是省委领导的权力运使艺术的体现。
可如今,周道虔在德江之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一意孤行,已经惹起省内外的诸多杂音。
今次,又对周道虔这等功勋之臣下软刀子,又恰逢薛向在德江导演了一出轰轰烈烈的周书记欢送会,帮着周道虔刷足了声望。便给了许多早已对那位蔡书记心怀不满之人出气的由头。
一时间,明里暗里,省里多了许多对蔡行天这位南天王的不满之声,认为其因私废公,太过纠结于斗争,失去了掌控大局的风度和气度。
至于这些不满之声,对蔡行天起没起影响,外人自不得而知。
但唯一知晓的是,周道虔在水利厅上任之后,倒是再也没受过任何人的刁难。
当然。周道虔的转任以及欢送会等皆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薛老三从周道虔家辞行而出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半,距离一早市府秘书长刘洪到桃林边通知他的下午召开的那个新书记见面会,不过半个钟头。
是以。薛老三也不耽搁。脚下加快几步。急急朝一号会议室所在的综合楼赶去。
按照体制内的会场规则,以他薛老三在市委的靠后排名,召开这种级别的会议。他的确应该早些到场。
然,薛老三之所以行色匆匆,并非是因为担心迟到,谁会给他脸色,而是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真想知道那位蔡书记又给他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上午,周道虔调令下来时,省里蒋省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履职德江的极有可能是锦官和渝城的重量级首长,因为这两个经济强市皆是那位蔡书记的根基所在,其麾下的精兵强将皆毕集于此,能征善战之辈极多,且还特意点出了几位可能性最大的官员的名姓。
然,薛老三却不认可蒋省长的判断,他已然思虑的明白,今次的那位蔡书记不出手则已,出手必石破天惊,因为薛老三自信留给那位蔡书记的时间不多了。
以那位蔡书记的明豁,自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以想见那位蔡书记最后的几次进攻,必定山呼海啸。
果然,当省委组织部长向问天宣布,同行进屋的省委秘书长曹力代理德江市委书记的时候,一众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德江上层建筑们,也险些忍不住要惊呼出声了。
谁都弄不明白省委或者说那位蔡书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这完全是要逆天的节奏啊。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这个任命都寻不到丝毫合理的迹象,德江市委书记,竟然由省委秘书长代理,按照官场伦理来讲,简直是乱了章程。
首先,副省级领导担任市委书记,德江够不上这个规格!
虽然说眼下德江的经济发展极快,大有赶二争一之势,可相比民国时期的陪都渝城,上千年的蜀中省会锦官市,德江无论从政治底蕴和经济底蕴都还差着不小的距离,渝城的市委一号也不过才进省委常委,排名还在曹力这个省委秘书长之后,而锦官市的市委一号,只挂了个副省长衔,连省委常委班子也没进入。
如今倒好,德江的这个新晋的老三,在规格上竟然超过了渝城和锦官市,这简直从何说起。
除此外,这个兼任本身也存在着巨大的问题,省委秘书长曹力掌管的是省委最具份量的办公厅,身为省委大管家的曹力,本身便诸事烦多,忙碌异常,若是再兼任德江市委书记,两边的事由合二为一,便是神仙也理不清头绪。
省委若是从全盘的大局上考量,无论如何,不该做出这般荒唐的决议。
毕竟,总不能全省上下,除了这位曹秘书长,就再找不出第二人可以担当德江大局了。
是以,向问天方宣布完曹力的任命,所有人瞬间都懵了。
然这所有的模糊之间,却存在着唯一的清醒,这唯一的清醒不是别人,正是薛向。
的确,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不该由曹力来代理德江的市委书记,可有一条理由,那就是那位蔡书记需要一个绝对的心腹来镇压德江的局面。
而那位蔡书记主政蜀中这些年,若论心腹,当有不少,为何单单派了曹力这个省委大管家,且派这个大管家的阻力势必极大。
因为他几乎颠覆了官场的兼职潜规则,而选用渝城,锦官市的地方大员显然阻力就要小得多。
那位蔡书记明知如此,缘何还要一意孤行?
原因很简单,他需要一个职位,威望都能稳稳盖住德江众官,压服场面的人,显然,曹力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身为省委秘书长,不仅在职级上高了场间除黄思文以外众人整整一级。
官场之上,高半级便是绝对的领导了,高过一级,按照党的组织章程中,下级服从上级的根本原则,作为下级,几乎连反抗的声音都发不出口来。
毕竟,那位清楚,以如今的德江,换个寻常人物还任书记,根本弹压不住局面,谁叫这德江早已被薛老三经营地风雨不透。
这个时候,蔡行天能做的也只有是以力破力,用蛮力打破薛老三对德江权力场的千结之网。
一言蔽之,曹力有千条万条理由不该来此,也不适合来此,但有一条,因为他蔡某人要收拾薛老三这刺头,曹力也就必须来此。
在众人的震惊的目光之中,曹秘书长,不,曹书记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说。
首先,曹书记肯定了德江发展建设的成就,尤其是对他的前任周道虔,给予了极大的褒扬,肯定了周道虔这些年在德江的工作成绩,并代表省委对周道虔为德江这些年所做的一切表示了感谢,最后还号召与会所有人为周道虔献上了掌声。
走完了例行公事,曹书记话锋一转,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履历来。
其实,他曹书记身为蜀中省委常委,乃是蜀中的有数领导,与会众人,皆是蜀中相当层次的官员,又如何会不知晓他曹书记的履历。
毕竟,精研上级主要领导的履历,乃是从政为官的必修功课之一。
曹大书记自也不会蠢到以为场间众人都不知晓他的过往,然,曹大书记还是坚持不懈地搞着自我介绍,其中的意味已然十分清楚了。
但听曹书记从他在人民公社干会计时说起,一直讲到他辗转蜀中数地担任了两地的行署专员,一任地委书记,直到如今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一番介绍,足足用了半个钟头,其间更截取了他曹某人从政期间所干下的得意之举,做了重点说明。
似乎如此一介绍,他曹大书记在众人眼中的的形象立时便能鲜活起来,可事实上,场间众人就没有一位在认真听他曹大书记叨叨这些大家皆已知晓的废话。
所有人都在品味,咂摸曹书记这番话内里的含义。
两任行署专员,一任地委书记,嘿嘿,真是扎实而丰满的履历。
曹大书记不厌其烦地介绍人皆知晓的履历,无非是在炫耀“武力”,广而告之:我曹某人不是好惹的,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今次我来德江主政,你们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不要自找不痛快。否则,我老曹就要降龙伏虎。
介绍罢履历,忽地,曹书记的话头来了个惊天转折,但见他重重一拍桌子,沉声道:“同志们,我很痛心呀,这一年多的时间,德江的经济建设确实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在政治建设上却是混乱地一塌糊涂。”
谁也没想到,好端端的,这位曹书记便降下了雷霆霹雳,霎时间,所有人便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听他曹书记说话。
所有人皆知晓,该来的终归是来了,两边的战斗不倒下一个怕是永远不会休止,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把抓
果然,曹大书记随后的话便越发疾厉起来。
“德江的情况我很清楚,我人虽不在德江,可德江的情况,我一直在关注着,我眼睛亮堂得狠,外面都说德江的宗派主义,小山头主义思想严重,我本以为是谣传,可这几个月德江发生的一出接着一出,完全是在证明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某些人立山头,搞宗派,拉小圈子,跟市委市政府搞对抗,抢班夺权,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翻执政党的天?”
说着话,曹力不住地用指节重重地扣着桌面,直敲的啪啪作响。
疾言厉色,和着这震颤强音,立时让所有人色变。
曹书记居然不停,接着道:“我奉劝某些人不要以为立了点功劳,做了些事业,就可以骑在党和人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同志们都对省委派我下到德江代理这个书记很是不解,是呀,整个蜀中强兵悍将不少,怎么偏偏就你曹某人来代理这个市委书记,少了你曹某人,别人就干不好了?你曹某人还兼着省委秘书长,管着偌大的一个省委办公厅,权力还不够大?事儿还不够烦?你确信你能干好这个市委书记?”
一连串自问式的排比句之后,曹力低沉了声音:“是的,我确实难以两头兼顾,一身兼着两大职务,我肩头的担子重得能压碎我的脊梁骨,可我不兼着,谁来兼?谁来干?如今德江的政治生活一片混乱。你们以为省委难道就没考虑过我出任德江市委书记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吗?可此刻,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在这里,我可以明白地告诉某些人,有我曹力在德江一天,就收起你曾经的那一套,我不吃这个,全体班子成员,德江市自我一下,所有人都得跟德江市委保持高度一致。凡涉及副处级以上人事调动。五万元以上财政拨款,都需上报市委备案,经由我过目批准,我知道某些人肯定又在嘀咕我曹某人搞一言堂。家长制。在这儿。我可以跟你们交个底,我曹力搞的就是一言堂,家长制。什么时候德江的风气正了,政治生活正常化了,我曹某人不用你们赶,自己拍屁股走人,把位子留给你们,搞你们的民主建设。”
曹书记话罢,场间久久无声,的确,众人皆被曹书记这般蛮狠,霸气,却又坦诚到了几点的讲话震惊地无以复加。
令众人震惊的不是曹书记上来就剑指薛向,明讽暗喻,攻击不停,因为场间皆是明眼人,知晓曹书记今次下至德江所为何事。
他们震惊的是这位曹书记这番讲话竟是如此地蛮狠,霸气,却又坦诚至极。
毕竟,在这个层次的会议上,从不曾有人敢将一言堂,家长制**裸地端上桌面,这位曹书记可算是开了先河。
震惊方过,不少人又暗暗皱起眉来。
这会儿他们皆想明白了,这位曹书记带着这番慷慨陈词完成了就职演说,薛市长今后所面临的局势就险恶了。
因为曹力直接将家长制,一言堂摆了出来,当众宣讲,也就为他今后的执政方式做了背书,今后这位曹书记即便是凡事一言而决,处处霸道行事,有了今番讲话的背书,他再做出蛮野之举,任谁也不便指摘。
谁叫人家曹书记有言在先呢!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到要利用曹力在如此级别的会议上大放厥词来做做文章,趁此机会来早早打消掉这位曹书记的脾气,傲气。
可存了这般念想的人稍稍一动脑子便又偃旗息鼓了,因为这位曹大书记的确有说这番话的底气,无他,还在这位曹大书记的显赫级别上,省委常委号令德江众官,说些霸气侧露的话,即便是出了格,那也是无伤大雅之举。
下面的干部若真敢揪着人家曹书记的这几句话大做文章,岂非证明了他曹书记先前所言未错,这德江的确是宗派主义,山头主义严重,他这个省委常委才下德江的第一天就有人敢定着跟他干。
如此,省委会朝谁身上打板子还用细问吗?
想通此节,不知多少人心中暗暗震撼于曹力的政治智慧和斗争经验。
谁能想到人家的一个貌似莽撞的发飙举动,竟轻轻松松地将德江的最高权力掌进手来,还让你连反驳也是不能。
一场见面会,旁人根本来不及显露场面,就结束了,简直就让这位曹书记办成了完美的个人表演。
会议方散,整个德江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稍稍有点政治敏感性的人皆知晓一场天地碰撞已然来临。
在见面会上,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个人表演后,曹大书记便立时进入了角色。
此后数天内,他频繁地下地方,进工厂,组织召开各式各样的会议,他的身影一时间遍布德江三区四县各个重量级政府机关。
每日的晚间新闻几乎成了他曹书记的个人政治秀时间,三十分钟的新闻倒有二十分钟得出现他曹书记的镜头。
没多久,整个德江都知道了,市里来了位爱表现的书记,威风,霸道,脾气惊人。
一时间,整个德江官场的政治空气也为之一肃。
曹力下到德江的第五日,德江终于降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雨水不大,淅淅沥沥,颇似那哀怨美人的惆怅低泣。
这种雨天最是叫人烦心,若是它畅快淋漓地下,能滋养土地,润泽山河,让人便是淋了雨,心中也能畅快一些,可偏偏,这种淅沥下雨,聚不能成水势,沾衣又湿身,最让人厌恶。
唯一的作用,恐怕是清洗得窗前的一株一人多高的美人蕉干净清泽了不少,较之以往,爽目了几分,至少站在窗前,安静抽烟的曹大书记是这般想的。
“首长,喝茶。”
踌躇了许久的秘书赵刚,捧着一杯茶站到了曹力身侧,关于要不要打断首长的沉思,赵刚在心中犹豫了许久,但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首长这一站快有半个钟头,于是,他再也憋不住,只好出言打断,借着送茶的机会,让首长拉回飘远的思绪。
“放那儿吧,我现在不喝。”
曹力重重看了赵刚一眼,看得后者后脊梁骨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看会儿雨,没事不要叫我,无关紧要的人等一律挡下。”
曹力吩咐一声,双手扶着窗台,便又向窗外望去。
如果说调来德江是一场噩梦的话,那眼前这优美的园林式家属区,便是这场噩梦中唯一的亮色。
澄碧清澈的瘦湖,已凋残的荷花荡,远处玉龙奔腾的玉女山峰,这大自然的绝美风光,瑰丽神奇,只需轻轻一推窗,便能收入眼来。
这对在省委坐惯了钢筋水泥堆砌的办公大楼的曹力来说,可以算是难得的享受了,不过,景色再好,也难驱走曹力心中的忧郁。
是的,他把此赴德江比作一场噩梦,因为他知晓今次所干的是件倒霉的差事,胜未必有功,败则在劫难逃。
一边是权势掀天的衙内,一边是恩义极重的长官,夹在中间,曹力能不烦恼吗?
如果说,辞官不做,可以躲避眼前的风波,他曹某人定然毫不犹豫地立时写就辞职报告。
可偏偏他不能,老长官的多年栽培和大力提拔,如今却成了套在他曹某人身上的厚重枷锁,是卸不掉,更不能砸,唯一能干的便是顺着老长官指引的方向一头扎下根去。
抛除这心中的不乐意,曹力还为眼下的局势担忧,德江的局势也让他深感忧虑。
这几日的走访,他曹某人看似威风八面,所到之处无不是隆重以待,他更是使出了霹雳手段,拿下了几位被抓住错漏的苍蝇,展现了自己的爪牙,亦对几位颇有学识的青年俊彦,进行了奖励提拔,宣示了手中的无上权威。
原以为这般恩威并施,能彻底压服局面,收揽人心,从而起到农村包围城市的奇效,最终以外围的变化,彻底影响常委会的势力分化。
可他不曾想到,经过自家这么一番处心积虑的折腾,眼前的局势却是未见丝毫好转。
这一点,无需看别的,作为体制内的老人,曹力很清楚,对于一个刚刚履新的领导,门前的喧闹程度,则完全体现了该领导的热度,以及权力场的强度。
他原以为经过了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德江的局势不说彻底被他搅动,至少也该发生稍稍的偏转。
然,这几日登他曹书记门的,除了黄思文,邱跃进,顾俊明这一支苟延残踹的力量外,便是那些失意的边缘人物,抢上前来烧他曹某人的这口冷灶。
而市委市政府的其他领导和核心单位的负责人竟是一个也未前来见驾,便是那德江有名的政坛墙头草孙明孙副书记,今次也像是在墙上生了根,再不随处摇摆。
这一切的非同寻常,怎能不引起他曹大书记的密切关注?(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下马威
其实,他曹某人下德江前,已经对德江的局势有了个整体的了解,并也三番五次地听人讲,薛向区区一个副市长,竟将德江的各方的势力协调整合,编织得风雨不透。
此前,曹力还以为这只是传闻,毕竟,说破大天,薛向也只是个区区副市长,常委会排名如此靠后,此等人物有哪一点足以压服德江,令群雄束手?
而如今,他曹某人才算彻底颠覆了对薛向的认识,眼前的这个对手虽然年轻,实在是老辣得紧,不愧是能逼得老长官心火极旺,大失方寸的家伙。
“如此对手,真是难缠啊!”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曹力不由得暗自嗟牙。
然,他心中的斗志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消灭。
既然掺合进来,他便存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他曹某人从来就不是个蛇鼠两端的人,即使摔倒,那也得倒在冲锋的路上。
忽地,曹力重重一巴掌拍在窗棱处,折步向办公桌走来,说道,“小赵,组织部把各单位的人事编制表都送过来了吗?”
“送过来了,今天一早白部长便送过来了。”赵刚打了个激灵,慌忙应答。
曹力在办公椅上坐了,“好,现在就拿给我看,另外,你给财政局打个电话,让江方平下午两点十分来我办公室。”
赵刚应了一声,便疾走几步,行到曹力办公桌边,帮他把那份组织部呈报的人事编制表寻了出来。
曹力接过文件。便打了开来,静静翻阅,还没看两张,咚咚两声,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黄思文含笑立在门边,温声道:“曹书记,您找我?”
曹力头也不抬地道:“进来吧。”
丝毫没有寻常书记给予副手的应有尊重,黄思文脸上一暗,便步了进来,主动向一边的会客区的沙发行去。
“到这边来。”
曹力又招呼了一句。伸手抓过了笔筒里的一支墨黑钢笔。没事儿人一般,在身前的文件上写画了起来。
“书记,您找我来是……?”
不知觉间,黄思文便略去了那个曹字。的确。他盘算了一遍。要想和这位老资格分庭抗礼,自己的确还缺些火候。
哪里知晓他一句话还未说罢,便又被曹力打断。
“黄市长。等一等好吧,让我把文件看完。”
曹力依旧头也不抬地说着话,翻看着文件。
噗,正端着茶水向黄思文走来的赵刚,手上一晃,溅起的几滴水掠过杯缘,打在地上,印出了不小的湿迹。
黄思文已然幽黯几分的脸蛋迅速涨红,他真没想到,曹力竟敢跟他来这一套。
是的,曹力玩的这一套,官场上司空见惯,通常是领导为敲打下属之用,故意把下属叫来,却又不听其汇报工作,甚至对其不理不睬,自己自顾自地翻看文件,让下属在一边枯等,承受心灵的煎熬。
可这都是级差极大的领导和下属之间才采用的敲打法门,可曹力和黄思文却是搭班子的伙伴,一个书记,一个市长,虽然,行政级别上有着较为显著的差异,可当以在德江的职位论之,两人仅隔一步之遥。
可以说,曹力的这般敲打手段,于黄思文而言,乃是莫大的侮辱,霎时间,黄思文真想甩手而去。
可这念头浮起,旋即又消逝了,的确,他不敢,因为他甩手而去,将彻底得罪这位蔡书记派下的钦差大臣,也就间接地和蔡书记翻脸了。
如今,他被邱跃进彻底拖进了围剿薛老三的烂泥塘里,便是想反过身来,再和薛向和好,亦是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他,只能死死地拴绑在蔡行天、邱跃进的这两棵歪脖树上。
除此外,他和曹力的交往极深,且素有摩擦,因着曹力的身份和斗争经验,他黄某人在其手下可没少吃亏。
可以说,在黄思文处,曹力将秘书长的积威已深,如今想让黄思文鼓起勇气翻曹力的盘子,那自是千难万难。
既不敢走,黄思文只好留了下来,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的羞愤险些将他烧得晕倒过去,这一站就是半个钟头。
终于,曹力合上了文件夹,将视线打在了黄思文脸上,但听他道:“思文,腿站酸了吧,那也比心酸的强,你瞧瞧,你下到德江才多久,怎么就混成了个透明人物,我下地方的这几天,德江的干部好像都不知道有你黄思文这个市长,不少人甚至还以为人家薛向是正印市长呢,要说你下来时,蔡书记和我可没少给你支持,可你如今又是拿什么局面来回报我和蔡书记的?说你是稀泥扶不上墙也不为过。”
曹力先前拿老领导的派头,用“罚站”拿捏他黄某人,黄思文原本就极是膈应,可他万万没想到更激烈的还在后边等着他。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是这种局面,他甚至丝毫没有被曹力训斥的心理准备。
说实话,自打曹力下德江后,对他黄某人也甚是尊重,每每开口皆是以“思文市长”呼之,和他黄某人在省委时的“小黄”,已现天渊之别。
黄思文原以为他黄某人今时不同往时,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昔日曹力身下的区区小秘书,而是真正能跟曹力鼎足而立的德江市长。
是以,这几日他心情也颇为愉快。
当然,这愉快心情的背后,并不仅仅是为在曹力这个老上级处寻到了尊严。
更多的则是因为曹力到来后,德江政坛发生的新局面。
不说别的,单是活土匪那一帮人,自打曹力到来后,便彻底偃旗息鼓,没了动静儿。
连着几日,曹力罢人提人,只在旦夕之间,德江市委最高权力转瞬就被这位曹书记拿捏在手。
如此,他黄思文背上的政治压力大减!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曹力对薛向的压制,邱跃进恐怕也就不会有那铤而走险的必要。
他黄思文今日此来,虽是受曹力之邀,可心中打定的主意原本是想中午能寻摸个时间,他做个东道,相请邱跃进,曹力一道聚聚。通过酒桌外交,坚定三人的盟友关系,也好方便三人对德江权力构架的再次划分。
可黄思文便是想破脑袋也未想到,他方进得门来,就遭遇了这么一出。
如此看来,他黄大市长在人家曹大书记面前,哪里有什么政治地位的提升,分明还如昔时在省委办公厅一般,被这曹大秘书长三五天便叫去训斥一次,拿捏地死死。
按说,原本挨了这般呵斥,受了方才那般侮辱,黄思文这极有自尊心的人,该立时甩手而去。
可偏偏,曹力将自己这恐怖的威权形象一立,陡然间,黄思文又像是回到了昔时的省委办公厅岁月,整个人的骨头瞬间都软了,不住地拿手抹汗,嘴上连连应是。
说到底,像曹力这种能从容支撑省委办公厅的省委顶级大佬面前,黄思文的这点政治权谋实在是不够看,三拳两脚便被曹力收拾地服服帖帖。
“知耻而后勇,思文同志,我希望能看到你后续的表现,要是今后你还这般地懒散绵软,那我就得向省委建议帮你换上个适合你的工作了。”
曹力气继续向黄思文头上抛洒着雷霆。
“是是,首长,我不会的……我保证……”
霎时间,黄思文吓得膝盖骨都险些弯了,简直乱了方寸,对曹力的称呼也是一变再变,由原来的“曹书记”,到先前的“书记”,再到现在的“首长”,黄思文简直吓破了苦胆。
细说来,不当眼前的这个德江市长,他黄思文没多少舍不得。
然,黄思文很清楚曹力这番话的威力,若真走到曹力所说的那一步,他黄某人失去的可就不止市长这一宝座,极有可能政治生命从此终结,弄不好就得被剔除出官场队伍。
且他黄某人又知晓邱跃进那天大的秘密,即便有邱跃进所教授的留书存照,用以保全的法子,可谁又知道届时他一纸空文能不能递到上面去?
毕竟若让邱跃进得逞,这德江乃至蜀中的地面上,还有什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所以,黄思文能做的只有是不断地服软,眼见着黄大市长身子便要软下来了,就在这时,邱跃进迅步行了进来。
“曹书记,黄市长,都在呢,正巧,用不着我两下跑了,一并通知到了,今儿晚上我在小东庄摆了一桌,咱们聚一聚,也算是给曹书记接风,毕竟曹书记下到德江一直都在忙碌,我便想尽尽地主之仪,也没抓住机会。”
邱跃进的气色不错,除了瘦得厉害,精气神倒是充沛,像是从薛老三那一出出蹂躏中,彻底走了出来。
“跃进,还敢吃?你呀,倒是有几分英雄本色!”
曹力打趣一句,站起身来,引着黄思文和邱跃进便朝会客区走来。
曹力话音方落,邱跃进面上便猛地以暗,他如何不知晓曹力所指,乃是薛向炮制的那份检举信和云仙阁的消费账单一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敢小看
说实话,薛向的这一手简直是捅在了他邱跃进的腚眼处,比让他受十个党内严重警告还要痛彻心扉,虽然最后关头蔡行天动用无上权力,硬生生使薛向一手导演的那出调职大剧化为泡影。
可此事的发生,给他邱跃进的身心打击却是极大的。
那日只听得黄思文通报的消息的前半部分,他邱跃进便当场昏厥,后续虽然知晓了最后关头被蔡行天力挽狂澜,可邱跃进却还是心颤不已。
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的余波绝不会就此过去,他最担心的是消息传回京城,引发邱老爷子雷霆震怒。
毕竟,邱家是老牌家族,这种家族门风最严,虽出纨绔子弟,但其子弟一旦从政,则必然以最严苛的规矩约束。
像邱跃进这般从政之后,还大肆享受,长期不理政务,包居奢华寓馆,简直是在往邱家脸上抹黑。
尤其是,还引发了老红军检举,传回京城,就是在往邱老爷子脸上印巴掌。
邱老爷子脸上若是挨了巴掌,那他邱跃进还能有好果子吃。
果然,邱跃进方睁开眼睛,黄思文便告知他京中的邱主任给他来过电话,要他醒来第一时间将电话打回去。
邱跃进惶恐万分,他哪里敢立时去复电话,转瞬便想了许多主意,却根本难有措辞。
正在他心急火燎之际,邱鹏举竟又将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中,邱鹏举幷没有像邱跃进想象中的那般暴怒。只在电话中询问了邱跃进几个问题。
一者,他邱跃进还是不是邱家男儿?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简直是小人行径,他邱跃进既然愿意过奢华生活,睡豪华大房,不爱理政,那就马上收拾行囊,早早从云锦离开。
从此后,安静读书。想要过好日子。他邱鹏举的工资能供养地起他邱大少爷。
邱鹏举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听得邱跃进汗流浃背,危急之中,邱跃进总算想到了主意。
在电话里。他一边作了沉痛的反省和深刻的检讨。也答应了邱鹏举。稍后就办理手续离开云锦。
而另一方面,他又摆出了目前德江的实际情况,也就是蔡书记刚否决了市委对他邱跃进的调令。他邱跃进自己办了糊涂事不假,却不能坑了人家蔡书记,他下云锦不过三个月,此番蔡书记为他留任云锦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他邱跃进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一点颜面也不给蔡书记留。
是以,他在电话中恳求邱鹏举,再给他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中,他邱跃进保证踏踏实实做些事情,即便不能做事,也绝不会给邱家抹黑,三个月后,不用邱鹏举来赶,他便向上面打辞职报告,主动走人。
而这三个月时间,正好为填补蔡行天脸面之用。
总不能人家蔡书记这边刚力排众异,这边帮你邱家人挽回了颜面,那边你邱家人自己便拆了自己的台面,自己又过来拆人家蔡书记的台面,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听了邱跃进这番说辞,邱鹏举沉吟半晌,也不得不应下。
的确,对邱跃进会不会在云锦安心主政,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蔡行天的面皮,他邱家人无论如何得帮着维持。
这无关道义,亦无关脸面,而是政治家族的对外形象问题。
最终,邱鹏举答应了邱跃进的请求,又才有了邱跃进这番生龙活虎的一面。
的确,在邱跃进的布置之中,三个月的时间也尽够了,届时,只要无声无息地抹杀掉薛向,让德江留出巨大的权力真空,在这巨大的权力真空之下,他不信自家长辈还能阻止他向上攀登。
不成想,他邱跃进已基本从薛向的打击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然,此刻,曹力一句打趣还是将他心尖抽出得疼。
邱跃进正心肝震颤,曹力又把皮球踢给了黄思文,“思文市长,你觉得咱们该不该跟跃进吃这顿饭?”
有邱跃进这个外人在侧,曹力便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极给黄思文这个市长的面子,这便是他的领导艺术的体现。
私下里,他可以把黄思文训成孙子,让其彻底对己卑服,外人面前,则又体现出一副“兄友弟恭”般的党政一把手大团局面。
实事求是地说,曹力是个霸道、大气型的官员,但更注重领导艺术,毕竟,到了他这个级别,霸道大气有时候是通往上升之路的高山悬谷。
毕竟,他再上升半步,就是那主宰一方的封疆大吏,亦或是那柄掌部委的超级大员,这种层面的领导,上级更看重的自然是其领导艺术。
然,德江的情况不同,他下德江时,德江的权力场已被那位薛市长经营地风雨不透,他若还是讲求什么领导艺术,也许并非撕磨不开局面,可那慢慢撕磨下来,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难尽全功。
可现如今,对那位薛市长,老长官迫之愈急,他曹某人哪里去弄那一年半载的工夫。
是以,他唯有以力破巧,运用霸道权术先将德江的至高权力抓进手来再说。
至于方才在办公室内敲打黄思文,也并非是他曹力要在黄思文面前摆威严,现面子。
如今的曹大秘书长早已过了这种显威风的境界,况且黄思文在他眼中还未上得了台面,他也用不着在此辈面前彰显官威。
之所以如此行事,乃是让这黄大市长警醒警醒,摆正位置,别虚图跟他曹某人争夺战线内部统领权,从而造成战线内部的政治损耗。
然,既已慑服黄思文,他怎么会在邱跃进面前,再下黄思文的脸面。
果然,他一句思文市长出口,黄思文心中竟莫名地生出感动来,急道:“书记说吃就吃,我听书记的,跃进啊,书记是咱们的老前辈,也是咱们的老上级,政治经验丰富,应急能力突出,咱们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多跟书记讲讲,多听听书记的意见,没有坏处。”
邱跃进诧异地瞧了黄思文一眼,笑着道:“行,那咱们都听书记的,曹书记,您说,咱这顿饭吃还是不吃?”
曹力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晃了晃发酸的脖颈,说道:“聚宴总要有聚宴的理由,说是给我接风,大可不必,我都到德江这些天了,还接什么风,再者说,我是老蜀中人,老家就在德江的边上,要尽地主之谊也该是我尽,轮得着跃进你吗?”
邱跃进怔了怔,不明白曹力这句话里到底存了几个意思。
吃个饭怎会有这么些个讲究,难道此人对我有意见?
不至于呀,他新到德江,和我都没打过几次交道,我怎会得罪他?
邱跃进想不透曹力话里的深意,曹大书记又笑着说话了:“跃进,看你这眉眼闪烁,是不是在想我老曹不给你面子,恐怕对你存了什么歪心眼吧?”
邱跃进唬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哪儿,哪儿,我怎么会那么想。”
曹力摆摆手:“用不着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凡事有轻重缓急,饭哪天吃都成,但耽误了大事,我怕以后再想聚着一块儿吃饭就没这么容易了,风波险恶,难道你们二位就还没察觉到那已经刺进骨头里的寒意吗?”
曹力话越说越冷,听得黄思文,邱跃进脖颈处发寒。
“书记,情况不至于这般险恶吧,怎么说局势不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吗?我看,那位薛市长也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恨的主儿,就敢在德江内部扑哧,如今有您掌握德江,他便是胆子再大,还敢冲您呲牙不成?”
黄思文用一尽马屁将他心里话说了出来。
的确,眼前的曹书记已然抓过了德江生杀欲全的大权,单凭这几日,他曹书记罢黜官员,提携青俊,威令所到,顺风顺水,便是明证。
那位薛市长若还存了跟曹书记掰腕子的想法,他就不该让曹书记顺顺利利地干妥这些事,毕竟别看是几个并不重要的任免提拔,但其却清晰地向德江官场传播着一个信号,这信号便是今后的德江人事提拔,将在曹书记的一手掌握之中。
官场上,掌握了人事大权,基本也就控稳了局面。
“跃进,你看呢?”
曹力笑着望着邱跃进说道。
邱跃进原本不知晓曹力先前说出那番话想要引出什么,黄思文这一接茬,他反而从黄思文话里的破绽获得了灵感。
当下便听他道:“我不同意思文市长的意见,不管我以前对这个人的评价如何,但我现在要说的是,薛向绝对是个有勇有谋,思虑深远的家伙,至于说他畏惧曹书记,这就说得有些远了,想当初风景区招商之际,省委省政府都一律主张梅山,银山各占其一,可偏生这位薛市长横空杀出,硬生生截了梅山,银山的胡,为此,负责住持招商的常务副省长李星雨同志大为光火,其后,便又和薛向明里暗里交手数次,最后,李省长的结局如何?就不消我说了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李星雨和薛向之争,邱跃进听黄思文讲过,他本想展开来论述,可瞧见一边的黄思文不住朝自己使眼色,才草草收拢了话题。
邱跃进猛地醒悟过来,他方才这番话分明是在长薛向士气,灭曹书记威风。
他说常委副省长李星宇都摔倒在了薛向脚下,若曹书记是个心眼儿小的,岂非要理解为连堂堂常务副省长都败倒在了薛向脚下,你区区一个省委秘书长有什么好折腾的。
话未至,意已到,真是叫人尴尬万分。
“跃进,你接着说,思文你也不用打眼色,我曹某人还不是听不得别人讲话的人,如果连现实情况都不敢正视,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肩负党和人民托付的事业?”
曹力摆摆手道,显露非凡心胸。
“还是老领导风格高,心胸广。”
黄思文适时献上马屁。
邱跃进撇了撇嘴,心下豁然猛地生出警兆,再朝黄思文眉眼看去,心头暗叫不好,这黄市长分明已经被这曹书记拿捏地死死的,这叫他邱某人以后如何筹措局面?
原来,曹力下德江,邱跃进心中虽表示欢迎,却也暗藏了心思,他想得很远!
如果把眼下的局面比作国共抗战,薛向是那侵略者的话,邱跃进和曹力便是那抗战双方主力,而这黄思文就是那颇具实力的民盟。
眼下抗战还未胜利,自诩为正统的邱跃进便想着抗战胜利之后如何接手局面。届时,他和曹力还能否劲儿往一处使,他邱某人并无十足信心。
而这个时候,民盟这个第三方的力量,也就是这位黄市长的意见和力量,就显得前所未有的重要起来。
前两日,趁着曹力频频出击地方之际,邱跃进便拉着黄思文计较许久,商量的无非是等彻底稳住局面之后,两人如何合作。从曹书记手中分润权力。
彼时。黄思文自信满满,要他邱某人放心,大言旦旦说什么他这个市长也不是白给的,总不能什么都让曹某人一个人说了算。叫邱跃进听得心中何等熨帖。
可如今。再看黄思文一脸的奴才相。拜服在曹力脚下,一口一个书记首长地猛叫,邱跃进哪里还不知晓。自己此前所谋,早被这位精擅权谋的曹大书记随手破去,眼下这位黄大市长已然败服在曹大书记座下,乖乖听用。
“跃进,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你不用多想,接着说,早就听说你跃进是邱老家的千里驹,聪明剔透,肯定有能教我的地方。”
曹力瞥见邱跃进眉宇深沉,目光不定,原以为邱跃进还在为方才的失当之语积思难遣,遂出言关怀。
邱跃进猛地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思文市长说得对,是我口没遮拦,言语不当,但我要说的是,薛向此人绝非胆小之辈,他连蔡书记都干硬抗,你说他害怕什么?既然薛向没有被蔡书记吓倒,可这几日,曹书记整肃纲纪,扶正人心,拨乱反z,薛向以及他那个小团体,为何全无反应?难道他们真的甘心就此退出德江的政治舞台?不,这是不可能的,主席说得好,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薛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将好容易汲取到的大权拱手相让呢?我认为薛向一定在酝酿着什么,或者说正在积蓄着力量正准备给曹书记献上一份‘厚礼’呢。”
邱跃进话音方落,曹力厚重的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肩头,拍得他肩膀发酸,但听曹力喜道:“跃进啊,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你是名副其实的邱家千里驹,邱主席后继有人,我真是由衷地替老领导高兴。。”
曹力的这番赞叹还真是由衷而发,他完全赞同邱跃进的分析,他先前心神不宁,久久矗立窗前,便是在为德江的局势担忧,也正是在思忖着薛向为何全无动静。
的确,邱跃进说得不错,没有谁甘愿放弃手中的权力,薛向也一样。
而且,事到如今,他曹某人对薛向已经有了一个清晰而全面的认识,若非处在敌对的位置上,他真想对此人比出大拇指,道一声天纵英才。
且不说此人干出的那一件件惊世功勋都是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单说此人年方弱冠,便浸淫政治,宛若积年老狐,和老长官这般政治高手争斗起来,亦是拳来脚往,有模有样,丝毫不落下风,还逼得老长官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如此人物,堪称妖孽。
正因如此,曹力亦不相信就凭自己刚使出的这一招半式就能轻松撂倒此人,此人眼下毫无动静,恐怕真如邱跃进所言,在酝酿着什么,而这一点,也从他曹某人如今的门庭上可以清晰地看出。
若是他曹某人真的威权已立,掌控德江,可怎么到今天,德江的权力场中核心人物还无一个前来登门拜访呢?
事实证明,德江的人心还在那位薛市长处,德江的政治核心亦还未曾从那位薛市长处向他曹某人处转移。
“思文,跃进,你们说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
曹力苦思无果,便将难题推了出去。
他相信这二人一前一后来寻自己,绝非为了吃饭这么简单,且这二人在德江同薛向争斗多时,可谓知己知彼,即便谋略上再是不如那位薛市长,可就算是憋,这些时日也该憋出一肚子坏水来了。
果然,他话音方落,黄思文和邱跃进竟齐齐开口抢出,两人方一开口,却同时闭了嘴巴。
邱跃进方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黄思文便毫不客气地接过话茬,说道:“书记,我认为当务之急要中断的是薛向手中的权力,如今,人事权已被您抓到手了,剩下的经济大权咱们也不能放过,先前,您说我这个市长快做成了透明人,的确是实话,他薛向以区区副市长之职,统领全市经济,大大小小部门也因此才被他掌入手中。”
“毕竟,如今是经济出干部时期,谁都想进步,而要进步则只有向他薛向靠拢,除此外,德江地区的财政一直以来也的确不佳,这也得靠薛向来打理,吃饱饭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德江,财政充裕,按照先前的约定,德江早就过了困难时期,他薛向就应该乖乖识趣,将经济大权让步出来。”
“此前,有周道虔从中作梗,下面有薛向的小团体代为鼓噪,我便是提议,也定然闹个没脸,索性就憋着一直没说,现如今,周道虔去了人大,换了您当这个德江的家,可再不能任这个薛向胡作非为,他这个副市长就该去干他副市长该干的活儿,越俎代庖成什么体统?我说完啦,跃进你说吧。”
黄思文话音落定,邱跃进恨不得一记窝心脚踢死这混蛋。
原来,他要说的与邱跃进一般,毕竟眼下的局势十分明显,一地大权,除了人事权便是财权,人事权现在看来已被曹书记抓入手来,而这财权还未握紧。
而要阴夺薛向的财权,看着十分容易,毕竟薛向以区区副市长之职掌握全市财权,怎么说也有失大义,这就给了曹力下手的机会。
再者,早些时候德江的财政困难,不得不依托他薛老三行事,而如今,蜀香王,影城,景区,三大经济发动机先后启动,德江的财政哪里还会有问题。
而按照市委先前和薛向的约定,于情于理,他薛向都该将财权让渡出来,差的只是一个向他开口的。
此前周道虔横亘在此,这个口无人敢开。
而如今,曹力主掌德江,谁来开口,他薛向都得将财权让渡出来,如此简单的一个法门,谁都想得到。
本来,黄思文说也就说了,可这王八蛋说完竟还把皮球提给他邱跃进。
这就好比吃饭,一碗饭全被你吃光了,你把空碗递过来,让人家邱大少吃,邱大少难不成还能把碗吃了?
可再是尴尬,邱跃进也不好在曹力面前露怯,接过黄思文丢过得空碗,闷头猛啃起来,“曹书记,我认为黄思文市长说得有道理,不管他薛向憋着什么坏,只要将他手上的权力掏空,他便是有坏也掏不出来,我看咱们行事还得应用主席他老人家的兵法精髓,采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策略,不管你薛向将来憋什么坏,咱们就打咱们自己的,不相信他不做出反应,我就不信他薛老三还真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好吧,既然你们二位英雄所见略同,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就等着听信儿。”
曹力笑着拍板,应准了黄,邱二人的提议。
……………………
天蓝云白,阳光正好,薛老三也难得得了空闲,抱了一本早看过许多遍的射雕英雄传,又倒在床头看了起来。
窗外竹林松涛,碧湖远山,一派浪漫秋光,薛老三安居高卧,看着书,时而端过搁在近前窗台上的茶水抿一口,时而取过茶杯边的瓜子嗑上一颗,随便又挥手将那瓜子皮精准地弹进一边的垃圾桶内,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哼哼唧唧,整个人闲适到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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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输不起
靠门位置的戴裕彬满脸青气,饱满的嘴唇上一左一右打了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泡,似乎随手一碰便能破裂流水,显是上火之兆。
然,这戴大秘上火的症状非只从那青滞的脸蛋,嘴角的水泡才能窥察,单看他那愈行愈急的脚步,没完没了地在室内转着圈,便知这位戴大秘定有琐事萦怀。
一边是得意悠闲,舒爽到了极点的领导,一边是口炙火生,脚下生风,急得乱转的秘术,两人隔着半间办公室,一左一右,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几次,戴裕彬都险些忍不住要张开口来,可每每看到薛向那淡定的模样,已经飙到喉间的话音又被他强行掐断了。
是啊,人家皇帝不急,自己光急有什么用?岂非上赶着要应验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俚语?
他戴某人可没贱骨头到上赶着去做那太监!
你道戴裕彬缘何这般大的火气?
原来,昨日下午,市委书记曹力亲自约谈了薛向,免去了他全权负责的经济大权。
如此一来,薛向竟成了空筒子副市长,他这空筒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空筒子。
因为别的副市长好歹还有具体的分管工作,而当初划分分管工作时,他薛向已然抓着了财经大权,自然看不上别的全力,就全部分润了出去,如今倒好,他这财经大权一被剥离,他这副市长竟没了一项分管工作。
要是旁人遭遇如此打击,非急得翻了天不可。少不得也得当面跟市委书记大干一场,毕竟,他薛老三有大干的理由。
好嘛,这市里的经济刚被我薛某人调理个清楚,弄出了模样,做出了成绩,你市委书记就给老子来个一撸到底。
这是什么性质?
这他妈的分明就比狡兔死,走狗烹还要来得激烈,简直将这卸磨杀驴拎到了桌面上。
都像你曹书记这般对待有功之臣,而今而后。谁还敢卖力气替党和人民干活。往大了说,你曹大书记就是在破坏党和人民的事业。
只要愿意上纲上线,这场架,他薛市长怎么吵怎么赢。
况且。以他薛市长素来笑傲德江的嘴皮子。曹书记便是翻脸。也只有闹个没脸的份儿。
可人家薛市长倒好,被免了职务,就似乖孩子一般。不吵不闹,笑眯眯地从市委书记办公室内退了出来。
一路上春风满面,倒好似卸去了多大的担子,弄得旁人还真以为他薛市长思想觉悟高得出了境界。
然,稍微有点政治常识便都认定薛市长定时憋了一肚子火气,不得发泄。
毕竟,这挨得是记闷棍,要反应过来,需要些时间,兼之,恐怕薛市长还想保持大领导的风度,碍于面子,发作不得,才故作轻松罢了。
然,存此想法的还真是冤枉了他薛老三!
实事求是地说,他薛老三真没生出半点火气,被免了职务,这家伙是真有几分卸下一副沉甸甸重担子的松快感。
昨天晚上连米饭都多吃了二斤,一早起来,还撺掇着苏美人请假,好跟他去郊游踏秋,若非苏美人责任心重,着紧着上课,这会儿人家薛市长哪里会在办公室闲坐,只怕早就去“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了。
苏美人不肯陪他胡闹,薛老三又无处可去,只好回了办公室继续坐班。
只不过这家伙身上没了担子,便也懒得管事,进得门来,吃了早饭,便自顾自拆了折叠床,铺上铺盖,倒下便躺了,还吩咐戴裕彬,爱去哪儿去哪,回家休息也无妨,只一点,办公室大门给我关严实了。
这不,他薛市长往床上一躺,掏起一本射雕英雄传,一看就是个把钟头,戴大秘原以为自家首长乃是故作镇定,定然撑不了许久,便就依他吩咐办了。
可哪里知道,人家真就能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一本早看过无数遍的老书,竟能看得眉飞色舞,时而敛眉,时而怒目,时而会心一笑,分明就是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戴裕彬在一边窥视着是越来越急,他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劝告想出口来,可待一看,这位的优哉游哉,他说什么的兴趣也没有了,可不说,心里又憋得慌。
无可奈何,只得在这原地慢慢地绕起圈子来,可哪里知道越绕心里越是焦躁,于是乎,脚下加速,越转越快。
其实有了前番的经历,戴裕彬心中十分清楚,自家的这个首长肯定是已然又有了定计,就像前番收拾邱跃进一般,看着什么都不管,真到了动手的时候,邱衙内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收拾了个欲仙欲死。
总之,眼下,自家这位首长定然又在做大局面,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实则全盘都装在他心里。
关键是这全盘装在首长心里,又不装在他戴某人心中,他做不到心中有数,又如何能不为眼下这艰难的局面焦躁?
戴裕彬正急得没着没落,咚咚两声,有人敲响了办公室大门。
戴裕彬心中好奇,按着薛向的吩咐,门外都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这会儿是谁来敲门?开门一看,竟是姜方平的通讯员,小陆。
“戴处长,我们局长有急事儿找您,您看中午有没有时间?”小陆客气地道。
“既然是急事儿,那就用不着耽搁,我现在就跟你过去。”
戴裕彬正懒得呆在办公室,除了生闷气还是生闷气,不如出去探探江方平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儿。
小陆朝市内方向努了努嘴,掐了声道:“现在?您方便吗?”
意思很明显,提醒戴裕彬别忘了还有首长要伺候。
戴裕彬摆摆手道:“方便得很,走吧,前面带路。”说着,便伸手将门关死。
戴裕彬方去,薛向便将书放了下来,嘴角浅笑,暗忖:“还真是一出接一出,刚拿走了财经大权,又想着打财政局的主意呢,真不消停啊。”
自语一句,他又向远处望了望,换了换心情,便又举起书来,二度翻阅起书本来。
薛老三再度观书,却较先前快了许多,他甚至一口气跳跃了几十页,径直来到杨康之死那一段。
古锡名那日偶然讲出的故事,薛老三真是听进了心里。
就像邱跃进整日研究着怎么干掉他薛老三一样,薛老三也在为如何让邱衙内安安静静地玩完儿,煞费苦心。
比之邱衙内,他薛老三若真想让其无声无息地消失,方法可有千千万。
不说别的,就凭他那一身堪比鬼神的国术手段,要让邱跃进挂地自然而然,翻手之间便能做到。
可他与邱跃进的矛盾在上层已然公开化了,邱跃进便是挂得再自然,他薛老三的头上都得升起一团弄得化不开的乌云。
而这乌云势必给他薛老三将来的仕途增添如山的阻碍。
是以,对他薛老三而言,他从没动过要以谋杀的手段终结邱衙内,他的念头皆想着怎么让邱衙内自己把自己玩完儿。
唯有所有人都认定其实“自作孽不可活”,那他薛老三才能一身清洁。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渴望邱衙内先冲他薛某人出手,为此,他前番甚至不惜动用权术,冒着将邱,薛两大势力再度引入战团的风险,给了邱跃进的一系列打击。
他的目的始终很是明确,就是寄望于击得邱跃进失去理智,按捺不住,冲他薛某人拔剑相向,做垂死一击。
眼见着他已经闻到成功的味道了,谁知晓老谋深算的蔡行天不仅硬生生拦下了邱跃进的调令,并且将他薛老三在德江的权力场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周道虔给生生拿掉了。
还派下了曹力这么个省委常委来德江镇压局面,蔡行天此招一出,薛向便知晓被他撩拨得已到暴走边缘的邱衙内拔出来的剑又收了回去。
如此局面,真让他苦恼!
好在那日黄思文打算召开市长办公会,谋夺影城筹备小组领导权之际,在会前,薛老三和邱跃进于会议室楼梯过道口有过一番相遇。
彼时,他一声招呼,邱跃进险些摔下楼去,待得邱跃进站稳,薛老三来了一句:“你说你小子要是一步踏空,摔倒下去,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有口……”
自家话至此处,薛老三的眼睛顿时一亮。
的确,无声无息中,邱跃进莫名的一个举动,已然打开了他灵感的大门。(该细节,参见二百一十八章 薛向要亲自登台)
今次,他闲极无聊,再度翻阅起射雕英雄传,明着是在看书,暗着不过是在将整套计划左右绸缪,堪磨圆润,不留一丝破绽。
话说回来,如此大事上,他薛老三也禁不起任何疏忽,因为稍稍一个疏忽,那便是数十上百个人头落地,无数个政治个体终结政治生命。
往大了说,甚至有可能改变共和国的走向。
他薛老三两世为人,经历的大风大浪亦如过江之鲫,可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地紧迫感和危机感。
这一仗,他实在是输之不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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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破
至于曹力曹大书记忽然发力,夺了他的财经大权, 他薛老三真无半点失落。
正如前几日邱跃进在曹力办公室,建议曹书记采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战术,对薛向发起政治进攻。
如今,薛老三采取的同样是这个策略!
只不过他的策略更加简单有效,薛老三不管对方如何进攻,他要做的是直指问题的核心,也就是那位邱衙内。
只要解决了邱衙内,什么蔡书记,曹书记,都会在这场风暴之中被摧枯拉朽,尽数毁灭。
是以,曹力免了他的职权,薛老三正好有了时间去盘算这桩惊世骇俗的大买卖。
却说有了古溪名关于杨康之死的提醒,以及邱跃进险些跌下楼梯的两番启发,薛老三已然有了整体的思路。
可思路要化作现实,他还缺少一个契机,一个完美的契机。
可遍思许久,这契机有些难寻,一时间,薛老三有些挠头!
的确,这契机他不是不可以人为地创造,可整场计划事关重大,他不愿漏出一丝一毫人工雕琢的痕迹。
所以,他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这契机的出现,就在薛老三心中焦躁渐生的时候,叮铃铃,桌边的电话响了。
他叫了一声小戴,猛地察觉到戴大秘已然负气远行,没奈何,薛老三只好自己挣起身来,将那电话接起。
本来,薛向还懒洋洋的。待那边话音方起,他便提起了兴趣,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有礼,却刚硬至极,隔着千里万里的电波,似乎就能看见说话那人满脸的程序化。
一听这声音,薛老三便知晓定是那长久搞接待的工作人员。
果然,那边的后续通报,应证了薛向的想法,待得听清那边说完事由。砰地一声。薛老三重重一巴掌落在了办公桌上,一个控力不稳,竟将办公桌削去了半边。
电话那边听见声响,追问何故。薛老三搪塞几句。接道:“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当年做下这点事,还让国家给记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按说我是党员干部,深受党的教育多年,做些应当应分的事,完全没必要给我这么大的殊荣嘛。”
薛老三竟一改往日面目,没口子谦虚起来,听得电话那头负责通报的年轻干部,心中也终于好受了起来。
当然,之所以说好受,并非是那位年轻干部对薛向存着什么不好的心思,而是纯粹发自内心里的羡慕嫉妒。
同样是年轻人,这位资料上的薛副市长,年不过二五,官不过副厅,凭什么就能登上那等万众瞩目,惶惶若天的所在。
他负责通知了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是在五十岁以下的,只此一例,又同是年轻人,怎不叫人心生艳羡?
若这位薛副市长再是个不知轻重,自高自大的,那岂非更让人咬牙生气?好在对方知晓轻重, 没口子地谦虚,显然是位知进晓退的。
却说,负责通报的年轻干部正对薛向的谦虚自贬生出那么点儿舒服来,哪里知晓电话那头的薛老三话锋一转,又道:“李同志,这么重要的事儿,上面总不会连一张邀请函也没有吧,你知道我们是小地方上的同志,没见过印着一号印鉴的请柬,如果有,您就给我发一张,如果没有,就赶紧制作一批,也显得郑重其事不是?”
薛老三此话一出,电话那头的年轻干部险些一头扎在了地上!
你道怎的,原来,他今番通报薛向之事十分重大,也十分庄严肃穆,甚至国家层面都当了近期一等一的紧要大事来抓,出席这等隆重的场面,受邀之辈自不可能空手而来。
是以,年轻干部所在的接待办也确实按上面安排,根据受邀人数,各自准备了专门的请柬。
可偏偏制作工艺太过繁复,所费材料损耗过大,便出了缺漏,少了两张请柬,无论如何不好筹措。
是以,接待办的领导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让下面诸如年轻干部的办事员,挨个儿通知。
届时,各位受邀个体到了,接待办亲自在门口将人领进来便行,便略去了这麻烦的请柬。
先前,他已经通知了一位,那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巨匠二话没说,便答应到场,根本不曾提及什么请柬,年轻干部原以为这回对付的是个小年轻,想来也根本不会知道请柬一事。
可哪里知晓,对面这家伙嘴上是谦虚到不行,可脸皮却是厚到死硬,且张口就直指那问题的核心,点名索要请柬。
弄得这年轻干部憋闷不已,而且人家的理由又十分充分,想要一张盖着国家一号大印的请柬,这个理由虽然小家子气,但确实无可指摘。
别说是薛向,就是这年轻干部自己,何尝不想保存一张那样的请柬以作纪念之用。
再者,这是改开以后的第一次国家层面的重大活动,上上下下都将其提高到了最隆重的程度。
不说别的,光是这请柬的制作就繁复至极,请来了国家级的雕刻大师,请柬的材质根本就不是纸张,而是在金丝楠木上镂刻而成,每字每句,皆出自大师的手笔。
除此外,上面还有国家一号的亲笔签名。
彼时,制作这么一张繁复而又浪费的请柬,也有不少大领导言有微词,可老首长只拍板说了一句“这些人谁对不起这么一块木头?”
立时,所有的杂言即刻消散。
是以,这张请柬珍贵而又隆重,如今,正逢缺货,年轻干部原指望薛老三年幼无知,不识轻重,就此免了这繁复之事,哪里知晓人家张口就索要请柬,一下子就将他逼到了死胡同里。
他能怎么说?难道能谎报没有请柬不成?那弄不好被这没轻没重的小子挑起事端,就是一场泼天风波。
无奈之下, 被逼在死胡同里的年轻干部,只好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又仔细查阅起手中的那一张薄纸上个个重逾千斤的名姓,思忖着哪一位老先生最是高风亮节,极好讲话。
挂了电话,薛老三喃喃自语道:“什么呀,堂堂国字头,办这么大个场面,还这般小气,连张请柬都舍不得发,哪里有点泱泱大国的气象嘛。”
说来,薛老三倒非知晓那青年干部不想给自己请柬,而是真以为没有请柬。
当然,他索要请柬,也非是因为知晓那张请柬有如何珍贵,更不是真想要一张有国家一号大印的纸。
毕竟,他薛老三的家里连数位领袖的亲笔手书都一样不少,何必要一张刻着签印的东西呢?
他要这张纸,乃是大有用处,眼下,他薛老三还真缺那么点儿可以镇得住场面的玩意儿。
正暗自得意,忽的,薛老三像是想到了什么,紧走几步,行到门角处,翻了翻墙上的日历,这才发现时间有些仓促。
而他眼下在蜀中还有一团乱麻,根本不能即刻启程。
念头到此,他又不禁埋怨起上面那群人不能合理调度,让他薛老三要东奔西顾,实在是太不能替人着想了。
看来,又得假公济私一回,让老戚罗交通工具了。
念头到了交通工具上,薛老三整个人像是定住了,这一定,竟是足足五分多钟。
待得薛老三再有反应时,面上已显出狂喜,大叫一声天助我也,飞起一脚将那缺了半边的办公桌踹得粉碎。
原来,这无意间想起的交通工具,薛老三打通了最后一处玄关。
整件困难到极点的杀局,就此布成。
却说,办公桌被他兴到极处,一脚化作碎末。
然电话机方跌落地面,便又叮铃铃跳了起来。
接过电话,里头传来的竟是许子干的声音,“老三,怎么样,现在很简单了吧,放心吧,再忍个把月,我帮老家伙挪挪位置,他不是想着进步么,我帮他进半格就是。说起来,原本,我倒是挺佩服这位西南王,行事老辣大气,现在看来,实在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为了一己私利,就敢弃大局于不顾,尤其敢对老三你频频下手在,真当咱们是泥捏的。”
电话那头的许子干脾气不好,显然,是对蔡行天动了真火。
说来也是,薛老三背后站着一排老男人,也不是吃素的。
只不过,碍于情面,这群老男人不好动手。
毕竟,你薛老三跟省委一号起了龃龉,本身就是身为下级的不对。
他们这群老男人若在触手偏帮,没得坏了薛老三的名声。
如今,蔡行天完全放下所有体统,肆无忌惮地对薛老三进攻起来。
譬如,出手偏帮邱跃进,调走周道虔,不顾原则的调任省委秘书长出镇德江,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显著过错。
蔡行天露出的小辫子实在太多了,自然也就怪不得薛向背后的老男人们,抓在手中,对他这位南天王动手了。
这也正合了周道虔对薛向下注前的判断,蔡行天刚不可久。
一位省委一号,权力极大,但顾虑也应极大,上面时刻都盯着你这一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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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永升
如今,蔡行天做出了许多超出一省一号风度之事,只要薛向能坚持住,蔡行天的败亡指日可待。
眼下许子干的电话,正是印证了周道虔的判断。
薛老三笑着道,“许主任,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从小就不是那种打架打不赢,爱喊家长报仇的孩子,我是要打就得打赢,您在一边看着热闹就是,咱们可不能让别人说咱们拉帮结派,以多欺少,咱们要玩就玩那种高难度的,以小欺大,成功逆袭,这才让观众有期待感嘛。”
眼下,薛老三已然想通最后的关节,那堆人皆已成冢中枯骨。
他自然不愿意许子干再横插一杠子,有时候,背后的势力只取威慑作用,就如同核武器,动比不动的效果好!
毕竟,核武器一动,引发的连带反应,难以预测。
许子干啧啧道,“成成,这回我真要擦亮了眼睛,看看你这被逼得上蹿下跳,已然快丢了裤子的孙猴子,还有什么翻盘的招数,看看是不是我许某人打了眼,肉眼不识圣贤,我等着看你小子表演。”
说罢,啪的一声,便把电话挂了。
………………
永升农场和这时候的许多国营农场一般,都早早地陷入了经营上的困境,入不敷出,苟延残喘,还是薛向署理德江经济后,发布了一系列拯救国营企业经济的政策, 其中,便兼顾了这国营农场。于此,这些农场才又略略有了些生机。
在薛老三的经济规划中,这些国营农场皆可因地制宜,辟出屋瓦,土地,整顿园林,组建各等级的旅社,招待所,以待八方游客。
这项政令一出,德江的各市农场型招待所便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
虽然薛向的这项政令并未从根本上挽救国营农场的命运。但终究为各个农场开辟了一条谋生之道。
兼之。德江的旅游业蓬勃发展,不仅国内外游客来此渐频,便连德江周边其它兄弟地区也有专人慕名而来。
是以,大大小小的农场招待所也能从这场旅游盛宴中分润些汤汤水水。日子虽未必彻底改观。但总算不用“三个饱一个倒”发愁。
当然。同一片树林,永远有极个别的树木能冒出一头,冲得最高。
同样是国营农场。因为经营者的聪明才智和经营手段的差异化,各个农场的发展亦是不均衡的。
有些头脑活泛的经营者便将那农场招待所辟作了专用的私密接待站,极类后世的各色会所,只接待特定的人群。
因着农场招待所大多建在农场内部,树林,山坡,河流,稻田,家畜这些物象,在身居高位的人的眼中,那就成了难得的自然景观。
并且,农场大多设在偏远所在,极符合官员们聚会对于私密性的较高要求。
于是乎,有那特定几个农场,专供接待各色干部,发展得最是迅猛蓬勃。
其中,便属这宝丰近郊的永升农场招待所发展得最有模样。
这永升农场在一个月前还是唤作永盛农场,而是这招待所的当家人心思活瓣,为讨个好彩头,便将这永盛化作了永升,一字之差,正合了官场中人的心思,永升永升,永远高升。
得了这大大彩头,再加之招待所的当家人对私密性的保护极好,一座农庄硬生生地被他拆做了八个分区,每个分区皆有一条单独的竹林小道,来此间消费的干部也就不用担心撞见不愿见的同僚同事,而心生尴尬。
既有好彩头,又有私密性,再加上菜肴做的不差,又靠近宝丰这个全市的政治中心,也就等于接近了权力中心。
有此三者,永升招待所想要不火也不可能。
这日上午,临近十一点,永升招待所所长郑有道驾驶着新购的摩托车,闪电一般地冲回了招待所内,下车来,便大声吆喝开了,三下五除二,整个招待所在内,林林总总数十号人,俱被他聚齐。
作了一番简短的训话后,全体人员立时各自行动开了,有的慌忙打着电话,没口子地跟电话那头解释取消预约的原因,听了一堆的喝骂;有的奔进屋去,劝着各式的客人赶紧离开;更多的人是在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房间屋舍,清洁道路,修剪花草。
原本有不耐烦就此离开的客人,正大咧咧地骂着郑有道不地道,嚷嚷着要讨个说法。
待看见农场众人打了鸡血一般,大肆折腾起来,立时所有人都闭口不语,脚下加快,逃也似得离开了先前还流连忘返之地。
到此消费的,基本都是周边区县的大小干部,这帮人自然都有政治敏感性,眼前的场面,他们入得眼来,再是熟悉不过,显然是有大领导要驾临此间。
搞不好得是宝丰区委的头头脑脑们要来此地聚餐,没看见郑有道那势利眼,两条短腿儿都快飙成了风火轮。
果然,中午十一点半,已被清空的永升招待所来了两辆小车,一辆是苏制的吉普,一辆是惹眼的桑塔纳,车还未停稳,郑有道便率领招待所的一众大小干部一道拥上前去,看门的开门,挡顶的挡顶,忙得不亦乐乎。
当先下车的谢明高左右望了望,摆摆手道:“老郑,让同志们都下去把,该忙什么忙什麽,我们就是寻常客人,听说你这里的啤酒鸭做得不错,过来打打牙祭,用不着大呼小叫,搞这些阵仗。”
“首长您这么说,我恐怕就庶难从命了,咱们永升招待所能有今天的发展,还不是多亏了市委市政府一直以来的亲切关怀,若不是薛市长的政策好,我郑有道和永升招待所哪里有今天,就是想摆阵仗也摆不出,全招待所上上下下恐怕都又到田里去薅草插秧,拔苗栽果了,老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别人来了我尚且得招待,跟别提你们这些大恩人了,我要是不招待好了,岂不是以后得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迎来送往惯了,郑有道嘴上早就似涂汁抹蜜,甜腻到不行,尽管他永升招待所开得红红火火,德江内外大大小小官员也接待过不少。
但要数接待级别之高,规格之大,还得属今日。
看看眼前的这几位吧,有常务副市长谢明高,财政局局长江方平,市委办秘书处处长戴裕彬,副市长陆正宇,公安局长蔡国庆,这几位随便提溜出一位,便是德江了不得的大人物。
而这几位合在一起,郑有道分明就看见了那个巍峨如山的年轻市长的影子。
对那年轻市长,郑有道只有深深地崇敬和无限的敬仰。
如今,这几位大领导在他小小的永升招待所聚齐了,他自然要给予十二万分的礼遇,不为别的,就当是替那位年轻市长了一回服务,谁叫这些人都是那位年轻市长的麾下呢。
“行了,行了,早听说了,永升的老郑放在招待所真是屈才了,就冲这口才,不去外交部干个新闻发言人,还真对不起你这两片嘴皮子,别啰嗦了,赶紧着给我们安排一间房,再啰嗦,你老郑今年的财政拨款可就别想了,按理说你们永升经营得风生水起,早就应该自强自立了,若是有觉悟,就该自觉给你们宝丰区财政局打报告。”
江方平自下车来便满脸的青气,听着郑有道这番插科打诨,活跃气氛,他非但没有调节心情,心下反倒愈发不爽了。
江方平此话一出,真唬得郑有道灰飞魄散,连连挥手,一跌声道:“别别别呀,江局,江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您可千万要收回成命,不能当真呀。”
说罢,又吆五喝六地让人将最大的一间饭厅赶紧腾挪出来,呼喝厨房的掌勺孙四眼赶紧拾掇他那最拿手的啤酒鸭。
在场众人,郑有道最怕的便是这位江方平局长。
缘何?因为薛市长为他们这些国营农场操持生计,曾许诺转型期间都给予一定的资金扶持,扶持年限为两年。
当然,两年之内若有哪个农场经营成功,可以提前向分管单位打报告,不再领取扶持资金,市委市政府会根据实际情况着意给予这些提前扭亏为盈的单位相应的补偿和奖励。
按理说,永升招待所现在是一众国营农场改革后成功转型的佼佼者,自是早早地扭亏为盈了,完全是够得上市委市政府给予奖励和补偿的标准。
可这年月,谁不把抓到手里的真金白银当真的,谁乐意傻着拒绝上面拨下来的银子,去要劳什子的书面嘉奖?
便是给个劳动模范,也不如实实在在的人民币轻啊。
江方平方才那句话可不就打在他郑有道的腰眼上,若是江大财神爷真要将他的永升招待所竖做典型,那可是大大断了他永升的财路。
有着此番威慑,郑有道哪里还敢废话,恨不得将嘴皮子缝起来了事。
郑有道不罗嗦了,场面布置起来,自是极快。
半支烟的功夫,谢明高,江方平一行,穿田越湖,来到一座木屋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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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举义
木屋设在两株硕大的柚子树中间,金秋时节,柚子虽未熟透,却也颇有规模,一个个肚圆脐满,悬枝高挂,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随风而动,好似一个个金晃晃的灯笼。
这两颗柚子树不仅硕果累累,亦是枝繁叶茂,两棵树相距五米有余,但繁茂前伸的枝桠竟能相互交叠,远远看去,倒好似一座小型的树林,木屋便建在这树林中间。
远远看去,木屋被枝桠遮掩,几乎极难被发现存在。
步进屋来,更能窥察出这间木屋是何等的匠心独运,屋顶上开着天窗,光线从落叶的缝隙直直透入,便是烈日当空,也不会刺眼,幽幽暗暗,倒有一种朦胧之美。
木屋四周更是布满了各式爬藤植物,坐在里面进餐,便似进了森林野炊。
木屋不大,七八平见方,几张八仙椅围着凿空中央的大红木桌,便差不多填满了,木桌下边置着一方火炉。
那炉子极有特点,不似平常家用的煤炉,上边置了口硕大铁锅,下面开着灶膛,填充柴火,烧得正烈,黑锅边上有一根黑色方管,连着炉体,戳出四五米,直直延伸到了窗外。
有了这跟长长的方管,煤炉的烟气一丝一毫也不会散进屋来。
如此匠心,怎不叫人拍案叫绝?
谢明高,江方平几人就坐的时候,菜都上齐了。
一锅满满当当的啤酒鸭,炖地烟气直冒。漂浮的鲜艳干辣椒,被那气泡顶地围满了锅沿。
浓浓的肉香直冲人的脑儿门,无时无刻,不再挑逗着众人的食欲。
今日会餐的菜式极是简单,除了这一锅满满当当的啤酒鸭,竟再未上别的菜,余下的便是香菜,千张,毛竹,豆腐一类的火锅佐菜。外加几个味碟。林林总总,杯杯盘盘,倒也快摆满一桌子。
众人入席,戴裕彬抓过一瓶五粮液。开了。挨个儿帮众人倒了。方要说些场面话,江方平抬起酒杯,闷头就喝了。
这一下。戴裕彬便是有话也不好言语了,搁了酒瓶,便坐了下来。
戴裕彬的尴尬,谢明高瞧在眼里,此间,他地位最尊,打圆场的活计自然得被他承揽下来,但见他端了酒杯道:“说着是同在一杆战旗下,可往日诸事繁杂,不是你忙,就是他忙,今儿聚在一块儿,很是不易,来来来,借着方平约的局,我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
不成想,谢明高话音方落,江方平自己又倒了一杯,一口闷了下去。
刷的一下,谢明高便变了脸色。
的确,江方平此举,简直是扫他谢某人的面子,虽然你江某人受薛市长重用,比我谢某人更早靠近薛市长,可我谢某人到底是堂堂德江常务副市长,是你江某人正儿八经的分管领导,我都打圆场了,你还这般不给面子,是不是太也目中无人。
眼见着场面便要走到冷场与爆发的边缘。
咚咚两声,门被敲响了,蔡国庆怒道:“敲什么敲,不早就交代了吗?没有招呼谁也不要进来,少他娘的给我来事儿。”
显然,蔡局长以为是郑有道在外敲门,又想进来借着敬酒的机会,大套近乎,可这姓郑的便是整景儿,也不看看时候?
不成想,他话音方落,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
果然,郑有道那张猥琐肥胖的老脸出现在了门外,霎时,蔡国庆便要暴走,郑有道却闪过身来,让出了身后的戚喜,孟俊二人。
“几位领导,戚书记和孟部长正好也来这儿吃饭,恰巧看见几位的专驾,知晓几位领导在此,便说要过来凑些热闹,几位领导,你们看……”
郑有道点头哈腰地解释着情况。
“行了,行了,用不着啰嗦,什么碰巧不碰巧的,我就是来找他们的,去去去,叫人赶紧添两份碗筷,别尽顾着溜须拍马,你老郑有本事就好好把心思放在经营永升招待所上,只要不想那些歪的斜的,以咱们薛市长素来重经济干才的脾气,还能少得了你老郑一份前程?”
戚喜呵斥道。
郑有道听得眉开眼笑,一道烟儿去了,转瞬便又送回两套餐具,这才小心地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老谢,今天你这事儿办得可不地道,咱们老兄弟一个班子这些年了,你请客吃饭也不请我和老孟,这是怎么个意思?是心里对老哥我有所不满,还是认为我和孟部长已经落伍了,跟不上你们的行市了?”
戚喜方在位子上坐了下来,便对谢明高发炮了。
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是在埋怨谢明高组织薛向圈子的小团体内的聚会,竟然落下了他戚某人。
当然,这次聚会并非谢明高组织的,可场中众人以他谢明高地位为尊,戚大书记自然旁人不问,只盯着他谢市长开炮。
的确,戚书记也有开炮的理由!
如今,谁不知道他戚书记也属于薛老三小圈子里的重要人物,自打常委会上跟着薛老三合作过几把后,人家戚大书记根本就没换过码头,可以说,于大节上,根本无亏。
如今,他谢明高组织薛系圈子的聚会,竟然将他戚某人排开于外,这岂不是要将他戚某人孤立于薛向的权力场外,如此行径,自然是戚大书记无法忍受的。
在他想来,定是因为谢明高忌惮他戚某人在常委会上的排名太高,生怕他戚大书记加入圈子,从而取代了他谢某人的领导权。
天可怜见,他戚某人何曾有过这等想法。
从一开始,他戚某人认准的就是薛衙内,至于什么权不权的,早已不在他戚书记眼中。
戚大书记看得很准,只要紧紧抓住这位薛衙内,他戚某人以后的前程定然差不到哪儿去,至于搅乱薛系现有权力架构的蠢事,他戚书记自不会蠢到去做。
谢明高今次将他排斥于圈子之外,只能说是他谢某人枉作小人。
却说,戚喜话音方落,孟俊就跟着接茬了:“谢市长,你今天这事儿办得可真不地道,我这人不像戚书记说话那么有水平,懂得措辞委婉,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说中了你老兄多多包涵,要生气也随便。按说,咱们既然都在一个锅里扔勺,就该精诚团结,通力协作,帮着薛市长把这个难关渡过去,以后自有大家的好日子,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上去就要分个一二三来,若是船沉了,分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另外,我相信薛市长是明眼人,谁什么样子,谁重谁轻,在他心里都有个明白的位子,大家不用争也不用夺,一切顺其自然,岂不挺好?”
上来就被两人炮轰,谢明高却是有苦说不出,他自不能否认今天的场子不是他谢某人组织的,那样没得跌了他薛市长的份儿。
可要让江方平站起来替自己挡箭,他又说不出口来。
眼见着场面就要尴尬,一直喝酒的江方平忽然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说道:“戚书记,孟部长,你们误会了,今儿这场子是我约的,跟谢市长没什么关系,之所有没有请二位,是因为我跟二位领导都不太熟,不敢贸然相请,如今二位领导很给我面子,自己到场,方平我自罚三杯,致歉,致谢。”
说着,江方平抓过酒瓶便朝杯中兑去。
眼见着便要兑满,却被紧挨着他的陆振宇伸手拦住:“行了,老江,进门就发现你小子不对,既然是你小子约的局,你小子就该有点东道主的模样,你这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猛灌,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将大伙儿聚齐了,是来欣赏你江大局长喝酒的豪气和酒量来的?都这会儿了, 人都聚齐了,大家也都是明白人,知道聚一块不是为了吃饭,有什么事儿趁大伙儿都在,这酒还未入口,脑袋尚且清醒,就摊开了,说白了,商量出个稳妥的办法来,都像你老江这般阴一下阳一下,岂不是要误了薛市长的大事?”
陆振宇级别不是最高,和薛向走得也非最近,但资格极老,也就是靠近薛向的资格极老。
想当初,薛向下德江的第一天,这位陆市长就给了薛向不小的帮组。
其后,在薛向的数次风波中,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薛向处。
虽然,陆振宇卖的是陈道林的面子,也非似死心塌地地倒向薛向。
可事实就是事实,便是江方平,戴裕彬这最早的从龙之臣,也决计不敢小看这位陆市长的份量,也没资格在陆大市长面前拿大。
是以,陆大市长一席话罢,江方平便老老实实松了手,在椅子上坐稳了,忽地,双手抱拳,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老江的不是,既然大家都是薛市长的好战友,就不用分什么彼此,我今天约这个局,到底是为什么,相信诸位领导,同志,心里极是清楚。不错,眼下德江的局势,已经糜烂到极处,某些人肆无忌惮,要将德江的局面毁于一旦,咱们能无动于衷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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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坚强心脏
江方平终于出言挑破了隔在众人之间的面纱!
其实,到得场间的众人,对此次聚会到底所为何来,谁不是心知肚明。
要不然,如今正值德江诸事皆忙的档口,眼前众人又是德江各条战线上的领军人物,江方平一个财政局局长,虽然地位煊赫,要在大中午地就把人聚齐了,那也是不可能。
正因为众人心中皆有心思,且这心思尽皆一致,才凑成了今朝的聚会。
果然,江方平将话茬一挑明,场面立时又喧嚣热闹了起来。
蔡国庆端起酒杯仰头便喝了,重重一拍桌子,骂道:“马勒戈壁的,这德江命里跟蜀中犯冲还是怎么着,怎么就一直有人见不得德江大发展,每每方有点起色,就这个那个,总有人跳出来捣乱,我看这些王八蛋除了争权夺利,脑子里一时一刻都不曾有过德江人民的,更可气的还是省里的那位,枉老子一直把他当作偶像,和蜀中人民的大救星,哪里知晓那老头儿是年纪越大越糊涂,满脑子就是那么点儿早就过去的恩怨情仇,和他那点私人恩怨比起来,蜀中人民是狗屁不如。”
“老蔡,注意用词,要说事就说事,扯这么远干嘛。”
谢明高提醒一句。
场间众人虽然都是决意跟薛向走的,可那人在蜀中经营多年,难免场中有人能牵牵连连,腾腾蔓蔓跟那位扯上关联。
反正如今大家在德江的主要对手不是那位,何必将那位摆上暗台。没得造成战线内部出现矛盾。。
“谢市长,你不用拿话点我,我那姨丈早些年,确实在蔡书记手下干过,我也确实没少沾我姨丈的光,可公是公,私是私,因私废公的事儿我孟某人还做不出来。”
说话的是宣传部长孟俊,他入仕的领路人正是他的姨丈,曾担任过蜀中省政府副秘书长。
昔年。蔡行天担任过蜀中革委会副主任时。孟俊的姨丈便是对口服务蔡行天的。
此刻,谢明高要求蔡国庆就事论事,少把蔡行天端上岸来,便是怕孟俊心生龃龉。没得分散了战线内部的力量。
熟料。人孟部长也不是蠢人。转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直接将那不好端上台来的话,径直端上台来。
谢明高老脸一红。还待解释,江方平顶着一张不知是涨红还是醉红的大方脸,先开口了:“既然孟部长这样说,那我倒要请教一下,近日来,那位曹大书记走到哪里都有摄制组跟着,曹大书记又不是要进入文艺界,当艺术家,你孟部长的镜头是不是太跟得勤了些,看看现在的德江晚间新闻,三十分钟有二十分钟都是他曹书记的戏,没你孟部长首肯,我相信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长此以往,整个德江的群众,恐怕除了认识他曹书记,别的谁也不认识,难道孟部长就不觉得这里头太不正常了吗?”
今天江方平召集众人,之所以漏了孟俊,便是因为这个。
而一直以来,薛向的圈子内又分为三个小圈子,江方平,戴裕彬这两位铁杆的薛向心腹算一个圈子,谢明高、陆正宇是薛向市政府的老搭档,他们是一个圈子,后加入的戚喜,孟俊又是一个圈子。
而前两个圈子因为靠近薛向的时间较早,便渐渐有了合二为一的趋势,第三个圈子,不可避免地便要受到这前两个圈子的排斥。
又因着孟俊在曹力上任之后,表现一直不得力,屡屡被曹力作了手中的长枪,屡屡为其张目。
是以,今次的小圈子聚会,孟俊自然被排除在外,而戚喜和孟俊走得极近,孟俊被排除,自不好单独通知戚书记。
先前,戚喜,孟俊挟怒而来,大家没将话挑明,是以,不好分说,便由他二人发作一通。
此刻既然摊开了,江方平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直接将对孟俊的不满摆在了桌面上。
孟俊冷笑一声:“哟哦,我说怎么处着处着就变味儿了,原来是因为这,果真由头还在我老孟身上,行,既然你们问到了,那我也摊开了说,看着我老孟和那位蔡大书记渊源极深,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说句深刻的,我孟俊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那位蔡书记。”
“大家都清楚我孟俊的履历吧,老谢还在黑水干镇长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宝丰区区委副书记了,当时,戚书记还在为一个副处级的职位着急吧,这些年下来,情况如何?戚书记,谢市长都窜到我头上来了,我孟某人要把这个宣传部的板凳坐穿了,养老等死都在这上面了。”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你们以为这是什么缘故?若是我孟某人真靠上了那位蔡书记,会有这个境遇?”
孟俊话至此处,场间众人皆露出沉思的表情。
的确,孟俊说的是实话,早些年,这位孟部长可是德江的政坛明星,上升的势头极旺,也就是最近七八年,这位孟部长,就好似卸了发动机的汽车,慢慢腾腾,晃晃悠悠地向前挪,挪到现在的位置上,竟一连卡了四五年。
如今,听孟俊自剖,所有人都在玩味孟俊话里的意思,静待他下文。
随即,孟部长道出了其中的隐情。
原来是他那位姨夫因为一篇文章出了纰漏,害得蔡行天在某次中央领导出席的大会上失了脸面,便被打落尘埃,早早退居二线,连带着孟俊也受了牵连,这才失去了上升动力,蜗居德江,不得寸进。
如此秘辛,孟俊不说,旁人如何能知?
“孟部长,对不住,是我老江有眼无珠,误会了,没得说,自罚三杯向您请罪。”
说着,江方平又要去端酒杯。
这次却被戴裕彬挥手阻住:“江主任,您今儿是跟酒干上了还是怎么着,要喝酒有的是机会,这会儿诸位领导都在,商量正事儿呢,便要赔罪,也不争这一时,还听孟部长把话讲完。”
孟俊冲戴裕彬点点头,接道:“再说这曹书记频频出现在市台上,老江你拿这事儿说话,那可真是欠考虑了,他曹书记是堂堂德江市一号,他要越过我,让市台派员随从,谁人敢说个不字,不见这几日那位曹大书记耀武扬威,一会儿免这个,一会儿提那个,弄得底下早已是人心惶惶,他发话了,下级干部哪个敢逆他意思?”
“说句不中听的,就是薛市长手中的财经大权,人家曹书记不是说夺就夺了吗?跟那种浑人你有什么道理可讲?”
孟俊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愕然。
的确,孟俊所言乃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如今的曹力简直有那么点儿天下无敌的意思,杀伐决断,动辄弑人,他发出的指示,谁敢抗驳?
话说回来,便是要抗驳,也得是薛市长,亦或是薛市长这个小团体有人率先反抗,届时,一夫作乱而七庙催,曹力这并不稳固的政权,准得被一风吹散。
可偏偏眼下,那位薛市长按兵不动,甚至也不能动作,他不能给蔡行天留出出手的余地,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曹力如今在德江的无上权威。
却说,孟俊一番话罢,场面骤然冷却。
如今的曹力,的确快成了无解的难题。
许久,谢明高才又出言问道:“小戴,你是你们首长身边的贴心人,他这几日有什么反应?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咱们的这位薛市长了,换是别人,遭了如此待遇,准得上蹿下跳,暴跳如雷,可他倒好,真就品性高洁,超然外物,任由人家用脚在他身上踹,吭也不吭,啧啧,这境界绝了。”
和戴裕彬一般,谢明高心上也压着火气,“这几日我去寻他,连面也见不上,真不知道他老先生在忙些什么。”
戴裕彬苦笑一声,道,“首长忙,忙着咧,这会儿,我来前,人家正支了床,倒了身子,在上边发奋苦睡,寄情于小说,不知道是在寻求精神寄托,还是在找着破局的法门,总之,高深莫测,淡定至极,我这鼠目寸光,自然看不透首长葫芦里到底卖的哪国的药。这不,我们首长是淡定如山,我是急得不行,都快在办公室跟他吵起来了,若不是江局长派小陆来请,我非被急出病来不可。”
戴裕彬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哑然。
在大部分人想来,江方平今次的召集令乃是在薛向的默许下发生的,背后肯定藏了薛向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戚喜和孟俊才会如此生气,在他们眼中,这分明是薛向不信任他们的信号。
而现如今,戴裕彬此话一出,谁都明白,今次的召集令是江方平自己发出的。
更让人纳罕的是,那位薛市长真就一点也不担心,经济大权,人事大权,尽皆被人抓进手中。
他赖以立足德江,掌控全局的两大根基,尽皆被曹力破去,局势已危若累卵,这位薛市长竟还能安然稳坐,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怀,何等坚强的心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