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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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刺史府里,秦慕白看到后院的军屯里一片喧哗,似在忙碌,许多车子正在装点,人马在集结。殷扬披着将铠,正站在点将台上训话,数百名军卒列队站好,仔细的聆听。
听到他的一些言语,秦慕白方才明白,原来他们这时准备押解犯人启程前往长安了。
“这么说,我还得抓紧时间了。”想了一想,秦慕白找到了李恪。
李恪正在书房里忙得不亦乐乎,看到秦慕白进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瓮声道:“你又来啦!”
“是啊!”秦慕白笑嘻嘻的走上前,说道,“这么忙啊,那我不打扰了。”
“不许走!”李恪恼火的哼道,“不是答应给我帮忙的吗?明天大清早殷扬和权万纪就要去京城了,薛仁贵还要被你带走。刺史府里刚刚裁撤了一批官员,我府里人手不足,没说得,你非得帮我几天不可。”
“你这是以权谋私啊,吴王殿下。”秦慕白笑道。
“这话从何说起?”李恪不解的道。
“你让我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来给你做事。不是以权谋私是什么?要不你也给我开一份薪饷吧,就当是雇佣我了。”秦慕白呵呵直笑。
“嗤,真是受不了你。”李恪无奈的摇头笑,说道,“说正经的。刺史府的法曹刚被罢了职,新任的官员还要等权万纪他们去了京城交接了人犯,朝廷审核案情完毕后吏部才会重新委派。在此之前,你就帮我的忙暂时兼领法曹吧?我看你熟知律法,又精通推算理案,没人比你更合适了。我可不想我的治下,冤狱成堆。”
“行,没问题。”秦慕白爽朗的答应了下来,“只要有时间,我就来帮你的忙。”
“这才够义气嘛!”李恪欣然的搓了搓手,反身到书架里抽出一样东西来递给秦慕白,说道,“拿去吧,特意给你准备的。”
“什么东西?”秦慕白接了过来,挺轻巧的一个小木盒子,做得挺漂亮。
“打开看不就知道了?”李恪神秘的笑道。
秦慕白便打了开来,只见里面躺着一把硕大的钥匙,几张纸笺。钥匙除了比较大倒也没什么特别,摊开那纸笺看了一眼,原来是荆州刺史府曹司开具的公库物签,有湖扬白米二十七万余石,粟米六万余石,官盐七千八百余石,另有大小船支四十六艘。上面盖有荆州刺史府诸司曹衙的官印,也有李恪的印信为证。
“这什么意思啊?”秦慕白纳闷不解的道。
“给你做生意的本钱啊!”李恪笑道,“日前,郑安顺将水鬼那边剿获的物资都清点了一回,朝廷要的那一部份已经装卸起来运往了长安。剩下的这部分,暂时存放在荆州请荆州府衙代为保管。凭此单据,就可前去提取。
“全归我啦?”秦慕白故作惊喜的道。
“贪心不足!”李恪没好气的笑骂道,“这好歹得要分我一半吧?”
“哈哈!”秦慕白大笑,“我倒是忘了,这里面还有你一半。行,交给我吧。等媚娘到了襄州,我们就开始张罗这些事情。”
“这次发财了。”李恪坐了下来,眉开眼笑神清气爽的道,“我虽是从没缺过钱,但也从来没有发过这样的大财。慕白,你可真是一员福将啊!”
“这就叫傻人有傻福吧!”秦慕白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还有一项意外的富贵没告诉你。”
“又有好事?快说!”李恪欣喜的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等我弄到手了,再来和你分账。”秦慕白笑得神秘,说道,“不过,也许不是钱财这些东西,是别的。”
“是什么?”李恪更加迷惑不解,也更加好奇了。
“我也不知道。”秦慕白摊了摊手,说道,“据我不完全猜测,可能是某个宝藏。但是现在我还差些头绪,没有找到准确的地点。”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啊!”李恪拍着桌子道,“我知道你的鼻子一向很灵,肯定能找到的。”
秦慕白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说道:“要想找到这处宝藏,还得着落在一名死囚的身上。”
李恪眼睛一闪,“赵冲?”
“聪明!”
“难道水鬼还另外藏了钱财宝藏?”李恪轮了几下眼睛,窃笑几声,说道,“没说的,咱俩分了!
“哈哈,你怎么比我还坏?我还准备上奏朝廷,请圣上裁夺的呢!”秦慕白大笑。
“算了吧,你!”李恪没好气的冷笑,“你心里还不是想得跟我一样?别等了,去监牢里找赵冲吧,明天一早他就要被押走了。我开个手令给你,如有必要,可以将人提出来。”
“行。”秦慕白点头微笑,心忖,李恪对我的信任,恐怕已然超越了对任何人了。
李恪挥毫而就写了个手令盖上了私印,交给秦慕白,笑道:“襄州真是一个风水宝地。我们这一来,就连着发大财。”
“年初的时候我算过命的,东南方主旺财喜,哈哈!”秦慕白接过手令,大笑而走。
李恪呵呵的笑,看着秦慕白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有点意思,够义气!”
到了监牢中,秦慕白进了赵冲的牢房。
赵冲依旧坐在枯草堆上,仿佛从来就没的挪过地方。看到秦慕白进来,他好奇的道:“难道你这么快就破解了秘密?”
“只是找到了一些头绪。”秦慕白拿出自己拓写好的完整图纸,给赵冲看,说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赵冲惊讶的接过来,先是看了一眼图纸,然后就将“西山凤,玉井龙,朝夕望,泪三行”读了数遍,顿时惊愕万分!
“你是如何做到的?!”
“五张图纸,用透明的白纸拓写后重叠起来,就相互重合,形成了这样一张完整的地图与诗句。”秦慕白说道,“因是先人留下的遗物,你心存敬畏之心,因此肯定没有想过将它拓写重排。是么?”
“是”赵冲深吸了一口气,仍是难以置信、惊讶的看着秦慕白,连连摇头,“你太厉害了!短短不过两日时间,你就把困扰了我父子二人二十多年的秘密解开了!”
“还没有完全解开吧?”秦慕白拧了一下眉头,说道,“难道你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地图与诗句的意思?”
赵冲再度细看了几眼,摇摇头,说道:“算不上完全明白。只不过我清楚,这地图,就是西河槽所有河道的分布图,只是可惜,图中并没有标注宝藏埋在何处。诗句的藏头字连起来,就是西河漕内,这也可以解释。但是仅仅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就算没有这张图,我也隐约猜到了,宝藏就在西河槽中。没有人比我对那里更熟悉。这些年来我反复的寻找,几乎挖地三尺,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那西山凤,玉井龙,这些名字没有特别的含义吗?”秦慕白问道,“我想,这诗句肯定不只是藏头那么简单。比如说,方圆数十里的西河内,有没有这样类似的地名?”
赵冲思索了半晌,迷惑的摇头:“没有。西河槽内根本就没有地名这一说。因为只有港杈与芦苇地,我们为了方便,习惯上都只把东西向的河道称为港,南北向的称为湾。比如东一港,就是由东向西的第一条河道。”
“等等,你说什么?!”秦慕白突然心中一亮,“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赵冲一愣,于是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港,湾,西山凤,玉井龙”秦慕白仔细的咀嚼这些字眼的意思,还蹲了下来,用枯草排划。
“你想到了什么?”赵冲迷惑的问道。
秦慕白没有答话,而是仔细的寻思。赵冲也就没再出声打扰,由得他思考。
过了许久,秦慕白微然一笑,问道:“赵冲,你祖父是不是熟读易经,精研风水阴阳?”
“你怎么知道?”赵冲惊讶的道。
“猜的。”秦慕白笑得更加自信了,说道,“西山凤,玉井龙,这短短的六个字中,深蕴有山水阴阳之说。凤者,阴也;龙者,阳也;水北山南是为阳,山南水北谓之阴;井龙即是潜龙,初九潜龙勿用,阳在下。所谓的朝夕望,泪三行,完全可以理解成朝西而望,往内数三行,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三道南北湾,这也是在暗指地点。”
“等、等等!”赵冲头都大了,急忙摆着手,说道,“你说的,我一句都没听懂。你就说吧,宝藏在哪个港杈河道之中?”
“现在我也不能完全确定。”秦慕白摇了摇头,看着地图,说道,“就算是按阴阳纵横之说来排列,这数十道港湾之中符合这些条件的地点,也至少有六七处。难不成一个个挖过去?”
“已经很了不起了,一个个挖过去也绝对值得啊,如果是我,肯定会挖的!”赵冲激动的道,“你太神奇了!也夸得是你这么聪明又博学的人,才有可能猜出这些端倪。”
“哪里,我这纯粹是胡乱猜测。”秦慕白笑了一笑,心道:要不是李靖传我的兵法之中,有许多关于阴阳五行与地理水文的应用,逼迫得我不得不学习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才能读懂兵书,我又怎么可能通晓这些东西呢?
“你快说说,是哪些处地方?”赵冲激动的说道,迟疑片刻,他又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解开谜团达成多年的夙愿。关于宝藏之事,我临死也绝不向外人透露一句。这一点,我以祖先的名义起誓!”
“我相信你。”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拿着图纸,将自己推算排布的地点,一一指给赵冲看。
“不,这一处不可能!”赵冲果断的道,“我曾在这里结庐而居,以前这里也曾是我们的一处落脚之地。从地形上看,绝没有埋藏了宝藏的可能。”
“那这里呢?”
“这里可能性也不大。”赵冲说道,“这里就连我们也很少进去。一来河道极浅汙泥极深,船支都无法通渡,里面只是一片沼泽与芦苇,都没有成形的陆地。”
秦慕白皱了皱眉头,说道:“先等等,待我再揣摩一下。”
“嗯!”
思虑了许久,秦慕白问道:“西河槽中,可有多生梧桐树的洲陆?”
“梧桐?你是说凤栖梧桐?”赵冲惊喜的道,“还真有!西十三港附近有个大土丘,方圆数百丈,上面就有数十颗梧桐树!”
“真的?”秦慕白眼睛一亮,惊喜的拿起地图,按山水阴阳仔细一铺排,果断的指向一处地方:“就是这里了!”
赵冲煞是惊喜了一下,看一眼秦慕白指的地方,却又失望的大摇其头:“不,不可能!这里是一座小石子坡,坡上除了荒草与水鸟,最多的就是毒蛇。连我们到了那里都只绕道而行,因为那里隐隐透出一股子煞气,只要有人登岸,就必然被蛇咬,非死即残,很是邪门儿!而且那处小石坡光秃秃很是平坦,让人一览无余,有的只是砂砾卵石,谁会将财宝埋在那里,岂不是一眼就被人发现?”
“哈哈,你越是这认为,那么,宝藏埋在这里的可能性就越大!”秦慕白惊喜的一拍手,说道,“往往,越是看似危险与容易暴露的地方,其实越安全。因为连你都没有去怀疑,更何谈别人?再者你想想,这岛上又是水鸟又是毒蛇的,岂非是暗喻了山凤与井龙?这或许是巧合,但是,这一处地点的可能性,实在是最大的!”
赵冲激动又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那你快去找!最好是明早以前能有消息,马上回来告诉我。也让我安心去上断头台!”
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如果没有你引路,我恐怕进了这河道都出不来了。所以,还是你同我一起去吧!”
“你说什么?!”赵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将手上的镣铐摇得哗哗作响,“我可是死囚!”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秦慕白无所谓的笑了笑,“在秋后处斩之前,只要你的人头还长在脖子上,那你就还不是死人。既然不是死人,就能干些有用的事情,不是吗?我先去准备一下,等下来叫你,你跟我一起去寻宝吧!”
“好!”
赵冲惊喜万分!
当即,秦慕白离开了监牢,回了刺史府约见李恪,让他帮忙抽调了十余名信得过的心腹精壮士卒一同前去。又马上去着手准备火种、锹铲、避蛇驱虫的药物。正值端午临近,古法秘制的雄黄酒带了不少,另有许多良药备用。另备有一艘大船,拖拽了两条小梭子船。
这些东西刺史府里都是现成的,倒也迅速。准备妥当之后,秦慕白叫人去监牢中将赵冲提了出来。李恪好奇,也跟了来。于是一行人带上物资坐上了马车,到了码头登上官船,往西河槽而去。
大船行驶途中,李恪与秦慕白站在船舷边,相互说笑。
李恪道:“慕白,万一什么也没有找到,怎么办?”
“就当是玩乐一场喽,反正也没什么损失。”秦慕白笑呵呵的道。
“也是。”李恪也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近日甚是忙碌,就当是出来散心好了。其实,我一向喜欢猎奇冒险。只是拘于身份很少有机会干这样的事情。有时候我真是挺羡慕你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其实你也可以活得很潇洒。”秦慕白笑道,“无欲则刚,无求而悦。想太多,伤脑筋。”
“呼”李恪长吁了一口气,面露一丝无奈,道,“我也不想的。但身不由己。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了,我这一生不可能平静和安逸。这就是我的宿命。”
“宿命又是宿命。”秦慕白轻挑一下嘴角轻然一笑,二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奔流的汉江之水,各自陷入了深思。
不久后,西河漕到了。
茫茫的一片水草苇子地,内里迷雾茫茫又兼港道林立纵横交错,一眼看不到边,隐约还透几分森森鬼气。
一行众人分别上了小棱子船,撑着篙,进了港。几人深的芦苇丛,很快将两条棱子船掩盖起来,从港道外看,几乎难觅踪迹。
“怪不得水鬼难以清剿。藏在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无从寻找!”李恪叹道。
“二位,你们就不怕我设计引你们入彀,将你们一网打尽收而杀之,然后逃出升天吗?”赵冲冷冷的笑道,“到了这里,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我随便往水里一跳或是往芦苇丛中一逃,你们就休想再抓到我。”
旁边的两名军卒闻言一骇,急忙将他死死摁住。
“放手!”秦慕白轻喝了一声,军卒急忙放手。赵冲无所谓的笑了一笑,站起身来,还掸了掸衣服上沾的泥水。
“你真想要这么做,就不会说出来了。”秦慕白微笑道,“我相信你。”
“凭什么呢?我可是穷凶极恶杀人越货的绿林匪渠!”赵冲道。
“就凭直觉。”秦慕白笑了笑,说道,“有些东西,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也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赵冲冷笑数声,看向李恪:“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我没他聪明,没有这种直觉。”李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但是,我相信他。”
“哈哈,原来如此!”赵冲大笑,突然将手一指,“前方左拐!”
掌梢撑篙的军汉狐疑不定的直嘀咕,秦慕白大喝道:“听他指挥!”
“是!!”
梭子船灵巧的在迷踪交错纵横窄小的河道里穿行,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停下来。
李恪都有点心里打鼓了,轻声问秦慕白:“慕白,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如果寻宝那么容易,那就不是寻宝了,是到街上捡钱。”秦慕白笑道。
“来时的路你还记得么?转了半天,我头都晕了。”李恪道。
秦慕白呵呵的笑了一笑:“我应该勉强记得住。”
“不会吧?才走一次,你就记得了?我看这里好像每处都是一样的,我怕是走上十遍八遍仍是难以记住。”李恪惊讶不已。
秦慕白茫然的眨着眼睛:“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要走过一遍的路,我一向都能记得住啊!”
李恪又好气又好笑,脸皮直发抖,牙缝里迸出几字:“还理所当然了?!”
那一旁赵冲就在哈哈的大笑:“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哪!在我的记忆里,凡是走过这些河道一次就记得的人,不出三个。当然,我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当中的大约有一半人,走上三五遍差不多都能记得住这些杈道了。偏却有些人,走了十遍八道仍要迷路。这样的蠢汉,我们一般不许他上船,只在岸上做些扛包卸货脚夫苦力。”
“岂有此理!”李恪恼怒的喝道,“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好啊,求之不得!”赵冲大咧咧的笑道,“踢我下去,就是将我放生。到时可别怨我。”
“好,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反正用不了几天,你就要人头落地了。”李恪恨得牙痒痒,但也扯不下那个面皮来与赵冲当场吵一架。
秦慕白就在一旁窃笑,暗道:看来赵冲是捅到李恪的痛处了。没想到,这个一向聪明的家伙,居然是个路痴!
又走了许久,赵冲突然大喝一声,将满船人都骇得一弹。
“到了!就是那里!”
众人遁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前方数十丈开外,果有一处方圆数十亩满是沙砾与杂草的土丘,上面空空如也不见树木一览无余,中间稍稍拱起,倒有一点像坟包,特别巨大的坟包。
“你是说这里,没搞错吧?”李恪满不相信的道,“这一眼就看得精光了,谁会在这里埋宝藏?至少我就不会。”
“嗯,那就对了。”秦慕白呵呵的笑,“连你也觉得不可能,就更添了几分可能性。”
“什么意思?你这不是骂人么?”李恪不禁有点恼火,方才刚刚在赵冲那里讨了个没趣,现在仿佛又被秦慕白挖苦了,因此甚是气闷。
“没有,我是说认真的。”秦慕白道,“正因为殿下是聪明人,聪明人的决断往往十分正确。你认为这里不大可能有宝藏,说不定埋宝之人就是掐准了别人的心思,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一般来说,估计只有我这样的蠢汉,才会在这种最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埋下最为珍贵的宝藏。”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赵冲哈哈的大笑,“秦慕白,你果然不同寻常哪!上岸吧,还等什么?难道你们会以为,我能像秦慕白一样的聪明,在这样一处光秃秃的地方设下埋伏?”
“嘁,就算真有伏兵,本王又岂会怕你!”李恪冷笑一声,头一个跳下了船,刚站稳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蛇!!!”
第241章 大出意料
李恪躲在几名卫士身后,将秦慕白扯过来伴在身边。看着那几条被卫士们打死的五步毒蛇,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不停的吸着凉气,还真是吓坏了。
赵冲回头瞥了他几眼,不停的冷笑。
李恪便有些恼了,斥道:“笑什么笑?尉迟敬德你听说过吧?”
赵冲饶有兴味的转身过来,问道:“当然听说过,如雷贯耳嘛!便是与秦将军的父亲大人齐名的英雄人物。”
“哼!尉迟敬德怕狗,你肯定没听说过吧?”李恪哼道,“那样一个纵模沙场杀人如麻的猛将,见了狗吓得腿都发软,有时还被狗追得哭爹喊娘,我怕蛇又有什么奇怪?”
“我有说这很奇怪吗?真是不打自招。”赵冲哈哈的大笑了几声,施施然的朝前走去。
李恪恼火的翻着白眼,对秦慕白道:“慕白,这厮煞是有些可恶!”
“哈哈,可别因为一点小事坏了猎奇探险的兴致,快走吧!”秦慕白打着哈哈囫囵了过去,心中却道:看来李恪挺讨厌人家揪着他的小鞭子说事。其实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没有人喜欢被人发现弱点与缺陷,并公然拿出来笑话。尤其是李恪这样的身份尊贵之人,更爱面子,更讨厌甚至是憎恨当众被人取笑。
“说得是,不跟他一般见识。走,开始寻宝!”李恪倒也大度,搓了搓手展颜的笑道,“从哪里开始挖?”
秦慕白弯下腰来捡起一块石块在地上砸了砸,砰砰作响,地面极硬。
“这怎么挖?”站起身来拍拍手,秦慕白直摇头。
“那怎么办?”李恪也是愁眉不展。
赵冲上前来说道:“秦将军,这里方圆也有数十亩地界,你能确定在哪处地点吗?如能确定,就算是愚公移山,慢慢的刨来也有个盼头。”
“对,先确定地点。”李恪也如此道。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一撇嘴,又转移了眼神。
秦慕白拿出地图细细的参详,可惜,这地图只描绘了西道漕中的水道分布,没有详细的说明藏宝的地点。那几句简短的诗作,已经像海绵一样,快要被秦慕白拧干了最后一颗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发掘的东西了。
“这么大的一片石山,遍布荒草与毒蛇,又没有什么特别有特征的地方,我还真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头绪。”秦慕白也摇头了。
“那就这么算了?”李恪不禁有些失望,说道,“要不,我们再四处找找看,或许会发现什么机关、入口之类的东西?”
“行,大家分头找找看,一定要注意安全,多撒雄黄以防毒蛇!”秦慕白说道。
“秦将军,某与你一道。免得有人担心我会趁机逃走。”赵冲说道。
秦慕白笑了一笑:“也好。大家就此分头去找。”
众人便分头寻找,数十亩的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算是费了好大一段时间用来搜索,仍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大家再度聚首,纷纷摇头。
整个石山,就如同一整块大石头,别说是机关入口,就连洞穴也没有,连毒蛇也只栖息在岩缝之中。
“哎,看来我命中注定,无缘解开这道祖上留下的迷题。”赵冲遗憾不己的头,对秦慕白道,“秦将军,在下只好拜托你,多花点时间解开这个秘密。就算是生前看不到结果,死后若干年若能在泉下得知喜讯,也足以快慰了。”
“别泄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惊喜呢?”秦慕白只能如此宽慰他了。
“说来也怪,这处地方,光秃秃的不长树,只生一些杂草。仿佛全是有巨大的石头拼起来的。”李恪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山坡土丘,都没什么土,全是石头。慕白,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
“是有点奇怪。”秦慕白说道,“西河槽中全是沼泽汙泥,偏偏这里全是石头,显得十分另类。如果是大批的宝藏要埋下来,那得费多大功夫来挖坑?”
李恪大摇其头:“就算明知道这下面埋了无数的珍宝,也是无法将它取出来了。难不成真的愚公移山?我可没这么闲心。说不定挖到最后什么也没有,那岂不郁闷至死。”
“呵呵,说得也是。”秦慕白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珍宝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有当然更好,没有也没关系。我倒是有点享受这个破解谜团的过程。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心性差异吧,李恪显然更加务实,更加追求实际的效益;而我呢,更贪玩随性一点。
“秦将军,你不会就这样放弃了吧?”赵冲急道,“说不定这下面,就埋着无数的宝藏,只待取出,你便富可敌国了!”
秦慕白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站到一块石头上登高了一些,朝四处远眺。渐渐的,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沉寂与严峻起来。
“怎么了?”众人一起惊问道。
“没什么。”秦慕白随意的笑了一笑,说道,“天色已晚,再不走的话河漕里降了雾,就不方便行船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先回去吧!”
李恪知道他有话没说完,大约是碍于在场人太多,于是也没有追问,一挥手道:“好,先回去!”
只落得赵冲一人垂头丧气,失望之极。
一路驾舟乘车回到了刺史府,赵冲依旧被押进监牢,只等明日押赴京城了。李恪逮着秦慕白不放,让他陪自己一起和膳。酒馔方才摆起,他就急忙摒退了旁人,问道:“你刚才好像有话没说完?”
“是。”秦慕白也不否认了,点头道,“人多眼杂,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你发现了什么,如此严重?”李恪的好奇心大起,追问道。
秦慕白拧了拧头,将桌几上的食碟碗筷等物搬过来移过去的摆放了一阵,说道:“殿下你来看。”
“嗯,什么?”
“好比,这盘清蒸鱼是我们登上的石子坡,这几根筷子是四周的河道,这是不远处的那一方长了梧桐树的土丘,这是另一方土丘,上面遍布芦苇比梧桐山的面积还要大一些,也更高一些。是这样摆的,没错吧?”秦慕白说道。
李恪仔细看了一阵,说道:“应该没错吧!你知道的,我记路的本事不行。但你说是,那就肯定是了。当时你表现出了罕有的惊讶,应该记得没错。”
“其实我是个半罐子,只能是姑妄揣测。”秦慕白盯着桌几,如同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半罐子,揣测什么?”
“风水!”
“风水?你还懂这一套?”李恪不禁有些惊讶。
“只能说是略知一二。李靖传我的兵法当中,有许多是关于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天候水文与地脉纵横的东西,博大精深,很难理解。我读的时间不长,虽然反复的请教过他多次,但也没理会多少。”秦慕白说道,“但是,眼前的这一副地貌水文,却让我感觉十分的惊诧!”
“究竟是什么,你快说啊!”李恪催问道。
“你看”秦慕白指着桌几上,说道,“西面梧桐山,是为靠山,也正好应了西山凤那一句;东侧的高|岗芦苇坡,正应青龙神位,不是玉井龙么?西山凤与玉井龙朝夕相望,座落在他们中间的就是这石子山。因此,宝藏可以确定就在此处无疑。我姑且如此理解,将后面的两句谐音成朝西望,内三行,意思就是有西往东数,第三道河湾对着石子山的位置也就是,这里!”
说罢,秦慕白将指关节重重的磕在了清蒸鱼盘的一侧盘弦边上。
李恪惊诧的瞪大了眼睛:“说得有道理,看来应该没错了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点破说明?”
“不能说。”秦慕白的脸色变得严峻了一些。
“为什么?”李恪惊问道。
“因为”秦慕白深吸一口气,“此处地貌,非比寻常!西面梧桐山,石子山,芦苇坡,应该是连成一体的。如果不是因为汛期涨水,应该能看出来。也许在多年前,这里并不没有形成河湾,而是由于汉江河水水位改变,才将这里淹没。也就是说,这三处坡地,也许就是三座起伏的山峦。”
“那又说明什么?”
秦慕白脸色一沉,说道:“殿下,难道你还没有想到吗?这又是龙又是凤的,岂是寻常人家该提到的东西?而且这坐南朝北之向的三座山峦,宝藏埋在中间,难道又是寻常所见?”
“你是说!”李恪也大吃了一惊,压低声音惊诧道,“这里是一处帝王陵寝?!”
“难道不是吗?”秦慕白,“梧桐山为尾,凤为阴,应龙后;芦苇坡为首,应龙首;中间贯穿石子坡,再加上山环水绕、负阴抱阳,不正是一条天人合一的龙脉吗?”
“还真是!”李恪惊愕万分的瞪大了眼睛,“我说我说这石子山上怎么不长树,只生蛇,只因有龙气纵横,草木自败。蛇是龙形,因此受旺!慕白,我怎么突然有了一丝恐惧感?”
“现在你明白,我当初怎么突然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吧?”秦慕白说道。
“明白了”李恪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道,“方今大唐天下,我李家的江山,谁敢如此大逆不道,在此筑下龙脉陵寝,这不是要意欲坏我李唐江山么?!慕白,难道这一次,我们遇到了一个更加巨大的麻烦?”
“是富是祸,还很难说。”秦慕白说道,“这张地图,是赵冲的爷爷留下来的,或许他爷爷也不太知其所以然,只负责传予后代。可惜,老头子临死前一口气儿没接上,忘了把该说的话留下。现在,除非我们弄出石子坡下面的东西,否则永远不知道那下面埋着什么秘密。但是据我猜测,那下面的东西,至少应该不是本朝之物。”
“有道理。”李恪点头,说道,“我父皇登基才十二年,大唐开国也才二十余年,可是这图纸由赵冲父老三代相传,至少也有了二十多年。如此说来,应该可以排除有人心怀歹意,在此私聚龙气意图不轨了?”
“应该可以。”秦慕白点头微笑。
李恪抹了一把冷汗:“那我总算能放心一些了。否则如此天大的事情,发生在我襄州,我还真怕有些承担不起。不过话说回来,龙气乃是我李家之物,岂能让别的什么人什么东西给吸纳了去?没说的,无论如何,我必须将这石子坡下的东西弄出来!不惜任何代价!”
“开始最好是动静小一点,别惊动太多人。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再行禀报圣上朝廷不迟。”秦慕白说道。
“我同意。”李恪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件事情,现在就我们二人知道并秘密张罗就行。我现在没什么兴趣找什么宝藏了。现比之下,那一点金银珠宝比起我大唐的江山社稷来说,不值一提。慕白,全靠你了。风候水文这些东西,我是点墨不通。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到。皇家寝陵,的确有着这样的习惯构制。如此说来,那处地方是一处帝王寝陵的可能性,极大。不管那下面有什么秘密,我们必须将它挖掘出来!”
秦慕白点了点头,再指了一下方才他用指关节敲击的鱼盆边缘,说道:“帝王陵寝,坐北朝南。入口也比一般的陵墓要特殊一点,一般都防卫森严以防盗墓。赵家的祖传图纸既然暗指了这处地方,我估计,很有可能这里就是入口。”
“没说的,派兵去刨!刨他十天半月乃至半年,我也要将出口刨出来!”李恪斩钉截铁的道。
“还是别刨了。这样一折腾,还不全襄州都知道,全天下都传了去?”秦慕白摇了摇头,“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必须火速拿下!”
“那怎么办?”李恪面露难色,“难不成拜求老天爷派个黄巾力士来,像帮愚公一样,也替你砸开一个山口?”
“那倒不用。他老人家这么忙,不好意思去麻烦他了。”秦慕白笑了笑,说道,“我自己亲自动手。”
“你?”李恪先是一怔,然后又一笑,“你给我的惊喜已经足够了,就别再开玩笑了。”
“哈哈,相信我,没问题的。”秦慕白大笑。
“你想干什么?”
“老规矩,折腾得差不多了,我再给你好消息。现在我们先吃饭如何?我是真饿了!”
“好,吃吧!那就全拜托你了!”
当晚,秦慕白就在刺史府里睡下,饱饱的休息了一晚,养足了精神。第二天一清早,他带上几名本地衙役做随从,来到了襄阳港市中。
“将军大清早的到这里来,莫非要是买什么东西?若有需要,吩咐我们这些下人就可以了。”众衙役说道。
“没事,我就出来逛逛。因为地面不熟,因此找你们做陪引路。”秦慕白随意的说道,“对了,快端午了,襄州有赛龙舟的习俗吧?”
“有啊!虽不如潭州汩罗那边的热闹,但也蛮不错的。”衙役回话道。
“王府肯定也备了几条龙舟参赛吧?”秦慕白又道。
“是有!”衙役们说起这个都来了劲,哈哈的笑,“我们几个还都是靶子手!”
“靶子手?”
“就是划浆的龙舟水手,我们习惯这么说!”众衙役们笑道。
“哈哈!”秦慕白大笑,说道,“我听说划龙舟非但可是个力气活儿,那也得要技术。首先就得同心协力,步调都不能错上半步,否则就乱了。对了,龙舟上都要挂鞭炮吧?不知道襄州的鞭炮如何?”
“哦,我们这里叫炮竹,每年到了端午时分,就有许多炮竹卖。”衙役们回答道。
“矿工?那就对了。”秦慕白咧嘴一笑,心道:大唐时火药虽已发明出来,但还没有用于军事,一般只用来做些烟花炮竹,但都不太普及,至少秦慕白来了襄州这么久,就没看到哪家哪户有放炮竹,或是哪里有这类专门的店铺。长安倒是常见。
偶尔,大唐的火药也用来开山采矿,但是威力不大,烟还特别黑特别多,因此又称黑火药。
大唐的人制不出纯度高、威力大的炸药,秦慕白还不行么?那不然,几年的国防工科白读了?
“我造不出飞机大炮,制不出玻璃水泥,抽空配下炸药总是行的。”秦慕白暗自发笑,说道:“带我去买些鞭炮。端午了,我也准备凑凑热闹。不上龙船当靶子手,就给你们放炮竹助威好了!”
“好!”众衙役们欣然的笑道,“港市里没有炮竹卖的,因为平常用得极少,这东西也比较贵重,一般人家用不起。大抵只有一些官办的矿山里多有这些东西,帮助来采矿。只在节气时,他们才兼做一些炮竹来。”
“还等什么,找个矿山!”秦慕白下令道。
“呃?”众衙役们惊讶道,“将军,要几串炮竹而已,用得着去矿山吗?让小人前去跑一趟取来便是。挥鞭而去拍马而回,盏茶功夫。”
“那你们就不懂了。”秦慕白笑得有些高莫测,说道,“别废话了,带路吧!”
“是!”
一行人还租了马车,往郊外的一处铁矿山而去。大唐的铜铁可都是官府的严厉管制物资,也亏得是秦慕白这样的人物,否则那矿山岂是他说进就能进的地方?
“将军,你来这里,是另有要事吧?”路上,有一名衙役终于忍不住问了。
秦慕白摆了摆手笑而不语,那人自然也不敢再问了。秦慕白却在心忖:当然是有要事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要配炸药,总该有原料、有工具吧,最好是还有几个有经验的老矿工帮忙动手,因为“本发明家”也就是理论知识丰富而已。
只有矿山这里,一应齐备了!
第242章 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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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矿区,玩黑火药最厉害的老师傅,人称“牛五指”。
这当然不是本名。为了配制黑火药帮忙开采矿石,这一辈子下来,“牛五指”只剩了五根指头,不规则的分布在两只手上。他带了三个徒弟,最少的一个带了四十年,最年轻的一个五十八岁了,到现在一个也没有出师。
因为师父和徒弟都觉得,他们的技术还没学到火候。
这一伙儿师徒四人,在若大的襄州矿区里,鼎鼎大名。因为每年他们配制的黑火药,能让矿区里的矿石产量横空增加几倍。上至矿长,下到普通矿友,没有人不对他们顶礼膜拜推崇倍至的看来唐人也多少意识到了“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的真遂。
于是,牛五指等人真的很牛,当然是指脾气。据说他们眼里除了火石、矿区这些东西,再放不进别的玩艺儿。什么矿长矿友就不必说了,就连襄阳县的县令等人,跟他们说话都得煞废一番心思
必须要大声吼叫,但又不能吼得凶。否则惹恼了牛五指脾气一上来,撂挑子不干了,整个襄阳县衙就要惨,朝廷分配的铁铜上贡任务,那就绝对交不出来了。
这些当然是随行的衙役告诉秦慕白的。牛五指的名号实在是太响,整个襄阳县里也几乎是妇孺皆知。时常还有妇人如此吓唬半夜哭闹的小孩儿“再哭,再哭就让牛五指把的逮了去!”
于是小孩儿就不哭了。百试百灵。
“襄阳真是卧虎藏龙啊,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大人物!”秦慕白听完了挺乐的,就算不配火药,也得见识一下这位可止小儿夜啼的“英雄人物”。
人见到了。
年近八旬,一个极为糟糕与邋遢的老头儿。身材瘦小,佝偻着背几乎比秦慕白矮了两个头。浑身上下每一丝皮肤都是漆黑的,稀拉拉的几根头发却是全白了,肯定是长时间没有清洗了,错乱的一绺绺一团团搅和在一起。牙齿豁了大半,鼻子也有一边歪了去朝天豁起,左手三个指像把鱼叉,右手二指像个天然的胜利“V”字手形,凑在一起刚好五个。
这不禁让秦慕白想起了《魔戒》里面那个形状可怖的怪兽,咕噜。
“牛五指,这位是京城来的大官儿,现在襄州的大英雄,军府的都尉将军,亲自来找你啦!”一名衙役对着牛五指的耳朵,大声的吼叫。
牛五指却是一脸的茫然,眨巴了几下干枯浑浊的眼睛,比衙役更大声的吼道:“老夫不认得,别来烦我,我很忙!”
众人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如此干瘦矮小的一个老头,吼声却比奔马还有气势,就如同平地惊雷。
“牛五指,你别不识抬举!将军是有事情要找你帮忙!”两名衙役开始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了,惹得他恼了,将左手鱼叉右手胜利分别在两名衙役脸上一叉
“滚!不然炸平你家房子!”
众人一起目瞪口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老头儿,真彪悍,玩了一辈子黑火药,人玩得漆黑了,脾气如同火药。”秦慕白不禁笑道,众衙役跟着一片大笑。
牛五指的耳朵虽是不好,但看到眼前一圈人的架式定然知道是在嘲笑他了,他也不多话,伸手到兜里一摸,拿出一管半尺长、手指粗的东西吼道:“还不滚?老夫炸死你们!”
“哇!”众衙役骇得大声惊叫,人群立刻退避开来。
秦慕白心里也寒了一寒,但是没有逃走。而是不急不忙的拿出一摞纸笺走到牛五指面前,摊开第一页,摆到他眼前给他看。
牛五指仰头瞟了秦慕白一眼,那眼神活像秦慕白就是他的杀父仇人。然后满是不屑的瞟了那纸张一眼,突然一怔,被吸引住了。
于是,他瞪大了眼睛,将脸移到纸张近前三厘米左右的地方,一行行一字字,十分仔细的看。到后来,他的神色变得极为兴奋,大吼道:“哪来的?”
吼得秦慕白的耳膜生疼,真想逃。不等他回答,牛五指将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扔,鱼叉和胜利就要来抢秦慕白手中的东西。
好在眼疾手快,秦慕白手中的这一份“炸药配方与炼制方法”躲过了鱼叉与胜利的攻击。牛五指显然有些生气了,但是这一次居然没有发火,而是咽着唾沫抿着干瘪的嘴唇,叫道:“把它给我!”
“凭什么?”秦慕白笑道。
“除了老夫,没人能配出这样的黑火雷!”
“这个配方,是不是很厉害?”
牛五指强忍着怒气,很不甘心的点了一下头:“是!”
“比你琢磨了一辈子的黑火雷还要厉害,是吧?”秦慕白故意激他。
“那要试了才知道!”牛五指恼了,大吼道,“快把它给我!我活不了多久了,时间矜贵得紧!”
“给你也行。”秦慕白慢吞吞的将纸笺折好,却放进了怀中,还拍了拍胸脯,说道,“但是,你得从此为我做事!”
“好!”牛五指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只要按这方法配出来的黑火雷真的比我自己弄的厉害,我就不在这里干了,从此只给你一个人配药!”
“呜牛师傅,你可不能这样啊!”几名管事的矿工远远听到了牛五指的吼叫,急得七窍生烟急忙跑过来。
“拦住他们!”秦慕白下令了,众衙役一拥而上,还拔了刀子,众矿管们只得畏而怯步,焦急的看着这一边,仿佛秦慕白要要带走的不是一个糟老头儿,而是即将陪他们进洞房的娇妻。
“一言为定吗,牛五指?”秦慕白对他笑道。
“少废话,配方拿来!要能配出这样的黑火雷,我这辈子就没白活了!其他的,我都不管!我说话一定算话,不然让我下了地狱被阎王老儿用铁钩子钩舌头!”
这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来说,算是极为恶毒誓言了。
于是秦慕白点了点头,说道:“带上你的徒儿与工具材料,跟我走。”
“好!我马上就去叫他们!”牛五指大声应了下来,一转身,扒开人群像只兔子蹿进了草堆里,瞬间没了人影。没过一阵子,他带着三个白头发的老头儿出现在了秦慕白的眼前,拖着两辆堆积如山的骡子车儿,说道:“走吧,准备好了!”
“你还挺爽快的。那就走吧!”秦慕白大笑,带着一群人就要走。矿区里的人都傻了眼,就差跪到地上哭求了牛五指一走,这不是要活活累死他们么?敢情他们日夜赶工,也没有以前的进度了。
“我会向刺史府言明情由,让府衙降低你们的任务的,放心好了,绝不为难你们。”秦慕白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矿区里的人,总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安下了心来。
“哎,这做大官的,就是牛啊!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咱们在生死之间换一次个儿!”
秦慕白着人在郊外荒僻的地方租了个农家院子,当作是牛五指等人的“科研所”。该准备的工具器材等物,牛五指都带齐了,两辆骡子车上装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卸下来堆满了整个院子。
“当官的,差两个人给咱们老头子跑腿、做饭,洗衣服清茅厕,给些钱来买材料,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牛五指牛气轰轰的道,“十天之内,给你新火药!”
“要十天?”秦慕白拧了一下眉头。
“有本事你去请别人!一年也琢磨不出来!”牛五指气呼呼的吼叫道。
“行,十天就十天。好吃好喝钱管足用,你们只管努力配药。”秦慕白笑了一笑,“要不要女人?”
“滚!!”
秦慕白留下了两名衙役伺候这些老头儿,回到刺史府。再暗派了几名府里的心腹军士们,去暗中保护与盯梢。这新火药的配方,在这个时代无异于是“大杀器”,要是流落到了外面,就好比核武器失踪,肯定会造成恐慌与威胁的。
然后秦慕白回复李恪说,十日之后,再看情况决定二探西河槽。
“最好是在两三个月之内,将那里的秘密发掘出来。”李恪说道,“因为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到京城打个来回。到那时,可能就会有朝廷的使者到来,武媚娘与高阳,可能也会要到。我们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好,我知道了。那么,十日后再见。我先回军府,牛五指那边,你费点心派人盯着。”秦慕白说道。
“行。”李恪表情凝重的答应了下来。
看来,他对西河漕里的秘密,十分看重。事关皇家,他的心神都空前的凝聚了起来,十分上心。
“那我先走了。”
“别着急。”李恪突然将他叫住,说道,“有个人一直还留在我这里,你也不发个话说怎么处理,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你是说,张同?”秦慕白拧了一下眉头。
“可不就是了。”李恪轻叹了一声,“这小子被我软禁在后院里,整天少吃少喝蹲在墙角也不吭声,再这么熬下去,没几天性命就要没了。虽说他当了一回内奸令人憎恨,但看到他那副模样,也挺可怜的。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只说,想见一回秦将军,说是见了你,他死也安心了。”
秦慕白的心中隐隐抽痛了一下,脸上却是冷冷的:“他还有脸见我?”
“算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去一趟又何妨?”李恪说道,“好歹他也跟了你这么久了,此前也曾有功劳苦劳。”
“你都开口替他求情了,那就见一下呗!”
于是,秦慕白来到了后院仆役们住的院子里,负责看守的衙役打开了一间柴房。
房间里很凌乱,堆满了柴禾枯草,光线黯淡有些腥臭。张同一身脏乱形如乞丐,缩在墙角的草堆里,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死了,连秦慕白走到了跟前也没反应过来。
秦慕白轻轻踢了他一脚,张同浑身一弹,总算醒了过来。
“这点警惕心都没有了,你还是百骑么?”秦慕白冷冷道。
张同轮着眼珠子茫然的看着秦慕白,喃喃道:“肯定是做梦,肯定是做梦!”
“梦个屁!”秦慕白大喝,“张同听令!”
“诺!”张同如同一根弹簧瞬间弹了起来,站得标标直直。
“滚回长安,回你的老家去!”秦慕白厉斥道。
张同一怔,整副表情就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巴,却不敢说话。
因为秦慕白没有开口,属下不敢胡乱说话。秦慕白便道:“有屁就放。”
“将军,你你不杀我,不罚我了?”
“废话。让你滚,你就滚!”
“你你好歹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啊!”张同突然泪如雨下,哽咽道,“属下求你了!你要么杀了我,要我狠狠揍我一顿,要我把我往死里骂啊!”
秦慕白看着他,淡淡道:“你罪不致死,我没必要杀你。要说打骂,你既然心里已经明白你错在哪里,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将军你这样,比杀了我,打我骂我更让我憋屈啊!”张同的眼泪就这样往下流,“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少说废话了,你走吧!”秦慕白冷冷道,“从此忘了你是百骑,忘了认识我秦某人。百骑,也会忘记军队里曾有张同这个人。”
说罢,秦慕白转身就走。
“将军!!”张同惨号一声扑通一起跪倒在地。
“我求你了!你就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的。”秦慕白扔下这句,走了。
心中在说道,就如同,就算我的手脚生了令人厌恶毒疮,我也不会自废手足。
第243章 若有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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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权万纪与殷扬带着王府的亲兵,押送韦嚣尘、杜成元一干人犯,前往长安,赵冲身为魁,被严丝合缝的铁牢车关着,五花大绑戴着黑着罩,押在队伍中心。
一行人走出了襄阳城,秦慕白与薛仁贵在官道旁候着他们,说要见一下赵冲说几句话。
殷扬便叫停了队伍,亲自拉开了铁牢车的一扇窗口,都没有去掉赵冲的黑头罩,就让秦慕白对着里面说话。
“赵冲,我很遗憾没有尽快破解那个秘密。”秦慕白走到牢车边,对着窗口小声说道,“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破解的。”
“我相信你。”里面传出赵冲的声音,因为戴着头罩,声音响得有些含糊。
“关于这个秘密,你再想一想,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秦慕白问道。
赵冲沉默了一阵,说道:“好像没有了。不过有一件小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我祖父过世时,我与父亲清点他的遗物,现他床底下有个暗格,里面放了一件陈年的铠甲。看那制式,不是普通货色。后来我参了军才知道,那是十三甲之,明光甲,价值不菲,可不是一般的军校能穿起的。”
“你祖父居然有一件明光甲?”秦慕白诧异道,“难道,他生前曾是军队的高级将领?”
“我不知道。我父亲也不知道。”赵冲说道,“就只有这些了。铠甲早些年我父亲过世时,我拿去给他老人家陪葬了。我曾细细检查过,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副普通的明光甲。不过,那副铠甲与我大唐制式的铠甲稍有出入,应该不是本朝之物。”
“难道是前隋的?”
“应该是。”赵冲道,“我与父亲都从来不知道祖父曾经参军的事情,从我父亲出生时起,就只知道他是荆州水路上的绿林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秦慕白说道。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此去长安,我是定死无疑。进了天牢,你要见我也是不可能。只希望你能在来年清明时给我烧上一串纸,告诉我好消息。”
“我会的。”秦慕白点了点头,“安心去吧!如果真有来世,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某亦如此念想,告辞了,秦将军。其实,你是个不错的人。”赵冲仿佛还在笑。
秦慕白轻叹了一声,摆摆手,殷扬上前拉上了窗口,带着人马走了。
薛仁贵站在一旁,轻声道:“人的命运,真的说不好。如果赵冲不是生在匪盗之家,或许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人物。”
“是啊,他很聪明,很出色。”秦慕白叹息道,“可惜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或者说,他臣服给了命运,没能挣脱那副天生的枷锁。”
王府的人马渐行渐远,秦慕白调转马头道:“走吧,去军府。仁贵,杜成元被罢职,军府果毅都尉有空缺,你就暂代此职。等过段日子朝廷公文就会正式下达。”
“职位大小无所谓,某只想跟着将军学点东西。”薛仁贵说道,突然眉头一拧,指向路旁的一处小灌木丛,沉声道:“小心,有埋伏!”
秦慕白也早已留意到了那边,怒斥一声:“何方肖小藏头露尾,出来!”
前方灌木丛中响动了一阵,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当着官道的中心就对着秦慕白一骑拜了下去。
“将军!”
“张同?”秦慕白拧了下眉头,“你想干什么?”
“我!……”张同仰了一下头,触到秦慕白凌厉的目光马上又低下了头,嗫嚅的动着嘴,说不出话来。
“有话就说!”
“将军不打我,不骂我,不治我的罪,我这辈子也不会心安!”张同鼓起勇气吼完这一句,突然一下飞快的拔出一柄腰刀,对着自己的左臂砍了下去!
噗!
一整条手臂顿时断落在地,鲜血从他的肩头喷射而出!
秦慕白顿时大骇:“你疯了!!!”
薛仁贵急忙跳下马,迅的撕下了一块衣襟洒了许多随身带的止血金创药,将他的伤疮包住。
至始至终,张同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脸色比纸还白,牙齿也紧紧的咬住了嘴唇,都陷进了肉中。
秦慕白跳下了马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拧着眉头看着他:“你这是何苦?”
“张同不奢望将军的原谅,只希望能赎点罪过,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张同疼得浑身抖,白纸一般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声音颤抖的道,“将军保重,属下……告辞了,这就回长安去!”
说罢,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前走。
“站住!”秦慕白喝了一声将他叫住,走到他面前道,“你还是养好伤再走吧!”
“不用。”张同惨然的一笑,说道,“将军授我诸多自救疗伤之术,断条手臂算什么,只要头胪还在,就一定死不了。我不敢再呆在襄州了,一想到我曾在这里出卖将军,心里就比刀绞还要难受。”
“哎……”秦慕白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啊,张同。”一向沉默少语的薛仁贵也忍不住说道,“韦嚣尘就那么值得你去做这些事情吗?我知道秦将军与百骑将军,尤其是你们这一批同来襄州的将士,亲如兄弟不分你我。是什么让你铤而走险,敢于帮助韦嚣尘,而出卖秦将军?”
“其实……”张同的嘴角轻轻的抽搐了一下,露出一抹苦涩又无奈的微笑,“韦嚣尘,就是我的生父。”
“什么?!”秦慕白与薛仁贵一起惊叫出声来。
“是的。”张同点了点头,苦笑道,“当年我母亲曾是韦嚣尘侍姬,但他始乱终弃,把我母亲抛弃了。后来我母亲改嫁,嫁给了张家做妾。但那时,母亲已经怀上了韦嚣尘的骨肉。那就是我。张家是长安名门,这些年来,我在张家受尽了岐视与污辱,我的养父,也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待。虽然我早就知道韦嚣尘是我父亲,但他一直没与我们母子相认。”
“既然韦嚣尘如此禽兽,你为何还要认他?并为他做事?”薛仁贵义愤填膺的喝道。
张同摇了摇头,苦笑道:“薛将军,你无法理解的。对于一个从小没有享受过父爱的人来说,对于父亲是何等的期待。我曾经很恨韦嚣尘,但真到了那天他唤我一声儿子时,我对他所有的恨意就都烟消云散了。我想要一个真正的父亲,让我们一家人团圆,仅此而已。”
“韦嚣尘这个禽兽,他不配当你爹!”秦慕白恨得直咬牙,闷哼了一声,又道,“张同,你有罪,但是,你没有错。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解释这些?”
“韦嚣尘是很不堪,但这改变不了他的确是我父亲,这个事实。他如何待我是一回事,我身为他儿子,为他犯错也是心甘情愿。只不过,与此同时我又辜负了将军……因此,张同内心,痛苦万分。此刻,张同只想心甘情愿的为自己赎罪,减轻一点自己的负罪。”张同说道,“百骑一向纪律严明赏罚有度,将军铁面无私秉公执法,因此才深受兄弟们爱戴与拥护。张同自知触犯军规罪无可恕,错了便是错了,张同不求将军原谅与赦恕,更不敢博取将军同情从而为难将军。张同此举,只求减轻一点自己内心的愧疚……我已不配留在百骑,无缘继续追随侍奉将军。若有来世,张同,还要做将军麾下的兵!”
“好兄弟……”秦慕白轻轻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一侧肩膀,眉头深皱,说道,“你是一名出色的百骑。”
张同凝视着秦慕白,眼中泪如泉涌,重重的一点头,沉声道:“谢将军!将军保重!属下……告辞!”
说罢,张同一扭身,大步走了。
一路走,一路血珠流淌。
“秦将军,他不会有事吧?”薛仁贵担忧的道。
“不会。我相信他。”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气,悠然道,“每一名百骑,都是坚强、勇敢,而且敢作敢当的。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张同,会比以前活得更加潇洒与自信。这对他来说,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薛仁贵凝视着张同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将军,薛某可能知道,百骑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了。”
不久后,秦慕白领着薛仁贵回到了襄州军府。
府中正在进行一项军事考核——箭术!
是由庞飞来主持的。现在,秦慕白已经可以放心的当个甩手掌柜了。至从拔取了杜成元一党以后,百骑一干人马已经牢牢掌握了军府的一切实权,渗透到了各个角落。整个军府,从此打下了一个百骑的烙印,不仅仅是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就连普通军士的行为举止,也有了几分百骑的影子。
薛仁贵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大为吃惊,说道:“没想到,普通的襄州府兵,还比王府的精锐募兵更加精干凝炼!秦将军,你带兵果然有一手,薛某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哈哈,那你就留下来,好好学吧!”秦慕白大笑道,“巧得很,庞飞刚刚成婚,眼巴巴的盼着我回来,好放他的假让他陪他的娇妻度蜜月去。他走后的这段时间,你肯定有得忙了。”
薛仁贵眨巴着眼睛:“敢问将军,何谓‘蜜月’?”
……
秦慕白在军府里呆了十天,手把手带着薛仁贵练兵。薛仁贵也的确是资质极高而且勤奋刻苦,短短的十天时间,他俨然已经和襄州军府融为一体,迅的顶上了庞飞休假后留下的空缺。襄州军府如同一辆走上了正轨的火车,保持匀有条不紊的稳步前进。
其实秦慕白多少有点心不在蔫,因为他心里始终就惦记着襄阳城外的“科研所”。总算挨到了和牛五指约定的时间,他一人单骑出了军营,直扑牛五指的住处而去。
给牛五指等人租的民宅比较荒僻,地位一处山林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没有邻舍,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
秦慕白骑着马方才走进林中,冷不防前方出一声轰然巨响,骇得火云马都险些失蹄,将秦慕白的耳朵也震得有些嗡嗡作响。
“成功了吗?如此巨大的声响!”秦慕白搭起手来看,前方一柱滚滚的白烟冲天而起!
他顿时心头大喜——是白烟!可不是黑烟!
高纯度的炸药,才会有这样的烟呀!大唐粗劣的黑火药,出的都滚滚的黑烟。牛五指师徒几人摆弄了一辈子的黑火药,把全身上下都熏得黑了!
惊喜之下,秦慕白快马加鞭朝农舍而去。离得老远,就听到几个苍老的声音如同巨雷般的欢呼:“成功喽!成功喽!”
“这几个老家伙,的确有几把刷子,这么简陋原始的条件下,真让他们配成了这种炸药!”秦慕白欣喜的跳下马来朝他们走去。不等他走到近前,牛五指欣喜若狂的跑到他面前,又跳又叫:“成功了!老夫成功了,哈哈哈!老夫成功了!”
秦慕白就嫌跟他说话费力,于是冲他竖起了一个大姆指。
“当官的,老夫要谢谢你!”牛五指激动万分,不由分说的用他的鱼叉和胜利握住秦慕白的手,使劲个摇,“是你让老夫遂了一辈子的心愿,老夫死而无憾啦,哈哈哈——呃!”
突然,牛五指浑身一颤眼睛一直,就这样僵着不动,眼睛都不转了。
“你怎么了?”秦慕白骇了一弹。
牛五指眼睛直直的看着秦慕白,手中一软,突然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师父——”另外三个老头儿就在他身边,见状吓得哇哇大叫,急忙伸手去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牛五指像一尊水泥塑像,**的仰天摔倒在地,眼睛始终没有闭上,脸上却挂着狂喜的笑容。
“师父、师父!”三个老头声嘶力竭的叫喊,一片哀号老泪纵横。
“师父……他老人家,归天了!”
“呜呜呜……”
秦慕白一时怔住了,心道:难道是激动过头,心肌梗塞挂掉了?
那三个清一色的黑脸白头老头儿正在伤心流涕的哭诉——
“呜呜呜,师父,你老人家就安心的去吧!神火雷已经配制出来了,您老也就无憾了!”
“您老放心,我们会遵守你的诺言与遗命,终此一生只为秦将军一人配药,直到我们也老死。”
“师父,您老人家无妻无后,几十年来一直待我们如同己出,就让我们来为你披麻戴孝送终吧!”
“如果有来世,我们三兄弟,还要服侍您老人家,服侍一辈子……呜呜呜!”
……
秦慕白听到一句仿佛似曾相识的誓言,不由得心中隐隐的一痛。
牛五指无悔无憾的去了,三个白头的徒儿,也就当真履行了一个传说中的誓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等下我就派人去市集购买棺裹收敛牛师傅,让你们为他丧守孝。此外,为了纪念牛师傅,就把这种新火药,取名为‘五指神雷’吧!”秦慕白叹道,“以后,就由秦某人来照顾三位老师傅,直到你们归天去陪你们师父的那天。”
“大雷、二雷,三雷,拜谢秦将军!”三个白老头儿,一起对秦慕白行起了大礼。
“你们起来吧,我受不起你们的大礼。”秦慕白一一将他们扶起,心中叹道——
人间有情,更胜天道!
第244章 深入古墓
数日之后,葬下了牛五指,再经过精心的准备,秦慕白与李恪带着大雷二雷和三雷,领了十余名王府的心腹军士,再度来到了西河漕的石子坡上。
“慕白,这三个老头儿行不行?”李恪小声的说道。
“没问题的。”秦慕白肯定的点头。
李恪撇了撇嘴,显然仍是有点不相信,他说道:“数百军士恐怕也没把握在一个月之内,在这山石地面上砸出个大洞来。这三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
“看了才知道。”秦慕白微然一笑。
“对了,一会可能要探深穴掘陵寝,我的人出苦力还行,但不够精干,你为何不带百骑来?”李恪问道。
秦慕白轮了几下眼睛,诡奇的一笑,没有说话。李恪愣了一愣,也会心的一笑,嘟嚷道:“行,我不问了。”
百骑终究是皇帝的亲勋卫率,带来挖墓掘坟终是有些不雅。再者说了万一这里有那么一些他们不愿意让皇帝知道的秘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带百骑为好。
一时间,李恪分明感觉,秦慕白跟他,仿佛比跟皇帝还要亲近几分,心中颇为愉悦。
“将军,都已准备好了。”三个老头儿折腾了好一阵,埋好了炸药,前来禀报。由于说话的声音太大,吵得李恪都要捂耳朵了。
秦慕白哈哈的笑了起来:“殿下别介意。他们一辈子钻研火药,把耳朵吵坏了,因此听力不济说话也自然大声三位老师傅,那我们开始吧!”
“请将军和殿下等人都退得远一些。”三个老头说道,“五指神雷威力太大,炸出的石屑能飞出百丈之外伤人,不如且避到船上去。”
“有这么夸张?”李恪满是狐疑的眨巴着眼睛。
“还是听他们的,走吧!”秦慕白说道。
“好。”
一行人便往船上走,留下大雷照管一根极长的引线,直接拉到了岸边。待众人上了船,大雷打燃火熠子呼叫一声也跳上船。
引线哧哧的燃烧,像条灵蛇朝前飞奔。三个老头夸张的铺倒在了船甲板上,紧紧捂着耳朵。看他们行动如此夸张,秦慕白与李恪等人也跟着蹲了下来,紧紧捂住耳朵。
过了半晌,仍是没有动静。李恪不禁狐疑的松开了手站起身来眺望。突然,前方发出一声猛烈的爆炸,震耳欲聋的剧响带着气浪奔腾开来,震得李恪浑身一颤差点翻倒在地。
整座石丘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近岸掀起了一阵狂浪,船支也摇晃颠坡起来。李恪站立不稳险些栽下船去,幸得秦慕白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抓住。
“轰隆隆!”
一朵蘑菇样的黑白气浪冲天而起,满船的人除了秦慕白与三个老头儿,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爆炸,当场有许多人吓得脸都白了,还有人惊叫道:“这、这不会是古墓里的魔王现世了吧?”
“闭嘴!”秦慕白大喝了一声,说道,“现在没事了,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说罢,率先跳下了船。
李恪的脸色一点发白,腿也有些颤悠,跟着跳下船来,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恐惧,喃喃道:“太恐怖了!这真是移山倒海之力啊!慕白,这五指神雷若是用来摧城拔寨的话”
秦慕白神秘的一笑:“那个以后再说,现在,探险为要!”
“行!”李恪展颜一笑,欣然的搓着手,“太刺激了!我长这么大,今天是最刺激的一天!还等叙,快走!”
“等等!差点忘了得要披上重铠。”秦慕白急忙将李恪叫住。
“有必要吗?”
“应该有。”秦慕白说道,“赵冲的祖父肯定是进过古墓的,他的遗物当中,就有一件明光甲。显然他不是纪念才珍藏这么一件前隋的东西,否则为何光有战甲,没有佩刀、印信这些东西?所以我怀念,这古墓之中有机关,需得用到重甲来防卫。”
李恪深以为然的点头:“好,听你的众皆听令,披甲!”
一行十余人,除了三个老头儿与两名水手留下来看船,其他人全都披上了上等的明光战甲,随身带了利刃、弓箭、雄黄与火把白熠子等物,准备充分,便往爆炸地点而去。
到了那处地方,众人尽皆错谔的瞪大了眼睛
“真是有个巨大的深洞啊!”
一个直径三四丈的巨洞,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洞口边沿一片焦黑,还残留有些许草木火星与烧焦了的岩土。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显然极其幽深。不过,在入洞后一两丈的地方,的确是可以看到往下延伸的阶梯。只是前面一段,被五指神雷巨大的威力炸得毁了去。
“慕白,事实证明,你的推断是正确的。”李恪欣喜的道,“你可以改行去做风水先生了。”
“哈哈!”秦慕白大笑,“其实我也是半猜半蒙吧还等什么,下去吧!”
“好!”李恪眉飞色舞的大笑,双手一撑腰做了个吸气鼓起勇气之状,大手一挥:“你们上!”
“是!”
尽管很害怕,但是那些王府士卒都大声的应了诺。几个人排了头,点着火把小心翼翼的手拉着手往陡峭的洞内滑去。下滑了几步,踩到了阶梯,然后一个个的接应下去。往下探了数丈,听闻洞内传来声音:“殿下,将军,一切无恙!此间是个极深的遂洞!”
“好,我们也下去!”李恪欣喜的往下一跳,下面的人急忙伸手将他接住,四平八稳。
秦慕白摇头笑了笑,也跳了下去。
洞内封闭多年,空气很是浑浊。方才进去一会,众人都感觉有些胸闷。有人低声窃语道:“不会有厌胜邪咒吧?我感觉头晕眼花好不舒服。”
“别胡说。”秦慕白喝道,“大家先退出去等一会儿,待我处理一下,稍后再进来。”
众皆听令行事,又先爬了出去。秦慕白拿起若干火把扔进洞内,待它燃烧引起空气对流,二来也可以起到驱除毒瘴之气的作用。等了若干时刻,秦慕白方才道:“好,现在可以进去了!”
众人又进了洞内,这回感觉好多了。空气中虽有些难闻的焦糊烟薰之味,但好在空气舒服多了,不再有那种胸闷头晕的感觉。
“看来这个遂洞还不是一般的深。”点燃火把看清了前面的路,众人皆道。
“让我走前面吧!”秦慕白说道。
“不行,太危险。”李恪急忙将他拉住。
“放心,没事。”秦慕白自信满满的一笑,拍了拍李恪的手说道。
李恪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强求了。或许秦慕白不走在前面细心观察,大家都会有危险。
“好吧,那你小心。”
于是秦慕白拿了一个火把,走在了最前。
小心翼翼的朝内走了数丈之深,一切安然无恙。初时的一片遂洞,比较的窄小粗陋,洞壁上清晰可见斧铲的痕迹,有些地方还长了绿苔。走进数丈之后,遂洞显得宽阔了许多,地面上居然都是光滑平整的石板道,两旁的壁道上还有插放火把的炬盏,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副壁画了。
“殿下,看来前面的那一段遂洞,很有可能是汉水改道灌满西河槽淹了这处陵寝之后,由赵冲的祖父等人临时挖建的,因此显得十分粗糙。现在,我们应该是接近了真正的陵寝所在。”秦慕白说道,“你看,这显然是一处浩大的工程建制,连遂洞的墙壁都是用上等的石料彻成,上面还有精美的壁画。”
“是前隋的宫室画物。”李恪说道,“我认识。”
秦慕白当然不会怀疑。李恪的母亲,可就是前隋的公主。
“如此说来,这里真是某位前隋皇室的寝陵?”
“应该错不了。”李恪的表情变得肃重了许多。
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寝陵的主人,岂非还是李恪母亲的族亲、是他的舅亲?
众人继续小心的前行,突然遂洞变得开阔起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剧院大厅似的巨大山腹体腔,高达数丈。虽是经年没有人迹,但此处仍显得十分的工整,除了许多陈年的尘埃,别无杂物。
前方,是一处十分平整的“山壁”,遂洞到了这里已是尽头。山壁上有若干火炬炬盏,众人小心的近前四下观察,发现再无别的出路。
这时,秦慕白看到,山壁上其实有一个巨大的浮雕,只因被许多灰尘掩盖,看不太真切。细下辩认,原来是一个骑着骏马手持长鞭朝前挥舞的英武男子,身上穿着眼熟的明光甲,但头上却是戴着毓帘宝冕。
“那是!”李恪看到那副图,突然怔住了!
“前隋炀帝,你外公?”秦慕白低声惊道。
“应该是”李恪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曾经见我母亲给我绘画过外公的象貌,与此相差不大。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他的图像!”
“殿下,将军,你们看!”这时,一名细心的小卒发现了山壁上的一处异样,大声呼道。
众人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这一方山壁上,有一处门板大小的特别框架,里面刻有许多不同的汉字。这些字皆是一致的拳头大小,用浮雕的形式刻在这里,足有数百个之多。
李恪好奇的上前,用袖子小心的掸拭字迹上的灰尘,细下一辩认,原来全是些凌乱的字迹,既不成句也不成文。他好奇的轻轻抚摩,突然眉头一拧,说道:“这个可以按动!”
“殿下且慢动手!”秦慕白急忙呼喊。
但是慢了!
李恪已经按了一个字下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记轰然巨响,一张巨大的石门不知从何方突然降临,轰隆隆的瞬间落下,将来时的遂洞完全堵死!
“啊!”众人尽皆惊慌失措的大叫。
李恪脸都白了,木讷的看着秦慕白,喃喃道:“我没想到这会是机关!”
秦慕白拧了拧眉头:“事已至此,找找别的出路。大家别慌!肯定有出路的!”
在秦慕白的安抚之下,众人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开始细心的寻找出路。李恪则是满心忧愤又有些自责的,一直对着那块浮雕字板出神发愣,盯着它看没有挪过脚。
“慕白,你过来!”突然,李恪叫道。
“怎么了?”秦慕白走了过去。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个石板,可能既是机关的启动闸,也是出路所在!”
“怎么说?”秦慕白问道。
李恪咬了咬牙,说道:“这上面的字虽然是错乱排列的,但是,许多字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我认为,它们并非是无规则的一些零散的字,而是某篇诗文被错乱分开了,再零散的摆放在这里。如果想要找到墓葬的入口,就要按照诗文的顺序,一个一个字的按过来。如果错了,就会启动大石板封住来时的路。这恐怕就是用来对付盗墓贼的。”
秦慕白顿时惊喜的道:“那你知道这是一篇什么诗文吗?”
“知道。”李恪淡淡道,“是一篇我外公的诗作,《饮马长城窟》!”
“那还等什么,快试!就算是错了,情况也不会比现在糟糕!”秦慕白忙道。
李恪的表情变得肃重起来,额角还有了一些汗渍溢出。他伸出了手指,却有些略微的颤抖,在众人的凝视之下,按上了其中一个字“肃”!
一边按,李恪一边沉声的吟诵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岂台小子智,先圣之所营。
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讵敢惮焦思,高枕於上京。
北河秉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
摐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
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
借问长城候,单於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
释兵仍振旅,要荒事方举。
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最后一个“前”字按下去,李恪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瞪大眼睛四处张望,没有半丝动静。
他顿时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我猜错了。”
“轰”
突然一声巨响,在这空洞的山穴之中响起,将众人骇得一弹。
面前的整块大石壁,突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缝,朝两旁分挪开去。
轰隆隆的巨响,尘砂纷落!
“殿下小心!”
众军士急忙拉着李恪朝后闪避。
正在这时,身后压下来的巨大石闸门也在缓缓的升起,发出巨大又沉闷的咂咂声响。
大石壁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里面传来了一阵呼啸的阴风,将石壁上落下的砂尘吹搅起来,漫天飞扬不见线视。
“殿下,你成功了!”
“是么?”李恪欣喜的应了一声,却被砂尘呛得不停的咳嗽。
众人急忙用衣袍掩住口鼻,躲避无数的砂尘。
过了许久,巨响声停止,风声也止歇了去,砂尘也渐渐平息不再飞扬。众人再度睁开眼睛,顿时惊骇万分!
巨大的山壁被打开后,里面居然呈现出一个类似宫殿的场景!
雕梁飞檐,金砖玉瓦;白石铺道,螭龙盘柱!
居然是一个金銮宝殿!
殿内的大石柱上,也不知嵌了多少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将内里照得亮如白昼。再加上那些金碧辉煌的物器反射光线,将适应了黑暗了秦慕白的等人,照得有些刺眼。
“天哪!这是天庭宫阙么?!”众人大惊失色道,顿时有几名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军士,就要往里面冲。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站住!”李恪大喝一声,那几名军士如同醍醐灌顶惊醒过来,慌忙跪倒在地请罪。
“滚一边去!”李恪沉喝了一声,表情异常严肃。
第245章 受命于天
秦慕白理解李恪的心情。大抵,他认为这里可能是炀帝的陵寝那便是他外公的葬身之地,岂容他人玷污?
可是,前隋炀帝杨广,不是死于江南江都么?
当年,宇文化及发动兵变逼缢隋炀帝。杨广身为一位帝王,死后连个像样的棺材也没有用上,由他的皇后近人拆床板做了一个小棺材,偷偷地葬在江都宫的流珠堂下。直到大唐平定江南后,于贞观五年才以帝制之礼将其改葬于雷塘。此事就发生在数年之前,现今几乎是天下皆知啊!
正当秦慕白沉吟不解的时候,李恪轻声道:“慕白,陪本王进殿。”
秦慕白略微一怔,点了点头。
从来,李恪还没有在秦慕白面前自称过“本王”,而且他称此处墓穴为“殿”,可见他的心情十分肃重,俨然是在上朝参君时才有的样子。
李恪站得笔直,整了整衣冠,昂首挺胸朝殿内走去。秦慕白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殿”内十分光亮,丝殊毕现。一切全如金銮殿的正式摆设,脚下有红毯,旁侧还有士卒戍卫,当然是石彻的人偶,披甲执锐活灵活现。
堂下还有文武百官,都是同样的石彻人偶。看他们的官袍制式,果然是前隋之物。
秦慕白现在明白,赵冲的祖父那套明光甲是用来干什么的了他是武官,穿着这套戎装战甲,来上朝参君!
李恪的脚步比较沉重,缓缓前行,目视前方金銮殿,眼睛一眨不眨。
可是金銮殿上只余龙椅御案,空无一人。“文武百官”也鸦雀无声,二人的脚步声在这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响得极为突兀,惊落了许多前隋的尘埃。
一回首,已是百年身,此刻,秦慕白分明就这样的感觉。数十年过去,江山易改大浪淘沙,昔日一代帝王杨广,已然化作尘土。可是此情此景,又怎能不让人联想到他?
少年挂帅武勋卓越,以20岁之龄南征北讨统一天下,从这方面讲,杨广的武功,并不逊于李世民;后来,他登基的形式与李世民也大致相同弑兄逼父,篡位而来。登基之后的杨广,展现出勃勃雄心,败契丹灭吐谷浑,受异族膜拜称“圣可汗”,开科举凿运河,虽劳命伤财但受益千年影响至今;好大喜功东征高丽,导致天下纷乱他文采和性情一样的飞扬纵横,纵观杨广一生,既精彩曲折,又同时扮演了英雄与狗熊的两个角色。
掌握了话语权的大唐史官,更多的是在给杨广抹黑,既然连李渊也给了他一个“炀”的谥号,也难为这些史官不得不如此了。
炀,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几乎就是最不好的一个谥号,可以说,就是一个强烈污辱与贬低性质的谥号。
有了李渊这个始作俑者,在大唐史官的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再加上后世千余年来的道德真君们的口诛笔伐,杨广变成了暴君的代名词,而且一无是处。
他是曾经暴虐过这不错,但是,这不能抹煞他的成功与贡献。
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但这不代表可以毁去历史真实的痕迹。大运河,科举,动荡了三百余年的中华一统,这些没有人可以抹煞。偏偏总有一些话语权的掌握者,总喜欢用愚民弄民的手段浑淆视听,以掩耳盗铃之法来粉饰与歪曲历史。
偏偏这样愚蠢的手法总是很管用。众口烁金,谎话说了一千遍总会变成事实。于是,历史上真实的杨广变得模糊不清,暴君炀帝被无限放大,累受千年的鞭笞。
其实,得失参半,大约就是对杨广最为中肯的评价
一时间,秦慕白与李恪都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之中,仿佛都在聆听来自前隋的歌吟,回思那段尘封的历史。
眼前的这副情景,让他们恍若置身于前隋的皇宫金銮殿中。堂下百官肃立甲士威严,龙椅之上坐着那个年富力强雄心勃勃,毓帘衮冕的皇帝杨广,激情飞扬帝气薄发,正在指点江山颁政施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恪轻咳了一声,说道:“慕白,我们是不是该四处看看?”
“有道理。”秦慕白笑了一笑缓合有些凝重的气氛,说道,“原本,我们就是来猎奇寻宝的。”
“只是不要破坏了这些遗物才好。”李恪道。
“那是当然。”秦慕白点了点头,微笑,“就我二人,随意走走看看,就当是观光了。”
“如此也好。”
李恪点了点头,开始四下游走观瞻。他先是看了一阵那些土偶石人,又观望了一阵玉柱盘龙,但秦慕白发现,他始终有些心不在蔫其实秦慕白何尝不是如此?
整个大殿的核心地带,当然是那处空空如也的龙椅如果有好东西,肯定是摆在那里嘛!
李恪有顾忌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此处可能是李广的遗宫,他不好意思冒犯了自己的外公,情有可原。而且他一个皇子这么急着要上金銮殿龙椅,总会有一点“司马昭”之嫌。
“殿下,要不我们去龙椅宝座那里看看吧?”于是,秦慕白开口提议道。
李恪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却只是随意的点头:“也好。”
于是二人分左右龙行道,走上了龙位。
纯金的龙椅,如假包换;历经多年未有半点腐朽的御案锦缎,墨玉所制的砚台笔架,无一样不是矜贵之极!
这些物器制式,让秦慕白与李恪二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因为这些,绝对真是真家伙,全然不是那种野心之徒粗制滥造的伪劣品!
那也就是说,这里真是前隋炀帝的遗宫了?!
片刻之后,二人的全部注意力,却被一样东西完全吸引住了
那个放在御案之上的沉香木盒子,上面雕有九条盘龙。
李恪几乎是摒住了呼吸,低声道:“慕白,你说那会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秦慕白重拧眉头,小心的说道。
他不能不小心。
因为按照常理,摆放在御案上这个位置的、用这种九盘龙装饰的盒子,里面只会摆放一样东西
传国御玺!
“你你去打开来看!”李恪狠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好。”秦慕白点了一下头,伸出双手握住了那个沉香木盒子。试着稍稍用力感觉了一下,沉!
显然不是空的。
他惊喜的一侧目,李恪同样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但中间却掺有一丝恐慌!
就在这一刻,秦慕白已经将盒子打开了。
异光灼目,神物自现!
“真的是!”二人不禁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
纯白良玉,方圆四寸,纽交五龙,浩贵之气!
李恪双手颤抖的抓起玉玺,急忙将底面翻转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惊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大秦相国李斯的篆笔,不会错。”李恪的脸色变得有些白了,紧张的喃喃道,“真的是传国玉玺!”
二人同时惊声道:“如果这是真正的传国玉玺,那现今皇帝陛下用的什么?”
同时沉默无语,二人惶惶对望,哑口无言。
怔了许久,李恪将玉玺小心翼翼的放进盒中,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说道:“据闻前隋亡后,萧皇后带着皇杨孙政道,携玉玺逃入北方大漠附于突厥。几年前李靖平灭突厥,萧皇后携玺来归,父皇龙颜大悦。在此之前,父皇因无传国玉玺,乃刻数方受命宝、定命宝等玺,聊以自|慰。现在,我们无法辩认这块玉玺之真伪。除非,我们能在这里找到它是真迹的佐证!”
秦慕白点了点头,说道:“据说,真正的玉玺曾磕坏了一角,用黄金补饰,刚才我好像看到了这一处。但是,皇帝陛下手中的玉玺我也曾见过的,与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几乎是一模一样,难辩真假。”
其实秦慕白很想说,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去问萧皇后不就知道了?她现在,不就正在李世民的后宫之中吗?!
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犯忌了,秦慕白没说。
犯忌的不仅仅是这么一点小事。玉玺,对我们现在的人来顶多只是一件古董,一个简单的象征。在造假泛滥成灾的现代,我们对这些根本不会在乎。
可是古人不这么认为。玉玺,在他们看来就是皇权的象征。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就连李世民这样的明君,都登基好几年了,也会为没有得到真正的玉玺而耿耿于怀。
而此刻,玉玺却阴差阳错的落在了李恪手中!
秦慕白可以想像,李恪此时的心情是何等之复杂。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准确的证实这块玉玺,是真是假!
“慕白,我们再四处找找看,有无别的线索来佐证此玺之真假!”李恪神情凝重的说道,“兹事体大,我们务必认真仔细。”
秦慕白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
第246章 玉井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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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白与李恪在“宫殿”之中细细搜寻了良久,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可疑迹象。整座大殿中除了那些石偶人像,其他就只剩一些普通的建筑与饰物了。
李恪拿着玉玺细细的看,摇头:“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这块玉玺的真假。”
秦慕白没有说话,却听出李恪话中的一些弦外之音:他想私藏这块玉玺!
“你为什么不说话?”李恪看向秦慕白,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的确是怪异,仿佛有一些警惕,又有一些心虚。他仿佛是在担心秦慕白窥到了他的心思,想要极力掩饰,却又担心自己无法掩饰。显得犹豫、彷徨,又略带一些无计可施的愠意。
秦慕白对殿门外努了一下嘴:“让他们走远。”
李恪会意,亲自上前将随行的人喝退,又走回来说道:“此事重大,我想听听一你的意见。不必绕弯子,我要听的是最真实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不管这玉玺是真还是假,你都必须将它交给皇帝陛下。”秦慕白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恪的眉头不经意的轻轻挑了一挑,不动声色的淡淡道:“为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慕白只说了这八个字。
李恪听完沉默了半晌,很是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是,这如果是一块假玉玺,父皇被我戏弄,会不会又反过来怪罪我?再或者,当年大唐北定突厥后迎回萧皇后,同时也收回了玉玺,父皇因此龙颜大悦。假如这块玉玺又是真的那当年萧皇后从漠北带回的,又作何解释?那她岂不是欺君了,我岂不是又害了她?你知道的,她可是我外婆。”
秦慕白点了点头,说道:“你担忧的有道理,但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假如我们能弄清这处地方的来由,就能弄清关于这块玉玺的曲折。到时候,就有办法解释给皇帝陛下听,自然也就不会牵累到萧后了。殿下,不管怎么样,这块玉玺不属于你,切不可妄动心思。”
李恪抿嘴,咬牙,拧眉,点了点头。
“我听你的。”
秦慕白心中略吁了一口气。看李恪这神情,要说他不想私下将其占为己有,绝对是假话。而且,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李恪仿佛有些忘记了自己是大唐的皇子,是李世民的儿子;他大概是嗅到了前隋杨广的气息,那个曾经君临天下的大隋天子,仿佛还有一丝余魂未散附到了李恪的身上,让他有些神思恍惚忘乎所以。
也有可能,他甚至在幻想,如果这块玉玺是真的那是否就意味着他李恪,是“受命于天”的真命天子?而且,这地方是如此的像杨广的陵寝,他很容易产生一种幻想这玉玺,就是杨广冥冥之中刻意留给他的!
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讯号!
从来,秦慕白就知道李恪绝非池中之物,要说他没野心没报负,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可是这野心、这报负,绝对不能来自于前隋的余风,不能来自于玉玺的蛊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假如李恪私吞这玉玺且不论这玉玺是真是假,他都必死无疑,毫无悬念!
原本李恪就因是前隋公主所生,受到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一批老臣的诟病,说他身负“前隋之血”,是为大不吉、大不利。其实长孙无忌的这种论调,颇显得有些荒谬,没几个人真正会采信。因为,血缘从父,这是古往今来的定制。长孙无忌此论,摆明了就是强辞夺理指鹿为马。他的目的,无非是人为的给李恪贴上一张“伪劣标签”,将他从根本上剥夺夺嫡的资本,从而为自己的亲外甥减少敌人减轻压力。
但是,如果李恪在一个“疑似前隋宫殿”之中得到了一块“疑似玉玺”还隐匿不报,那就真的是自掘坟墓,想不死也难了。长孙无忌的言论,会得到事实的依据前隋虽亡余孽未清,这不,李恪心怀异志,拿着他外公遗留的玉玺,意图不轨!
到那时,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他。就算李世民一向还算器重与喜欢这个“英果类我”的儿子,到时也会杀之而后快!
李恪拿着玉玺,一边端详一边沉思,突然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目露一丝恐慌道:“慕白,或许,我们不该炸开这里!”
“你怕了?”秦慕白淡淡道。
李恪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我献是不献这块玉玺,都没好处。献了,如果玉玺是真,就会害我外婆坐上欺君之罪;玉玺若假,则我自己会有欺君之罪;不献那我必死无疑。”
“两相对比,那还是献吧!”秦慕白说道,“如果献得巧妙一点,应该也不会有事。”
“如何来献?”李恪急忙追问。
“首先,务必要弄清这块玉玺的真假。”秦慕白说道,“要想澄清此事,只有一个办法。”
李恪拧着眉头说道:“你让我去找萧后?”
“是。”秦慕白点头,“一个隐藏了数十年的秘密,突然被发掘出来,她定然大惊失色。但我估计,她多半都是知情之人。还历史一个真象,未必就是大罪。或许当年,她自己也被骗了呢?”
“有道理。”李恪显然是从秦慕白的话中听出了“重要提示”,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常言道不知者无罪,或许萧后也是一直被蒙骗了多年,不知那玉玺真假呢?如果这玉玺是假的,就更好说了。前隋末年反王遍地,谁都可能私自伪造玉玺,这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如此,也可自圆其说。”
“只不过这处宫殿,实在是不好解释。”秦慕白四处观望,喃喃道,“一般的草寇反王,哪来的实力修建如此庞大的一处地宫?而且,这可不是一般的陵寝,而是仿造真正的金銮殿大小,如法炮制的一处地宫。要我说,这里根本就不是寝陵,而是一座地下离宫。”
“是啊,如果是寝陵,就该有玉棺,可是这里没有。只有这许多土偶阴人做的文武百官。”李恪一边四处走动,一边说道。
秦慕白伸手在土偶的身上摸了摸,不由得有些惊异,说道:“好奇怪,他们穿的居然是真正的铠甲与官袍!”
“什么?”李恪也吃了一惊,上前来细看,惊道,“果然!初时进来我就觉得这些人偶实在是太逼真了,原来是穿着真实的铠甲与衣袍的缘故,原本我还以为他们只是镀了琉金呢,如此逼真!”
一边扭头说话,一边手上没了些轻重,李恪信手一推,一尊人偶居然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人偶落地后砸得一声大响,那铠甲下的泥胎居然就碎了去,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啊!”二人一起失口惊叫“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些人偶都是真人尸骸浇铸的,再披以铠甲或是官袍,立在此处当作阴人守护宝殿?就如同高僧圆寂后,将肉身用泥胎浇铸以保舍利不灭?”李恪惊讶道。
“有可能!”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之外。他弯下腰来,扒开那些破碎的泥胎,从森森的白骨中找到一枚银鱼符,拿起来一看,上面还有字“从五品奉车都尉领内给事,曹涣”!
“真的是这样!”二人异口同声的惊道!
鱼符,在前隋就相当于官员的“身份证”,从这块鱼符上显示,土偶上的人显然还是杨广的心腹近卫,奉车都尉,也就是杨广在乘车御驾出行时,同登御辇从旁侍奉的武官!
“那这些人难道也是真的?”李恪惊讶道,还想伸手,再去推倒一个土偶。
“算了,殿下。”秦慕白阻止他,说道,“就算他们是前隋的人,也难得忠心护主至死相随,给他们的亡灵一点尊敬吧!”
“嗯”李恪咬着牙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赵冲的祖父,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这些人,可能生前都与赵冲的祖父一同来到了这里,并在襄州一带聚啸江湖成了水匪。后来这些人相继离世,然后按照他们自己的约定,将遗骸浇铸在泥胎之中,再穿上生前的官袍将铠,化作土偶继续守护这片宫殿。有可能赵冲的祖父没有将这些秘密,告诉他的后人。但在他临死前,他留下了关于这处宫殿的秘密,并希望他的儿孙将他的遗骸也竖立在这里。只可惜老头子去得快,还没来得及交待完就归天了,于是就留下了那些藏宝图与诗句,成为了一个困扰了赵冲父子二十多年的秘密!”
“应该就是这样了。”秦慕白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他们,应该就是前隋的死忠,说得具体一点,是前隋末代皇帝杨广的死忠。”
“慕白,那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在炀帝被薄葬于江都之后,偷偷将他的尸骸来个偷天换日,将真正的尸骸运到这里来重新安葬?他们既然知道这处秘密离宫,就很有可能这样做啊!”李恪说道,“看他们死后也要矗立于此忠心守护,我怀疑,这里很有可能就有炀帝的真身遗骸!”
秦慕白眼前一亮:“言之有理,殿下睿智啊!”
“那我们再找找?如果当真找到了炀帝的真正尸骸,那玉玺之真假,或许也就能够分辨了!”
“好!”
二人再度在宫殿中搜寻了良久,连最阴暗最不起眼的小角落也没有放过,可惜,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道。
相视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二人都有些想放弃了。
“或许我们猜错了吧”
李恪有些累了,就近靠着一根大玉柱歇息,说道:“我有个想不通的地方。当年江都兵乱后,萧后被宇文化及所掳,后来又归于窦建德,再后来,被炀帝之妹接到了突厥长住在于都今山的牙帐,颠沛流离数十年。据说当年她去漠北时就带着玉玺,由此我很怀疑,她是如何将玉玺藏下,而没有落入窦建德与宇文化及等野心之辈的手中,并能一直保管突厥被大唐所平,直到将其带回中原献给我父皇?”
“是啊!”秦慕白也惊讶道,“难道窦建德与宇文化及,以及突厥的可汗等人,都知道她手上的玉玺是假的,才没有兴趣据为己有?”
“这么说!”李恪瞪大了眼睛,“我手上的才是真的了?”
“等等,还有一种可能。”秦慕白说道,“那就是,起初萧后的手中,是没有什么所谓的玉玺的。只是到了若干年前,她手中才凭空出现了一块玉玺,当然,那是假的!否则,她一介弱质女流,经历了许多不同的男人,流转天下数千里,何以能够将一块玉玺保管得如何完好?我猜,萧后手中的一块假玉玺,可能就是现在这殿堂中的某个人,生前拿去送给她的,或者,正是赵冲的祖父拿去送给她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萧后当年知道玉玺下落的秘密。为了塞她之口以掩护这处地宫,在场的这些人才这样做。而真正的玉玺,则一直放在这地宫之中,供奉着前隋炀帝!”
“天衣无缝的推理,肯定是这样!”李恪狠狠一咬牙,“如此说来,毫无疑问,杨广真正的遗骸,绝对就在这地宫之中!”
“等等!”秦慕白突然心中一亮,说道,“殿下,你刚刚说萧后去了突厥,住在哪里?”
“突厥的牙帐所在之地,于都今山啊,怎么了?”李恪迷惑的道。
“不对!”秦慕白突然惊道,“李靖曾经带兵北伐灭了突厥,他的兵书之中,却称牙帐之山为西山!”
“西山凤!西山凤,玉井龙,朝夕望,泪三行!”李恪也惊讶道,“难道西山凤是指萧后?那玉井龙岂非就是指杨广?”
“那也就是说杨广的遗骸,就在玉井之中了?”秦慕白重拧眉头,朝龙椅走去。
“玉井,会不会就是指这处地宫?又与龙椅何干?”李恪也快步跟了上来,问道。
“玉井,御井御井不就是金銮殿的御陛之上龙椅所处的这一块地方么?!”秦慕白眉头重拧,双手搬到龙椅之上,沉声道:“得罪了!”
用上几分暗力,重逾数百斤的纯金龙椅,居然发出了咂咂的声响,果然被旋动了。
“啊!”李恪发出了一声惊叫!
因为此刻,龙椅后的海龙戏碧波玉壁图,生生的从中间朝两旁分了开来,露出了一个幽黑的通道!
“真的是这里!”秦慕白也惊讶的道。
“进去看看!”
二人点起火把方才走去两步就被骇了一跳,通道入口处不深的地方,有四具站立的骷髅死死的“瞪”着他们,骨架披着铠甲“手”里握着长刀。这些骷髅,正是被全副铠甲支撑着才没有倒地。
“这大概就是护送遗骸进来的四名死士,一直活活的站死在这里,没有倒下。”秦慕白说道。
李恪只是点头,绕开这四具骷髅朝里走去。秦慕白快步跟上。
前方有光线,转过一个弯,露出一个华丽的“卧室”,锦毯丽壁奢华异常,里面却寒气彻骨。
目睹眼前此景,二人目瞪口呆!
在一块巨大的幽绿玉石床上,罩着一床金丝床罩,上面缀有无数颗华丽耀眼的夜明珠,光线正是从那里而来。透过床罩隐约可以看见,玉石床上躺着一个身着黄色龙袍的“人”。玉床寒气氤氲,二人隔着数迟之远都感觉到寒气逼人禁不住颤抖。
“慕白,你说”李恪深吸着气,声音有些发抖的说道,“床上那人,是否就是我外公,杨广?”
秦慕白眉头轻皱缓缓的摇头,淡淡道:“就算是,你也不认识。”
“但我必须看一眼!”
话音刚毕,李恪一个箭步冲到玉床边,狠咽了一口唾沫,伸出一只手,缓缓的掀起了床罩
第247章 王妃的遗愿
数日之后。
李恪对着铜镜,仔细的审视自己的衣冠,确认没有一丝不妥之处后,方才略微露出一丝微笑,对身边的侍姬道:“秦慕白来了么?”
“回殿下话,秦将军已到正厅,等候殿下多时了。”
“混账,何不早报?”
斥骂了一声,李恪大步流云的走出了卧室直往正厅,看到秦慕白坐在那里品茶,他哈哈的大笑:“慕白,你来啦!”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殿下,你今日真是红光满面。”秦慕白笑道。
“有吗?”李恪欣然的笑了笑也坐定下来,说道,“我去了京城,襄州大小的军政要务就都要委托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可要辛苦你一阵子喽!”
“没事。我把庞飞那小子叫了回来,打理军府。我自己呢,则可以暂代你的刺史府一职,过一把坐堂理政的瘾。”秦慕白笑道。
“哈哈!”李恪大笑,笑得极为爽朗。
但在今日以前,李恪可是十分的纠结苦恼,郁郁寡欢。
从地下离宫出来之后,秦慕白始终没有问他在玉床上看到了什么,自己也没有上前去看过。但从李恪的表情神态来判断,他应该是受了一些震撼,因此情绪变得有些不稳定。
也难怪,没人想到西河漕中居然隐藏着这样巨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又多少与李恪有关。他能不激动么?
最后,在如何处理玉玺的事情上,李恪也很是彷徨。一来他或许有那么一点私心,二来,他总感觉是拿到了一块烫手的山竽,藏也不是献也不是。在没有找到杨广的尸骸之前,他倒是想得比较清楚,理当把玉玺献给皇帝。
可是在见到杨广的尸骸之后,他显得有些犹豫了。秦慕白不问也知道他有什么顾虑——拿着从外公陵寝里找到的东西,去给自己的父亲献媚,于情于理仿佛都有些难堪。再者,得玉玺者,便是“受命于天”的真命天子。他李恪从长安而来,阴差阳错之下在西河漕这样一处地方,得到了他外公“留”给他的玉玺,他却只能眼巴巴的拱手送人,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甘。
说来说去,秦慕白清楚的知道,就是李恪的心魔与野心在作怪!
这块玉玺的出现,空前滋长了李恪的**膨胀了他的野心。眼见此景,秦慕白当然要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打消这份**与野心。于是他举了一个三国时的例子——孙坚得玉玺而私藏,还没来得及酝酿霸业便死于乱箭;袁术得玉玺野心膨胀之下称了帝,结果被天下共诛死于非命,下场更是凄凉无比。
玉玺是皇权与天命的象征这没错,但如果是一个没实力、名不正言不顺的人私自占有,则是取祸之道。
听闻此语,李恪豁然开朗——玉玺,只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它没有带来皇权与霸业的魔力,只能是得到了皇权与霸业之后的一个辅助与认同。得一玉石而取杀身之祸,实在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还不如将它献给当今皇帝,表个忠心得个赏赐,这要实在的得!
于是,李恪这才决定,亲自赴京献纳玉玺,并将这处离宫与杨广真身尸骸一事,禀报给他父皇李世民知道,一切听由他来落。
“殿下,一切准备妥当了么?”秦慕白问道。
“差不多,没什么好准备的。”李恪说道,“只是王妃与女儿我有些不放心,还请你多加照应。尤其是王妃,病得较重。”
“嗯,我知道了。”秦慕白点头,“宇文洪泰带着王府亲兵去守备陵寝了,我将薛仁贵调来府里坐镇吧,这样你会放心一些。”
“也好。反正,一切交给你了。有你在,我放心。”李恪欣慰的点头微笑。
“那就别耽搁了,快走吧!”秦慕白说道,“轻装上阵快马疾驰,越快到达长安越早献上玉玺,就越好,以免夜长梦多。我已经点选了十五名最精干的百骑一路护送你,可保此程无虞。”
“好,那我即刻动身。快马加鞭日行三百里,五日内赶到长安!”李恪起了身走上前来,一手在秦慕白的胳膊上用力的拍了一拍,“谢谢你,慕白。这里的一切,也都拜托给你了。”
“去吧!”秦慕白点头微笑。
李恪重重一点头,大步走出了正堂。院子里,十五名全副武装的百骑将士,每人牵了三匹马,护送一辆车儿,整装待命。
秦慕白走了出来,大声道:“百骑听令!”
“诺!”
“护送殿下前往京城一行,若有半点闪失,全部提头来见!”
“诺!——”
李恪满意的点头:“真威武之师。有百骑相伴,我完全放心。走啦,慕白,容后再见!”
“去回,坐堂理政还真不是特别适合我,我这可是没办法了勉为其难,你可别认为我当真喜欢。”秦慕白笑道。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的。”李恪笑了一笑,登上车子。众百骑整齐上马驱车而行,很快扬尘而去。
秦慕白总算轻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暗道:好在说服了李恪,没有私藏玉玺乱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在封建时代,玉玺这样的东西,真的有乱人心志的魔力。好在我是来自于21世纪的人,这类东西在我看来也就是个古董,顶多是个印鉴、公章。为一块“公章”赔上小命,那可就真是不值了。
一边寻思着一边走进李恪的书房,也就是办公室,看到李恪专门留在这里的一套公服,秦慕白不禁笑了。拿起那身刺史官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他自行笑道:“得,咱也来当一回市长,过过瘾。”
“来人,更衣!”
“是。”
几名婢子急忙应声进来,七手八脚的帮秦慕白换上了绯色的刺史官袍,还挺合身。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刺史府府衙里,那些别驾佐官与诸司曹正们,已经在料理公务了。李恪早已交待了话下来,因此他们今日见到了秦慕白倒也不奇怪,而是以刺史之礼前来拜见,并汇报各项工作请求指令与裁夺。
秦慕白也不客气,虽是个代理刺史,那也得早戏真做,该拿主意的就拿主意,该批政令的就批政令,全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刺史。反正李恪也有言在先,对秦慕白委以全权,从此时起,他便是吴王,他便是襄州刺史。
只是这些刺史府的官员心里有些打鼓:一个武官,派来代理刺史料理政务民生,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交情归交情,吴王这一次实在是有些任人唯亲了,刺史府里还有这么多的佐官,随便挑一个也比弄个不懂民政的武官来主事,要强吧?
可是一天下来,众衙官们都惊呆了,对秦慕白心服口服。
他们没有想到,秦慕白料理民生政务,也那么在行。虽说他对民生政务这一块是比较陌生,但听属下解释一回后总能很快理解,并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提出自己的想法,并做出决定。相比之下,秦慕白比李恪晚能听取属下的进言,这些属官们也更乐意提出自己的意见,让秦慕白借鉴裁夺。
敏锐,虚心,兼听,善谋,长断——这就是众衙官们对秦慕白的印象与感觉。
至于升堂问案,则是秦慕白的拿手好戏了。不管是大案还是小案,秦慕白审理起来环环相扣丝丝入理,将律法条文更是了然于胸滚瓜烂熟,直把陈堂笔薄与法典书记这些人都要惊呆了。至于案情批辞,那也是合情合理,原告被告一概心服口服无法可说,旁听的百姓仕绅,时常爆出一阵阵欢呼与掌声,竖起大姆指交口称赞。
“原来坐堂理事也挺好玩的。再这么混下去,岂不是要弄个‘秦青天’的牌匾挂上?”秦慕白不禁暗笑。
这几日李恪被玉玺所困,将原本就有些堆集的政务有所荒废,因此要想处理完这些积案,还需得有些日子。忙碌了一天下来,秦慕白还真是感觉有些累了,吃饭都是在案房里解决的,到了晚上,最大的念头就是想扑倒在床好好睡一觉。
正要离开刺史府去客栈歇息时,苏怜清找到了他,说,吴王妃有请。
“王妃叫我何事?”秦慕白问她。
“主人家的事情,我一个婢子如何知道?”苏怜清翻着白眼,神气活现的道,“想从我这里套消息?门儿都没有!”
“看你这副架势,是想讨些好处了?”秦慕白笑道,“告诉你,那也是门儿都没有。”
“铁公鸡!”苏怜清没好气的笑骂,“喂,妹子走了,你岂不是又寂寞了?”
“难不成你又想来勾引我?”
“才不是!”苏怜清撇了撇嘴,笑嘻嘻的道,“我只想知道,你这样威风的男人到了床榻之上,是否也一样的生猛!”
“去死,那还不是一个意思!”秦慕白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懒得理你了,我去见王妃。”
“哈哈!”苏怜清邪恶的大笑,说道,“快去吧,王妃就在后府正厅等你。”
到了后院正堂,秦慕白远远看到吴王妃杨氏正坐在侧座,见了秦慕白前来,她还让丫环搀起她起身相迎。
秦慕白急忙快步迎上拱手道:“王妃理当安坐正位,岂能起身相迎臣下?死罪、死罪!”
杨氏本是生得十分漂亮,只因病体沉重,因而显得气血亏虚脸色苍白,就如同娇艳的花儿枯蔫了几分,失去了许多的光彩。但她身上浑身天成的一骨子贵气却是挥之不去,令人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秦将军言重了。将军与殿下乃是莫逆之交,足以兄弟论情谊,不以尊卑处礼仪。如此,将军便是妾家的叔伯。妾恭身相迎,正当合理。”杨氏面带一丝苍白微笑,虚柔无力的说道。
“好了,王妃不必如此。你病体沉重,还是好生安坐。若有垂训,只管说来便是。”
秦慕白好歹让丫环们将她扶着坐了下来。杨氏咳嗽了几声,的确是显得极为虚弱无力。缓过气来,她方才凄然的笑道:“妾有病在身,因此就长话短说了。你们都退下!”
“是……”众丫环婢子们都退了出去,还拉上了门。
“王妃殿下,你想说什么呢?”秦慕白问道,心中也是同样的好奇。
吴王妃杨氏,同样身负前隋皇室的高贵血统,与李恪还是族亲。这门婚事是由李恪的母亲、前隋公主做的主,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秦慕白对这位尊重的王妃也多有耳闻,只知她一向温文娴雅知书达理,是个典型的名门闺秀,极为受人尊敬。但一直都没有接触过,甚至都没有正式睹过面。
“秦将军,你也坐吧!”杨氏待他坐定,方才说道,“秦将军也不是外人了,妾有话便直说。妾自知病体沉重,阳寿无多。有件遗愿,想要委托给秦将军,不知秦将军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什么?”秦慕白不由得吃了一惊,“王妃殿下,你可千别这么说。你青春正旺,现今不过是生了一场病而已,用些汤药没几日便可痊愈,岂能随口出此大不吉之言?”
“不。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虽然吴王与医师都不肯告诉我病情,可能也没有对外透露过,但我心里有数。”杨氏面露微笑,声音细弱,但说得比较认真,悠然道,“秦将军,难道你不想听一听贱妾的遗愿,是什么吗?”
秦慕白拧着眉头点了点头,说道:“要帮忙当然可以,但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遗愿。王妃殿下若有差谴,便请说吧!”
第248章 托孤
杨氏轻然的笑了一笑,笑得很真诚,也很坦然。虽是透出几分疲倦与虚弱,却另有一番病态之美,让人禁不住生出怜悯呵护之心。
她说道:“敢问秦慕白,对吴王殿下与令妹之事……知道多少?”
秦慕白多少有所预料她会说到此事,倒也不惊讶,点了点头道:“略知一二。”
“如不出所料,殿下应该什么都会跟你说。或许,你比我知道得还更多一些。因为,霜儿姑娘还是你的亲妹妹,不是吗?”杨氏微笑道,没有一丝敌意。
“或许吧。”秦慕白如此答道。
“将军是个聪明人,大约知道贱妾想要说什么了。”杨氏未施粉黛的苍白脸上略露一丝依恋与抱愧的神色,说道,“贱妾自知时日无多,也明白殿下的心意。这么多年来,殿下的心中一直装着一个女子,无人可以替代。他待我很好,一直没有跟我说过,就是怕伤害到我。我亦何尝愿意看着他生受那般相爱不得相守的痛苦?于是……贱妾斗胆提出一个过份的要求,那就是……”
秦慕白突然一扬手打断了杨氏的话,说道:“王妃殿下,请恕臣下无礼。但是,下面的话,你实在不宜再说下去。”
杨氏秀眉轻然一颦,轻弯下腰点头低语的恭声问道:“却是为何?贱妾驽钝,万不如将军这般聪颖过人,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王妃胸怀博大,令人敬佩。但是这种男欢女爱之事,旁人却是无法撮合的。殿下待我如兄弟,我亦视殿下如同胞。然则,霜儿也是我的亲妹妹。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一向都这样一个态度:不反对,不撮合。其实不瞒王妃,霜儿的确对殿下一往情深,也曾经苦苦哀求我,让我助她得偿所愿,我亦没有答应。”
“却是为何?”杨氏很是不解的看着秦慕白,“难道将军以为,殿下并非善类,配不上霜儿?”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王妃这样说,便是激将之法了。殿下出身高贵英俊潇洒,更兼学识过人志向远大,便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这普天之下,恐怕就没有他配不上的女子。若拿霜儿与王妃相比,便是山鸡比于凤凰,霜儿不可及王妃之万一。”
“秦将军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杨氏说道,“我虽从未与霜儿相交,甚至没有交谈过,但我深知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儿。殿下若能得蒙她的垂青,便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什么出身啊、血统啊,这些其实全是镜花水月的东西。若在这世间生存,情谊与性情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刚好,殿下与霜儿两情相悦,霜儿又是重情重义贤淑可爱的好女子,这才是他们相配的地方。其实,我并非如我口中所说的那般大公无私,相反,我很自私,妒心极重。我知道殿下一向风流,榻边从不缺女人,但我从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他从未对她们用情。在这一点上,她们永远无法与我相提并论。但是霜儿不同,我嫉妒她,因为在殿下的心目中,我永远也比不上她,永远也无法取代她。时至今日,我却又很羡慕她。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殿下如此挂怀,一直放心不下。我时日已经不多了,在我走后,我希望殿下的身边能有个好女子来照顾他,陪伴他,并好好的辅佐他,不要让他走错路、走弯路。显然,霜儿就是最合适的。而且,除了霜儿,也没有人配得上取代我留下的位置。秦将军认为呢?”
秦慕白摇头笑了一笑,说道:“王妃太看得起霜儿了。”
“其实把话说白了,与其说是我看得起霜儿,倒不如说我信得过秦将军。”杨氏说道。
秦慕白略一怔,哈哈的笑:“王妃真是坦承,率直。”
杨氏也轻扬素手掩唇浅笑了两声,说道:“因为将军太过睿智,洞悉人心,连殿下都从不在你面前打幌子,贱妾这等驽直之人,索性就实话实说了。”
“既然王妃如此直率,那臣下也就不绕弯子了。”秦慕白说道,“王妃如此郑重的,以‘遗愿’相求,难道是想让秦慕白成为长孙无忌第二,让我妹霜儿成为长孙皇后第二么?”
“这……!”杨氏愕然的一怔,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惶然,蓦而又一笑:“秦将军果然非比寻常,怪不得殿下对你如此器重与信任。”
“这么说我猜对了。”秦慕白淡然微笑的道。
“将军要那么理解,也可以。”杨氏点头微笑,说道,“将军与殿下亲如兄弟,定然对殿下十分的了解。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我二人定是心知肚明,殿下是何样人,有着何样的心志与报负。诚然殿下只是庶出,与嫡出的皇子们相比,全然处于劣势,但这并非消减多少殿下的雄心壮志。贱妾为他的志向所折服,同时也深为担忧。实话实说,我从不希望殿下去争储夺嫡,或是有什么野心雄心。我只希望他平安一世,快乐一生。但是,这肯定只是奢望了。我见殿下对将军言听计从,连玉玺那样的至宝,他也能听从你的意见欣然上献,足以见得你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因此……贱妾这才一厢情愿,蒙生出拜托将军兄妹照顾殿下的想法与念头。贱妾如此说,秦将军可算是明白了?”
“明白。完全明白了。”秦慕白点头,说道,“其实,就算王妃不这样吩咐,臣下亦当竭力辅佐殿下,至于保他平安助他脱困,更是份内之事。不为别的,但凭殿下对我的知遇提携之恩,臣下就必须这样做。但是,我不希望让我的事情,牵扯到家妹的终身大事。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她有一个好归宿。但是,我绝对不会横加干涉或是强行安排。我会对她充分的尊重,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霜儿有你这样的亲哥哥,真是莫大的福气。”杨氏点头微笑,说道,“其实贱妾也并非就是在强求要霜儿一定要嫁给殿下。只是希望,将军能够提供一些方便,或是助力。他二人已是有情,再若有缘能在一起,将军也不过是成*人之美,一方是朋友一方是妹妹,何乐而不为?”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我明白王妃殿下的意思了。你是想要我,不要阻拦,对吗?”
杨氏展颜露齿一笑:“是。将军能答应否?”
“我从未阻止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秦慕白如此说道。
“那便好。”杨氏很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下倒换作秦慕白诧异了,他不禁问道:“敢问王妃殿下,对殿下与霜儿之间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知将军言下之意。”杨氏微笑,笑中透出许多的聪慧与睿智,说道,“将军是想说,其实阻碍殿下与霜儿婚事的,是令尊秦叔宝,秦老大人对么?”
“是。”秦慕白说道,“所以王妃这番话,更应该去对家父去说。”
“我也很想,但是……我这身子骨,怕是到不了长安,见不到令尊大人了。”杨氏轻叹了一声,说道,“为此事,我也反复思量了许久。乐后经由殿下口中得知,至从将军步入百骑并屡立功勋之后,秦氏一门从此重放光彩。将军虽是庶出之子,但现今在秦氏一族当中,还有谁比眼前的这位秦将军更有份量呢?或许,就连秦老大人,也会对你这个聪明又能干的儿子深为倚赖了吧?于是,贱妾才出此下策,直接向秦将军表明心迹。如有唐突不妥与无礼冒犯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秦慕白摇头笑了一笑,说道:“王妃殿下,其实,你才是最聪明的人。我终于明白,为何殿下再如何风流,也始终对你恩敬有佳了。原来,你竟是如此的聪慧与宽容。殿下遇上你,真是莫大的福气。”
“是吗?”杨氏轻然一笑,说道,“据说,要得到秦将军的夸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贱妾真是荣幸了。古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放着是往日,出于女人的嫉妒之心,我这番话是万不肯说出口的。时至今日,贱妾既然说了,也就表明我真的想通了。一来,我是希望我过世之后,殿下不会那么孤苦无依,不会孤枕冷裘寂寞寥寥;二来,我最希望的就是,秦将军不要离开殿下,能多帮助他一些,多提点他一些。其实你不知道,殿下看来睿智聪明英武过人,偶时也会犯些孩子气,让人很不放心的。”
“王妃殿下,恕我说句不相宜的话,你不像是殿下的妻子,反而有点像她的母亲。”秦慕白微笑道。
“那你就当我是在托孤吧!”杨氏浅然一笑,顺着秦慕白的话说道,“你们男人,时常表面看起来很坚强,很执着,也很勇情。但你们也经常有脆弱、无助,困倦甚至是想哭的时候,不是吗?每个男人,都有他阳刚的一面,也有他孩子气的一面。不管秦将军是否口上承认,内心却是无法欺骗自己的,不是吗?”
“好吧,看来我最好承认。”秦慕白呵呵的笑道,“王妃殿下对男人的了解,出乎一般女子的境界之外。”
“将军太过奖了。”杨氏说道,“其实,我很想比较认真、严肃甚至是沉重的、悲伤的与将军说这个话题。但是见到将军,尤其是看到将军那张干净的面孔与爽朗的微笑之后,我的心情总是无法严肃与沉重起来,于是就说得比较戏谑了,这是否显得有几分轻佻呢?如果有,这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但请将军务必相信我的诚意。我是真心诚意的,希望霜儿能与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在世之日,碍于我的存在,此事只好一直压抑着。我不希望我做了这么久的恶人,死后仍是洗不去这个恶名。于是,还请将军帮我这个大忙。就当是……为亡人尽点心,如何?”
秦慕白摇头苦笑:“王妃殿下,你可能是我遇到的人当中,最有辩才、心思最为细密、也最深情的女子了。除了一口一个亡人、死字我听得有些刺耳以外,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你的理由。”
“多谢将军成全!”杨氏一把抓住了秦慕白的话柄,顺势就低头拜了下去,抬起头后她又微笑道:“与将军叙话,真是如沐春风。想必,喜欢将军的女子必定极多。因为与将军在一起,只会有快乐与轻松。连我这个病入沉苛的女人,都仿佛痊愈了几分。”
“啊?”秦慕白不禁一怔,随即笑道,“那我真该去悬壶济世,专治各类女子疑难杂症。”
“男人的温情与风雅,的确就是女子的珍哺与良药。”杨氏说罢,浅然一笑款款起身,略施了一礼,说道,“我该回去卧床歇息了,我们今日的话语,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希望将军能够守口如瓶。这些话,我也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起,包括吴王殿下。”
“好。”秦慕白点头,拍了几下巴掌,“来人,伺候王妃殿下回房歇息!”
几名婢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搀着杨氏慢慢走了出去。临出门时杨氏回头,嫣然一笑道:“将军也请早些回府歇息。妾身,告退了!”
那一抹眼神,突然让秦慕白的心中为之一悸隐约一痛。
——竟像永诀!
第249章 皇帝的赏赐
时间过得极快,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李恪去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回返,京城那边也没有消息。算脚程,如果李恪一路上轻装快马而行,去京城打个来回的话,半个月总该是足够。
秦慕白多少生出一些担忧,一来是李恪毫无消息,二来是,京城那边太安静了。按理说,传国玉玺再现,杨广的真实陵墓被掘,这可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现在,一切都是反常的安静,不由得秦慕白心里不有一点打鼓。
一个月的时间里,秦慕白多半的时间就留在刺史府里,料理李恪留下来的民生政务。有时他会回一趟军营,就当是视察。那边有庞飞与众百骑们坐值,一切倒也正常。偶尔,也会去西河漕中看一看由宇文洪泰把守的陵寝。
三点一线,日子过得紧促又忙碌。
这一天,秦慕白正在书案房中处理公务,一名衙役来报,说有三个“奇怪的老丐”到了刺史府门前,指名道姓要见秦将军。
秦慕白不禁一笑:“能到‘刺史’府,来找秦‘将军’的,当然是我的熟人了,让他们进来吧!”
衙役便将那三个“奇怪的老丐”领了进来,不出所料,正是牛五指的三个徒弟,大雷二雷和三雷。
“三位老师傅,今日怎么一起亲自来找我了?我不是给你们派了小厮和打杂的么,让他们跑一下腿不就行了?”秦慕白问道。
其实秦慕白不问也知道,若非是有重要的事情,他们三个怎么会一起跑到刺史府来找秦慕白?这可是头一遭。
“将军,前番你交待下来的那件事情,现在已经差不多办妥了。只因事情重大,因此老朽等只敢亲自来请将军,前去验看。”大雷说道。
秦慕白不由得惊喜了一番:“什么,这么快?不可能吧!”
“非但是将军不信,小人等也不大相信。”三个老头絮絮叨叨的说道,“至从将军交待下来以后,老朽等人与铁矿地上的兄弟们,日夜钻研加紧赶工,没日没夜干了足有半个月,中间暴废了多次,还伤到了好几个兄弟,今日,总算是赶制出了一个毛胚,勉强可以一试了。只是不知道那物什是否就是将军所要之物,因此特意来请将军前去一验。”
“好,我马上去。”秦慕白欣喜的点头,又对他们道,“三位老师傅,真是辛苦你们了。这以后,你们不必太过操劳,能歇就歇,不必太赶。保重身体要紧呀!”
“多谢秦将军挂怀,老朽等人跟着师傅忙碌了大半辈子,都已是习惯了。将军,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走!”
秦慕白便叫备了车马,自己骑了马,带上三个老头儿往郊野的铁矿区而去。没多时,矿区到了。已有数名匠人在此等候。
“秦将军,请!”众匠人们也不多说,直接将秦慕白与三个老头领到了矿山之中极为荒僻的一隅。
“好家伙,真让你们弄出来了!”秦慕白不由得惊喜的叫出了声来。
炮!
一尊大炮!
眼前这尊大炮,还显得有些粗糙,正如三个老头儿所说,还只是一个“毛胚”。但它在本质上,与明朝末年时传入中国的红夷大炮,是一样的。(清人嫌“红夷”不雅,又因炮上经常加盖红布,因此称它为“红衣大炮)!
真正的红衣大炮,是一种前装滑膛火门点火式的古老大炮,炮管长,管壁很厚,而且是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底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
此刻,那根足以号称“红衣大炮老祖宗”、重逾千斤的炮管架在一辆结实的车子上,五花大绑。黑黝黝的炮口,对着远方一处荒山山壁。只因还没装饰打磨,因此显得颇为粗糙。但庞大的体型与天然的厚重,又给它抹上了一层霸道与强横的颜色。
“将军,按照你留下的图纸与反复的叮嘱,我们用范铸之法,前后铸了六个炮身。前番我们也曾试轰过几次,有两次炸了膛,还伤了自己人。经过这几名高人范铸师的反复修改与测试之后,现在应该没那么容易炸膛了。”大雷对秦慕白如此说道。
“炮弹呢,拿来我看看。”秦慕白说道。
“是。”大雷一摆手,两名身强力壮的男丁抬来了一个小箱子,小心的将它打开,露出了硕大漆黑的圆球形炮弹。
“炮弹多用铁石、铅石铸成,大小、形状与轻重各异,皆可成功射出去。”大雷说道,“将军,要不要现场试轰一次?”
“好啊,我很想知道,这个大炮是否真的成功了。”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那么,你们这些人,可就真是要改变历史了。”
“改变……历史?”众人迷茫的对视了几眼,似乎不大理解,各就各位的准备填炮调试去了。
“将军,为防万一,我们还是退远一些,留上一根长长的引线即可。如若炸膛,那可是人命关天了!”众人一起说道。
秦慕白心里也寒了一寒,虽说他对自己的理论知识与设计都有充分的信心,但这些“平民明家”鼓捣的东西,还真是不能太过相信。
“那便退远一些,大家都要小心,而且必须保证不会伤到前方的人。”秦慕白说道。
“将军放心,前方是一处荒山,连日来用作试验,早已被封山,生人不会上去。”
“那便好。”秦慕白说道,“开始吧!”
众人退避到许远开外,一名胆壮的汉子举着火把,小心的拖着一根极长的引线将它点燃。然后,他大声叫唤的逃了回来,并扑倒在一处荒草坑中。
众人都捂上了耳朵,屏气凝神的盯着那根嗞嗞燃烧的引线。眼看着它就要烧到炮身上,大家都有些紧张的蹲了下来,连秦慕白也感觉有些心跳加快。
“轰!”
突然一声巨响,前方一块地方的天都似乎塌了!
一瞬间,秦慕白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卧倒在地,其他人也惊惶的叫成了一片扑倒在地没有起来。
很明显,这是炸膛了!
幸好众人都离得较远,这一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可惜了!”秦慕白松开耳朵,啧啧的叹息。三个老头儿和众匠人们也一起哀声叹气,并不停的向秦慕白请罪。
“无妨,不怪你们。如果那么容易就得以成功,那也就轮不到咱们来琢磨了。”秦慕白如此说道,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毕竟是越时代的东西,自己一没相应的工具而没有实际的动手能力。仿佛除了设计与提供理论支持,其他能做的就没什么了。
看来,明创造也似乎不那么容易。比起高端的科技与先进的武器来,红衣大炮这种玩艺儿,算是老土到掉渣了。可是实际动手要将它造出来,离开了相应的设备与技术,还真是有些困难。比喻范铸的技巧,钢铁的纯度与耐高温程度,火药的多少与纯度,等等,这些细小的环节都不能有任何错失。
“将军,小人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名匠人说道。
“哦,我记得你。你是这襄州铁矿上资格最老的范铸师,周老师傅吧?说吧,我很想听听你的建议。”秦慕白说道。
周师傅愧疚的苦笑了两声,摇头道:“不怕将军笑话,其实小人只是个不入流的范铸师,浇铜铸铁的功夫不怎么厉害,金银那些东西的范铸更是一窍不通。否则又怎么会留在这个小铁矿上,空磨几十年?——小人的建议就是,要想制成这样的非凡器物,非得请到真正的高手范铸师不可!”
秦慕白轻拧了一下眉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朝廷的将作监请人?”
“正是。普天之下的能工巧匠、范铸大师,多半集于朝廷将作监。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再如何努力,恐怕也是无法制出将军想要的神炮了。”周师傅说道,“不信将军可以回去,看一看你自己的家传兵器,将作监军器署打造的那柄——虎头錾金枪。若有那番范铸冶打的技艺,何愁造不出将军想要的神炮?”
经他这么一提醒,秦慕白还真是眼前一亮:“有道理!这么说,还真是值得一试?”
“将军恕罪,小人等辈实在是有心无力。或许,将作监的高人们,能襄助将军达成愿望!”
“好吧,不管怎么样,还是非常的感谢你们。”秦慕白点头微笑道,“大家都辛苦了,我马上派人分赏赐给你们。今后若有难处,我或许还会要回来找你们帮忙的。还请诸位将此事守口如瓶,不要外泄为好。”
“多谢将军!将军放心,我等都是知道好歹之人。”众匠人们都一起欣喜的拜谢。
秦慕白离开了矿区,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哪天回到了长安,倒是可以请将作监的人帮我制造大炮!到时,就算造不出摧枯拉朽的神武大炮,造两管火铳总该行吧?万事开头难,当年爱迪生点亮第一个灯泡时,肯定没想到后来宇宙飞船的光华,会闪耀在浩淼的太空星河之中。
只要我先钻研明出第一管火铳、第一尊大炮,以大唐激进奋、兼容并包并富于创造性的民族气质,肯定会有更多的能人智士能工巧匠,继往开来的优化这种明,并不断的创造出更加出色的先进产品。我现在的举动,就如同当年的爱迪生点亮第一个灯炮。
换作是在别的朝代,尤其是清朝那种时候,我若是改搞这些所谓的明,指不定还要被扣上一顶“妖言惑众、奇技淫巧以乱国”的帽子……
一路且行且想,秦慕白回到了刺史府前。算算时间,自己居然一去就是大半天,浪费了不少时间,今日还有许多公务尚待处理。
方才到了衙门口,只那里有几名十分碍眼的士兵矗立,院中还有陌生的车马。
“呵,御林军?难道是李恪回来了?”秦慕白可是认得这些军士的袍铠,不由得心中一喜就踏了进去。
“拜见秦将军!”一名小校模样的人显然是认得秦慕白,急忙迎上来拱手一拜道,“我等奉命,专程前来将一件物什交予秦将军。”
“物什?”秦慕白上下他那小校一眼,“你不是宫里的千牛卫备身么,难道是皇帝陛下差你们来的?”
“回秦将军话,正是。”那小校回道,“其实,这本是皇帝陛下给将军的一件赏赐。只是陛下有言在先,不行圣旨不颁赏辞,只当是私人馈赠。秦将军收纳便好,亦不必跪迎谢恩。”
“哦,这么复杂?”秦慕白不禁笑了,“好,那微臣就谨遵圣谕,既不跪迎也不谢恩——是什么,拿来吧!”
那小校一招手,一名千牛卫士兵正色走过来,手捧一个朱红色的漆盒,递到了秦慕白手中。
“将军既已收讫宝物,我等即刻回京交旨,告辞!”小校说完,带着这群千牛卫上车跨马,转眼又走了。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秦慕白大惑不解,回到书房打开那盒子,不禁笑了。
原来,是一枚“阿娜律”!
阿娜律是天竺传入的佛具之一,柄端作“心”形,常用竹、骨、铜、玉制作。法师讲经时,常手持阿娜律一柄,记经文于上,以备遗忘。后来这件佛具随着大唐佛教的盛行开始流传开来,而且形状也渐渐生了一些改变。直到现在,大唐宫廷之中常用美玉在制作这种“阿娜律”,而且将前端做成手形——专用来给后背挠痒痒。
因此,阿娜律又有了一个别名,“不求人”,又称——玉如意!
“这玩艺我太眼熟了,这不就是李世民的玉如意么?他一个人闲来无事时,经常拿这玩艺在脖颈后背上挠痒痒。”秦慕白不禁暗笑道,“现在把他的‘不求人’、‘玉如意’赐给了我,言下之意,是不是襄州之事,我处理得正合了他的心意呢?”
看来,是个吉兆啊!
第250章 大腕驾到
数日之后,几艘雕梁画栋的官船抵达襄州港口。就从这一刻起,襄州变得热闹非凡,从而成为了大唐天下注目的焦点。
官船上载的可不是一般人,当朝宰相,名符其实的大腕——萧瑀!
初时秦慕白得到消息,得知皇帝派了萧瑀来襄州,心中便大致猜到了几分他所为何来。
要说这萧瑀,与陵寝中躺着的杨广,关系倒是不浅。杨广的皇后,也就是萧皇后,便是萧瑀的亲姐姐。前隋时,萧瑀年纪轻轻便已是银青光禄大夫,成为杨广智囊团中最年轻的一员。
萧瑀的祖父是后梁宣帝萧詧,曾祖父是昭明太子萧统,萧氏一直都是江左望族名门。当年唐初时割据江东的萧铣,算辈份还是萧瑀的子侄辈。
而萧瑀这个人,一向颇负争议。
自幼,他就以孝行闻名天下且善学能书,骨鲠正直,并深精佛理。他为人不贪财,不令色,敢于直逆龙鳞。不管是在前隋侍奉杨广,还是后来被唐高祖李渊器重倚为心腹之时,再仰或是跟随李世民贵为宰相,他都未曾改变一分。
再者,兴许是出身名门望族的缘故,他的身上也有一些老仕族的通病——高傲,看不起门第比他低的人。武德一朝时还好,高祖李渊倚他为心腹,授以权柄委以重任。到了李世民登基之后,他自有一套班子,诸如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人,萧瑀一来嫉妒他们得宠受重用,二来又看不起他们的门第出生。而且,他又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完美主义分子”,但若有半分看不惯的,必定不留情面的当场斥责,才不管何时何地,对方是何人。
为此,李世民曾称赞他“此人不可以厚利诱之,不可以刑戮惧之,真社稷臣也。”,并赠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但也正因为孤傲的性情与执拗的臭脾气,萧瑀一生宦海起伏数次被贬,但又数次被启用,如同一只“不倒翁”。
现在,萧瑀虽然官拜“太子太保”与“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但已难以真正进入以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为核心的朝堂宰相班子参与重大决策。但不管怎么样,江左萧氏这个名门望族的影响力仍在,萧瑀的身价也并未下跌多少。由此看来,李世民派他来襄州,定是为了杨广寝陵而来,还显得比较重视。
秦慕白领着襄州的官吏将佐,到了码头迎接。几艘巨大的军舰上满载货物,用帐幔遮得严严实实,不知为何物。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千多名金吾卫御林军,声势非小。
中舰靠港,船板也搭了上来,两旁卫士罗列而出摆出了阵势,萧瑀在船头甲板上抬手整了一下衣冠,昂阔步的走下船来。
“襄州军府折冲都尉秦慕白,率全州上下官佐将弁,恭迎萧阁佬。”秦慕白站在一众官吏之,拱手道。
众官将一起应诺:“恭迎萧阁老!”
萧瑀抬着下巴环视了众人一眼,面无表情的对秦慕白点了一下头“唔”了一声,说道:“秦将军何必如此劳师动众?本阁奉旨而来,是为办差,非是游玩。一应俗礼能免则免吧!”
“素闻阁老清廉守正,果真如此。”秦慕白也没在意,像萧瑀这种“老革命”,有点傲气与清高也是正常。更何况,他一直就是这样的脾性,对皇帝说话也是半冷不热的,可别指望他对谁客气恭顺。
萧瑀既不废话也不客套,将手朝前指了一指:“劳烦秦将军麾下引路,我们到刺史府说话吧!”
“也好。”秦慕白点头应了下来,差使薛仁贵率领王府的亲兵在前开道,庞飞率军府的精锐越骑队在中军护卫,一行千余人,往刺史府而去。
萧瑀也不坐轿,自己骑上了一匹马,一路沉默寡言。
庞飞凑到秦慕白身边,低声骂咧道:“这老头儿,架子真大!不过是个过气的宰相,几次被贬也没折了他的傲气去。也不知他是来干什么的。”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人各有性,他生就这样的性格,能有什么办法?并非是和我们在一起这样,他在朝堂之上面对三公宰辅时,照例如此。他的傲,是傲在骨子里。江左萧氏可是百年望族,兴许他打从心眼里,还有些瞧不起起身于关陇八柱国的李家皇室呢!”
“哈哈,这老家伙倒也有趣。”庞飞笑道,“敢情他这一辈子,就只咬着‘门第’二字不放了。”
“可不是。”秦慕白扬了一下眉毛也笑了,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刚烈,正直,孝悌,清廉,而且才高学深。虽然嘴巴和脾气都臭了一点,但他总比那些口蜜腹剑、心机叵测的小人要强。”
“那倒是!”
大队人伍穿越了襄阳县城,在刺史府里停下。萧瑀也不客气,自顾在上座坐定了饮茶。歇息了好一阵,他仿佛才想起下座还有秦慕白等一大批官吏将佐,等着他说话。
“哦,本阁不堪舟车劳顿,有些头晕眼花身体不适。接风洗尘之类的俗礼,能免则免。诸位同僚就且散了自行回去歇息吧!”萧瑀摆了摆手说道。
“是……”众人自然不便再多说,只得散去。
秦慕白自然是留了下来。萧瑀此举,无非是想摒退众人了与他单独说话而已。
待众人散去,萧瑀慢悠悠的品着一盏茶,也不正眼来瞧秦慕白,慢条斯礼的哼道:“秦将军,此番,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不知萧阁老,此语何意?”秦慕白问道。
萧瑀将茶盏轻轻放到桌几上,抚了几下灰白的长须,似笑非笑的微抬起下巴,颇有几分傲意的说道:“还玺于帝,这样的功劳自然不小。”
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随意的道:“如此说来,那玉玺倒是真的了?”
“经本阁亲眼鉴定过的,定然假不了。”萧瑀轻笑了一声,说道,“此前,陛下手中的那枚玉玺可谓伪造得极像。当初它从漠北归来时,我就曾怀疑它是假的。我也曾说给皇帝陛下听,但他不信。还如获至宝的把那假玉玺当作真的,堂而皇之的摆在御案之上用了好几年。好在如今真玉玺总算是出现啦,皇帝陛下也终于是相信了老臣的眼力。”
秦慕白忍住笑,认真的道:“萧阁老历经两朝侍奉三帝,眼力与见识定非常人可比。”
“那是自然。”萧瑀颇为自得的一笑,然后说道,“早年,杨广就曾多次将玉玺将我保管,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玩艺儿。日前,皇帝陛下让长孙无忌、房玄龄、虞世南等多人鉴定,都无辩真假。到最后才想到让我看一眼。那假玉玺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当真惟妙惟肖仿得极像。若非我对那玉玺熟之又熟,恐怕也无法辨别真假了。”
“如此说来,萧阁老真是皇帝陛下的一员福将啊!”秦慕白笑道。
“要说福将,吴王与秦将军才是真福将。”萧瑀侧目看着秦慕白,眼神中似有几分妒意,酸酸的道,“误打误撞之下,居然让你们找到了真正的炀帝陵寝,也寻回了失踪数十载的传国玉玺!
“是啊,运气这东西,真是说不好。”秦慕白就快要被这“酸老头”逗笑了,勉强忍住,说道,“萧阁老,卑职想问一问,您老奉旨而来,究竟所为何事呢?”
“哦?”萧瑀愣了一愣,“难道陛下此前没有派人前来传旨,说明我此行的因由。”
秦慕白茫然的摇头。
“咳!——”萧瑀尴尬的干咳一声,“那你们为何到码头迎接?”
“卑职只知萧阁老奉旨翌临,因而前去迎接。究竟所为何事,却是全不知晓。”秦慕白索性实话实说了。
萧瑀的脸顿时有些红了,又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你……去把方才那些官吏将佐都唤回来吧,本阁当众宣布此行的来意。”
“萧阁老,人都散了……再叫回来,不好吧?”秦慕白小声道,“不如,您老直接告诉我,由我去向属下转达,如此也省事省力一些?”
“不行!本阁奉旨出行前来办差,且能藏头露尾?”萧瑀正色道,“去,将那些人唤来!”
“好吧……”秦慕白苦笑不迭,心道,这酸老头儿,自己托大,以为皇帝先行宣旨给他打了招呼,没想到却是自作多情了。满襄州的人只知道他来了,却不知道他来干嘛的!
秦慕白只好马上差人将那些散去的官员将佐都叫了回来。众人哭笑不得,但又不好拂了萧瑀的面子,只好又都赶了回来,在刺史府正堂里站成了两列,一起拱手,做倾听状。
萧瑀这才感觉找回了一点颜面,正儿八经的宣布了自己的来意。
不出秦慕白所料,萧瑀是奉皇帝之命,带了若干能工巧匠与土木材料,专程提前赶到襄州,为以后的“炀帝陵寝大祭礼”做准备的。萧瑀还当众宣读了一则李世民的手谕,说陛下有令,命襄州上下官员一概听从萧瑀调谴,辅佐他办好祭礼。
祭礼的时间,选在三个月之后的九九重阳节之时。时间倒还有几分紧迫。
“事情大致如此,具体有何安排,本阁会知会秦将军,然后由他分派下去。届时,还要劳烦诸公,务必小心谨慎办好差事,不得有误。”萧瑀正色辞严的道。
“卑职谨当遵命!”众人只得大声应诺。
“好,且先散了吧!”
萧瑀又摆手,众人又散了出去。
待众人走后,秦慕白小心的问道:“萧阁老,事情都吩咐完了吧?可还有什么机密要务,要叮嘱卑职的?”
萧瑀轮着眼珠子仔细的寻思,当真想了半晌,摇摇头:“仿佛是没有了。临行时陛下曾言,到了襄州,若有不解之事,便问秦慕白。若有不决之事,便交予秦慕白。可见陛下对你是相当的器重与信任。那么今后,我若有什么事情、什么要求,就都交予你去办了。”
“嗯,行。”秦慕白点头,心里一阵笑,暗道:谁不知道您老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只是个“代表”而已,谁还当真指望你能干什么事呢?
“对了,还有一事。”萧瑀说道,“你必须赶在祭礼之前,营造两座行辕府第。”
“行辕府第?还两座?”秦慕白不禁皱了下眉头,“难道皇帝陛下要亲来?”
“祭祀前朝的末代帝君,陛下如何能来?你真是口不择言!”萧瑀当堂就训斥开了。
“好好,我错了,萧阁老你别生气。”秦慕白笑道,“如此,那便是要建一座太子离宫行辕了,对吧?”
“算你聪明。”萧瑀冷哼了一声,说道,“陛下对炀帝陵的祭祀很看重,因而派了三名皇族成员来主持。其一就是太子;其二,当然是襄州刺史吴王李恪;其三,便是江夏王李道宗。吴王在此地有王府可住,老夫历来不讲究大可以住馆驿,但是,难不成你要让太子和江夏王,也和老夫挤到一个屋檐下?因此,你开始营造离宫行辕吧!”
“好吧,我知道了。”秦慕白挠了挠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道,“只是不知吴王何时回来?这刺史州务,毕竟是他的份内之事。”
“那本阁就不得而知了。你若想知道,飞马快书去长安问陛下与吴王好了。”萧瑀说罢,起了身来双袖往背后一剪,说道:“本阁累了,且去馆驿歇息。不劳秦将军相送,你快去处理这些事务吧!”
秦慕白看着萧瑀的背影,哭笑不得摇直摇头,暗道:真是块骄傲的老石头,怪不得杨广、李渊、李世民这三位皇帝,对他都是又喜又恨、又用又贬。
话说回来,皇帝如此大动干戈的要在襄州祭祀杨广,一来当然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天子胸怀,笼络人心;二来,主要目的也是想布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真玉玺已经回归了”,他李世民是真正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
这一算起来,我和李恪也就真的是立了功嘛!
第251章 误打误撞
李恪滞留京师未归,秦慕白只好一人承担起襄州的军政要务。皇帝如此重视襄州祭礼,还派了个专会鸡蛋里挑骨头、崇尚“完美主义”的宰相萧瑀来当监工,秦慕白暗暗叫苦。
一连两日,秦慕白都将襄州治下的大小官员将佐汇聚到一起,商议与安排各项工作。总的来说,有三件大事:
一是,提前安排好太子与江夏王的行辕。既是朝廷大祭礼,想必到时来的官员不在少数,至少,东宫与江夏王府就要来不少人。因此,行辕府第不能太小。按萧瑀所说,是要“新建”,但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哪里可能临时建起两座大府第?而且他们只是稍稍住一下便走,这可是有够劳命伤财的。秦慕白可是本地父母官,到时废的人力物力可都是“自己的”,因此他寻思对策,将此前被捕落网的两名襄州巨富欧阳君与段荣基的豪宅府第征用了过来,加以修缮与适当改造,用作太子与江夏王的府第绝无问题。
其实太子与江夏王那边,秦慕白倒是不担心,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萧瑀这个吹毛求疵的老头儿,会不会同意。因此,务必提前说服他才行。
第二件大事,就是炀帝陵寝那里的重大土木工程。秦慕白问过萧瑀的意见了,萧瑀是说,要将西河漕这一处沼泽与水港,改造成一处适合车马出入的皇家园陵。陵寝地宫所在的石子坡上,要建起“明殿”(露出地表的宫殿),用来陈列一些前隋的文物与碑文述记等物,杨广的棺梓可置于地宫,但尸身必须另用香料作防腐处理,披金衣,置玉棺
这些个要求,直把秦慕白的头都听大了。光说改造西河槽方圆几十里的一处水洼,要改成陆地,那不是移山填海了么?如不动用数万民夫劳力,岂能办到?
其实说白了,所谓的祭祀杨广,只是一次皇帝的政治作秀,根本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劳命伤财。可是没办法,萧瑀就是这样一个顶真的人,又特别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数次被贬后他一直未得重用,心中定然郁郁寡欢。这次好不容易被委以一次“重任”,肯定是想干得出色一点,以显示自己的“能力”。
可是秦慕白真想骂一骂这个老头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来,劳命伤财铺张浪费不是贞观大唐惯有的风格,二来,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哪里能够达到他的要求?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未必行哪!
没办法,这还得秦慕白去找萧瑀讨价还价。如不降低标准,这差事没法儿办。
这剩下的第三件大事,就是妥善安置好萧瑀及其随行的一干人等。萧瑀南下,除了带来一千余名御林军将士准备用来戍备炀帝寝陵,另有工匠数百,以及数以万石计的各类建材、粮草、银钱等物资。其中不乏黄金水银这些比较贵重的物品。这件事情,只能着落在军方的身上了,因此,秦慕白让庞飞去负责,让襄州军府的士兵们,临时建起了一个大军屯,专用来安置萧瑀带来的这些人畜与物资。
说来容易,办起来可是真繁琐又复杂。一晃十天过去了,萧瑀见襄州上下忙乱成一团,但他要的府第没看到,西河漕的工程也未动工,因此老大不乐意了,连连派人来催促,最后沉不住气,要叫秦慕白去馆驿见他。
秦慕白忙得焦头烂额也正憋着一肚子的火,巴不得去馆驿会他一会。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又潮湿,极多蚊虫。从北方关内来到荆襄湿潮之地的萧瑀,水土不符极不适应。心火上扬加上公事不顺,他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与暴燥。秦慕白来到馆驿的时候,几乎就可以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火药味。
“秦慕白,你来得正好!”不等秦慕白进门坐下,萧瑀冲上来就连珠炮的发飙了,“你为何不按本阁吩咐的办事?你建的官第何在?西河槽的工程为何迟迟不见开工?”
“萧阁老!!!”秦慕白一下被他点燃了怒气,大喝一声,直把萧瑀骇得浑身一弹,眼睛直翻差点魂飞天外。
眼见萧瑀这一怔一愣如同丢了魂的表情,秦慕白是又好气又好笑。
“请听卑职一言!”秦慕白说道,“你提出的要求,根本就是非人力所能及。”
萧瑀本待是心火旺盛就要官威大发的,但被秦慕白这虎虎生威的一嗓子灭了许多气势去,但见秦慕白火气比他还要旺,他生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真有如此严重?”
“萧阁老,我看您老人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秦慕白也就不客气了,直言说道,“三个月的时间,你让我排干方圆几十里的水泽,填平沼洼建起明殿,这可能么?别说是三个月,就算是三年也不行!要不你明日登船,与我到西河槽去看一眼?那里可是通连汉江,你这不是让我移山倒海么?至于太子与江夏王的行辕,我已选好。两处豪宅加以装饰与整修,一定能让太子与江夏王满意。若有不妥之处,段段轮不到你萧阁老来顶罪,秦某人自会提头去见他们!”
“呃!”萧瑀被骇得震了一震,忙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秦将军,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呢?”
秦慕白长吁了一口气平缓怒气,说道:“卑职出言无状,还请阁老海涵。但是,小小的一个襄州之地,实在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达到萧阁老的要求。西河漕的工程一事,可以在阁老看过地形之后,再行商议。只是这两处行辕,卑职无论如何都坚持选用旧宅加以改造,而不是新建。”
“但是太子可是国之储君,离京南下,且能没有行辕?让他窝居他人旧宅,这若传将出人去岂不是有损皇家威严?”萧瑀仍不死心的说道。
“当然不会。”秦慕白说道,“非但不会有损皇家威严,反而还会让天下人知道,我大唐太子克勤克俭堪为天下表率。皇帝陛下不是一直提倡节俭么?这不是正好?”
“呃好吧好吧,就依你。”萧瑀连连摆手,都有点节节败退的味道了。
“多谢阁老。如此,卑职先行告退了。明日辰时,卑职会派人来到驿馆来接阁老,一同前赴西河漕一行。”秦慕白拱了下手,大步就走了,才不想和萧瑀多说废话。
“呃”萧瑀看着秦慕白大步流云的身影,愣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喃喃道,“臭小子,居然这么凶?简直就是不讲理嘛,欺负老人家!”
走出了驿馆,秦慕白是又痛快又好笑,心道:跟萧瑀这样的酸老头,没什么道理可讲。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必定开起染房连锁店。摆明了他只是个监工和象征性的人物,事情都是我来干,犯不着听他的。这以后,我就爱怎么整就怎么整了,一切便宜行事,我还犯不着害怕他因这些事情去皇帝那里告我的状,更不怕得罪他。
诸事繁多,秦慕白没想多作停留。出了驿馆正待上马,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叫他:“咦,这不是秦将军么?”
秦慕白回头一看,一个中年汉子,极为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阁下好生眼熟,可是秦某旧识?”秦慕白停在马边,问道。
“哈哈,秦将军真是贵人多健忘。”那汉子上前来拱了下手,笑道,“将军与令尊大人的虎头錾金枪,还堪用否?”
“哦,想起来了!”秦慕白一拍额头,笑道,“原来是将作监左校署的涂署令,你瞧我这记性,真是差劲得紧。”
“无妨无妨。将军这样的大人物,偶尔不记得小人这样的小角色倒也正常。”涂署令笑呵呵的道。
“涂署令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怎么,你也跟随萧瑀一起南下,来了襄州?”秦慕白问道。
“是啊!我们左校署有一半的工匠都来了。”涂署令说罢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到了这里水土不符,住在临时军屯里,茶饭难吃蚊虫极多夜夜辗转无法入睡,可苦坏了我们。要说,都怪那萧瑀。其实圣上也就是随口一句,让他来负责打点祭礼。他倒好,非把这前隋皇帝的祭礼,打点得比祭祀先帝还要隆重。得了圣谕后,他主动请命皇帝,说如此重大祭礼,朝廷须得派出皇室贵胄方能表达诚意。皇帝金口已开,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萧瑀的诸多无礼请求,派了太子与江夏王来襄州与吴王一同主持祭礼。这下好啦,连太子都被他萧瑀搬动了,还能不兴师动众吗?于是我们这一千几百号人,就都跟着他南下了。哎,真是晦气!”
秦慕白哈哈的大笑,牵着马招呼他一同前行,边走边说道:“你们还好了,襄州这里才算是苦。罢了,先不说这些。你到馆驿来是找萧瑀的么?”
“是啊!”涂署令说道,“我们同行的几个署令官员,都耐不惯军屯里的生活,好多人上吐下泄的闹肚子,全身上下被蚊虫咬得没了一寸爽利的皮肤了。于是想一同搬回馆驿来住。方才专程来此向萧瑀讨要钧令的。”
“算了,你就不必去找他了。他现在一肚子怨气,肯定逮谁骂谁。既然你是我的老熟人,那我就顺手帮你一把好了。”秦慕白笑道,“带上和你相熟的那几个左校属官员,住到襄阳县里来吧,我负责替你们租一处环境舒适的客栈。但是记得,别惊动太多人。”
“如此,真是万谢秦将军了!”涂署令闻言大喜,急忙弯腰拱手的作揖行礼。这就好比,原本是该野外露宿,住简易帐蓬,吃大锅煮的军队伙食,突然一下住进了免费的五星级酒店,他能不开心么?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今后说不定,我还要劳烦涂署令帮我打造兵器甲械的呢,到时不要推辞就好。”
“哈哈,那定然不会。秦将军但有吩咐,只管说来。反正涂某也是吃得朝廷俸禄,替谁办事不是办,何不襄助秦将军呢?”涂署令倒也爽快,大笑道。
秦慕白不由得心中一亮,说道:“你还别说,眼下,我还真有一件棘手的活计,需得高手匠人相助。不知涂署令你”
“但有吩咐,再所不辞!”涂署令正色拱手道。
秦慕白盘算了片刻,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涂署令,要不咱们做个买卖如何?”
“什么买卖?”
“你若帮我制成这件器物,我非但私下馈赠你十万钱,还保举你到襄州刺史府来做个曹正官员,如何?”秦慕白说道。
“啊?”涂署令一听,惊呆了!
十万钱,本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倒也罢了。最是诱人的,是襄州刺史府的曹正官员这个东西。虽说将作监左校署的署令,也是个六七品的官员,但说穿了,只是一个工匠艺人。仕农工商四大社会阶层,他这个署令虽有品衔,但无任何社会与政治地位。
但襄州地方刺史府的曹正官员就不同了,那可是手中有实权的“部长”。如果进行官职调换,那他姓涂的实际上就是完成了由“工”到“仕”的阶级转换。这也许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完成的“创举”。
“秦将军,你此言当真?!”涂署令当然不敢相信。
“你看我像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么?”秦慕白认真的道。
“好!卑职就接下这份差事了!十万钱断断是不敢收受,只要事成之后秦将军兑现诺言,将卑职调到襄州刺史府来供份差事,卑职涂有海的这条性命,就当是卖给将军了!”涂署令信誓旦旦的道。
“好极了。现在,你就跟我走吧,上马!”
二人同乘一驹,到了襄阳城外的“科研所”。至从秦慕白将牛五指师徒四人接来以后,曾对这里屡次加以修缮,现在已是成了一处环境清幽又僻静安宁的所在。各类工具材料与器械都十分完备,大雷二雷与三雷这三个老头儿,日夜就在这里钻研范铸那尊大炮,忙得不亦乐乎。衣食住行也都有人伺候,反正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秦慕白将涂有海领了进去,和三个老头儿相互做了引荐。老头们听说这是秦慕白从长安请来的“高手范铸师”,都对涂有海肃然起敬。
秦慕白便让涂有海看了大炮的图纸,问他可有把握。
涂有海轻松的一笑:“秦将军,这可比那钢琴好制多了!也就是范铸打磨有点吃力,但只是个力气活儿。关键还是在于铁水出炉时的温度要掌握好,如此,可保炮管的管壁经得住高温与重压。”
“高手就是高手!”秦慕白竖起大姆指来夸他,“那就交给你了!”
“慢着!光我一人肯定不行。三位老师傅请恕我无礼。凡我范铸一行,必有几人下手从旁配合,换了生疏之人肯定不行。我自有几名小徒杂厮也一并来了襄州,正好当我副手。”涂有海对秦慕白说道,“待卑职前去将他们唤来,即刻就可以开始替秦将军范铸大炮!”
“好,好极了!”秦慕白欣喜的大笑,又对三个老头儿道,“三位老师傅,你们可也别想闲着。涂师傅铸炮,你们配制五指神雷,各自分工,一个不能少呀!”
“老朽等人谨当遵命!”
秦慕白心中暗暗欢喜,想道:如果涂有海真能范铸大炮成功,那就有得爽了。有什么东西比这玩艺摧城拔寨还厉害呢?再者,如果将这样的大炮装载到神鱼飞舰那样的军舰上,无论水战、海战,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敌得过大唐水师?
转念一想,秦慕白又想笑:看来萧瑀这老头儿,误打误撞也干了些好事!要不是他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多此一举,涂有海这些人哪能出现在襄州啊?!
哈哈!
第252章 小恶魔驾临
翌日清晨,秦慕白安排了军舰,将萧瑀及其随行的一些官员匠人请上了船,一同前往西河漕考察地形。
到了河港分叉地要换乘小棱子船时,萧瑀就有点两腿发颤心里犯怵了。这么窄小的船,要是一个不小心栽到河里,有人从旁护卫倒是不会送命,但那未免太过丢脸。因此他小心翼翼的坐在船舱中,如临大敌屏气凝神,屁股都不敢挪动一下。弄得满船人都闷头暗笑。
几条梭子船在港道中穿行了个把时辰,直把萧瑀等人的头都转晕了,总算到了石子坡。萧瑀早已傻了眼,下船的时候就不停的抹着额头的冷汗,喃喃道:“如此复杂的地形、纵横的港弯,运送石料建材的船支车马如何进来,还不都要迷了路?若想在此处建起皇家陵园与宫殿,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
“萧阁老,这下您老知道卑职所言非虚了吧?”秦慕白用力跺了跺脚,指着地面说道,“河道纵横沼泽广阔只是其一,此处地面全是坚硬的大石头,想在这里建宫殿,连地基都无法埋造下去,如何得法?再者,要在上方建宫殿,势必压塌下面的地宫,因此,若非鬼斧神工耗费数载年月,否则绝无可能办到。”
萧瑀煞有介事的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用力的敲击,为难的直摇头:“还真是**的石头。想必当初杨广在此密造陵寝时,就已经用大石料将地宫顶壁巩固了,如今再想在它上方建起宫殿,的确不大可能。”
“如此,我们只好改变方案了。”秦慕白说道,“其实这里还曾经是一个蛇岛,岛上栖居了数以万条的蛇。”
“什么?!”萧瑀闻言一骇,差点就跳了起来,大叫道:“蛇!!!”
“萧阁老,你别慌嘛,听卑职把话说完。”秦慕白忍住笑,说道,“这半月来,卑职点派了近千名善于捕蛇的民夫与军士,将岛上的蛇捕杀驱赶得差不多了,还在整个岛上洒下了许多的驱蛇药粉,现在,这小岛上基本上没有多大蛇患了。”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瑀仍有些后怕的抹着额头,喃喃道,“怪不得你一直没有动工,原来是在处理岛上的蛇患。”
“正是。”秦慕白说道,“如果不将这些畜牲处理了,万一到时候咬伤了太子或是江夏王,那可是大不妙的事情,您说呢?方才我们说到,要改变计划。萧阁老可愿听听卑职的意见?”
“嗯,你说。”萧瑀点头道。
“卑职的意思就是,将岛上清理一下,摆放植草花木,铺就地毯,再搭建临时祭台,以备祭典时来用。至于河道,我可以动用徭役征集民夫,挖凿一条可以通行大军舰的河道,直通此处。到时,也可免让太子与江夏王乘坐梭子船。你以为如何?”
“好是好可是,此处毕竟是炀帝的陵寝,就如此草草安排了事?”萧瑀仍有些不死心的道。
秦慕白挪了一下眼神示意他走到一边,低声道:“萧阁老,请恕卑职多言。杨广虽是天子,可那也是前朝的亡国之君。陛下之所以愿意祭祀他,一来是因为他胸怀环宇器量豁达,二来,也是冲着传国玉玺的面子。你以为,陛下心中就真的有多崇拜、多喜欢杨广吗?那绝对不可能吧!您老可是杨广的小舅子,身份本就敏感,皇帝陛下派你来主持祭祀,实则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之心。可是,你如果太过顶真,将这祭祀办得轰轰烈烈,其规模甚至超过了先帝武德高祖,皇帝陛下心里能痛快么?到时,满朝文武还不都说你萧阁老是前隋的遗老,心中念念不忘亡国的杨广?这可是不大妙啊!”
萧瑀听完了秦慕白的一席话,脸上的表情倒也没有多大变化。毕竟,他也是混迹朝堂数十年的老人精了,虽然秉性直爽又刚烈,但不代表他真傻。遇上了关键的问题,他极善隐藏自己的情绪。
“秦将军,我想你是多虑了。”萧瑀说道,“杨广是我姐夫没错,但他不也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表叔?老臣奉旨办事,皇帝如何交办,老臣就如何履行,别无二心。若当真有人因此而对老臣妄加揣测与指责,老臣也丝毫无惧更不会放在心上。”
秦慕白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暗骂道:老狐狸,嘴巴真硬!
“不过话说回来,此前老臣在长安定下的计划,的确是事先没有侦知此处的地形。而且,三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可是,我定下的三个计划清河道、建明殿、修行辕,你一件也不办全给我推翻了,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萧瑀拧了拧眉头,又抚了抚长须,说道,“这样吧,我不为难你,你也让我对皇帝陛下有个交待。咱们取个折中的方案。”
“什么方案?”秦慕白问道。
“河道暂时不必全部清理了,如你所说,开凿一条可进大军舰的河道即可。太子与江夏王的行辕,也可从俭,但到时这二位如果责问下来”萧瑀打住了话头。
“放心,我责任。”秦慕白冷冷的道,“还有什么,接着说。”
“还有就是,搭建临时祭台我没有意见。但是日后,迟早要将明殿建起来。至于怎么建,那是匠人们的事,无须你秦将军操心。”萧瑀说道,“再者说了,你只是代理刺史,不是么?”
秦慕白心里不由得有点恼火,这个萧瑀,真是死要面子,不顾别人感受,怪不得人缘这么差劲的。但是眼下,与他争吵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不如权且答应他。
“好吧,只能权且如此了。”秦慕白点头道,“等吴王回来,我就交州务交给他了。眼下,我只管搭建临时祭台。”
“好,那就这样吧!”萧瑀正了正颜色,大声道,“回程!”
“萧阁老,你就不想进地宫,祭拜一下炀帝?”秦慕白故意问道。
萧瑀把脸一板:“他是前隋亡国之君,我是大唐股肱之臣,蔫有私下祭拜之礼?废话休絮,回去了!”
秦慕白与旁边的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纷纷在心中骂道:这要是被躺在下面的杨广你姐夫听到,非跳起来撕了你的嘴不可!这个萧瑀,真是生了一张惹事生非的破嘴,怪不得经常被贬!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整个襄州都忙活上了。州府抽调徭役,动用了两万多名民夫,日夜赶工开凿河道。一条长达二十多里的大河道,接连汉江直通石子坡,将此前的“栖凤梧桐山”直接夷为了平地。
河道是秦慕白亲自设计的,夷平梧桐山,他的用意也是颇深。
当年给这一处陵寝选址的定然是风水高人,而且陵寝的所在地也肯定是经过人工改造铺陈的,使得此处天人合一帝气浓郁。
帝气风水的确是不利用大唐江山社稷的稳固。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是一回事,但既然李恪知道了这件事情,到时秦慕白对他也是个交待。他到了皇帝那里,也可说得通。这一来二去,说到底都是为了让皇帝宽心。
无形之中,秦慕白又“为大唐社稷办了一件大好事”。
不过说来也怪。至从梧桐山被夷平之后,西河槽中的水鸟少了大半去,石子坡上再无半条蛇类出现。难道正如李恪所说,蛇乃龙形,帝气旺蛇?
石子坡上的工程也开始动工了。无数条棱子船日夜穿行在河道之中,转运植草花木与建材物资。虽说只是一个“临时祭台”,那规模也不见小。原本寸草不生的石子坡上,硬生生的移来了万石泥土,再植上植草花木。巍巍高耸的碑林,汉白玉彻成的石板道,石马石人天宫壁画,也都一应俱全了。
两个月后,小小的石子坡上几乎是“换了人间”。以前一处光秃秃的荒凉地带,如今几乎就要变成了世外桃源一般的清幽所在,且不失庄重与华丽。
这两个月里,秦慕白固然是忙碌异常了。可他也没白忙,一不小心,他就趁这当口发了一笔小财。
襄州如此大动干戈的一处大工程,动用了数万军民,每天吃喝花销可是不少。萧瑀从长安带来了许多朝廷拨下专用于祭祀的款项,当然必须负责支付徭役民夫与匠人军士的衣食住行。这样一来,秦慕白手中握着的数十万石粮食与食盐,可就有销路了。
与其要到其他州县收买粮食,还不如就近调用自己手上的呢!近两万名参与工程的军民,一天下来光吃粮食就得吃掉四百石,一个月一万二千石,两个月耗去近二万五千石。
于是,秦慕白左手收下萧瑀给的钱,右手将自己府库里存的粮盐交给他,顺手再将钱放进了自家兜里。
这钱来得安逸又舒适,既不用缴税又不担心烂帐,连门店与人力都省了。两个月下来,两百余万钱轻松到手。
钱虽是不多,但用来盘店面、交租金却是足够了。
要说那店面,秦慕白早就觑好了。不在别处,正是襄阳最繁华热闹的城北港市里,最旺的两个铺面,也就是此前段荣基与欧阳君经营过的两家对街而望的大商铺正昌粮号与永业盐坊!
至从段荣基、欧阳君与赵冲等人一起落网以后,这两家旺铺就被州府衙门给封了,宅第与铺面都被收归官有。这些日子以来,远近的商人都要踏破了州府的门槛,找尽了各种门路想要盘下或是租下这两家店面,都没有得逞。
原因很简单,李恪与秦慕白早有约定,那里可是留给武媚娘的!秦慕白也一直在等武媚娘到襄州来,那里就可以再行开铺营业,只是从此要挂上“武”家的字号。
这两家铺面可不小,尤其是极热的旺铺,租金颇为昂贵。秦慕白这个一穷二白的官儿哪里掏得出钱交租金,因此铺面一直悬而未决的空着。
现在好了,卖粮给萧瑀得的全是现钱。钱到手之后,秦慕白也没将它捂热,直接交到襄州州府银曹曹正那里,付足了五年的租金。
当然,“打折”是必须的。
清河道,修祭台,卖粮食,盘店面,两个月的时间里,秦慕白如弹琵琶一般“推手为琵引手为琶”,翻云覆雨玩得不亦乐乎。
襄州发现了炀帝陵寝并要举行盛大祭典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天下。许多游人仕子慕名而来,准备观摩这场盛会。这就好比现在我们要在某个城市举行大型运动会或是博览会,吸引了无数商机到来。
襄州本就是一个商埠活跃的港口城市,往来商旅行人常年络绎不绝,穿行如鲫。现在更是旺上加旺,日夜都有船支靠港离岸,或满载货物或装满行人。
两个月下来,襄阳北面港市里的客栈,日日爆满座无虚席,就连莺苑里的老|鸨和姑娘们也是夜夜不得安歇,痛并快乐着。
银曹的官员拿着税款账目来给秦慕白看的时候,脸都要笑烂了。他说,从大唐开国时起,襄州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也没有收过这么多的税。
“就跟年头相比,本月的税收就相当那时的三倍有余!”
秦慕白只是笑了笑,暗道:谁能想到,当初仅仅是赵冲给了我几张藏在夜香桶里的地图,如今就将整个襄州都要引爆了?这算起来该是李恪的政绩了吧?唔,皇帝派我来辅佐李恪,那也便是我的政绩。不错不错,瞎猫拽着了死耗子!
数日之后。
秦慕白回了一趟军府,料理一些军务。刚坐下没多久,两名王府军士匆忙跑到军府来找秦慕白,说是江夏王已到襄州!
秦慕白顿时愕然:不会吧,这么快就来了,离祭祀还有半月之久呢!再者说了,江夏王不是该与太子同时来的么?他们要来,还能不提前打呼,不让我们迎接?
“秦将军,萧阁老让小人来请将军去馆驿,迎会江夏王殿下!您快准备一下,动身前去吧!”军士有些焦急的道。
“也好。”秦慕白只得骑上了马,又往襄阳县城直扑馆驿而去。
到了馆驿,秦慕白一眼就看到了摆在院中的车驾。只是亲王与郡王出行惯用的普通制式紫青车驾,秦慕白倒也没有多想。走进馆驿过了三通回廊来到大厅外时,恰巧听得里面萧瑀在说道:
“王爷,您与太子的行辕都安排好了,稍后就请您移驾,到那里会住得舒服些。”
“无妨。”江夏王李道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且豪迈,哈哈的笑了两声道,“萧阁老,您老到了襄州,想必是过得不太好呀。难不成秦慕白那臭小子没好好招待你?看您老这模样,啧啧,面黄肌瘦的还生满了疮疥,莫不是被蚊虫盯咬的?”
“哎,就别提了!”萧瑀苦笑了一声,转言道,“老臣还真有一事,要向王爷请罪。”
“何事啊?”
“就是王爷与太子的行辕,都是征用的民宅加以改造的。而且这两处民宅,正是此前襄州一案的案犯段荣基与欧阳君留下的。”萧瑀的声音低下去了一些,仿佛有些难为情,小声道,“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让我与太子,住进犯人的旧宅?”李道宗的声音里,也的确是有了一些不快。
秦慕白有点恼火的拧了拧眉头,站在门外立边窗边,没有进去。就想听那萧瑀还想说些什么。门外戍卫的军士也多半是认得秦慕白,因此也不敢声张宣扬。
“这这其实,并非是老臣之意。”萧瑀便说道,“此前老臣一力坚持,要兴建太子与王爷的行辕。但秦慕白他非得不同意,说如此劳民伤财时间来不及云云。秦慕白是本地父母官,手握权秉,老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此只好听凭他来处事了。”
“呵,你这是在告秦慕白的状啊,萧阁老!”李道宗放声哈哈的大笑起来。
秦慕白却是听出了他笑声中的一丝揶揄的味道,似在调侃萧瑀一般。
“呃,这老臣并非此意,并非此意啊!”萧瑀的表现也挺奇怪,突然就反悔求饶了。
“萧阁老,你好不知羞!”突然,厅中响起了一记清脆又婉转且带几声霸道与娇憨的女声!
这个声音,秦慕白太熟悉不过了,听得他心里都颤悠了一下“我的个乖乖,我说江夏王怎么提前来了,肯定是被这丫头给生拉硬拽哄骗来的嘛!”
还能是谁?当然是高阳公主、小恶魔玲儿了!
“呃!公主殿下,何出此言?”萧瑀劈头挨了高阳公主一顿骂,有些不服气的回问道。
“你可是宰相,还是父皇点名指派来负责祭礼的上官,怎么说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话来?敢情慕白他还目无尊长直逆犯上欺负你这老人家啦?再或者,是你太过无能,连襄州这种小地方的小官儿你也管制不住呀?”高阳公主连珠炮一般的道,“话说回来,新建行辕也的确是劳民伤财嘛,慕白是襄州父母官,为地方百姓着想是应该的。难不成你认为他做错了?难道你要他为了讨好太子哥哥与江夏王皇叔,就搜刮折磨襄州上下的万万百姓去?这岂不是剜肉补创得不偿失?如此,太子哥哥与江夏王皇叔,就算是住上了崭新的行辕府第,又能住得安心吗?亏你还是三朝元老口上常挂着股肱之臣的名号,此等道理都不懂。若让父皇知道,你猜他是夸赞慕白,还是驳斥于你?”
“哈哈!”江夏王李道宗就在一旁大笑起来,“高阳,你这张巧嘴儿可是越发凌厉了。我想问问,夸慕白与驳斥萧阁老,这有区别嘛?”
“本来就是嘛!”高阳公主得势不饶人,完全不给萧瑀开口说话的机会,趁胜追击道,“犯人的府第怎么了?查没收官之后,那就是大唐官府的了。我们既是皇族,住官家的房子,再合适不过。我就觉得慕白哪处地方都没有办得不妥的。萧阁老,你一进门就急着说慕白的坏话,是不是他哪处地方得罪你了?再或者,你见他太过能干,怕他盖了你的风头才急于灭他威风?哇!萧阁老,你以前可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哟,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啦?”
“呃嗯这、这!”萧瑀被高阳公主一通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干着急,嘴里直吱唔。
“好啦,高阳,你就饶了萧阁老吧!”李道宗呵呵的笑,出来打圆场,说道,“他也没说秦慕白什么坏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看看你,还没嫁过门儿呢,就这么向着人家了。万一哪天我不小心骂了秦慕白两句,你还不拿刀子来捅我?”
“嘻嘻,那当然不会的啦!”高阳公主开始撒娇了,说道,“江夏王这么可爱的小老头儿,我哪里舍得用刀子捅呢?顶多用牙咬嘛!”
秦慕白在门外听得忍俊不禁快要笑出声来,这才转身走了进去,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大家聊得很开心嘛!”
“哇,慕白,你终于来啦!!”
高阳公主顿时兴奋得跳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扔开刚刚挽上的李道宗的胳膊肘儿,对着秦慕白就飞扑而来!
一旁的萧瑀如蒙大赦,趁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着李道宗苦笑,低声道:“老臣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陛下的颈上龙鳞也敢伸手去揭上三片。唯独就怕这丫头!”
“那你还敢当着他的面诽谤秦慕白?真是不知死活!”李道宗兴灾乐祸的低声道,“本王奉劝你,从此小心着点。万一你被那丫头记上了仇,那可就惨了!别那样看着本王,更别指望本王能帮你什么。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两个人能对付那丫头。一个在长安;一个,就在这屋子里。”
唬得萧瑀的一张老脸直颤悠,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了。
第253章 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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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公主不由分说的拖拽着秦慕白出了厅堂,来到院中,兴奋得一脸通红,当下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
秦慕白四下看一下,附近可是有许多戍卫的士兵,这些人正尴尬的扭头转身装作视而不见。
“喂,好多人呢!”
“你不会叫他们退下,真是?”高阳公主才不管这些,抱得更紧了,还将脸蛋儿紧紧贴在秦慕白的胸膛上。
不用秦慕白开口,那些卫士们都识趣的闪了。
“不用这样吧?”秦慕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我刚进屋你就把我扯出来,我都没有见过江夏王。”
“你又不是不认识那个小老头儿,有什么可见的嘛!”高阳公主笑嘻嘻的仰起头来,一双美眸满贮深情的看着秦慕白,问道,“臭军校,贼男人,老实交待,你有没有想我?”
“你说呢?”秦慕白哈哈的笑,拍着她的肩膀道,“好啦,快放手。江夏王和萧瑀肯定在房里笑话咱们呢!”
高阳公主也就松了开来,却是不肯放手,拉着秦慕白的手,兴奋又激动的说道:“慕白,我终于自由了!我离开了长安,来到了襄州,终于有了一片安乐与自由的空间,让我和你好好的相处。你知道吗,眼前这一切就我梦寐以求的!”
秦慕白婉乐一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那也就是说,我们将会有大把的时间厮守。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进屋去,先让我履行一下公职?”
“好呀,这是当然的!”高阳公主笑嘻嘻的欣然应道,拉着秦慕白的手就往里走,全然不知避讳。
秦慕白摇头笑了一笑,也就由得她了。
以往在皇宫里,在李世民的眼皮底下她尚且习惯如此;现在到了襄州,她还能有什么顾忌呢?
二人走进房时,萧瑀和李道宗两双亮湛湛的眼睛就先注意到了二人的手是牵连在一起的,但又都马上转开了眼神装作视而不见。
“萧阁老,现在慕白来啦!你有什么好话坏话就都当着他说!”高阳公主不冷不热的哼哼道,“我最讨厌背底里嚼舌根子的人了。若是个市井老妇人便也罢了,偏还是个高官名仕,那就真是让人觉得腻味呢!”
萧瑀就怕再度遭来一顿狗血淋头的大骂,哪里还敢顶嘴,只得唯唯喏喏的小心应道:“是,公主殿下教训的是,老臣的确是糊涂了。”
“你不糊涂,你是故意那么的说的。”高阳公主得势不饶人,继续道,“你不就是想在江夏王皇叔面前告他的状,还先把自己的嫌隙洗干净了吗?民宅就民宅,你不提犯人留下的这几个字不行呀,还分外要强调?然后又急忙陈辞,说这并非你的本意,一古脑儿的全推到了慕白身上。我看您老呀,就是不负责任。祭礼的大小事宜都该是您做主,有了麻烦你却往属下的身上推,这是什么道理?”
“公主殿下,话不应该这么说。”也是为了给萧瑀留点面子,秦慕白打圆场的说道,“方才萧阁老说的话,我也多少听到了几句。其实他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只是在陈述事实。事先,的确是我一力坚持用民宅来改造行辕的,而且我有承诺在先,如若太子殿下与江夏王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萧阁老并没有捏造半分。”
“是啊,高阳。”李道宗也笑呵呵道,“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误会,犯不着如此小题大做吧?你看人家萧阁老可是三朝元老天下名仕,再说也一把年纪了,你好歹也该顾忌一下人家的面子嘛!”
萧瑀就在一旁苦笑,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儿,还得由秦慕白和李道宗出面来给他讨保了。
“江夏王皇叔,这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来说可就是大事啦!”高阳公主也没有继续发飙了,而是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我才不管是谁呢,当面也好背地里也好,就是不能诋毁慕白!否则,我肯定不放过他的!”
“萧阁老,你都听到啦?”李道宗忍俊不禁的笑道,“这回,你可是招惹到你不该招惹的人喽!”
秦慕白略带些歉意的笑道:“萧阁老,别听公主殿下胡说。她也就是图个嘴上痛快,没坏心。”
“这个老臣明白,老臣明白。”萧瑀挤出干笑来连连点头道,鬓角却是有一阵阵的冷汗涔涔渗出。
“哼,三个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不和你们玩了!”高阳公主从座位上弹坐起来,嘻嘻的一笑,“你们要谈正事了,对吧?我出去蹓跶一圈!不用管我,你们谈吧!”
“公主殿下要去哪里?”三个男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哇,干什么这么紧张兮兮的?”高阳公主叫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出去走走有什么?再说了,我身边还带着百骑卫士呢!而且,襄州这里可是慕白的地盘,我怕什么嘛?放心啦,我就出去逛逛,马上回来!”
说罢,高阳公主就连蹦带跳的蹿了出去,唤来几个百骑,大摇大摆的朝驿馆外走去。
三个男人目送高阳公主离去,不约而同的一起摇头,然后整齐的吁了一口气。
萧瑀伸手抹着冷汗,啧啧的道:“厉害,厉害!老夫算是领教了!多日不见,高阳公主比以前越发的厉害了!”
李道宗显然是司空见惯了,只是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放心吧慕吧,她不会有事的。你派去护送李恪赴京的百骑将士跟我们一起来的,沿途都负责保护高阳。有他们在,料也无妨。”
秦慕白苦笑一声,说道:“王爷多虑了,你道是我担心公主殿下吗?我是在担心,她这一趟出了门,指不定要在外面惹什么祸,或是祸害到别人。”
“哈哈,担心得有道理!”李道宗哈哈的大笑,“在京城里嘛,她还多少有些顾忌。现在到了襄州,尤其襄州还是慕白的地盘,她肯定无法无天了。慕白呀,你可要好生管教管教她。这一路上来呀,我这个小老头子可是被她折腾得够呛了。真淘气!”
秦慕白微微的笑了一笑,岔开话题道:“王爷何以提前半月来了襄州,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臣下前去迎接。如此突然驾临,可是让我们有些猝不及防,也失了礼数。”
“无妨无妨,本王一向就不习惯那些繁文缛节的俗礼,悄悄的来反而清静。”李道宗坐了下来,拿起一盏茶品了一口,示意萧瑀与秦慕白也都坐下。他说道:“本王知道,只要我来了襄州,你们上下都要好生忙碌一阵。但若不是高阳那丫头死搅蛮缠非要我提前带她来,我怎么会想到提前来打扰你们呢?”
放着有萧瑀在场,有些话不便问说。秦慕白便笑了一笑,说道:“王爷既然来了,就好生游乐休息一阵。襄州虽比不上关内京都的繁华与热闹,但也别有一番水乡的特色与趣味。待王爷歇息两日卸去了旅途的疲劳养足了精神,臣下就给你安排几个好风景的去处,前去游玩一番。”
“好。”李道宗爽快的一点头,哈哈的笑道,“本王这回全是托了陛下的鸿福,照顾我这个赋闲的老臣,给了我一个轻松又好玩的差事。既然来了,我就敞开胸怀的好好玩乐一回。慕白,高阳说这里可是你的地盘,那本王就一切仰仗你的安排了哦!”
“王爷说笑了。”秦慕白笑道。
萧瑀愣在一旁,仿佛还沉寝在高阳公主的余威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眼见李道宗与秦慕白聊得如此投机,显然二人之前已是旧识而且交情匪浅,他心里就直犯苦水的叫起悔来真该死!看这情形,李道宗跟他的交情,比跟我的交情要深多了!我怎么会想到在李道宗面前对秦慕白说三道四?哎,这回,我这张老脸可算是丢到家了!真没想到,这个初入仕途年纪轻轻的油头粉面愣小子,交情如此广泛。攀上高阳公主这个硬茬儿也就罢了,与李恪深为莫逆之交,还跟江夏王也颇有交契!
“真是后生可畏啊!”
接下来,李道宗询问了一些关于陵寝与祭礼的事情,但都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并未多作深究,细节方面更是不与关心。一则他就是来走过场的,只负责到时候在祭礼之上做个样子就万事大吉,所以根本不必过多在意。二来,李道宗也有着萧瑀身上所没有的大气。既然事情都已交给了秦慕白负责,那就到时只问结果即可,不必在意他中间是怎么办的事情。
这一点上,李道宗与李世民倒有某些相通之处。他们都能对属下表示尊重与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属下才能受之所用。正因如此,李世民的在打江山治天下的时候,手下总是能人辈出。就是因为,那些人跟着他都能充分发挥出自己的一技之长。像萧瑀这样性格刚烈耿直又过分要求完美,事事锱铢必较的作风,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可算是优点,但会显得缺乏一点容人的胸怀,便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像李道宗那样出色的帅才。
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萧瑀,一个李道宗,从他们二人身上,或正或反的,秦慕白都悟出了不少的东西。
聊了一阵,李道宗说有些累了,要回行辕歇息。秦慕白便准备车马亲自相送。萧瑀见他二人交契颇深又聊得投机,自己显得多余,于是识趣的没有跟来。
李道宗不乐意坐车,而是与秦慕白一同骑马按辇而行,顺道欣赏襄阳的风土人情。
“襄州还真是个好地方,别的不说,鱼好!”李道宗笑道,“慕白,你还记得我在晋州的府第吗?我在后院凿了一个小湖,养了好些鱼儿,经常垂钓。”
“记得。”秦慕白说道,“王爷生平最大的爱好之一,不就是钓鱼么?”
“是啊!”李道宗笑道,“可惜,到了长安钓鱼就不那么方便了。渭水太远,皇宫里的太液池那不是供我钓鱼的地方。其他的小池小塘,也钓不出什么味儿来。你要招待我,倒也简单。给我寻一处钓鱼舒服的地方,我要好好的钓他几天!”
“没问题。”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或青草绿畔,或野柳树下,或顺江飘流,怎么钓都行。”
“一说到钓鱼,我倒是想起我那妍儿来了。”李道宗不经意的说道,“晋州一别,已近一年,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过得可好。慕白,你后来有再见过她吗?”
秦慕白略怔了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李道宗那双凌厉的眼神在秦慕白脸上一抹而过,会心一笑,也不深究,只是意味深长的道:“慕白,你真是个风流多情种。”
“怎比得上王爷风靡天下?”秦慕白笑道。
“哈哈,我老喽!”李道宗叹笑道,“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有眼缘么?因为我一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我。”
“王爷说哪里话?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男人最有魅力的时段,就是这时候了。”秦慕白说道,“在下跟王爷比起来,只是个嫩雏儿。若我到了王爷这般年纪,能有王爷这般的成就与风采,那也就不枉此生了。”
“呵呵,这个马屁拍得真舒服。”李道宗爽朗的发笑,伸手过来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带些欣赏的点头微笑道,“年轻人当中,能有你这般悟性又谦虚礼贤的人,还真是不多了。秦慕白,你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资质,的确是一块难得的上佳良玉,怪不得陛下要矢心栽培于你。他的眼光,向来就是这么毒。”
“我这也是九分靠运气。”秦慕白谦虚的笑道。
“说得不错。人这一辈子,的确是需要许多的运气。要说九成,那也并不为过。但这剩下的一成,才是真正决定人一生成败的东西。”李道宗说道,“换句话说,真正有了大成就的人,运气固然不差;但运气好的人,未必能有大成就。慕白,你的运气算是不错了,剩下的,就需要你自己好好把握。”
“嗯,我知道。多谢王爷谆谆教诲。”秦慕白拱手称谢。
“本王怕是有些年头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么多的废话了。”李道宗呵呵的笑,说道,“秦慕白,你还真是挺对本王的胃口。要不然,任凭玲儿那小丫头如何央求,我又怎么会肯到你这里来花销半月光阴?这半个月,你要陪着我和玲儿,吃好喝好玩好,你还不能误了你的正事。怎么样,有把握吗?”
“有!”秦慕白面带笑容的大喝一声。
“哈哈,好小子,真不错!”李道宗重重拍了几下秦慕白的肩膀,一挥马鞭朝前奔去,喝道,“快走吧,带我去看看我的襄州行辕!”
“好!”
行辕到了,李道宗随意的逛看了几眼,点头说满意。
秦慕白便道,此处是案犯留下的旧宅,当真不介意么?
李道宗笑了笑,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是萧瑀安排的,本王肯定介意;如果是你的主意,那就没问题。我支持你的举措。就算太子有意见,我也能帮你说服他。”
“王爷,你真够意思!”秦慕白欣然的一笑。
“难道你才知道?”李道宗也心领神会的一笑,说道,“半个月后,太子会与吴王一同南下。也就是说,你还得接着忙这半个月。有事别一个人抗,萧瑀也是来办事的。能交给他办的,就给他。不然让他闲着,他还有意见了。”
“王爷说得是。此前我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全部包办了,又苦又累,他落得清闲了还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秦慕白说道,“方才听了王爷话,我才有醍醐灌顶之感。换作我是萧瑀,什么活儿全让属下揽了,主意也由他定了,我心里肯定也不痛快。”
“聪明,有悟性!”李道宗手一扬,认真的赞道,“任何时间,与任何人相处,你能把你自己想像成对方,那就对了。包括在打仗的时候,你也要学会把你想像成你的敌人。比如说:你定下了某个军事计划,对方会如何破解。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你的敌人就是你自己,已经将你的意图掌握得一清二楚。在这种情况下你若是还有应对之策,那么,你至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妙!”秦慕白抚掌赞道,“王爷能将兵法寓寄于日常小事之中,真是出神入化,这可都是来自于实践的真知灼见!王爷,你何不考虑也写下兵书,传与后人?”
“写个屁!”李道宗哈哈的大笑,“我自己都从来不读兵书,如何来写兵书?我的一些东西,都是战场上临时学来的,不成体统。也只有李靖,才是正统的兵家大成者。你跟着他,要好好学,如此迟早必成大器!”
“我倒是觉得,跟着王爷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总能轻松的接受理会。”秦慕白微笑道。
“这叫投缘,臭小子。”李道宗笑着拍了拍秦慕白的胳膊,说道,“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对了,一会儿高阳玩累了就会回到馆驿,你去把那野丫头接到这里来。小子你听好了,陛下将她交给了我,那我现在就相当于是她爹。我不管你们二人如何相处如何玩闹,但是晚上,你得把她交到我这里来。”
秦慕白忍俊不禁的一笑,点头:“遵命!”
“快去吧!”李道宗呵呵的笑道,“一会儿她要是回来得早,就一起到我这里来用晚膳吧!我从长安带了厨子来,手艺很不错的。”
“多谢王爷,那我现在便去寻她了!”秦慕白舔了舔嘴,笑道,“真怀念长安的家乡菜啊!”
第254章 王妃之死
李道宗从长安带来的厨子,手艺真不赖。就连高阳公主这样刁食的丫头也说不出个挑剔,可见其厨艺之精湛。
席中也无旁人,三人分两席而坐。李道宗是个随和之人,眼见高阳公主非要与秦慕白挤在一席同桌饮食,也是见怪不怪由得他们。
三人且吃且聊,从沿途见闻说到襄州风土,相谈甚欢。
高阳公主食量不大也不好饮酒,没多时就吃饱了。偏却像个多动症儿童,在屋子里蹓来蹓去,好奇的四下观望,也没留意秦慕白与李道宗聊了些什么。
“王爷,在下想问一问,陛下何以允许公主离开深宫,跟随你一起到襄州来了?”秦慕白问了一下寻思许久的问题。
此前,由于公主与房家婚变的风波,李世民非常不乐意让高阳公主继续在外抛头露面。再加上阴德妃住进了道观,高阳公主也自觉惭愧,主动愿意留在宫中陪伴母亲,从此很少离开皇宫。
“其实陛下从来就没有强令约束过高阳的自由。”李道宗淡然的笑了一笑,却透出几许神秘。
秦慕白隐约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点了点头,微笑道:“陛下的确是一向宽宏大量,对公主也是极为宠爱。只是,这一次陛下允许公主公然南下来到襄州,难道言下之意……”
“你很聪明。”李道宗微微一笑,说道,“此前本王也曾问过陛下的用意,他没有直接言明。只是说,既然太子与吴王还有本王都去了襄州,让高阳跟着去玩一玩料也无妨。他还说,这段时间以来高阳很乖,从小到大没这么乖过。他担心高阳整天憋在宫里给闷坏了,于是让我带她出来散散心。”
臣子私下妄测圣意可是大忌,李道宗的话说到这份上,秦慕白已经很明白了——这其实是李世民借这样一个襄州祭祀的机会,让高阳公然过来与我相会,同时也就等于变相的宣布,他已经默许与承认了我与高阳的“关系”。
“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起,我与高阳的关系已经是完全‘公开化’,并‘合法化’了。”秦慕白暗暗的想道,“也许是因为我在襄州干得还不错,接连剿灭水鬼、寻回玉玺都立了大功,我人虽然不在长安,可是肯定在朝堂之上出了不少风头,让李世民觉得我这个‘准女婿’还算给他长脸……”
“小子,你真是一员福将。”李道宗笑着说道,“来了襄州才半年,你干得真不错。我听李恪详细说起过个中的曲折经历,那真是斗智斗勇惊心动魄,连本王都对你生出几分敬佩来。这倒也还罢了,破解藏宝图找到炀帝陵寝,同时寻回玉玺,才堪称是绝妙。玉玺这东西,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大的意义,可是对帝王来说可是意义非凡了。你寻回玉玺让它回到陛下的御案之上,这份功劳无法用准确的东西来衡量。打了个胜仗杀敌多少掠下多少城池土地,这个一眼可见;治国理政,政治是否清明业绩是否突出,也可以看得出来。但你的这份功劳,是在陛下的心里。你让他痛快了,非常之痛快。你明白吗?”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我也就是运气好。”
“噫,你这是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太谦虚了可不好哦!”李道宗笑道,“陛下登基已逾十年了。早前的几年,他用的自刻的‘受命宝’来当玉玺用。这说白了就是聊以自慰,虽说那皇位是坐上了,可他一直总觉得缺点什么——那就是玉玺。你可别小看玉玺,当官的要官凭告身,嫁夫的女人要一纸婚书,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像是假冒的,不被人认同。皇帝缺了玉玺,别人虽然不敢说什么,但他心里就会有这样的念想。后来平了突厥玉玺回来了,陛下当时真是喜笑颜开。可是后来,他很快就知道玉玺是假的了。于是,又极度的灰心失望,但又不能对外人说起。”
“什么,陛下知道此前的玉玺是假的?”秦慕白惊讶道。
“当然。”李道宗点了点头,微笑道,“帮他辩别真伪的,还正是萧瑀。因为前朝时,萧瑀曾经帮杨广保管过玉玺。当时陛下未予采信,只是不想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以免多生事非。但他心里太明白不过了,萧瑀是个性情耿直之人,不会说谎,也不会因为害怕惹了皇帝不高兴而不说实话。他既然说了玉玺是假的,那就一定是假的。所以这些年来,陛下其实一直暗中派人搜索玉玺的下落,但没有结果,这一度让他十分苦恼。巧得很,你小子在襄州这样一个地方,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寻回了玉玺。你说,这对陛下来说不是雪中送炭是什么?所以,陛下当众夸奖了多次,说你是一员‘大唐的福将’,哈哈!”
“原来还有这样的辛秘与情由,怪不得。”秦慕白摇头笑道,“如果是我,苦苦追寻一样东西多年却一直找不到,突然有一天有人把它送给了我,那我也一定会很开心。”
“就是这么个意思了。”李道宗呵呵的笑,转眼看了一眼在一旁欣赏壁上图画的高阳公主,低声窃语道,“所以,陛下就让公主随我来了。你,明白了?”
秦慕白笑而点头。
“当一个人的身上同时注备了运气与能力,又谦虚谨慎深黯为人处世之道,那他离建功立业就真的不远了。”李道宗饶有深意的点头微笑,说道,“慕白,你前途无量哦!”
“王爷就爱拿我寻开心。”
秦慕白的笑音未落,门外走来一名门子,是李道宗的贴身侍从。他报说,府外有一名吴王府的将军有急事求见秦将军,自称是薛礼。
“哦,是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我,王爷,待我出去见他一见。”秦慕白忙起身道。
“无妨,请他进来好了。”李道宗吩咐道。
侍从拜退了出去,请薛仁贵了。
李道宗说道:“我曾听李恪多次说起薛仁贵,是个德才出众的人才,据说武艺异常精良。是你引荐给他的吧?”
“算是吧!”秦慕白笑道。
李道宗点头来笑,颇有感触的道:“李恪遇上你,真是莫大的福份。”
正说着,薛仁贵进来了。
至从李恪离开襄州后,薛仁贵就没呆在军府了,一直留在刺史府里,主要是负责统领王府亲兵,兼顾安全与戍卫。
看着一身戎装铠袍的薛仁贵走进来,李道宗不禁眼前一亮,脱口赞道:“英武!”
“卑职薛礼参见王爷,见过秦将军。”薛仁贵抱拳施礼。
“不必多礼。”李道宗上下打量了薛仁贵一眼,微笑道,“你既有事要找慕白,那你们二人就请随意吧!不过,本王屡次听说你的武艺十分出众,总想见识见识。”
薛仁贵面露微讶,忙抱拳道:“薛某一介贫贱武夫,自学了一些粗滥的拳脚刀枪,都称不上是武艺,只怕入不得王爷法眼。”
“你和秦慕白都有同样的毛病,过于自谦!”李道宗哈哈的笑,“好,有正事你们先说,本王就不耽搁你们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谢王爷。”薛仁贵施了一礼,便对秦慕白说道,“将军,方才王府内侍匆忙来报,说……王妃病,十分危急!”
“什么?”秦慕白愕然一惊,“早上我去见过她,好像还蛮平稳的,怎么突然就……”
“卑职也不知道。”薛仁贵拧了拧眉头,说道,“医师已经在急救了。苏怜清说,情形仿佛不是太过乐观,万一难救,此刻吴王又不在,只好请将军过去。”
薛仁贵话中之意也算是明白,万一王妃这时候不治而亡,若留下什么遗言,也好请秦慕白代为转达。毕竟,当初李恪走时,可是将王妃与郡主都托付给他的。
秦慕白顿时就起了身,不等他开口,李道宗也站了起来,大声招呼仍在另一间房中转玩的高阳公主——
“高阳,走了,去你三哥府上!”
“干嘛呀,突然叫得这么急?”高阳公主跑了过来,脸上还笑嘻嘻的。
“你皇嫂病危!”
“啊!——”高阳公主被吓了一跳。
“快走!”
一行人都只骑了马,迅离开行辕赶往刺史府。
高阳公主与秦慕白同乘一骑,被他拢在怀中。她焦急的问道:“慕白,怎么皇嫂突然就病重了?”
“不是突然。是病重已经很久了。”秦慕白拧着眉头说道。
“那你还等什么,快加急送信催三哥回来呀!”
“……现在不能不写了!”
众人飞赶到刺史府,后院里一片沉肃,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几名侍婢与医师紧张的在王妃的卧房里进出,时常拿出一包包带些腥臭之味的衣布。
秦慕白与李道宗、高阳公主正要进去,一名医师急忙将他们拦住,说明了微分与来历,他仍是不放行,坚持道:“王爷与将军请留步,公主殿下进去看一看倒是无妨,但也不要停留太久!”
“噢,那我进去看看皇嫂……”高阳公主狐疑又有些惊惶点了点头,便进房去了。
医师这么一说,秦慕白与李道宗大概都知道王妃的病情如何了。
其实秦慕白对王妃的病多少早就知道一些。简单来说,大概就是“子宫癌”之类的病!
听李恪说,王妃的身子本来就弱,经常腹疼。秦慕白便猜,她大概很早就患有肿瘤。但这个时代的医学显然还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尤其是“妇人”之病颇为**,也不便公然说出或是请人医治。后来王妃怀孕产子还遭遇了难产,将病情进一步加重。一年下来,居然就恶化到了这样的程度!
秦慕白心里清楚得很,王妃的时日,的确是不多了。若非是死咬着牙要等李恪回来再见上一面,她恐怕早已经……
二人站在院中等候,都没怎么说话。半晌,李道宗悠然叹息了一声,摇头:“红颜薄命!”
“吴王妃,是个不错的人。一个令人敬佩的好女子。”秦慕白出一声叹息。
“他们父子真的很像。”李道宗突然说道,“就连遇上的女人,都那么像。这两个女人,还都是一样的薄命!”
秦慕白当然知道,他指的是长孙皇后与吴王妃杨氏。
“我马上写信,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催殿下回来。”秦慕白说道。
李道宗略作寻思,点头:“事急从权,写吧!让他不必等着和太子一同前来了!”
“好!”
当即,秦慕白就到书房里去写下了一封信,盖上了刺史府的加急令,差人送往驿馆顷刻往长安。
这时高阳公主已从王妃的房中出来,一脸悲伤愁容,眼睑处还有泪痕未干。“皇嫂好可怜,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都不漂亮了。她疼得死去活来脸上一阵黄一阵白,只剩一线气息了。我好担心她会不会……”高阳公主伤心的喃喃道。
“别担心。”秦慕白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劝慰。
李道宗走上前叫住其中一名医师,对他道:“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要死保住她一口气,撑到吴王回来!”
“卑职等人定当竭尽全力!”医师们也都知道,王妃这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只是迟早的问题。现如今,是能多活一刻算是一刻,尽人事,听天命!
秦慕白走上前,对李道宗道:“王爷,六百里加急文书,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到长安。中间总要多耽搁一阵。再算上殿下的脚程,满打满算,最快也要六七天殿下才能回来。”
“是啊,我知道。”李道宗浓眉紧锁,摇头叹息:“苦命的孩子,真希望她能承受这常人无法承受之痛苦,再挨过这几天……”
“可怜的皇嫂……呜呜!”高阳公主已经哭了起来。
“走,别在这里哭,不好让王妃听见。”秦慕白便将她带离了此处,李道宗也一并离开。三人暂时离开了王妃所住的府院,来到秦慕白平日料理公务的厅堂之中暂歇。
过了许久,医师如释重负的前来回话,说,王妃挺过来了。接下来,用上各种手段与针石药剂,但恐怕也难以撑过三天!
“才三天!”李道宗与秦慕白一起失望了。
“呜呜呜,那三哥肯定赶不上来看皇嫂最后一眼了!”高阳公主伤心至极的大哭起来,“怎么办嘛,慕白,你快想想办法嘛!”
此刻,秦慕白也是全然束手无策,只得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若有办法……就不会在此袖手旁观了。”
“天意如此,人若奈何?”李道宗长声叹息,闭目摇头。
接下来的三天里,大家都无法开心起来,更别提玩乐了。这一日到了傍晚,医师来说,王妃只剩最后一口气。昏迷已久的她突然苏醒,俨然就是回光返照。若有遗言,也须得差人上前去听。
这时,大家也就顾不得什么忌讳了。高阳公主抱着年幼的小郡主,和秦慕白、李道宗一起进了她的病房。
王妃的身上盖着一床崭新的锦被,只露出一张脸来,头也梳得很整齐。正如高阳公主所说,她瘦得只剩了皮包骨头,一脸腊黄眼眶深陷,嘴唇灰白还起了泡,整个人一片灰暗,已无往日半分姿颜。
她半睁着眼睛看到秦慕白等人进来,在侍婢的帮助之下艰难的转了下头,气若游丝的道:“皇叔,皇妹,秦将军,我重病在身无法起身相迎,还请恕罪……”“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李道宗面带微笑的凝视着她,说道,“你给恪儿生了个不错的女儿,真漂亮,像你。”
王妃勉强的挤出一丝惭愧又感激的笑意,合了两下眼睑算是回礼,说道:“他是不是赶不回来了?”
“嗯。”李道宗点头,脸上仍是泛着微笑,如同闲聊一般的道:“我会帮你骂他的。”
“多谢皇叔。”王妃居然展颜一笑,但眼角已有两行眼泪流下。
眼见此景,高阳公主失声痛哭,但用手使劲的捂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秦慕白只好伸出一手轻轻拍她的背以示劝慰。她便偎在了秦慕白的身上,身子都因抽泣而颤抖。
“有什么话,你就交待吧。我们都可以替你转达。”李道宗抱着小郡主,说道。
这时,不满一岁的小郡主突然放声痛哭,朝王妃伸出她稚嫩的小手。
王妃的眼睛已有些失神,呆呆的凝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泪如雨下,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艰难的伸起一只手,却在不停的抖。李道宗便弯下腰,让她的手握到了小郡主的小手儿。
“让、让他……好好照顾……女……”王妃喘着粗气艰难的说着。此刻,她的眼睛已然瞪大,瞳孔里的光芒都在涣散了。
“好,我会告诉他的。”李道宗紧拧眉头,郑重的点头说道。此刻,他的眼眶也都有些湿润。
“呜……王妃殿下!”旁边伺候的两名婢子已经忍不住痛哭起来。
眼看着王妃的一条手臂就要落下去,咽下最后一口气!
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一条人影,飞快的奔到了王妃的病榻之前蹲下!
李恪!
“啪”的一声,李恪重重握住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我回来了!”
“恪……恪!”
王妃说出最后两个字,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并,永远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