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李氏的诚意
罗东回头却看到李公佐正站在门口爽朗的笑着,这可是太意外了,这厮难道怕自己跑了赖账追到这里来了?双方除了协议外,李宝的可是贴了两千多套甲胄来的。
“公佐啊,你怎么来了?”罗东乐呵呵的问道。
李公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问旁边的那个绿袍官员,“牛大人,这罗将军的备案可录好了?”
“好了,早好了……”
“罗将军,那我们走吧!”李公佐看到罗东意外的表情,并没有打算立刻回答的意思,而是拉着他就走。
出了衙门,外面已经牵来了几匹战马,看来李公佐早有准备,不过罗东还要先去雇马车,收下战马后,便说道:“公佐,莫非是特地在这里迎我?”
李公佐呵呵一笑,“那是自然啦,家父那日送你走之后,得到消息,黄松可是派人星夜送信到临安府了,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所以特地让我来追你,没想到你跑的可比乌龟还慢啊!”
两人相视而笑,听到李公佐追自己的原因,罗东心中也是暗暗吃惊,看来李宝确实对自己不错,心中颇为感激,拱手施礼说道:“公佐,真是有劳你了,大将军的高义,在下铭记在心!”
李公佐见罗东诚恳的表情,自然明白自家这个大人情那是给到位了,摆摆手笑道,“罗将军,家父和我都是非常看重你的,只是这次临安之行若是黄松给你下绊子的话,你还需一路谨慎,家父嘱咐我陪你一起去临安府,另外让我引荐一个人给你,应该可保你平安。”
“噢……那多谢公佐啦!”罗东也是大为感动,自己到了临安府也是瞎子一摸黑,啥都不懂啊,李公佐来了,那可是解决大问题,本来这些也只能靠李宝推荐的那个枢密院副承旨马原。
罗东借口要去安排本部人马驻扎事宜,问好李公佐的所住的客栈位置,约好第二日一起出发,便匆匆告辞回去安排马车、随行人员的事宜。
回到客栈,把遇到李公佐只是和赵紫真一说,赵紫真想到自己女儿身此时出现在军中,倒是颇为尴尬,李公佐那边或许不会有什么说辞,不过进了临安府倒是要处处小心,便与罗东商议,也穿上软甲,不再以女子面目示人,混在魏安这些亲卫队伍中,倒也不担心会人家发现。
罗东想了想,赵紫真的考虑倒也是十分的妥帖,毕竟军中带一个女子,即便是说的清楚,那也是一桩麻烦事,何况看来此次临安之行,还是颇有风险的,现在只求速战速决,早日返回日照,那才算安全了。
第二日一早,罗东亲自选了30人跟着李公佐上路了,赵紫真穿上厚厚的甲胄,身材上倒是不虞被人看出破绽,只是她的肤色也过于白皙了,也不知道弄的什么东西,涂过之后倒也黑了许多,不过在众军之中,她骑着战马,倒也引起了李公佐的注意。
看了两眼后,显然他也有些奇怪,上回在淮南军中似乎没有这个军将的,不过对方军中之事,他也不便打听,倒是罗东看到这厮好奇的眼神,便扯了个幌子搪塞过去了。
两人一路而行,这临安周边之地倒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周围水田密布,现在已经是近七月的天气,这时代倒是远不如后世那般炎热,这一代靠海之地,大路上倒是凉风习习,两边种着水稻已经有结穗的迹象。
罗东指着道路两边的农田,乐呵呵的说道:“我们山东现在可还是种的小麦,一年只有一熟,这江南之地就是好啊,水稻都快要能收割了,这应该是一年两熟的占城稻吧!”
“罗兄,没想到你对农事也有了解啊,”这厮很惊讶的问道,显然李公佐从来没关心过这田里种的玩意。
听到这厮的无知,罗东也颇为郁闷,不过这厮人还不错,便把这占城稻的好处跟他解释了一番,显然将门子弟的李公佐对于这农业之事一无所知,听到这占城稻一年两熟,广南两路甚至可以到一年三熟,他显然也是颇为惊讶。
为将者,对于粮食的重要性自然十分明白,虽然现在淮南路军中根本不缺粮,但是主要原因是多年未有大战,最多也就是边境小摩擦而已,若是大军开拔,这消耗的粮食加上沿途运输的民夫消耗,粮草的消耗就几倍的增加了。
淮南军也是实行屯田的,军中屯田多是开垦的荒地,而屯田的收入,也是支应军中的消耗,但是这时代的不少地方的宋军屯田已经大变味道,军将驱使士兵不去训练,而在田中充当劳力,田中产出则被归入军将的腰包。
最让人痛惜的是,当年纵横中原的岳家军,在岳武穆遇害后,军中健卒竟然也被秦桧派去的走狗庸将田师中变成了私人苦力,当然淮南路这种情况还是没有,这自然还是主将李宝的功劳。
听了罗东抄袭自现代媒体的农业知识的皮毛,李公佐已经惊讶万分,这厮马上就感慨道:“罗兄,没想到这农事竟然有这等玄妙,若是能在大宋境内实现罗兄所说的农业盛世,那天下百姓可就不会饿肚子了!”
“公佐,哪有那般容易,我也只是夸夸其谈而已,不过这农事可是国之根本,不瞒你说,我们沂州兵马只有前线作战的士兵能吃上一日三顿,还吃不饱,这吃饭可是个大问题!”
“罗兄,你在山东之地也能练出这么一支强兵,家父也颇为惊讶,不知道你想如何解决这粮食的问题?也靠屯田嘛?”罗东现在才发现李公佐这厮比谁都爱刨根问底,实在是做间谍分子的好材料,不过貌似这厮历史上也是宋军有名的敌后活动分子。
“公佐,这还不是要靠你嘛,金兵再强悍、骑兵再多,他们也不能跑到海上去嘛,海上才是我最看重的大道!”
“你是想从淮南运粮食到日照?”
“错!从淮南到广南,或许交趾李朝、占婆诸国,只要日后海船所至之处,都是我日照的粮仓……”罗东笑眯眯的说道。
“罗兄,你还想的真远!”李公佐嘴巴张的老大,愣了半天又嘿嘿一笑,蹦了句,“罗兄,跟你商量个事!”
看到这厮不怀好意的笑脸,罗东立刻想到了淮南军那只大狐狸,显然李公佐肯定是只小狐狸,满脸汗滴滴的问道:“公佐,什么事情?难度太高,我可干不了!”
“呃……罗兄,你太谦虚了,我是想把我们护航的战船再增加几艘,不过罗东日后在海上的生意,你看……”
罗东大大郁闷,不该跟这厮谈什么粮食的,不过他脑筋一转,这可是好大一块肥肉啊,这时代最强的海上力量,送到自己面前,可不能失之交臂,“公佐,咱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见外,这事我回头考虑下,要做就做大生意,你看如何?”
两人一路低声讨价还价,脸上都挂着真诚的笑容,努力掏空对方的底牌,等到远处临安城楼渐行渐近之时,两人达成了一个初步共识,罗东笑嘻嘻的把这时代最强海上力量的人力资源纳入了自家的人力储备系统中,当然李公佐则看到了一支强大的、日后可以用金钱武装到牙齿的淮南东路军队正在朝自己招手。
两只小狐狸愉快的来到了临安府的南门,站在城门下,罗东才感触到这座巨大城市的壮观,巍峨的城楼起码有50米高,两侧由青砖、粘土砌成的城墙高达十几米,从长长的城门甬道看来,这城墙的厚度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城门内侧的瓮城也是想过规格建筑而成,若是要依靠冷兵器来攻克这座城市,除了围困外,罗东也完全想到不有什么历史战例能应用到这座规模城市的攻防上。这是这时代最庞大的城市体系,常住人口近两百万。
而同一一代,欧洲还在蛮荒的中世纪,十万人口已经是惊人的大城市。而欧洲文明的源泉,阿拉伯大地上最繁华的耶路撒冷城,也不过数十万人口而已。
罗东举头赞叹之余,李公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东来的年轻军将,在短短时间内就获得了自己父亲和自己的重视。
这个罗东时不时显露出来的见识和天马行空般的行事方法,还有就是在军中显露的练兵实力,都彰显了他是一个只得自己结交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拥有强大的盟友才是最终之道,看来李家又将会多一个不错的盟友,而且看来其,是一个能文能武能农能商的盟友,想到这里,一丝得意出现在李公佐脸上。
李公佐显然不是第一次到临安府,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临安府有城门18处,其中旱门13处、水门5处,海船都可以通道钱塘江口直入城中。这些信息又让罗东再一次震惊了。
城中的住宿之地,李公佐倒是早就安排好了,那是在西湖相邻的一处幽静的宅院,宅子不是很大,不过住下这几十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出门走上几分钟就能到达美丽的西湖。
安顿好之后,李公佐就告辞而去,相约好明日一起去见下他们李氏在临安的姻亲枢密副承旨马原,罗东现在才知道,这个马原竟然是李公佐的姐夫。
赵紫真这几日没了颜瑶在旁边聊天,倒是显得颇为无聊,她自然知道此次到临安府的重任,对这些倒也没有记挂在心上,不过显然罗东是考虑过这事情的,出来办事哪能不顺便游览一下呢!
在罗东的提议下,赵紫真换了一套男装,不过她姣好的面容和白皙的肤色可不是换套衣服就能遮掩的,不过显然美女上司有着罗东不知道的功夫,一会儿工夫竟然把脸色改成黄黄的,弯弯的眉毛也加粗了不少,看上去倒也不是那么让人注意了。
罗东、赵紫真、杨毅、韩仪一行四人换了便服就出门了,四人中除了杨毅穿了一套短袍外,都是士子模样,出了门沿着西湖旁走了片刻,四人都有些迷路的感觉,毕竟这时代的临安已经粗具现在城市的规模了,城内共有九厢,即宫城厢、左一南厢、左一北厢、左二厢、左三厢、右一厢、右二厢、右三厢、右四厢。左为东,右为西,其厢的划分可能以纵贯全城的御街为界,分东、西两部分管理。
众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方向,边去问了路边的商贩,在商贩的指引下,才知道应该沿着天街走,才能到热闹的地方,临安府纵贯全城的大街称之为天街,是全城商业最繁华的地区。这条大街自大内和宁门杈子外,一直至朝天门外清和坊,南至南瓦子北,谓之“界北”。
沿线商业十分兴盛。也就是说,这条天街“南则呼南瓦,北谓之界北,中瓦前称之为瓦子中心,也就是后世的休闲娱乐的地方。
今天出行,罗东是来考古的,主要任务还是陪赵紫真放松下,于是就沿着天街一路慢走,这天街两侧确实是热闹非常,就连旁边岔道、小街之中也是人来人往,一路上买各种物件的商贩随处可见,各式店铺更是林立。
可惜赵紫真今日是男子打扮,而且也没了购物狂颜瑶的陪同,所以只能强忍着逛店铺的念头,一路走马观花,忽然前面出现一座亭台式的高楼,楼下面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走近一看却是一处酒楼,门口高高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楼外楼”。
罗东看了也是颇为奇怪,原来这楼外楼在这时代还真有这么个酒楼,心中暗想,到了这个楼外楼,哪有不上去坐一下的道理,大手一挥,四人兴冲冲的上了楼。
这楼上倒是人丁兴旺,好不容易四人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已经上来笑着问道:“几位客官,要点些什么酒菜,我们楼外楼的酒菜,可是临安府大大有名的!”
点菜这活,显然赵紫真可比罗东在行的多,几下就点好了一桌子酒菜,四人看着窗外景色,倒也颇为惬意。
这时候旁边一桌上,却传了了争执的声音。
第165章 两朝积淀
【今天发晚了……^_^】
罗东还在优哉游哉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景象,这可不就是清明上河图现实版嘛,想到这里,他倒是想起来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张择端似乎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见见这位大画家,要是能见到的话,是不是可以让这厮多画几幅国宝收藏下,他丫丫的正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突然,他看到坐在对面的粉丝兼跟班韩仪已经在挤眉弄眼,示意罗东看后面的情形,而赵紫真和杨毅早就脑袋别过去盯着那边看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罗东立刻非常主动的加入了围观,只见后面有六七个士子正在争论着什么,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说起话来毫无顾忌,靠窗坐的一个人,长着一张黑脸,而且颧骨突出,不过此人浓眉大眼,看起来黑脸到很精神,他正在大发评论。
而与他对面坐着一人,年纪相仿,方脸短须,相貌堂堂,正在听着对面那黑脸士子的言论,黑脸士子每下一个定论,这短须的士子就要发表一番意见,旁边几个士子则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各有说法。
细听之下,这几个士子谈论的倒不是诗词歌赋,而是议论着时下政务,这听得罗东汗滴滴的,这几个士子倒是一点不忌讳这大庭广众,竟然对时下朝廷税赋之策评长论短,自己熟知的历史中,这可是大大犯忌的,而且听李公佐说,现在当权的可是秦桧的走狗之一汤思退,这些士子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看到罗东几个人回头看着这几这一桌,对面那个方脸短须的士子突然起身走了过来,很礼貌的朝着罗东几个一拱手,说道:“这几位学子,在下东莱吕祖谦正与楼大防论断这本朝赋税之利弊,斗胆请诸位一同评议!不知可否?”
桌上几个人眼睛都瞪着罗东,罗东这会儿却似乎有点走神,因为他刚刚被对方自报名字雷到了,吕祖谦,这不是南宋有名的东南三贤之一嘛,其他两个人也是大大有名,一个是朱熹,那可是老夫子们的偶像,虽然罗东对于程朱理学未必认同,不过这可是统制之后近千年的传统学说。
还有一人是张?,罗东知晓他,那也是因为张?他爹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张浚,后世对张浚这人的评议分歧很大,赞赏之人认为他虽然没有岳武穆那般战无不胜,不过却把他比作当世诸葛,有认识之才,统御之道,吴?、刘?、杨沂中和虞允文这些南宋名将、明臣都是他一手提拔的。
而否定之人,则认为张浚志大才疏,说他“一生无功可纪,而罪不胜书”,不过罗东所掌握的历史论断,还是非常认可张浚的才能,他能跻身“中兴四将”之列,却也是名至实归吧。
这吕祖谦看几个人都盯着罗东看,有把刚才的话跟罗东重复了一遍,罗东这才醒悟过来,他自然很愿意结识下这时代的文坛新秀,不过若是被人指责“诽谤朝廷”的罪名,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何况李公佐的消息,那不还有人惦记着自己嘛,有个把柄,还不得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他站起来拱拱手,然后低声问道:“吕公子,我等自然很愿意聆听高论,只是这大庭广众议论朝政,难道不怕朝廷怪罪嘛?”
吕祖谦一脸奇怪的看着罗东,说道:“这位公子,难道你竟然不知道太祖所立的‘勒石三戒’嘛?当今官家再大,难道能大过太祖碑誓嘛!”
“勒石三戒”罗东倒是不大清楚这名词,不过太祖碑誓那是大大有名,这是号称奠定大宋三百年文治的基石,一是保全柴氏子孙;二是不杀士大夫;三是不加农田之赋。
不过这第三条农田赋税却早就被死去的秦桧给彻底颠覆了,在秦桧掌政的十八年中,南宋的税赋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秦桧被后世称之为大奸臣,害死岳飞、卖国求和是一大罪名,不过这罪名其实更大程度上应该给高宗赵构。
而秦桧让世人不齿的是他的贪赃枉法、肆意迫害,在秦桧专政的十八年中,即便是他的走狗,只要让他感觉不爽,他也不遗余力的进行打击,更不用说跟他作对的主战派和中立派的南宋大臣们。
而吕祖谦今日争议的议题也就是当今皇帝赵构最近发布的减免田赋的诏令,秦桧时代,南宋田赋竟然已经达到的惊人七成以上,老秦挂掉之后,余威还在,赵构对老秦不好说三道四,对秦桧的儿子也是封官加爵,却已不在担任朝中要职,不过他启用的却是秦桧的走狗之一汤思退。
而汤思退被启用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在秦桧临时前没有接受秦桧赠送的百两黄金,赵构故而认为他不是秦桧的同路人,是继续执行自己主和线路的合适人选,而老秦挂掉之后,皇帝赵构终于想起了“太祖碑誓”,他终于摆脱了秦桧掌权的阴影。
从士子这边听到的传闻倒是应证了罗东的一些历史概念,南宋在秦桧死了之后,政治正向清明的方向有所转变。
罗东拱拱手,说道:“吕公子,那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几个就聆听高论了!”
两边把桌子凑了凑,靠近了罗东才知道,这几位学子都是来准备次年科举的士子,听闻朝廷大减田赋,都颇为振奋,想来是官家开始注重民生百姓了,所以在这里品酒论断。
早十天时间,朝廷发布诏令,重启两税法,也就是一年只征收两次税赋,废除秦桧为相期间的各种杂税,这对于大宋百姓来说,自然是一桩大好事,而桌上两位学子争论的正是这两税法征税的依据。
吕祖谦主张是宋朝一贯的区分土地量产和税户等级的办法,户、地税没有固定税率,而是按照“量出制入”的原则,征收对象不分户籍,只要在地方上耕种、有田地者均要纳税,按照每户财产情况户分九等,富裕者多纳税,而贫穷者少纳税。
罗东听了之后还真是颇有感触,想到现代社会的所得税,那初衷也是为了调节贫富差距,有钱的多交点,没钱的少交点,不过在实行中结果却差强人意。
对面那个黑脸士子这会儿也在侃侃而谈,旁边的学子告诉罗东,这位也算是当地名士,浙东才子楼钥楼大防,这名字罗东也就有点映像,不过具体的就不怎么记得了,似乎自己也看到过这名字吧……他内心嘿嘿一笑,自嘲一番,这没现代资讯,倒也颇为麻烦。
于是他低声打听起这楼钥的来历,旁边这士子也问不出个啥道道,只是对这楼大防的学识文采颇为推崇,于是罗东又问起这论断的来历。
这位学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罗东,好在罗东穿戴一身士子服倒也人模狗样的,颇有几分潇洒风范,这学子才没把罗东当成伪士子处理,低声告诉罗东:“这位兄台想必是初次来临安府吧,这论断可是太学中提倡的评议之道,太学的教谕可依据论断之才,来推荐学子入太学学习,所以此风在士子圈中颇为盛行。”
罗东这才明白,这时代原来官办的太学还是挺开明的嘛,竟然允许学生议政,不过看得出来,这议政也是要等到朝廷有大方向才能议论的,若是秦桧时代议论田赋重税,估计这结果就难看了。
这会儿台上两人还是你论我辩,颇为热闹,下面学子都很热血的加入了讨论,就连韩仪那厮这会儿在旁边跟人低声争议起来,一桌子人除了杨毅穿了件短袍,一看就不是读书人,此外,也就罗东坐的颇为安静,赵紫真听了几句就失去兴趣了,独自拿着酒杯临窗而眺。
楼钥坚持认为要扩大纳税范围,户分九等之外,还要把勋贵的土地一并纳税,吕祖谦和楼钥两人争论了一通,也没个结果,就坐下来喝口酒准备继续讨论,不过,楼钥一转头之时,却看到满桌子人就罗东并没有怎么言语,也起了好奇之心。
“在下浙东楼大防,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楼钥向罗东举杯示意。
罗东一看,这位自己不记得的历史名人跟自己打招呼,自然要意思意思,忙举杯回敬,答道:“在下罗东!”
“不知罗兄对于这田赋之议有何高见?”楼钥看罗东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便主动问道。
罗东见他跟自己搭话,也意料到他要问自己了,只是刚才他就没怎么仔细听这两个书生间的辩论,也就听了几个要点,要他有针对的发表看法,那肯定要穿帮,脑筋一转,笑着说道:
“楼兄,我在华亭市舶司的时候,曾听闻番商说起一句番国俗语――条条大路通罗马,这罗马呢,也是番国意大利的都城,这意思我想在下不说,楼兄也能理解的,农商税赋那是国之根本,但是民以食为天,我朝税赋源自唐之两税法,这税法自然是前人智慧的体现,不可轻改,但也不可不改!”
“不可轻改,也不可不改……”楼钥念叨着这两句,颇为惊讶的看着罗东。
罗东的天南地北的扯开话题,台下几个学子自然没听说过罗东的罗马之说,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旁边的罗粉韩仪这会儿找到发挥的地方了,忙跟旁边的士子介绍,罗公子可是经学大师,对论语、大学这些儒家经典见解独到。
这下众士子对罗东肃然起敬,要知道能在儒家经典的四书五经上见解独到,这时代,那只有一种途径,就是师从大儒,他们那知道千年之后,大儒的思想都被挖掘出来汇集成册,而罗东也就是信手拈来而已,即便只是些皮毛,那也是大儒的千年沉淀啊。
吕祖谦一改刚才和楼钥论断时挥洒自如的态度,转身恭敬的问道:“敢问罗兄,对这田赋之论可有什么高见?”
罗东脑筋急转,现代可没有田赋,只有税务局收税,不过农田税早就免除了,想了想自己网上看到的明清资料,倒是记得一些,想来应该比这唐代起源的两税法要先进些吧,便拱拱手说道。
“不敢言高见,只是有些个想法,这税法不可轻改,却也不可不改,那是因为我朝与唐朝已经大不相同,时代发生了变化,我朝之商业兴盛,百倍于盛唐,人丁兴旺,也数倍于盛唐,这农田赋税,我倒是曾想到两个法子,还将徭役户税一并考虑,当然这税法之变,牵涉国之根本,当谨慎而为!”
楼钥听到罗东一开口就是两个法子,也惊讶的说道:“罗兄真是大才啊,我等洗耳恭听!”
罗东看了看这厮一副热情和急吼吼的样子,心中暗想,怎么就不记得这厮在历史上是个什么人物,确实没什么映象呢,难道不成是个喜欢打小报告之辈,真是失败,不过已经说道这里,也不可能停下来了。
历史上宋朝之后,元朝是最混乱的百年,明清的税赋政策都是在前朝的经验之上改进的,罗东自然就想到了明朝的一条鞭税法和清朝的摊丁入地的税法。
“这方法之一,我称之为一条线法,”罗东嘿嘿暗笑地篡改了历史,“税法之根本就如楼兄所说,应清量土地,把赋、役、方物、土贡等一切项归之一总,除繁趋简,把各种役项合并,并以雇役代之,除农民力役之苦;户丁的负担部分地归于地亩征收,轻农民丁银负担;徭役由按里平摊改为州县统筹!”
这一条鞭法罗东只记得大概,不过这税制的要点倒是说出了十之**,一桌子士子都在认真回味这罗东所说的内容,旁边的罗粉韩仪更是执笔速记,恨不得把罗东说的每个字都记录下来。
罗东提的这个一条线税法,自然谈不上颠覆现在实行的宋朝两税法,但是光从简繁程度就大大提高了,这可是政令实行的关键要素之一,这些学子倒是不怎么明白这点,旁边不远处也在临窗观赏的一个中年儒袍男子听到了,倒是一愣,抬眼朝罗东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的举着酒杯。
第166章 夜市狂奔
众人议论纷纷,吕祖谦和楼钥自然也提出了一些观点,向罗东求证,不过他们对于罗东这徭役税赋合一的简便方法还是大为认同,这方法很大程度上比两税法更要兼顾百姓的利益,非常符合儒家经世济民的主旨。
既然有了新的议题,吕祖谦和楼钥两人都把焦点集中到罗东身上了,听到罗东能提出这等变革之法,两人自然是非佩服,都主动上啦攀谈,不过罗东显然对于这种谈话无爱,他所专长的是对后世知识的融会贯通,而在这些士子谈话引经据典的玩意上,可是大大的弱项。
不过好在罗东有挡箭牌,罗粉韩仪被招过来,这厮引经据典的能耐丝毫不逊色于两位名人,毕竟吕祖谦和楼钥现在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要成为大儒,那可需要时间的考验。
一群士子议论了一番之后,都对罗东的一条线税法持肯定的态度,当然楼钥和吕祖谦两位还是有些不同意见,不过不影响他们的认同态度。
楼钥研究了片刻,又开口道:“罗兄,你才说了一法,我等已经觉得大受启迪,不知道还有一法,另有什么妙处?”
罗东想了想,自己貌似今天话多了点,这帮学子也是个死缠烂打型,这摊丁入地之法还是稍作保留吧,便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说道:“还有一法,则要看官家的意思,太祖曾言永不加赋,其实我另有想法,这朝廷赋税只要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取之有道,这赋税有所增加也是百姓之福!”
他这番言论完全颠覆了前面所说的减赋税的逻辑,众人自然也多有疑虑,吕祖谦和楼钥也在低头思考,马上旁边就有个士子提出的异议,“罗公子,在下以为此言差矣,轻赋税乃是民之本,怎能再加赋税呢?”
罗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天下百姓,林林种种,圣人言,要兼济天下,何谓兼,那是有兼顾汇合之意,临安府商贸繁荣,田产丰盛,而诸位来自各地,自然知道还有很多地方,百姓穷困不堪,风餐露宿,我朝藏富于民,而民资却无法用来兼济百姓,此乃一弊!民富而国穷,此乃二弊!”
他的言论显然引起了这些士子的共鸣,年轻的读书人那是最热血的一代,若是进了官场之后,难免是考虑利益得失,瞻前顾后,但是在这研读圣人教义的时候,却有着其他人没有的热血,众人又开始议论起罗东提出来的问题,其实罗东这里根本没提出新的办法,只是抛出了一个难题而已。
又扯皮了一阵子,众人自然对罗东知识的广博颇为推崇,看看时候不早了,罗东想了想,便起身告辞了,下了楼之后,却听到后面脚本声,吕祖谦和楼钥两个匆匆跑出来,说是希望能再来拜会罗东,对于两位名人的回访罗东自然不会拒绝,马山留下了住址,客套了几句告辞而去。
下了楼,这会让天色已晚,这南宋都城的天街确是热闹非常,罗东大有现代社会热闹的夜生活的感觉,可惜四人都是初到临安府,转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满眼看去都是还在营业的商铺和摊贩,罗东暗笑,这时代看起来貌似没有城管,这摊贩还是很活络的。
他好奇的去询问了一个挑担卖杂物的小贩,临安府的摊贩竟然只需要到居住的里正那里登记一下,就能合法上街营业了,当然商业税那是要缴纳的,不过每月几十文而已,相对于这百万人的大城市,这税收确是低廉的很。
逛着夜市倒是蛮符合赵紫真的胃口,罗东只是东张西望而已,赵紫真倒是很新奇的买了一大推杂七杂八的东西,各式小吃、装饰品、小挂件之类的衣饰,这夜市倒是样样都有,赵紫真难的一会如此疯狂血拼,当然是兴致盎然,罗东看着赵紫真轻松的表情,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宽慰。
几人虽然没找到什么娱乐场所,但是沿街瞎逛倒也是颇为开心,这几位说白了也就到过沂州这样的城市,想必临安那绝对是乡下地方,加上手头也不缺钱,杨毅那厮也买了好几样东西,说是准备带回去给媳妇和老娘的。
众人有说有笑罗东也是兴趣大增,这临安府那可是这时代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说不准能有些有技术含量的玩意,他也考虑什么时候抽空好好来考察一番,利用自己现代知识,说不准能发挥一把。
正在罗东丫丫之时,却听到前面人声鼎沸,还有小孩、女子惊慌失措的哭喊声,杨毅这会儿虽然胳膊夹着东西,手上还捧着赵紫真买的小玩意,不过却已经站在众人前面,只见前面大路中间,竟然迎面奔过来一辆四驾马车,要命的是马车上竟然没有马夫。
那马匹显然是受了惊吓,正沿着大道一路狂奔而来,这时候大道上人流颇多,众人惊慌失措,四处乱窜,一时间不少人被奔马或者车厢碰擦倒地。
罗东一拉赵紫真的胳膊,四人立刻往路边角落跑去,到了角落里,罗东正想安慰赵紫真两句,转头却看到赵紫真这会儿满脸通红,就连耳朵都红的如晚霞一般,低着头不说话,这情形一时间倒也颇为尴尬。
看到那马车渐渐奔近,罗东在赵紫真耳边轻声说道:“紫真,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看看!”
说罢转身而去,算是暂时把这尴尬局面化解了,转头之时,却仍然清晰听到后面赵紫真轻声的喊了句:“罗……将军……当心点……”
他点点头,奔了过去,这会儿马车速度越来越快,罗东已经看到那车厢之中竟然还有两个人,马车奔行而来的路上,已经起码撞倒了七八个路人,而整条天街,此时也颇为混乱。
30米!
20米!
10米!
罗东站在天街大道的一侧,他的瞳孔赫然收紧了,眼光如电般的紧盯着奔马,这时候一切其他的声音都被忽略了,除了他自己舒缓的呼吸声外,就是哒哒的马蹄敲打青石路面的声音。
近了……
近了!
罗东绷紧的身体忽然间爆发出极快的速度,他飞身一跃,迎着马车高高跳起,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右脚在车厢上一蹬,右手已经稳稳的抓住了车厢的一侧护栏,眼光瞟过,车厢里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因为害怕正互相拥抱在一起。
几匹拉车的骏马还在疯狂的加速,罗东从车厢一侧抓住车厢顶侧的一处,耳边此时除了呼呼的风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角瞟过路人,他们脸上都凝结这惊恐的神情。
他大呼一声“起!!!”两臂用力一下子就翻上了车厢顶部,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从跳上车到现在也不过瞬息的时间,马车竟然已经奔出了百多米,由于速度的加快,车厢也显得越来越不稳,罗东毫不犹豫的纵身从一侧跳到了前面的车夫位置。
到了车夫位置,罗东禁不住暗暗叫苦,马车的缰绳竟然全部被甩倒马匹中间的马护上,自己站在车夫的位置竟然毫无用处,而且在这种速度下,强行勒住奔马,这马车的惯性也会导致车辆侧翻,这一点他也很明白的知道。
考虑了5秒钟,罗东毫不犹豫的从马车夫的位置站了起来,试了试马匹之间的马护,这玩意倒是造的颇为牢固,踩着木制的马护,他谨慎的跳上了第一匹奔马的马背,这马背上可没有马鞍,若非罗东这几个月的征战,骑术提高很快,这光溜溜的马背,还真的是骑不上去,他抱着马脖子弯腰去检绕在前面马护上的缰绳。
缰绳是顺利拿到了,不过非常不幸的是,那玩意就缠在马护上,打了几个奇怪的死结,以罗东的骑术,一只手骑光背马已经算是发挥到极致了,罗东又被郁闷了一会,看来只有爬到前面的马匹上去慢慢勒停奔马了。
此时前面天街上人群已经拥挤成了一大团,罗东已经看到有巡城的士兵赶到人群前面架起了刀枪,马匹看到前面众多的人群,倒是有些害怕了,一转方向往一条岔路奔去,罗东忙抓住马脖子,才没给甩下马背。他脚踩着马护,趁着马匹直行的瞬间,他扑到了前排马匹的背上。
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伸手拔出匕首,罗东砍断了绷紧的缰绳,轻拉缰绳之后,马匹的速度终于有所放缓了,反复几次较量之后,两匹前排的奔马终于速度降了下来,可惜罗东的驾马车技术是在不怎么样,马车歪歪扭扭行驶了几十米后,终于在一座小桥前停了下来。
这让他也颇感幸运,要是上了这拱形的小桥,这车翻马倒的情形可不难预料,罗东赶忙下马,到后车厢看看那两个小孩,那个小姑娘已经是脸色发白,而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虽然一路摇晃,颇为惊恐,此时倒是回过神来,冲着罗东勉强笑了笑。
“小孩,你没事吧?快下车!”罗东问道。
“没……没事!”
这时候后面已经有人骑马而来,一个四十来岁一脸虬髯的军将急匆匆奔到马车旁边,看到马车这情况,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跳下马来,来到罗东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哈哈一笑,说道:“书生,真有你的!好身手啊……”
罗东这会儿身上的袍子也给刮破了几处,低头看了看之后,忙拱拱手说道:“在下沂州军副将罗东,来临安府办事!”说罢,递上自己的告身。
那军将一听罗东自我介绍,倒是一愣,没想到罗东这身打扮竟然也是军中同僚,忙下马回礼道:“原来是军中同僚,在下京畿营副将毕进,罗副将真是好身手啊!”
两人又攀谈了几句,就看到后面奔过来一大票身穿奇怪甲胄的军将,这些人到了这里,看到马车完好无损的停下来了,惊天喜地的奔上去,两个头目模样的忙跑到那两个小孩身边躬身问这问那。
罗东站在毕进旁边轻声问道:“毕将军,这是御林军?”
毕进倒是老土地,轻声说道:“这是内卫,不是御林军,两位小公子应该是那位亲王家的子弟吧!罗将军,你今天说不准就立大功了!”
这会儿那两个内卫头目看到两小孩貌似没事,两人正在嘀嘀咕咕低声商议着什么,一会儿工夫,其中一个跑上来问话:“两位是……”
看到这家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罗东心里就感觉有些个不对,这厮看样子就没打算谢自己吧,他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躬身说道:“这位将军,若是没事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那内卫见罗东要走,倒是正好遂了他的意思,今日出了这么大篓子,还好没酿成大祸,赶走这书生,那自然是最好,要是这书生想要博取些功劳,免不得要把事情弄大,便拱拱手一脸假笑的说道:“那多谢两位啦!”
说罢,又招来一辆马车,簇拥着两个小孩匆匆离去,竟然绝口不提刚才之事。
毕进本来倒有些替罗东鸣不平,不过这也不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便上来拍拍罗东的肩膀,说道:“罗将军,真是侠义之辈,若不是今日我军务在身,免不得请你喝上两杯,现在像你这般年少有为的军将可不多了!这等内卫还是少招惹为上!”言语间,想是劝慰的意思。
罗东拱手一笑,说道:“毕将军,多谢指点,那在下先告辞了,若是他日有闲再来找将军痛饮几杯!”
这会儿赵紫真已经带着杨毅、韩仪找了过来,罗东忙迎了上去,赵紫真紧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没什么损伤,脸上才解除了紧张的神情,倒是杨毅咧着嘴先调侃起来,“将军,这风头可不应该你出啊,你骑术还不如咱呢!”
罗东冲着赵紫真眨眨眼,转头跟杨毅说道:“杨毅,你骑术比我好,不过你这块头,撞马车倒是差不多,跳马车可不如我!”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罗东一指前面,“走啦!继续逛街……”
【前两日有些卡文,主要是写到官场斗争有些情节要调整,现已弄好,每日凌晨零点10分更新^_^】
第167章 兵部之行
这一夜,罗东几个逛到夜深之时才返回,好在住所就在西湖不远处,比较好找,否则还真有可能找到不回来的路了。
而在城南的一处不大的官邸,李公佐正坐在堂上和上首一个三十来岁微微发胖的儒生轻声交谈着什么,两人面前放着几色小菜、酒壶,堂上并没有侍女,可见是私下间的谈话。
两人互敬了一杯,李公佐说道:“姐夫,父亲大人有意让你引荐罗东给李将军,你看可有机会?”
堂上那个微胖的儒生正是李公佐的姐夫马原,他官宦子弟,他父亲原来在枢密院任职,与李宝关系不错,他也是进士出身,后来娶了李公佐的姐姐,两家可谓关系紧密,他现在的官职虽然不高,只是枢密院副承旨,不过却与军中关系密切。
他低头考虑了一下,“公佐,你说的这罗东只是个正八品的副将而已,而且是北面来的,你也知道的,这南渡之人,朝廷中都多有戒备之心,岳父大人为何执意要推举他?”
李公佐笑了笑,“姐夫,这罗东是个奇怪的人,我第一次见他,就能看出他是个真诚的人,父亲和我都相信他是朋友,我们都认为,跟他做敌人那一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噢……”马原有些惊讶,“没想到岳父大人这么看重这个罗东!”
“别人有什么能耐总是希望让人知道,而他却始终只在需要时才显露出他的能力,在淮南那几天,我看得出他绝对是个聪明的人,你和他交谈,他听的时间很多,说的很少,不过你仔细研究他所说的,就会发现,他绝对是个见识不凡和绝顶聪明的人。”李公佐喝着小酒随口说道。
马原也是读书人出身,进士出身,听到李公佐的话也觉得有些奇怪,“公佐,这罗东有你说的这么能耐嘛?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非常想见见此人了!”
李公佐哈哈一笑,“姐夫,你没见过此人,此人行事谋划可谓步步精准,我这几日想起来,他那日随我们战船来到码头,若是没有遇上我们淮南水师的船只,这罗东恐怕还是要来我们军中拜会的,他在山东之地毫无依靠,故而第一站,必定是我们淮南军!”
“你这次来临安也是特地为此人而来?”马原自斟自饮了一杯,又问道。
“确是如此,这罗东虽然善于计划,而且颇有见识,不过他在射阳意外的跟那个黄松老匹夫较量上了……父亲说,这可是一个免费的人情,不怕罗东不领情啊!”
“黄松!这老匹夫倒是阴魂不散啊,不过他是汤相的人,有些不好对付啊?”
“恩,黄松本来在淮南就要算计着罗东来的,没想到吃瘪了,”李公佐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了讲,因为都是亲眼所见,倒也说得非常生动。
听过之后,马原低头想了想,“若是如公佐所言,这罗东可算是将才,应该能的李将军赏识,这事容我考虑下,找个合适机会引荐一下!不过黄松这事,你还是要提醒他多留意,汤相为人不好琢磨,而且兵部尚书于安据说就是汤相安排的。”
两人边吃边谈,其中自然也谈到那些双方的利益,这只有更坚定他们维护罗东的决心,既然这个大人情已经送出来了,李公佐自然期待罗东日后的回报能够赶上他们的预期。
第二日一早,罗东依旧保持着平日的习惯,晨曦一现,就早早起来锻炼起身体来,杨毅和亲兵一会儿也跑到院子里来开始练习了,罗东便和杨毅商议好,今日就去兵部投文书,宅子里就由杨毅负责安全。
他心中暗自念叨,最好早点完成这边的军务,他还惦记着华亭那边的事情,百废待兴,这起步阶段可是要处处留心,而且在临安府实在没什么背景,以他的后世的见识,自然明白在都城之内,没有背景那是寸步难行的,这边随手抓一个穿袍子的,估计官阶都比自己高。
用过早点,李公佐就已经来了,虽然罗东知道这厮的热情,都源自于双方的合作项目,不过考虑到这厮为人还不错,而且这次来临安确实帮了大忙,罗东自然不介意加深双方的合作,而且罗东对于双方合作的前景确实非常期待。
罗东把准备好的奏章和赵开山那边要呈报的情报都整理好了,进去又和赵紫真核对了一遍,不过今天美女上司显然有些扭捏之态,说话间,脸红了不下三次,罗东自然不是个情商为零的笨蛋,便说了些公务上的事情,才打破两人间的尴尬。
赵紫真对进衙门办事自然也是毫无经验,只是临走之时叮嘱几句,罗东便和李公佐一起赶往皇宫所在的宫城厢,那里是临安府各衙门的所在。
都说京城衙门水深的很,到了兵部衙门,罗东才领悟到什么叫水深,宋朝兵事都是枢密院管理的,枢密院负责军令、军事调动和高级军官任免,而兵部自然是管兵事的,却主要负责后勤辎重事宜,而军官的遴选确是由吏部来施行的。
不过兵部既然管后勤辎重,那也是老爷部门,罗东和李公佐一个八品武官、一个七品武官,而且李公子那在军中也是被人少将军……少将军的喊的热乎呢,不过这会儿两人来到兵部衙门口,门口几个兵丁和一个绿袍文官却把两人翻来覆去盘问了半天。
好在罗东和李公佐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对方问什么,答什么,这绿袍文官问了一番之后,首先放过了李公佐,李公佐这厮年纪比罗东还轻,已经是正七品的淮南军正将,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后台背景的,转而询问起罗东来。
“你是淮北来的?”看到罗东这等草民出身的军将,这绿袍文官立刻找到了优越感。
罗东自然不便跟这种狗眼人类一般见识,平静的回答道:“在下沂州军副将罗东,从日照来渡海而来,送呈沂州都监赵将军的奏章和紧急军情!”
那官员一本正经的神情说道:“噢……罗将军,不是在下为难你,这兵部是什么地方,大宋军机要地,你的路引、告身都拿出来验一验!”
看到这跟不知道几品的绿袍官员打着官腔,罗东也无可奈何,总不成把这垃圾狠狠揍一顿吧,那样的话自个儿就可以上山打游击去了……
拿到罗东告身、路引之后,这文官吩咐门口的兵丁,“你们在门口候着两位将军,我进去验验告身!”说罢头也不回进了衙门,留下门口罗东和李公佐大眼瞪小眼。
这绿袍官员进了衙门,便匆匆拐进了里面办事的厢房,问了两个书办后,又急匆匆拐道左进的一间大厢房,到了门口,大声通禀道:“于大人,下官苏余求见!”
听到屋内招呼后,这叫苏余的官员匆匆进了屋子,却看到里面不止兵部尚书于安一人,兵部侍郎韩元吉也在屋内,正在议事。
于安看到苏余示意他旁边先候着,转头跟韩元吉说道:“韩侍郎,今日就说道这里吧,你先去忙!”
韩元吉起身告退,临走时眼角瞟了瞟这苏余,这苏余不过是兵部一个录事,八品的官员而已,在一国都城里,这级别的官员那可谓是多如牛毛,随便哪个勋贵家里,荫功的就能有一把这级别的官员,而且这苏余历来就是个阿谀之辈,他自然是看不起此等人。
到了外面,韩元吉也就不再关心屋内两人搞什么名堂,毕竟兵部尚书找兵部里一个小官员问话那也是很正常之事,他来到前厢房,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几个书办在悄声议论,鬼使神差的,韩元吉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了下来。
“伍书办,今日苏大人兴致真好,跑门口去刁难人去啦!”
“噢……平日里苏余可没那兴致,整天跟着大人们转圈还来不及呢!”
“谁知道啊,刚才我路过,看到苏大人在门口跟两个军将扯皮呢,看来外面两个人是得罪的苏大人,真是不知死活啊,谁不知道咱兵部的俗语,宁遇阎王无常,不惹小鬼苏余!”
“刘书办,你这俗语我咋第一次听说呢……”
“玩笑……玩笑……”屋内两人哈哈大笑。
这倒激起了韩元吉的兴趣,显然苏余到里面跟尚书于安汇报的正是此事,他转身出了办事的厢房,慢悠悠的来到衙门前的大堂,抬头看衙门外,果然有两个军将在门外等着,其中一个却有几分眼熟,这让韩元吉有些奇怪了。
想了想也没头绪,正要转身离开之时,他才猛然想起,这军将似乎就是昨日自己在楼外楼喝酒时,看到的那个评议税赋之政的读书郎嘛?看他昨日侃侃而谈,没想到竟然是军中将领,惊讶之余到多了几分兴趣。
兵部尚书于安此时正在听苏余陈述门口之事,这件事让他也颇为奇怪,丞相汤思退让书办送来一封淮南观察使黄松的信,上面说淮北沂州军副将罗东在淮南路之时,大放厥词,抨击朝政,矛头直指汤相。
于安自然知道这黄松为人,文官的优越性让他自然看不起这些个爱财爱色的武将,而且这封信一看就是些无根无据的东西,很显然丞相汤思退也不怎么相信这信上的内容,一个从淮北来的农夫低阶军将,也能有智商来抨击朝政,那不是大大的笑话嘛,也亏得这黄松捏造得出来,不用看,肯定是黄观察使和这个小副将有些过节吧。
不过汤相显然还是很顾及黄大人的面子,特地在信上写了两笔――“查办”转交给了于安,显然这件事对于日理万机的一国丞相来说完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自然也没有什么特别吩咐交代兵部尚书于安。
于安自然不会亲自来处理此事,转手交给了苏余去办,只交代了一句,若是这罗东来了,别让他进兵部的门。
苏余今天果然做到了,这会儿罗东还在门外溜达呢!
于安对于这苏余实在是不怎么看得起,虽然平日是指使起来还颇为得力,若是办起事来,却老是脑子缺根筋,不好使唤,这会让不是又进来请示如何处置门口那个山东乡下来的军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搞不定。
“苏余,这叫罗东的军将,你没仔细盘问嘛?他一个淮北来的农夫,你还问不出点破绽?”
“大人,这罗东似乎不那么简单,像是个读书人,而且旁边还有个淮南路的军将陪着,我刚去查了下,是淮南路兵马指挥使李宝的公子!”
这倒有些出乎于尚书的意料,“那你就去看看,这罗东可有些什么违制或者跋扈的地方,找御史台院王则参他一章!”
苏余心领神会,点头出了厢房,直奔前门而去,要找点军将跋扈的地方,那还不容易,只要存心找茬,自然能找到对方的问题,他一路边想边赞叹自己的高智商,办妥这事后,尚书大人肯定会更赏识自己了……
罗东和李公佐在门口都快晒成肉干了,才见那绿袍文官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罗东潜意思里是想到这厮是存心刁难自己,不过他上辈子也没有进兵部衙门的经验,实在难以判断确认,只得安心等待。
绿袍文官苏余终于晃悠到门口了,摆出一副官腔,说道:“罗东,你这副将之职是何时授予你的?为何兵部查不到备案!”
这话问得罗东有些莫名,自己授副将之时,沂州之战还没打呢,和淮南路的文书往来还算正常,按理不应该没送出来啊,不过这事还真不是罗东能说得清楚的。
罗东掐着手指算了下,说道:“这位大人,在下授副将之职当在今年一月间,这奏报朝廷的文书应该不会遗漏吧!”
“那可难说的很啊……”苏余显然找到了突破口,口气怪异的盯着罗东。
“大人,这里可有沂州都监衙门的路引、赵将军开出的告身,这可做不得假,我是奉了将军将令来临安府递送奏章和紧急军情的……”
“你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如何能信你,你先回去吧,等我查到你的备案再来送呈公文!”苏余毫不犹豫的步步紧逼。
罗东和李公佐也看出来情况有些不对头,不过显然他们不可能呵斥着绿袍官员,两人对望一眼,跟这小官僚没啥好说的,看来只有回去商议下,看看是不是能找些个关系问问。
苏余此时也比较郁闷,这叫罗东的军将脾气还真是不一般的好,自己步步进逼,对方硬是毫无脾气,看来只有先把这两个打发走,然后再只有捏造个把柄,想到这里,也不再理会罗东,只等他们自行离去。
罗东看看这厮铁定在作梗了,想想自己总不成在兵部门口闹腾吧,正打算要转头离开之时,门口却有人问道:“苏余,这是在门口干什么呢?”
第168章 危机暗涌
苏余正侧脸看着罗东和李公佐,想着他们两个赶快滚蛋,不过听到这声音后,立刻转身忙不迭施礼,回答道:“韩大人,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是外省来的军将,我让他们回去等两天再来。”
罗东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紫色官袍、长须白面略显消瘦的官员,紫色官袍那可就是四品以上高官的服饰,他和李公佐忙躬身施礼。
这人自然就是韩元吉,他见这苏余在门口存心刁难,一是厌恶这阿谀之辈,二是想到昨日一面之缘,对罗东到有几分欣赏,便随便出来问上两句。
罗东倒也不认识韩元吉,见这位大人出来问话,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躬身施礼道:“韩大人,在下是沂州军副将,奉命渡海来临安府呈送奏章和紧急军情!”
韩元吉见罗东倒是绝口不提这苏余刁难之事,倒是颇通官场世故,心中又多一分欣赏,点点头,转身冷声问苏余道:“苏余,这两位将军可有什么问题,为何还要等几日再来,他们不是说有紧急军情嘛!”
韩元吉是从三品的兵部侍郎,衙门里除了于尚书就他最大了,他发话了,苏余自然不敢多嘴,难道不成说出来是尚书大人要刁难这两个军将,脸色尴尬至极。
韩元吉等了片刻,看苏余唯唯诺诺也说不出个道理,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看罗东,微微一笑,说道:“罗两位将军不妨随我进来再谈!”
苏余这会儿在旁边自然说不上话,也不知道这韩侍郎为何要帮这两个军将,只能眼睁睁看着罗东和李公佐跟着韩元吉走进兵部衙门,毫无办法。
到了内厢房,韩元吉招来两个官员,介绍道:“卢录事、万录事,这两位军将要呈送公文和军情,你们两位处理下!”
罗东也没想到这柳暗花明的变化,本来还以为要白跑一次,他忙躬身施礼,说道:“多谢大人成全!”
那两个录事倒也是兵部能干的官吏,见是韩侍郎带过来的人,倒也不知道来头,罗东呈上奏章、公文和记录情报案卷一大卷,两人忙上手处理。
韩元吉见罗东正在向两个录事汇报带来的公文,也就先出去了,罗东忙抓紧机会低声问旁边的万录事,“万大人,刚才那位大人是……”
万录事一愣,本来还当这两个军将是韩侍郎认识的,原来连韩侍郎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为官多年经验立刻让他断定,或许是其他大人让韩侍郎领过来的,必定是如此,奇怪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拱拱手说道:“这位将军贵姓,方才那位是我们兵部侍郎韩元吉大人!”
“在下罗东,是沂州军副将!”这韩元吉的名字罗东倒是听说过的,那是偶尔从诗词选集中看到过的,只是不知道此人在古代竟然是个高官。
李公佐自然是知道这韩元吉的名字,他也没见过,在旁边惊讶了一句,“噢……原来是兵部韩侍郎啊,在下倒是听家父提起过!”
万录事一听,也知道李公佐有些来头,两人交谈片刻倒是热络起来了,毕竟李宝那也是高阶军将,兵部自然要给几分面子的。
这文书、奏章还有案卷的交接倒是一桩麻烦事情,每一样都要仔细登记,万录事聊了一会儿倒是非常客气的给两人弄来杯茶水,罗东暗想,这衙门里有人好办事,真是千古名言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万录事聊着。
一会儿工作,韩元吉竟然又晃回来了,万录事忙迎上去汇报,“韩侍郎,两位将军带来的公文都办理好了,只是这批复最快也要十几天!”
“辛苦了……”韩元吉让他们两个退下,然后来到里面坐下。
罗东、李公佐忙又起身施礼,说了些感谢的话,两人想事情已经办妥,倒是准备起身告辞,想着回头再带些礼物来拜见下这位兵部侍郎,日后倒是办事可以方便许多。
却见韩元吉一招手,微微一笑,说道:“罗将军原来是山东来的,都说山东多豪杰,罗将军昨天一番‘一条线税法’确实颇有意思!”
李公佐好奇的看了看罗东,也不知道罗东什么时候发表过这种政务性的言论,罗东自然是大为惊讶,没想到今天的柳暗花明原来是昨晚酒楼显摆的结果,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道:“韩大人,在下只是酒喝多了随口瞎扯的,大人见笑了!大人文名于当世,‘梦绕神州归路’之词,在下可是如雷贯耳!”
罗东这马屁那是拍得梆梆响,韩元吉虽然不喜人拍马屁,不过这可是实至名归的事情,倒也绝不是吹嘘的,脸上本来还有几分严肃的味道一下子就淡了,看罗东的眼神也亲切了几分,微微一笑说道:“罗将军不但熟悉政务,看来还精通诗文啊,倒也是难得的人才!”
“在下只是略有涉猎,不敢言精通,”罗东在李公佐鄙视的眼光中谦虚的说道。
旁边李公佐又有些看不懂这厮,昨日夜里还在跟他姐夫马原说这厮很会隐藏自己的能耐,没想到今天,这家伙马上就又出彩了。
“罗将军自山东而来,不知道这金国可有什么异动!”韩元吉是朝廷中主战派的官员,秦桧死之后才被右丞相陈康伯举荐为官的,之前在地方上为官多年,未有升迁,山东来的消息那可是断了快半年了,他自然是颇为关心,朝廷不是才派出枢密院事王纶出使金国打探情报来的。
罗东神色一肃,拱手道,“韩大人,依在下所探知的消息,战事迫在眉睫,我此番送来的情报,多为各处细作在山东各府探知的情况,各府都在征调谋克、猛安部族,烦18岁至50岁的青壮,都需到开封府汇集。”
“啊……竟然有此等事情,”这消息的重要性,韩元吉自然明白,若是征调汉族青壮,或许可能是大兴土木,大规模征调女真部族,这目的不言之明,他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坐了下去,眼睛看着外面显然在考虑什么。
罗东和李公佐两人又不便询问,只能干坐着发呆,过了片刻,才听到韩元吉问道:“罗东,这消息有几分把握!会不会是金人搞的鬼,散布的假消息?”
这消息罗东自然有十足把握,历史也证实了这点,海陵王现在征调的士兵自然不可能立刻投入战斗,他拱手说道:“韩大人,这消息我有十成把握,不过这部族青壮征调入军后,征调时间和训练,依我判断,估计起码还需一年时间,但是,金国与我大宋之战恐难避免。”
“罗东,此事十分重要,我要去向丞相大人禀报!你现在住在哪里,或许要找你来询问者山东的情况”,韩元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李公佐把宅子的地址说了一遍,旁边罗东听到丞相二字,却有些潜意思的抵触,汤思退那可是历史有名的国贼,难道这厮现在在大臣中还有主战的印象?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韩大人,你跟汤丞相也很熟啊!”
“汤丞相?……我自然不熟的,”韩元吉饶有意味的看了眼罗东,嘿嘿一笑,“罗东,你身在山东,没想到对朝廷之事到颇有了解!右丞相陈康伯大人是我的恩师,他老人家可从来没对金国人假以辞色的,你们先回吧,若有事,我会叫人来找你的!”
罗东两个忙起身施礼告辞,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韩元吉沉思了片刻,拿起桌上公文和奏章,仔细看了起来,这些都要经过兵部之手筛选,然后送呈枢密院的大佬们,当他看到沂州军报告的战况时,倒又有了写惊讶。
显然山东战事之中,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战果,就是攻占沂源和占领日照出海口,不过显然日照显然更具军事价值,而这正是罗东这支“沂州军辎重营”的战果,韩元吉饶有兴趣的把几份公文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通,然后匆匆带上几份他认为重要的公文出了衙门。
此时,苏余正在于尚书那里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于尚书倒也没有显得怒气冲冲的样子,这本来就是一桩小事,不过对于苏余的办事能力他是在有些失望。
苏余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而显然韩元吉把罗东带进去后的事情,他也打听的**不离十,毕竟是一个衙门里,这可没什么秘密可言,说完之后颇为敬畏的看着于安。
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虽然苏余也没有看罗东的公文,不过对于罗东说到的山东路的消息,倒是打听的很清楚,于安自然明白这些消息的意味,考虑了片刻,便说道:“苏余,你去帮我传话给御前右军裴伍将军,让他尽快来见我!”
说罢,挥挥手,让苏余快些去办事,然后也起身让下面的官员准备好马车,想了想又带上几色礼品,直奔宫城厢左近的一处大宅子,这座大宅占据了宫城厢西侧大街的小半段,门口更有持刀带枪的内卫守卫,寻常人等还没靠近,早就给赶的远远的了。
于安到了后,门口的军将自然认识他,忙上来招呼,“于尚书,汤相刚刚回来,正在印心亭乘凉呢!”
“噢……甚好,”于安答了一句,匆匆往里赶。
这丞相府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往里面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于安才来到花园内的印心亭,一个四十岁左右、相貌颇为俊朗的中年人正在亭内饮茶,几个侍女坐在亭子一侧的凳子上弹奏这一曲优雅的古曲,这中年男子看起来颇为享受的摇晃的身体。
花园门口的护卫自然认得于安,不过汤相这会儿正在歇息,一向可不喜欢人家打扰,于安也是知道汤思退这习惯的,也就安心在外面候着。
等到一曲终了,护卫才瞅了个空隙进去通报,于安进去之时,看到汤思退颇有些不悦的神情,忙呈上礼品后
汤思退历来的规矩是下朝后就不再理会朝务,不过他也知道于安来必定有要紧事情,他可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也就不再计较,问道:“子若(于安的字),何事这般着急?”
“恩相,那山东来的副将罗东……”
“嗯……这点小事还没搞定?”汤思退的脸色有些难看。
“恩相,那事我已经安排了,是另有其事,这罗东送来几卷公文和消息,确证金国又开战之意!”于安显然对这汤思退的脾气熟悉的很,倒也没什么惊慌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说道。
“噢……这消息由多少可信?”汤思退立刻恢复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能做到如今的人臣之顶的位置,那是凭借着能揣摩圣意和对局势的敏锐掌握,自然知道这信息的重要性。
“这罗东说是有十成把握,韩元吉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认得这罗东,他已然得到这消息了,想来陈相也会马上知道这消息的!”
“十成把握?!”汤思退念叨了两句,起身在亭子里走动了两回,“你把事情前后详细跟我说说!”
听完于安汇报后,汤思退基本断定这些情报是准确的,他想了想说道:“于安,明日早朝,你务必先呈报这消息,官家厌战久已,若是这消息确认,那主战之辈就要爬到我们头上去了,我这就进宫去见官家……”
临走之时,汤思退有想起什么来,回头叮嘱道:“这姓罗的副将,你让御史台王则去找个由头,给他点颜色看看,官家最不喜欢跋扈的军将……”
于安点头应下,匆匆告辞而去。
第169章 金国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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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东和李公佐两人离开兵部衙门时还是颇为愉快了,现在想起被那个苏余刁难,两人都意识到这是对方有意而为之,至于原因,自然不约而同想到了黄大人的后台。
李公佐边走边打听罗东在楼外楼显摆的事情,听过之后两人都大感幸运,没想到在楼外楼上随性而言,竟然因此结识了韩元吉,倒也是意外所获。
两人有说有笑,边走边谈,等到了住的地方,老远就看到宅子门口停着两匹战马还有一些个步卒站在门口,这让他们有些意外,忙疾走几步赶过去。
好在到了门口,就已经看到杨毅正在和一个军将说话,罗东看背影倒有几分熟悉,那人转过头来,他才认出来,正是京畿营副将毕进。
罗东忙上前招呼,正准备介绍李公佐时,没料到李公佐竟然认得毕进,早就给毕进施礼喊道:“毕大叔,还记得我嘛,家父可经常提到您啊,只是一直没空来临安府!”
毕进倒是有些意外,仔细看了看李公佐才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是公佐啊,快有五六年没见过你啦,我听说你都当将军了,毕大叔这把老骨头可比不上你拉!你父亲身体可好?”
两人谈的上劲,直接进屋里坐下啦,这下罗东彻底成局外人了,只能在旁边先竖着耳朵听,也不知道两人是啥关系。
“父亲大人身体壮实着呢,毕大叔什么时候调进临安府御前军的?”
“我走了关系,才从楚军调到选锋军京畿营,都两年多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当年跟你父亲同在军中,转眼间都快20年了,”毕进谈起往事不胜嘘嘘。
这会儿李公佐算是想起来旁边当电灯泡的罗东,忙跟罗东解释道:“罗兄,毕大叔以前与我父亲同在军中,公事多年!”
“岳家军!?”罗东脱口而出。
李公佐点点头,旁边毕进却叹了口气,低声嘱咐道:“罗将军,这‘岳家军’三字切勿在外言及,官家不爱听这个!这两年官家也算是清明不少了,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后世关于这“岳家军”的议论那可是不少,罗东自然也没少看这些资料,不过听到毕进的叹息,显然后世提及的情况,远不如事实上严重,他忙拱手谢道:“多谢毕将军指点,不知道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嘛?”
毕进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公佐的肩膀,说道:“公佐,你大概不知道昨夜罗东当街拦截惊马吧,我正好当值,所以才见识了罗东的身手,我营中一些个棒小子,听我说起,都要跟我来见见!”
“毕大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昨日也是碰巧而已,”罗东忙摇摇手,谦虚几句。
李公佐自然又好奇起来了,便撺掇罗东请客喝酒,在这里坐着聊天确实不像这帮军将的作风,于是一帮人簇拥着毕进到了钱塘门这边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好位置。
毕进倒是颇为客气,显然是照顾罗东的钱袋子,只点了几个下酒菜,两坛子酒,加上杨毅和毕进带来的军将到是做了一桌子。
罗东对于对付这种军中的应酬那是不在话下,这不外乎两个字――“喝酒”而已,上来他先敬了毕进一大碗,然后挨个和那几个军将碰碗,几倍酒下肚,众人间关系就迅速升温了,毕进把昨天拦截惊马的事情借着酒兴说来,这当中免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听得众人一阵叫好。
毕进带来的几个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卫,一个黑壮汉子叫孟刚,是京畿营的准备将,也就是比副将低一阶的官职,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叫石兴,也是从9品的低阶军官,其他几个则是不入品的校尉。
“罗将军,你这身手那可真是不赖啊,咱毕将军可从来不随便夸人的,他说你好,那肯定就是好!”石兴老酒显然喝多了,冲着罗东直嚷嚷。
“那是毕大叔给咱面子嘛,你看我不也是两手两脚一个鼻子嘛,不都一样的嘛!”罗东一边胡扯一边猛敬他们。
这军中之人,自然是佩服武功高强、豪爽的同僚,罗东倒是颇合他们的胃口,闲聊间,这些个都是御前军的,多少年没正式打过仗了,边喝酒和听罗东瞎掰倒也是其乐融融。
闲谈间,众人自然又把话题集中到武艺上来了,这时代军中武技高强的军将多数是将门子弟或者师从将门的,毕进知道罗东身手敏捷,以为他也是军将出身,于是罗东又把自己胡诌的已经挂掉的老师再次拿出来挡箭,自然引出众人一阵猜测。
孟刚听了之后倒是兴趣大增,熊掌一挥,扫掉一晚好酒后,说道:“罗将军,你这身手肯定不错,只是今日我家少将军没来,否则少不得要找你比试一番,咱少将军的武功那可是集我们军中之大成啊!”
毕进听到谈起自家小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神气,哈哈大笑,“那浑小子,倒还真是咱毕家的种,天生就是打仗的料啊!”
“毕大叔,说的是再遇小弟吧!上……上一次见过小弟,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娃呢!”李公佐今天倒也喝了不少,这会儿废话也开始多起来了,舌头也有些打卷。
这几个年轻人一边吹捧起毕进的小子,一边还凑上去敬酒,旁边罗东却拿着个酒碗愣在哪里了,他NND,原来我说呢,怎么一直觉得这毕进的名字有些个奇怪的感觉,原来这老毕家里还藏着个未来的虎将――毕再遇呢!
对于这个发现,让他莫名的兴奋了起来,不过这小子现在还是个愣头青呢,是不是考虑早点把他给弄到自己军队里来,不过估计这老毕是不肯的……干啥!干啥!罗东发现李公佐那厮拿着酒杯在自己眼前乱晃,敢情这厮也发现罗东走神了,过来骚扰他。
罗东嘿嘿一笑,继续加入军将们的神侃之中,这一国首都之地,果然是藏龙卧虎啊,他心中暗笑,琢磨着是不是多呆些时日,好好考察一番。
此时刚过晌午,众人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倒也飞快,这时候却看到外面大街上行人都轰的一下跑向东面的钱塘门,显然是那边发生的了什么事情。
旁边石兴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物,已经腾腾腾的跑下了,扯住几个东门过来的百姓问了一番,问过之后,看他情形倒是十分不满,骂骂咧咧的又回楼上了,众人奇怪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这厮发什么神经。
“石头,你发什么飙劲啊,外面干啥呢?”孟刚忍不住已经问出来了。
“TND,我还以为是干啥呢,原来是金国使者进城了,弄这么大动静,这帮狗……”石兴正在大声嚷嚷,却被毕进跑上来打断了他的话头,冲着他眼睛眨眨,眼光却看着他后面。
石兴自然马上明白了,当下马上闭嘴,跑到桌子边,抄起酒碗猛灌一口,咧开嘴大笑,还在叨咕着,“醉了醉了!”
此时楼梯声响,已经上来了一群人,簇拥着前面一个身穿便服的公子,罗东眼角瞟过,见这公子身材修长,服饰倒也算不上奢华,瘦长脸型,倒也相貌堂堂,看年纪也就三十来岁,行走间倒是颇有气度,他两边的跟随,都是便服打扮,不过腰间鼓鼓囊囊的,看得出带着家伙,很显然,这位公子,来头肯定不小。
这公子上来之后,显然看到罗东这边坐的一桌子,当中到有不少军将正在喝酒,也是一愣,转头轻声问了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几句,想了想,旁边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不过这一群人当中只有一个中年男子陪着一个坐下,其他人都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而且有意识的把他们和罗东这桌人隔离开来。
看到邻座这派头,罗东这桌的军将都自觉的少说话,多喝酒,喝了几口,这军中汉子闷着哪受得了,孟刚先挑起了话头,先敬罗东一杯,然后问道:“罗将军,不知道你们山东诸将中,这武艺谁最厉害!”
他这大嗓门一嚷嚷,这旁边一桌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罗东也听到旁边那桌那位公子轻声咦了一下,好在这话题也不涉及朝政,倒也是现在可以聊的,拱拱手说道:“要论武艺,咱沂州军赵开山将军、林虎将军那自然是不逞多让,不过我就是半吊子了,咱是半道出家的,说起来武功来,我现在也没在比试中胜过杨指挥!”说罢,罗东拍拍杨毅的肩膀,哈哈一笑。
杨毅想来话语不多,见罗东这厮不地道,把矛头指向自己,忙辩解道:“罗将军,你这可不地道,当初我们投军时,可是比试过的,我还不是输给你了!”
旁边一桌那公子一听,神情古怪,心想你们两个家伙自吹自擂,还互相吹捧,真是脸皮够厚的,这些军将到也是听的糊里糊涂,不过却感觉罗东和杨毅这两人爽快,军中可少有人自认武功不如他人的,听到两人还在从军比试过,这可是他们爱听的话题。
罗东便借题发挥,把两人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自然是啧啧赞叹一番,李公佐这会儿也找到话题了,把杨毅和淮南军蒋平的比试也当成话题说了一番,众人这下对杨毅颇有另眼相看之意,毕竟这一路兵马选派出来比试的军将,那绝对是手上有活的,杨毅竟然能取胜,他的武功可见一斑。
谈到武功,这话题就多了,酒桌上的沉闷一扫而空,而此时隔壁桌上的那个公子,脸色确是颇为奇怪,正在低声和旁边那个中年男子说着什么,眼光不是瞟向邻桌的罗东。
这会儿楼下大街远处马蹄阵阵,负责开道的城兵匆匆赶来,让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保持秩序,众人这会儿也拥到窗口,罗东瞟了瞟旁边那桌,见那公子也起身站在窗子口了。
只见远处一大队金国骑兵簇拥着长长的车队缓缓而来,这让罗东颇为惊讶,没想对方使团竟然还有随行的兵马,数量也有约莫三四百人,他有些好奇的,低声问李公佐,这才知道,这倒是自己多想了。
这也是双方惯例,此番大宋出使金国的枢密院事王纶随行也带了几百兵马,一是护卫使团安全,二是其中还夹杂了各类收集情报的人员以及与能与对方官员拉上关系的人手,要不没大批人手,到了金国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的。
很明显的,这金国使团此时来临安府,那也肩负着同样的使命,罗东暗暗好笑,这时代的情报工作还真奇怪的很。
这护送的金国骑兵自然都是军中精锐,清一色的黑色战马,马身上都披着皮质甲具,五骑并行在大街上,马蹄之声也是一般整齐,马上的士兵身形只随着马匹微微起伏,整个姿势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旁边杨毅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将军,这护送的骑兵估计是金国的‘细军’吧,这马术可是十分的娴熟,而且马队训练很到位!”
罗东对于骑兵的认识自然比不上杨毅,不过他这些时日可没少跟杨毅学习,自然也是大有长进,不过这楼下这些骑兵,他确是正好见过的,数月之前,双店县城外的屠杀,不正是这支兵马嘛,便接口说道:“杨兄,‘细军’我到是未见过,听说是海陵帝御前的精锐,想来是胜过这支兵马的,不过这兵马,我确是见过的,是密州的徐文的‘铁浮屠’!”
众军将中,也就毕进是军中老将,参加过以往与金国的大战,于是众军将眼光都探询似的看向他,毕进很严肃的看了看下面的骑兵,点点头说道:“这确实是‘铁浮屠’,不过相比当年所见,似乎更显精锐了,当年铁浮屠金兵还以绳索相连,以保证冲锋之时的整齐,这支兵马似乎在训练上更胜一筹!”
众军将议论纷纷之时,很意外的,旁边那桌的贵公子竟然也起身站到众人旁边,也很有兴趣的听着他们议论,罗东刚才就注意到这公子看到金兵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无奈并夹杂的愤怒的神情,这让他多少有些放心,不过太敏感的话题他自然也不会乱说,毕竟这会儿酒楼上围观的人可着实不少。
第170章 巧遇名相
军将们看到这公子在旁边的听着,一时间倒也话语少了些,都继续俯视楼下的慢慢而行的金国使团,说实话,罗东对于这金国使团的规模确实颇为惊讶,除了几百名护卫骑兵外,后面马车、随行人员也至少有四五百人,这称之为一支军队,那也丝毫不为过。
“这些兵马难道要在驻扎在城内?”罗东好奇的问道。
这里临安府最高级别的军将也就是毕进这样的副将,自然无法回答罗东的问题,旁边倒是有人代为回答了,正是那公子身边的中年男子,“依据宋金约定,双方护卫都在城外驿馆暂住,正副使者可带百人在城内四方馆驿听宣!”
罗东转头看了这中年男子一眼,这人四十来岁,白面无须,眼神却十分犀利,他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指点!”
那公子朝那中年人微微一点头,中年儒生开口问道:“方才在下无意中听到将军是来自山东沂州军中?”
罗东一愣,没想到对方直接找自己问话,这对方路数自己的搞不清楚,刚才察言观色之下的判断,实在难以断定对方来历,不过显然对方的身份要远远高于自己,整理了一下思路,便答道:“在下是沂州副将罗东,来临安府递送公文,不知道大人是……”
那中年儒生微微一笑,“老夫陈俊卿,只是听闻山东战况激烈,所以才想询问一二!”
这人一报名号,罗东还在绞尽脑汁回忆这颇为熟悉的名字,旁边毕进、李公佐和其他军将已经急匆匆施礼,口称:“拜见御史大人!”
众人当中,也就罗东有些特立独行,没什么动作,不过他看到旁边那公子,已然想起来这陈俊卿的来历,这也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人物,日后与虞允文同殿为相的大人物,这旁边的公子,他基本上也能猜测到了。
陈俊卿历史留名一是因为他抗金的主张,二是因为他有些传奇特色的经历,二十六岁与同乡黄公度同中状元、榜眼,传为一时美谈,赵构也是大为奇怪,一榜之中竟然状元、榜眼是同乡,这在科举历史上也是少有的现象。
赵构召廷试,便问了这个问题,“卿土何奇,辄生二卿?”你们那旮旯有啥奇特的玩意,一下子出来两人物!陈俊卿回答道:“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这颇合宋太祖取天下寒士的科举初衷,所有很得高宗赏识。
他微微一躬身,说道:“原来是御史陈大人,这莆阳一榜两甲的盛事,我求学之时常听老师提起,今日竟然能有幸拜见大人,颇为意外,刚才有些失礼了!”
陈俊卿本来颇为严肃的表情也是一缓,这罗东也就是一名低阶武将,自己的故事竟然也能知晓,这是让他十分意外的事情,所谓文武殊途,宋代尤其是这样,武将在于文官眼力那是完全是一些匹夫之辈而已,对于罗东的失礼,他本来就没有介意,毕竟山东之地的军将,说白了也就是朝廷给个名头,都是当地的农民军而已。
“罗将军看来还是读书出身的啊,这投笔从戎之志,可敬!刚才听你说,你曾见过这使团的护卫兵马?”看来陈俊卿对这点比较关心,罗东自然明白这应该是旁边那位公子关心的问题。
“知道一些吧,这应该是海州防御使徐文的兵马,在数月前沂州战事中,与我大军交战过,我军只有轻骑,而且数量远远不如对方,步卒有甲胄者只有十之一二,所以只能弃守沂州!”
旁边那公子听到沂州军连老窝都丢了,有些着急的插话道,“那沂州军岂不是已无立足之地了?”
“公子,不尽然,沂州乃是四通八达的地方,周围有海州、莒州、邳州、滕州各州兵马虎视眈眈,实在是难守易攻之地,现在赵开山将军已在沂南临水驻扎,沂南地势险要,两翼都有河道阻隔,背后依靠沂水、沂源兵马接应,进可出入沂州,退则依险而守!现在已经恢复到占领沂州之时的兵力了!”
“噢……”这公子听到罗东的解说,倒也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赵开山将军真是豪杰!在这死生之地,立此不世功勋!”
陈俊卿显然要老道的多,他立刻发现的问题,问道:“罗将军,这沂南之地要来临安府,那可不容易啊,你是如何来的?”
“沂州失守后,下官领军已经袭破日照之地,我是渡海而来!”
陈俊卿点点头,以示嘉许,然后问道:“罗将军,依你之见,沂州军能在山东之地防守多久时间?”
罗东低着头,脑筋快速转动着,虽然按照自己的历史知识,似乎山东的义军是愈演愈烈的局面,不过自己这穿越后,鬼知道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不过他马上想到的答案,“陈大人,这山东的局面的关键在于海陵帝,还不在于沂州军!”
陈俊卿和那公子显然都很意外于这个回答,“罗将军,详细说说!”
罗东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路人,这含义很明显,这等军机大事,这环境可不适合。
陈俊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点头想了想,又跟那公子耳语了几句,说道:“那过几日,我让兵部再找罗将军来仔细谈谈。”
罗东拱拱手,笑道:“下官恭候陈大人消息!”
这会儿下面金国使团也已经过去了,那公子和陈俊卿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又匆匆而去。
见这批人走远了,罗东才回头问李公佐,“公佐,你看陈大人陪的那位公子,会是那家的勋贵?”
李公佐常年在淮南、淮北玩游击,说道朝廷中的消息,那也基本是两眼一抹黑,旁边毕进到底了是老土地,想了想,看看周围闲散百姓都已经走散了,才低声说道:“我估摸着,这位公子,不是普安郡王赵瑗,就是恩平郡王赵琢,官家至今未立太子,这事切不可多参与!”
众人自然知晓厉害,罗东虽然了解,大宋历史上少有血腥的王位争夺,不过这可不代表这事可以随便掺和,他自然知道继位的是宋孝宗赵?,不过这毕进说的名字里竟然没有赵?,另一个候选人赵琢倒是有的,难道自己穿越后,未来皇帝都改了?还是改名字了?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头痛。
众人又喝了一会儿,才尽兴而去,罗东则死皮赖脸的跟毕进说好,回头要去他家串门,这其中的司马昭之心,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咱有千年底蕴呢。
毕进对于罗东对自己的尊重自然是十分的开心,非常爽快的应下来了,让李公佐到时候一起来。
天街上一辆宽敞的马车上,那个贵公子和御史大夫陈俊卿两人对面而坐,倒也丝毫没有拘束的样子。
陈俊卿眼睛微闭,不过坐姿还是非常端正,那公子怎在低头想着什么,过来一会儿他抬头问道:“老师,这金国使团来我临安耀武扬威,你有什么看法嘛?”
“殿下,靖康之难已经过去三十载了,刚才那罗东所陈的山东之近况,故国之地百姓的困难可见一斑,这民心可用啊,不过老臣还是那句话,韬光养晦,静待时机!”陈俊卿眼睛微微睁开,平静的说道。
“老师之意,我自然明白,只是看我已过而立之年,至今未有建树,心中颇有不甘!”这公子自然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也就就在私下说说。
“殿下之志,老臣自然明白,但是在大事未定之前,切勿轻举妄动,凡是小心谨慎才对!太后对你常有成见,你还是应该常执孝礼于殿前,史大人会相机劝谏陛下的!”
“老师,我明白了,”这公子点头应下,转身又问道:“老师,今日你为何要叫那罗东来府上问话?你不是说要韬光养晦嘛?”
陈俊卿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临时起意的,原本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今日早朝,兵部侍郎韩元吉和兵部尚书在朝堂上启奏同一件事,却与这罗东大有关系!”
那公子奇怪的问道:“老师,这罗东不过是个八品的武将……尽有这等能力?让兵部两位大员同时奏告父皇?”
陈俊卿呵呵一笑,“殿下,兵部两位大员奏报的同一件事,但是说法确是南辕北辙,兵部尚书于安说这罗东误判金国消息,狂妄无知,恐惹两国纷乱,造成百姓涂炭,而兵部侍郎韩元吉奏报,罗东所呈报金国动向信息重要,推断合理,金国备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老师,你如何看此事?”
“汤思退在相位数年了,陛下要启用他为左丞相,可见陛下之意,那是不希望再动干戈,但是陛下那是兵戈中走出来的皇帝,自然知道这武备不可轻废的道理,所以以陈康伯为右丞相,而在兵部之中也是如此安排!”
“……老师,我明白了!”
“殿下,这罗东只是你要注意的新生力量而已,若是能为我用,那就不妨在日后扶持一下,而他代表的是不同于朝堂之上的力量,当然,这股力量现在是极其弱小的,但是方便控制,所以我才让他来府上问话。”两人一路密谈,很快就到了宫城厢南面的一处戒备森严的府邸,府邸门口高悬的牌匾上写着“普安郡王”。
罗东下了酒楼,又被毕进和他手下的军将邀请去选锋军看看,对于这大宋鼎鼎有名的军队,他自然是有兴趣的,选锋军大营可不在临安府,这里就驻扎了京畿营一部,直接的指挥官就是毕进了,下辖士兵1500人,全是步兵,让罗东眼馋的是,其中竟然有100名步人甲重步兵。
罗东饶有兴致的看了京畿营操练,倒也是有模有样,操练的步兵方阵结构和罗东抄袭的长枪方阵差不多,都是依靠密集阵型来破敌,不过使用的武器差别很大,绝大多数用的是长柄刀和长柄斧,这也是宋军的制式兵器。
毕进那是参加过早期宋金大战的老将,看到罗东对于京畿营训练颇有兴趣,倒也毫无保留的介绍起这步兵阵的战术,这步兵武器的配置,都是应对金国大批马队而形成的,当年郾城一战,面对对方铁浮屠和拐子马,都能力战而胜之。
这自然得益于这兵种的配置,像毕进这营都是纯长武器的兵种,适合防守后进行反攻,长刀和长斧都是对抗骑兵的利器,下砍马脚、上剁骑士,长柄斧头往往都是一击致命的。
当然,对于宋军这支步兵占大多数的军队来说,弩弓这些远程武器是必不可少的,罗东自然了解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岳家军那时代,由于多次大破金国兵马,军中骑兵数量绝对不少的,鼎盛时期,岳飞的中军就有8000铁骑和4000重步兵,而归他辖制的其他十二路兵马,骑兵数量也不少。
不过绍兴议和之后,宋国就彻底失去获取大批战马的途径,军中战马多由吐蕃、大理长途购买,而且数量也大幅度减少,毕进说起这军中变化,也是不胜嘘嘘,周围亲信军将也是脸色暗淡。
为将者,都知道这机动对于军队的重要意义,而宋军在这种局面下,军队的发展,只能采取另外一种极端的模式,发展至强的步兵和弓弩,当然,南宋这时代掌握着最先进的科技。
临安府东作坊和万全作坊那是这时代最庞大的综合性武器生产基地,此外临安府还有器甲所、御前军器所、制造军器所和都作院这些专业的生产工场,毕进向罗东介绍武器和装备时,自然颇为自豪的把军中利器逐一介绍,这可让罗东、杨毅两人眼馋了半天,这些临安府万全作坊出品的利器,可比各州府作院出品的武器好上太多。
第171章 暗斗
罗东和杨毅在京畿营里眼馋了半天,自然没忘记向毕进打听是否有门路,和这什么东作坊、万全作坊搭上关系,也好弄点神兵利器回去,不过毕进也直言,这些个作坊他也是毫无门路,两人郁闷之余,只得打劫了一顿晚饭才离去。
行走在夜晚的临安府,罗东再一次感受到一丝现代繁华的气息,这里仍保留了坊的名称,但仅标志居民区的方位,已经不是唐、五代时期封闭式的居住区。城市中划块管理的单位称之为厢,城内共有九厢,即宫城厢、左一南厢、左一北厢、左二厢、左三厢、右一厢、右二厢、右三厢、右四厢。左为东,右为西,其厢的划分可能以纵贯全城的御街(天街)为界,分东、西两部分管理,整座城市的规划,想必现代不逞多让。
而京畿营所在右四厢距离罗东住的西湖旁的宅子到有不少路,他和杨毅一路边走边谈论着京畿营的练兵,两人对于毕进营中装备的精良赞不绝口,不过对于军中的操练,倒也并未让他们有太多惊喜,
不过对于长柄刀、斧的应用,倒是可以借鉴的,杨毅历来对于罗东放弃长刀而普及长枪颇有意见,这下算是找到了组织,两人倒是一路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讨论着这武器的应用。
这会儿正是晚上**点的时刻,临安府的夜生活那可是正式开始而已,一路上倒也是行人不断,走着走着,罗东敏锐的感觉到似乎有人跟着自己,趁着看摊贩买卖小玩意的空挡,罗东侧头观察了一下后面。
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在不紧不慢的逛着,眼神还不时的瞟向自己,罗东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这家伙什么来路,这跟踪跟得也太不专业了,自己回头之时,这家伙还盯着自己看!
罗东转头跟杨毅说道:“杨兄,后面有人跟着咱俩,我看来者不善,这临安府我们可没什么熟人吧!”
杨毅点点头,两人继续在大街上慢慢走,这大庭广众的对方肯定不会有什么动作,在人群中转了几圈,两人已经发现后面至少跟着十几个,前面几个人是分散跟随的,而一伙七八个人却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跟着上来,这可大出他们的意料。
这些人跟随的距离都不近,杨毅和罗东都观察到对方显然不是普通地痞之类的,各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很显然对方有备而来,来者不善。
两人在街道上时而慢走,时而快走,看到旁边的瓦舍勾栏也钻进去逛上一下,一会儿又跑出来,这后面的尾巴倒也一点没落下,始终很稳定的缀着,罗东和杨毅却好像对这块地方十分感兴趣似的,一直在这边转来转去,还不是花上几个小钱。
不远处那一小队**个壮汉这会儿正跟着一个身材魁梧、面目凶横、眼神锐利的三十来岁的男子,他穿着深灰色的短褂,身上鼓鼓囊囊得,看起来十分古怪,外人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短褂里衬着皮制的护甲。
这会儿一个壮汉跑回来汇报,“裴将军,那姓罗的好像准备在瓦子里耍上一阵啊,这都小半个时辰了,还在瓦子勾栏里钻来钻去,就没离开过这块地方!”
啪……那个壮汉话刚说完,就被这裴将军一巴掌拍在脸上,“钱麻子,跟你说几次了,今天出来只能叫我老大,叫个屁的裴将军啊!”
这男子阴沉着脸,他是御前右军都统制裴伍将军的侄子裴大同,今天老头子突然把他偷偷叫去,让他来办这件事,前面就有人带消息来,说目标那个外省来的军将出现了,这会儿正在天街上闲逛,他立刻带了十几个亲卫跟过来了。
他叔叔裴伍说的很清楚,最好能把对方狠狠的揍上一顿,然后给对方扣一个屎盆子,至于什么样子的屎盆子他已经想好了,这等外地军将都是些啥货色,他在军中多年,那是最清楚不过的,打一顿之后,扔在大街上,然后找几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让她们指认这厮霸王硬上弓还不给钱就好了。
想到自己这个绝妙的主意,裴大同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要玩这些有趣的事情,首先还是要把这姓罗的弄到个角落里干趴下,在慢慢摆弄他。
“老大,那两个人又进了陈家瓦子,还在里面听起了大鼓……”一个壮汉垂头丧气的跑过来汇报。
“老大,那两个混蛋又钻进英皇勾栏里了!”
罗东看到这勾栏挂着牌匾“英皇”之时,也是大大惊讶,转而才想通,这只是歌功颂德之意,而跟后世英皇娱乐那个P关系没有,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嘿嘿笑了笑。
杨毅转头问道,“将军,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头走吧!”
罗东笑嘻嘻的点点头,说道:“陈家瓦子后门汇合!”两人分手而去。
也就一会儿工夫,一个大汉急匆匆来到裴大同旁边报告,“老大,那姓罗的离开勾栏,往西面的三牌巷去了,正好动手!”
裴大同在这里呆坐了大半个时辰了,早就不耐烦了,不过他叔叔可一再告诫他,这事要办妥帖,这会儿一听到消息,他马上招手,带上人就奔三牌巷而来,边走还便问,“钱麻子呢?有没有去前面堵截那姓罗的!”
“钱麻子带了四个兄弟去巷子前面堵了!就是和姓罗的同行的另外个汉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旁边送信的大汉忙应道。
裴大同自然不关心杨毅的下落,今天来就是冲着罗东的,“无妨!快点跟上!”
远远的,他已经看到前面走的飞快的罗东一下子窜进了三牌巷,他一挥手,大汉们顿时疾奔起来,顿时间大街上鸡飞狗跳的,好几个躲闪不及的路人被大汉们碰撞到,摔倒在地,路人倒是想骂上几句,不过看到这些大汉的块头和人数,都自发选择了闭嘴,赶忙躲到一边。
罗东进了巷子,他立刻加速向前奔去,奔进去一百米都不到,前面已经闪出四名壮汉,这个巷子显然行人稀少,就算有个把行人看到这情形,早抱头鼠窜了。
那四名汉子看到罗东后,立刻拔腿就追过来了,其中一个还喊了句,“就是他,追!”
罗东似乎有些惊慌,有些慌不择路,竟然忘记回头跑出巷子,而是一转头跑进了侧面的一条小弄堂里。
四个大汉气势汹汹、毫不犹豫的追了进去,前面的目标看来似乎很疯狂,因为一瞬间,罗东就跑出了一大段距离,而且在一座屋子旁的大树下猛的一转向,已然消失在视野中。
追……四个大汉撒开脚丫就追了上去,追到那个树下,四个人才发现右侧竟然还有一条小巷子,四人一合计,钱麻子带着两个人追进去,留下一个人在这里指引后面就要过来的裴将军。
看到钱麻子追进去了,留下来的大汉算是松了口气,眼睛朝着三牌巷那边,忽然他感到脖子后面竟然有人在吹气,看看这周围黑乎乎的环境,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猛的转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等他头转过来,面前却有一个大好头颅倒着看着他,这人吓人,可不是好玩的,当时就有些灵魂出窍的感觉,浑身竟然一时间无法动弹,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想要问下对方是人是鬼,接下来就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直接砸中自己的头部,脑袋轰的一声后便再无知觉。
罗东看到面前这个倒在地上的大汉,立刻把他拖到旁边一处小树丛后面,对于这时代临安府的绿化工程,他可是非常的赞赏,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工厂污染,整个城市的九厢布局非常完美,房屋间更是种满树丛花木,而且很显然这都是来自民间的手艺,根本没有所谓后世皇家市容局的干预。
他在壮汉腰上摸了下,立刻找到一块腰牌,扯下之后,然后剥下那汉子穿的浅色褂子,立刻隐入黑暗之中。
钱麻子追进小弄堂里,一会儿工夫他也发现问题了,这弄堂里面绕一个弯,竟然通向前面大街上的一处瓦子,这让他们十分惊讶,看来那个姓罗的小子十分滑头,估计又钻进他最爱的瓦子里了,前面大半个时辰,就看到那两个小子在瓦子勾栏里钻来钻去。
钱麻子骂骂咧咧,一招手,让两个手下守住门口,自己钻进去探查一番,他前脚刚进去,罗东和杨毅两人就从旁边的墙头上跳了下来。
那两个大汉在陈家瓦子后门处紧张的四处张望着,突然来路的黑暗之处冒出来两个人,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两下,两人就动上手了,其中一个叫了句,“姓罗的在这里!”
两人立刻如临大敌般的看着对方,那两个人所在地方光线暗淡,两人所在的门口倒是挂着个灯笼,根本看不清楚暗处来人的样子,不过其中刚才喊话的倒是确实像是自己人,穿的和自己一样的白色褂子!
两人一看,这可是立功的机会,今天将军说了,谁逮住这姓罗的,赏银五两粮,御前各军的粮饷也算不错,不过五两白银也要挣上半年多了。
丝毫没有犹豫,两人就冲上去了,两人挥舞的拳头冲近之时,立刻确认面对自己的那个家伙,正是追了大半时辰的目标,他们立刻狞笑的扑了上去,四个大拳头立刻朝着罗东的胸口、脑袋挥舞过去。
姓罗的立刻后退了几步闪过两人的拳头,然后两个壮汉之一莫名其妙就轰然倒地,另外个目瞪口呆之际,才发现那个穿浅色褂子的面目陌生的很,根本不是自己人,他拳头还是蛮有力道的,不过武技而言,在罗东和杨毅的前后夹击之下,半个回合都挡不住,就被罗东一掌切在脖子上,软倒在地。
罗东嘿嘿一笑,朝着杨毅低声说道:“杨兄,我这一掌怎么样,够迅速吧!”
杨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点点头,非常从容的把一个壮汉夹起来拖到旁边小树丛里,片刻之后,当钱麻子骂骂咧咧从陈家瓦子后门出来时,怒气冲冲的冲两个手下招手说道:“那姓罗东混蛋好像没进瓦子,走,前面在搜搜!”
当他眼角瞟过站在后门的两个手下,似乎感到有些个不对,正想转头看看清楚之时,自己已经被对方牢牢的抓住了,他挣扎了一下,立刻明白对方的力量和技巧都是自己所不能想象的,被抓住的胳膊只要稍稍**如同要折断般的疼痛,何况脖子上立刻又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们是什么人?我只问一次,你懂得!”罗东把钱麻子拉到黑暗之中,恶狠狠地问道。
看到罗东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而且双眼最终停在自己的要害部位,那柄锋利的匕首更是渗的他脖子发寒,钱麻子终于有些后悔了,本来今天都约好狐朋狗友晚上喝酒打屁的,没想到出来混点小钱,竟然碰上硬碴子了,他立刻打定主意,怎么得也要保证自己吃饭的家伙完整才行啊。
“两位大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咱是御前右军裴大同将军的亲兵!”
“……御前右军,”罗东和杨毅两个一阵郁闷,自己啥时候惹上中央军啦。
罗东没有继续问下去,一掌切在钱麻子后颈上,这厮就软绵绵的倒下去了。两人又迅速分开了。
三牌巷里,裴大同带着人马直奔里面,前脚看那几个手下奔进去,再找之时,竟然四个手下无影无踪,一路疾奔从巷子另一个出来,抓住个路人盘问,说是并没有四个大汉从这里出来过,他自然明白对方肯定在巷子里跟他玩捉迷藏了。
他这边一共有八个人,立刻分成两组,从巷子两头开始搜索,很快就把焦点集中到那几条巷子内的小弄堂了,这会儿前面正在搜索的一个士兵喊了嗓子,“老大,刚才好像看到钱麻子几个在里面跑过去!”
裴大同立刻带着人追了进去,这时候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两个手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个火把,才算勉强照亮前后的小道,他考虑了下,立刻命令道:“这姓罗的想跟我们玩阴的……四个一组给我搜,前后相隔20步,别走散了!”
第172章 以其人之道(一)
裴大同的命令下达后,却立刻遇到了新情况,他一转身便看到巷子另一头一个自己的手下模样的急匆匆跑了过去,似乎在追什么人,难道是钱麻子几个发现了敌踪……
他立刻亲自带着人追了上去,而另外一组人正想跟上的时候,前面一个小门里突然钻出来一个自家人,一探头看到这几个,便招招手,又钻进去了,看模样好像是跟着钱麻子的几个之一,他们立刻跑了过去。
在三牌弄里转了一圈,非但没找到罗东,就连钱麻子也没了影子,裴大同也意识到对方在搞什么诡计,等转回到那个小弄堂,这才发现前面在这里搜索的一组四个人人竟然横七竖八的躺了在地上,能爬起来的一个都没有。
一种深深的危机感立刻笼罩在裴大同身上,对方竟然在这一会儿工夫,就把自己手下一组人给****了,显然钱麻子那组人的结果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他也没想到这姓罗的竟然如此扎手,不过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几个人都把身上带的武器拿了出来,今天到是没准备利器,只是备了根短棒而已,毕竟闹出人命来可不是他们的初衷,再说这么十几个大汉对付一个人,还不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谁也没想到情况变成这样了。
四个人在裴大同带领下朝着前面倒在地上的手下走去,那个火把还在忽明忽暗的烧着,走近了他才发现,四个手下显然都是猝不及防之下被****的,甚至连短棍都没来得及抽出来,这自然让他们都很吃惊,显然对方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
巷子的一头,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对方此时到丝毫没有偷袭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站在二十码外的黑暗之中.
“裴大同!”黑暗中的人影问道。
“去死吧!”裴大同心中对对方的武功颇为忌惮,既然对方这会儿出现在面前,那就全力****他,自己这边可有4个汉字,他毫不犹豫的第一个冲了上去……
身后的三个手下那也是跟着裴大同多年的亲兵,自然明白主将的意思,立刻挥舞的短棍紧紧跟上,对方那黑影子竟然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手上拿着两根短棍冲了上来。
看到对方冲了过来,裴大同对于这种打斗的场面那也算是身经百战,两个手下已经站到他的两侧,形成多面夹击的局面。
对面的黑影子显然是一个高手,虽然在跑动中,却身形灵动,但那个攻击的姿势始终都保持在蓄势待发的状态。
裴大同自然知道对方这第一击必定是雷霆风暴一般的犀利,他的速度已经稍稍放缓了,他可没想过自己第一个扛上对方。
15码!
10码!
5码!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危险的信号闪过裴大同的脑海!他猛的侧头看了下身边。
自己身边竟然……自己这一组竟然变成了五个人!怎么回事……
当然在下一秒钟,他就想明白了,倒在地上的四个手下之中,竟然有一个是对方假装的,毕竟趴在地上的人,没人会去仔细检查的,而对方也没有给他仔细检查的时间,那黑影子恰到好处的出现,早就把自己算计的一清二楚……
自己的三个手下显然丝毫没有察觉这隐藏在身后的致命人物,就在他准备迎击的瞬间,他看到这个混到自己队伍里的对手,一掌狠狠地劈在自己的一个手下头颈之后,那个手下身形一顿,嘭的倒向侧面地上,手上的短棍飞出老远,这人自然是罗东!。
裴大同怒了……这人太卑鄙……太无耻了!他猛的转身,一棍劈向对方!
而与此同时,两个手下已经挥舞的棍子跟黑暗中的影子碰上了,“砰砰砰砰”的短棍碰撞之声不断,让人吃惊的是,裴大同的两个手下除了第一棍是他们挥出的外,接下来竟然除了拼命招架外,竟然无法再次挥出短棍。
对方双手的短棍闪电般从四面八方砸向两人,他们面除了棍子还是棍子,对于能够招架住这漫天的棍子,两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发挥出300%的能耐了,很可惜,人发挥出潜能的时间都是短暂的。
几秒钟后,黑影子一个出人意料的侧踢,一脚结结实实的蹬在一个壮汉肚子上,那壮汉惨叫一声,直接飞出去几米远,瘫倒在地。
裴大同自然听到身后那乒乒乓乓的棍棒碰撞的声音,不过他却完全没有转身看一下的时间,掉在地上的火把还在继续燃烧着,火光下,对面那个看起来颇为俊朗的年轻人很平静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完全是在看一个傻瓜一般。
裴大同和对方对峙了几秒钟,眼角瞟过,自己的一个手下已经被踢的倒飞出来,摔倒在地显然不能动弹了,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七月天的晚风一点都凉快,不过对手的的眼神很冷,他猛的跨出一步,一棍猛砸对方头部,他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他看清楚了对方手中没有拿着棍子。
罗东不退反进,迎着对方的棍子都撞了过来,裴大同身着皮甲,倒也不怕与对方硬碰,短棍还是笔直的劈下,黑暗之中一线刀光一闪,裴大同猛然发现对方右手确实没有棍子,不过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而且是以一种奇怪的反手方式,所以自己正面看根本没看出来。
他可从来没想过以命换命,何况自己这一棍子可绝对要不了对方的命,只有退……裴大同短棍砸向对方右手的匕首。
罗东微微一笑,右手的匕首闪电般的格挡住了对方短棍,左手一个切掌已然插中裴大同的胸口,他很自信,这切中肋骨间隙的掌力能很轻易了让对方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不过显然对方身着皮甲也是个意外,本来算计好这可以重创对方的一掌也就让对方身形一顿。
罗东很意外,裴大同则是十分的意外,这看似轻巧的一掌切中了他胸口肋骨之间,竟然让他全身有一丝麻痹的感觉,若非皮甲的防护作用,这一掌绝对可以让他立时倒地!
一瞬间,他立刻做出来判断,自己绝对不是对手,何况对方可是十足的卑鄙,手中竟然还有利器,他可忘记了自己本来还带了十几个手下呢,裴大同立刻放弃了继续和对方缠斗的打算。
他猛地冲向罗东,全力挥出了一棍,他的打法更多的是战场上大开大合的招式,虽然是一根短棍,倒也虎虎生风。
罗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在这面对面打斗中,速度、冷静和力量的结合才是制胜的法宝,他也冲了上去,双方冲撞的一瞬间,他猛的一侧身,闪过对方的短棍。
裴大同看对方让开道路,心中一喜,短棍横扫,只要对方一招架,自己就能趁势撞过去,桃之夭夭,对方似乎也非常配合的反手格挡,短棍顺势转向砸向对方胳膊,他的人却已经冲了过去。
看到对方在自己威猛的棍法下终于让出了通道,裴大同心中大定,对方此时绝对无法在拦住自己了,突然对方那冷静的脸上显出一丝戏谑的表情,让他心中感到似乎又掉入了一个无形的圈套。
“嘭”的一声闷响,裴大同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身后冒了出来一个壮实的影子。
“杨兄,你手脚也太快了吧!”罗东有些哀怨的说道。
“嘿嘿”,杨毅一如既往的低调。
数秒钟后,地上的壮汉们都被拖到黑暗之中,罗东在裴大同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一个腰牌和一个小包裹,打开后,在火把微弱的光线下查看了一下,有些意外的说道:“杨兄,还真是御前右军,这厮还是个副将!”
罗东伸手抓过来一个壮汉,打了几个巴掌把他弄醒,问道:“姓裴的准备怎么对付我们来的?别想着骗我,一会儿我回去问其他人,若是你说谎了,我会让你丧失活下去的勇气和兴趣!”
面对着火光下面目凶狠两个恶人,以及对自己下半身性趣的考虑,这壮汉立刻就招了,反正自己最多是个从犯,这不就是打架斗殴嘛,自己可是御前军的,总不成把自己杀了吧。
“裴大人说……抓住姓罗……罗大人,就把您剥光了扔大街上,再找几个女人,当街骂你玩了不付钱,给大人扣屎盆子……”
罗东本来已经够冷的眼神,这下可以直接制冰了,不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有了主意,嘿嘿一笑,拍拍杨毅说道,“杨兄,你在这里看住这姓裴的,我马上就来!”
黑暗中,杨毅看了看罗东眼中的笑容,竟然有一丝寒意浮上心头,心中暗暗替这裴副将默哀!
夏日的杭州那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早晨四五点钟,天色已经微亮了,临安皇城的丽正门外早朝的官员已经熙熙攘攘的来了很多估摸着也就一会儿工夫就要早朝了,这会儿正是一日间最适合官员交流的时刻,,众多官员几个一群的都在低声交流着最新的信息。
若是细心观察,这皇城门外的官员不知觉的分成了数个群体,当然也有一些官员零散并不合群,还有些官员则游走于各个群体之中,倒也顺风顺水。
左丞相汤思退这几日自然是忙的很,金国使团来了之后,皇帝赵构就把接待使团和与使团沟通的事务,都交给这位主和的重臣全权处理,金国使团历来都是嚣张跋扈的很,从大张旗鼓进城后,就开始对四方馆的招待挑三拣四,汤相自然是一一满足对方要求,这两日来倒也忙的不可开交。
此时,兵部尚于安正在他旁边嘀咕着什么,于安的脸色颇为尴尬,汤思退显然有颇为意外,脸色阴晴不定,不过很快他就拿定主意,吩咐了于安几句。
而右丞相陈伯康旁边,天章阁学士史浩、兵部侍郎韩元吉、御史中丞陈俊卿一众人也在低声议论着什么,而中间一些个闲散官员近日似乎也很兴奋,目光在两大集团中间来回观察,显然是有什么有趣之事发生了。
殿内的钟声响了起来,皇城正门丽正门在晨曦中缓缓打开,众多大宋的高官们依次而进,远处巍峨壮丽的大庆殿在晨光中显露出近乎完美的轮廓,这里是大宋政治的中心,皇帝与士大夫们齐治天下的重地。
大庆殿,即为临安皇城的正殿,这是每月为正朔大朝会的场所。若遇百官听麻、圣节上寿、进士唱名、明?等,则可改为文德、紫宸、集英、明堂等名称,一殿多用。北边垂拱殿,那是皇帝平日里召集重臣议事的地方。
另外还有延和、崇政、福宁、复古、缉熙、勤政、嘉明、射殿、选德、奉神诸殿,天章、宝瑞诸阁,以及皇太后坤宁殿、皇后和宁殿等,临安皇城皆金钉朱户,画栋雕甍,覆以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巍峨壮丽,光耀溢目,壮丽辉煌无比。
朝堂之上,自19岁登基,在位已经32年皇帝赵构,此时已经年过半百,对于每日的早朝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敬业,32年的皇帝生涯中,16年是在战争和惊吓中度过,甚至在扬州之战中,正在临幸宠妃的他,因为金兵夜袭,惊吓过度,竟然自此不举,这也是他几十年再无子嗣的根源。
绍兴议和之后,赵构终于过上了他想要的皇帝生活,按照议和的要求,秦桧成了终生丞相,尽管秦桧把持朝政,他依旧对此不闻不问,听之任之,自己安心在皇城中苦练法,修身养性,好在四年前,秦桧终于挂掉了,赵构再一次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
赵构那也是金戈铁马走出来的皇帝,虽然未必有什么王八之气,但是绝对不是个没脑子的昏君,在政治上,他没有大智慧,小聪明那是绝对不缺乏的,几年之中,他即任命的主和的汤思退,又任命了主战的陈伯康。
第173章 以其人之道(二)
当初秦桧视作眼中钉的那些主战或者不同道的臣子,自然都被发配各地监管或者吃闲饭去了,赵构自然了解这些人的价值,对于陈伯康、史浩等臣子的建议则是从谏如流,一一召回或者授予新的职务,做皇帝那是要有人做事才能做的舒畅,对于这点,赵构深有体会。
当然对于他自己盖棺定论的案子,比如岳飞之案,他自然毫无自己扇耳光的意思,朝中大员自然都不是白痴,这岳少保之死,硬扣在秦桧身上,那是谁都不信的,不过笼罩在朝堂之上18年之久秦桧的阴影已经散去,大家都在等待……
皇帝赵构看了看大庆殿中的群臣,他的思路还在琢磨着昨日临摹的王羲之的草,还有就是自己亲手以凤凰山泉酿制的美酒,毕竟那些才是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东西,这朝堂之上的政务,只是让他更添烦恼的玩意。
左丞相汤思退首先出列叩首启奏,“吾皇万算万万岁,金国使团为贺天申节而来,已经安排在四方馆住下,不知陛下是否今日宣召!”
赵构很是烦恼,金国现在的皇帝海陵帝完颜亮每次派出使团都是跋扈的很,按照宋金绍兴合议的约定,南宋对金称臣,完颜亮的使者嚣张跋扈到指着赵构的鼻子开骂,而赵构却丝毫不敢得罪这些金国人。
右丞相陈伯康立刻出列奏报,“陛下,臣以为此时金国使团率众而来,实在可疑,名为出使,实为刺探我虚实,老臣以为当令御前兵马以防护为名,禁止使团人员随意出入,另外臣请职方司派员,探查金国使团动静!”
赵构对于陈伯康那也是非常敬重的,老陈同志那是秦桧主政二十年少有的几个未被彻底****的主战派,原因有二,一是陈伯康那是秦桧当年太学的童鞋,估摸着秦童鞋当年没少抄陈童鞋的作业,所以对陈童鞋还是颇念旧情,虽然道不同,也就让陈伯康靠边站了,没给****,陈伯康则自题“泊然无求,不偷合”的座右铭,安心韬光养晦了二十年。
其二,建炎末年,赵构被金兵追的四处乱跑,无以为家之时,陈伯康虽然是文官,却率先举兵勤王,深得赵构信任。所以,秦桧一挂,赵构立刻就想到了这位秦桧的童鞋,老陈厚积薄发,举荐了一大帮子主战老臣,赵构也是一一任用,此时朝中主战势力俨然是以老陈为首。
不过能在朝中始终不倒的陈伯康自然绝非常人,这位崛起于战乱中的皇帝赵构所思所想,他跟了这几十年,那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当年的康王还有些恢复之志的话,那个被金兀术追到海上四处逃生的皇帝赵构,早就畏敌如虎了,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尽力维持朝廷的清明,收拢被打击到谷底的主战力量。
赵构对于陈伯康的建议有心无力,生怕惹毛了金国大爷,想了想也不置可否,想到金国使者历来都是来者不善的,有些担心的转头问汤思退,“汤爱卿,此番金国使者前来,带了什么提议?”
汤思退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陛下,金国正使施宜生、副使古里罕带来了国,要我朝将两淮之地割让给金国,老臣已经直接拒绝金使了!”
“汤爱卿处理的很好!金国使团还劳爱卿多担待,”赵构点点头,“众爱卿还有什么要事需要上奏嘛?”
之后,吏部、工部官员又奏报了一些官员任免、各州府作院整合之事,赵构自然全部交由陈伯康处理,对于这些无趣之事,他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来了。
这时候,御史大夫张孝祥出列启奏,众人一看御史台的官员出来了,都噤声看着他,不知道今日是那个官员倒霉了,给御史弹劾。
“陛下,臣弹劾御前右军都指挥使裴伍治军不严、纵容军官当街扰民、酗酒无状、有损大体,昨日,御前右军副将裴大同赤身**醉卧大街,而且殴打围观百姓,临安府衙役前往劝阻,也被阻扰、殴打!”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已经议论之声大起,高坐在上的赵构也有些好笑,御前诸军那可是帝国的精锐,竟然出现这种丢人的事情,不过他可是清楚的很,这裴伍那是汤思退举荐的军将,而御史大夫张孝祥和汤思退的恩怨那可就要追述几年前了。
绍兴二十四年开科取士,张孝祥与秦桧之孙秦埙是同科应试,秦桧尚在,当期主考官就是汤思退,应试之后,评出秦埙为第一,张孝祥第二。不过赵构自然不是个草包,议定三甲之时,他看了张孝祥的策论,认为他议论雅正,词翰爽美,亲笔擢为进士第一,虽然老秦尚在,赵构却小小的阴了他一把。
秦桧此时可是如日中天,张孝祥自然是被视作眼中之钉,而且进士及第后,张孝祥又上疏为岳飞辩冤,只斥秦桧的罪状,这下惹毛了秦桧。很快,张孝祥的老爹被诬陷与张浚、胡寅等人谋反,统统下了牢,好在秦桧死的快,第二年就挂了,诬陷案才不了了之。
张孝祥入仕后,赵构倒是颇为看重,先补承事郎,签镇东军节度判官,很快转秘省正字,迁校郎,几年时间已经进入御史台为官了。
赵构很好奇,汤思退会有什么动作,他现在对于国家大事早就没有太多热情,而这些官员间的小事,他倒是更有兴趣,转头看着兵部尚于安,问道:“于爱卿,此事是否属实?”
于安忙出列奏报,“陛下,此事下官尚不知情,临安府尹也未通报此事!”他自然是知道这事的,一早就向汤思退报告过这事了,不过这只是低层军官的事情,要因此来扳倒五品的都指挥使裴伍,几乎没有可能!汤思退也是这意思,等此事发由兵部处理,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赵构非常奇怪的没有继续问汤思退,而是转头问起陈伯康身后的一名浓眉黑须的官员,“史爱卿,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汤思退见赵构不问自己意见,反而去询问过对面的天章阁学士史浩,心中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史浩现在和陈俊卿同为普安郡王赵瑗的老师,而另一位恩平郡王赵琢也由赵构指定了数位老师授课,这史浩显然不是跟他一路的。
史浩出列,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尉缭子曰,威故不犯,这军中竟然出现此等儿戏之事,臣以为可由兵部查明事情原委,再行处置,若情况属实,确当惩戒!”
听到史浩的提议倒是颇合自己所想,汤思退不由心中多了几分放心,这件事情上,他本来就打算好了,最多弃卒保帅,不过若是由于安处置,那倒是方便很多了。
赵构点点头,问出列的御史张孝祥,“张爱卿,你看史学士之言可行否?”
张孝祥只是六品的御史大夫,见皇帝已经处置此事,自然也就应声退下。
赵构见大臣们已然无事,便宣布退朝,转到垂拱殿,宫女早已备好点心、茶水,他稍事休息之后,想想今日朝堂之事,也颇为奇怪,不过他自然不会在这上面花费脑力,叫过旁边的小黄门,说道:“宣殿前司杨存中来见我!”
散朝之后,当晚天章阁学士史浩正在就去了御史中丞陈俊卿的府邸,作为右丞相陈伯康的代表,兵部侍郎韩元吉也到了,白天弹劾御前右军的张孝祥也坐在下首,当然议事的主体是史浩和陈俊卿。
史浩先开口道:“安国(张孝祥字),今日的弹劾,汤思退必然会有所行动,我们静观其变,韩侍郎,你查清楚事情原委了嘛?”
韩元吉拱拱手说道:“史大人,已经查问过了,那裴大同是裴伍派出去,据说是要教训下那个沂州军的罗东,没想到带了十几个人出去,反而给那罗东给教训了!着实好笑的很!”
史浩很是奇怪,“这罗东,就是前几日来兵部送山东消息的那个军将?”
“正是此人!”
旁边陈俊卿插话道:“昨日,我和普安郡王也恰巧在酒楼碰到此人,据我观察,这罗东倒也未必是官场老手,不过谈吐得体,和几个军将却也打得火热,是个人才!”
韩元吉听了,嘿嘿一笑,“两位大人,这罗东可不像你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我也是意外听到这罗东和一帮太学士子在酒楼评论官家新颁布的税法,才注意到此人的,结合昨晚之事,看来此人倒是个允文允武的人物。”
说罢,韩元吉把那天罗东篡改的“一条鞭法”税役法转述了一遍,不光史浩、陈俊卿颇为惊讶,就连坐在下面始终未发一言的状元郎张孝祥也颇为惊讶,这时代的文人,对于这等国家**自然是颇有研究的,宋朝科举重视的策论,就是由事论策。
这“一条鞭税法”想比宋朝沿袭唐制的“两税法”,从实施、征缴、征收额度来说,可谓是有着更大的可操作性,不过这只是粗浅的分析,具体的还需要在实际中验证,不过能提出这等良法的人,那可绝对不能以一个军将来衡量对方的才能了。
“应求(陈俊卿字)兄,那你一定另外召见过这罗东了吧?”史浩对陈俊卿自然是颇为了解。
“那倒没有,普安郡王还想了解些山东的情况,这两日,看有空闲了招他来问问,”两人相视一笑,他们都是普安郡王赵瑗的老师,自然明白此举的意思,按照以往的规矩,这淮北的军队迟早是要返回宋国领地的,而这些兵马在军中则是最无根基的,普安郡王已有招揽之心。
罗东自然不知道今日朝堂之时,对于昨夜的所作所为,他和杨毅两人回来之后自然闭口不提,不过已经下令加强宅子中的戒备,他依旧盘算着自己在临安府的日程安排,毕竟日照局面可并不容乐观,虽然有沂南诸城吸引金国火力,但是谁又能保证金国兵马不拿日照开刀呢。
两天后,本来罗东以为可以休息一天,昨天被赵紫真抓住了再次逛了一天临安城,那可是比打仗还要紧张的一天,没想到一早就有个兵部的小吏来通知,说是韩侍郎找他。
对于韩元吉,罗东自然是颇为感激的,以自己后世的经验,仅仅因为自己在酒楼上的闲聊,就帮自己一个大忙,这可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让他多少感到,这时代到底文人的风骨还在,正气还在。
他马上赶到兵部,因为有小吏带着,加上前日之事的经验教训,门口的衙役非但没有为难他,而且还颇为客气,这让罗东颇为感慨,自己莫名其妙抱上了韩侍郎的大腿,还真是有关系好办事啊。
还是那天的厢房,万录事看到罗东来了,招呼他坐下,说是韩侍郎正在和尚大人议事,让他在等候一会儿。趁着这工夫,罗东从身上掏出两幅字画来,这是史观清当初给备下了一大堆礼品之一,据说是前朝黄庭坚和晁补之的大字。
“万大人,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另一幅烦请你转交卢录事!”这给上级部门笑脸送礼的勾当,罗东在前世就轻车熟路了。
万录事笑眯眯的把两幅字画打开看了看,到也立时看出是前朝名家之手笔,乐呵呵的谢过罗东,这言语间很自然就亲热的多了,两人的话题很快就脱离了公事的范围,天南海北的谈了起来,这可是罗东的强项,自然谈的其乐融融。
闲谈之下,罗东很快就知道了,这万录事全名叫万已莫,卢录事叫卢丁仪,兵部文那可都是由他们这边处理后,才交到上面去的,而下发的公文,也是由他们这边出来后,在发出去的,倒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位置。
闲聊一阵,末了,万已莫低声透了个消息,“罗将军真是太客气了,卢录事那边一定帮你带到,前日听枢密院王承旨说,罗将军因为战功了得,估计很快就能高升了!”
第174章 异想天开的提议
“噢……”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想来是赵开山的奏章中应该把日照的战功没少美化一番,罗东心中暗喜,升官终归是好事!
万已莫看看聊的蛮久了,起身说进去再问下韩侍郎,罗东拱手谢过,这些尚衙门的录事官阶不高,也就最多七品、八品的,不过到底是部级单位,而且跟其他衙门多有消息联通,罗东暗想,日后还要好好打理一番,既然要在这时代生存下去,没门路那可是事倍功半啊。
很快万录事回转了,领着罗东到里衙门东面一间大厢房,韩元吉正坐在案前奋笔疾,看到罗东后示意他先坐下等等,这里看来是韩元吉的办公场所,倒也是宽敞的很,墙壁上挂着两幅字画,龙飞凤舞的,看起来不错,罗东眼神不错,看到落款都是韩元吉。
韩元吉很快就写好了,抬头看罗东正在研究墙壁上的字画,便笑着问道:“罗将军,能文能武,想来一定也长于法吧!”
这话显然切中罗东的命门了,他现在能吟诗作词,或许还能背几篇古文策论,但是谈到写,那可是头痛的很,毛笔字倒也能写上一写,毕竟前世倒也练过几年,谈不上法,至少能让人看得不算很丑吧,不过这繁体字,确实让他头痛很久了。
“韩大人太高看在下了,我倒是读过几本,不过谈起法,那可是一窍不通啊!”罗东非常诚实的说道。
韩元吉自然还当罗东确实在谦虚,不过他今日另有其事,打住话题说道:“罗将军,今日找你来是另有其事,你除了提供的那些情报外,还有没有什么新的证据,能证明金国的异动呢?”
“那些情报可是非常详尽了,还不能说明问题?”罗东一脸诧异,此番送来的情报甚至还有何六子从密州搞来的征调部族青壮文的抄件!
“汤思退丞相已经就你提供的情报质问了金国使者,金国正使施宜生说不知此事,不过金国副使古里罕确认正在征调部族士兵,不过原因却是为了讨伐燕北契丹的反叛,”韩元吉不紧不慢的说道。
罗东感到颇为好笑,说道:“这金国使者倒是很能牵强附会啊,那征调部族青壮的文上可写着征调十八州府兵马,为了区区燕北契丹那一两万叛军,需要如此动作?”
韩元吉点点头,这点他自然也是想到的,不过金国的这一说法,已经被汤思退用作佐证,毕竟很难说清楚这十八州府征调的部族青壮有多少,这方面的情报以现在宋军的侦查能力来说,几乎是不可能了解到的。
所以陈伯康想从罗东这里再挖出一些情报来,不过看起来罗东似乎也无法提供更多的有价值的情报,毕竟即使在金国境内的沂州军,那要打探到这些绝密消息也是很困难的,看来还要指望前去出使王纶能带回来更多消息。
想到这里,韩元吉淡淡一笑,说道:“罗将军,你千里送信已属不易……”
此时,罗东却猛的想起什么来了,他突然开口问道:“韩大人,你前面说到,金国正使是――施宜生?”
“对啊,真是金国礼部侍郎、翰林学士施宜生,难道罗将军还认识此人?”罗东的问题让韩元吉颇为奇怪,这两个人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啊。
罗东自然不认识这姓施的老头,不过这后世千年的信息让他知道了这老头,这老施同志那可是后世留名的好同志啊,千年后世的谣传是这样的,老施在金朝混的如鱼得水,在金国有家有业,还当了大官,现在看起来确实符合史实,礼部侍郎、翰林学士,起码算三品大员啦。
不过老施同志却是个绿色和平组织成员,坚决抵制海陵帝完颜亮这种帝国主义分子的阴谋。他可不像那些当面顶撞海陵帝的人那般弱智,据说,尚左丞、契丹人耶律安礼劝谏海陵帝不要南伐,被当庭杖毙,御医祁宰入宫为元妃诊视,结果嘴巴没把牢,多说了两句谏阻南伐的话,结果被午门斩首。
海陵帝完颜亮名义上的老妈,皇太后徒单氏也是反对南侵,跟完颜亮那娃说了,他不爱听,她又去跟枢密使仆散忽土谈论这话题,结果完颜亮这娃就让手下侍卫杀了皇太后,这下子世界终于清静了,即便脑子进水的人,也不会再来跟皇帝谈论这个话题了。
于是乎老施同志就想明白了,趁着到宋朝出使的机会,向宋朝官员透了透风,更要命的是,老施同志回去之后还不怕死的跟海陵帝实说了,俺去宋国的时候,已经把你老底给泄了,结果可想而知!不过老施同志却因此成了后世某著名戏曲曲目的猪脚!以至于罗东这种国粹盲也都知道一些他的故事。
罗东也很意外,没想到自己能碰上这位前来出使,那不是等着自己去打探消息嘛!他心中暗笑。
当下自然就有了主意,起身来到韩元吉旁边,轻声说道:“韩大人,这施宜生在下倒是不认识,不过我倒是意外从一位可靠的好友那里了解到,此人历来对我大宋亲善,常有怀念故国的心思,若是我们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确切的消息。”
韩元吉嘴巴张得老大,就差一巴掌把罗东当苍蝇拍死,有这么样搞情报工作的嘛,直接去找对方使团正使打听绝密情报!也亏你想得出!不过这会儿到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心里念叨着,那位出使金国的王纶不知道过了淮河没!
“罗将军,这可不是儿戏,若是对方给我们虚假的情报,那不是更糟糕嘛!”韩元吉对于罗东的异想天开有些吃不消。
“韩大人,我只是提议而已,不过对于这施宜生的消息,我倒是有**成的把握是可信的,若是能由朝中重臣出面,或许可以试探出一些消息呢?”罗东对这件事倒是颇有信心,后世盖棺定论的事情想必**不离十吧,自己也正好沾沾历史的光,坐下诸葛神算。
韩元吉想了想,这倒也是一个可以尝试的途径,毕竟就算毫无结果,也未必有什么损失嘛,不过对于这位罗将军的异想天开,他倒是见识了,头痛之余,让罗东先回去,告诉他明日来找自己,普安郡王那边要找你去一次。
罗东见韩元吉对自己非常出彩的主意似乎并不欣赏,不过细想想,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是任何理由,可以说服自己相信这主意会成功,他暗笑几声,这需要理由吗!
除了兵部衙门,罗东沿着宫城厢的大街慢慢闲逛,却听到后面有人叫他,这让他十分的惊讶,要知道现在整个临安,他认识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而且多数都是进衙门里办事认识的,能朝自己看已经是赏脸了,又怎么会跟自己打招呼呢!
转头才发现,确是兵部衙门里的万录事和卢录事,这两位红光满面,想来是心情极佳,远远的就和罗东招呼上了,对于这两位蓬勃的热情,罗东很自然联想到了那两幅字画,看来这送礼的效果不错。
万、卢二位录事此时确实非常愉快,各自分到一卷字画后,反正衙门里出入是很自由的,他们立刻拿去礼部下属的画院找人鉴定,结果确定是前朝黄庭坚和晁补之的真迹,而且看上面的印戳和题跋,说是大有可能是前朝宫廷流出的,这让两人颇为惊讶,看到送礼之人,自然笑容更盛了。
罗东倒是不知道这些细节,否则估计他也要肉痛一番,皇宫内所藏的玩意,那可是后世国宝的标准之一啊,不过两位录事的态度,倒是让罗东颇感物有所值,前面卢录事倒是没说上话,这会儿倒是顺路聊上几句。
聊了一会儿,两位录事大概感觉有些无功受禄,卢录事故作惊讶的问道:“罗将军,你这套甲胄也颇为陈旧了,御前军器所我倒是有熟人,改天罗将军去走一圈,只要花点小钱就能弄一套御用锁子甲了!”
御前军器所,这名字一听就是非常的牛X啊,一下子就吸引了罗东,他马上改变了回宅子的主意,说道:“万录事、卢录事,在下与两位大人意见如故,我们不妨去前面酒楼稍坐,不知道两位可有空闲!”
若是平日里,万已莫和卢丁仪绝对不会和这下面来送文的军将有任何交集的,不过这两日看到韩侍郎对这位罗副将也是颇为客气,加上罗东送的不轻的礼品,两人立刻口称无妨,至于地方,这两位倒是熟门熟路,转过两条大路,就来到一处雕梁画栋,颇为气派的酒楼。
这酒楼外挂的招牌上写着“奇品阁”,看起来未没比天街上那些个的酒楼豪华,进了酒楼之后,里面倒也不大,不过在一扇侧面处却有数个伙计站着,看那架势更多的是盘问客人,而不是迎接客人,罗东暗暗奇怪,难道这里还有另有天地?
果然,到了近前,那扇门可是关的死死地,万已莫上去出示了一个什么东西,门口伙计的态度立刻就转变了,轻轻敲门后,才有人开门,到了里面,装饰风格却是大变,和普通酒楼那等市侩、豪华的风格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子儒雅的意味。
可是再美丽的装饰也比不上这里的女人,罗东随处可见花枝招展的美女,让人都有目不暇接的感觉。这后院十分的大,美女绝对不少,可是里面的客人却并不算太多。
看到罗东略显惊讶的表情,万已莫颇有些得意的介绍道,“罗将军,这里只对各府官员开放,若非熟识之人引见,那是绝对进不来的,这里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安静,别小看这酒楼,这周围高墙大树的,实在是闹中取静的绝佳场所,朝中各府的官员都喜欢到这里来议事,也方便碰头。”
哦,罗东这下也也算明白了,原来这应该是临安府各衙门官吏互相间搞**的地方,到了里面,这会儿引路的不再是伙计,而是两个婀娜多姿的美貌少女,穿着倒是一点都不曝露,不过那身材却点缀的前凹后突,细腰扭动之间倒是风姿绰绰。
万、卢两位录事显然是此间常客,和引路的那个叫阿娇的少女一路上聊个不停,不过从中罗东倒是听到不少信息,看来这里是个来的可不光是普通官员,那个阿娇提到的名字中不乏各部侍郎、尚、学士之流。
到了内间,卢录事随口说了个女子的名字――“晴瑶”,说是这里的古琴最好的女伎,一会儿工夫,就看到一女子已经来到门口,衣白如雪,端是貌美如花。
这女人身穿雪白罗裳,耳垂竟然是两个完全透明的饰品,这让罗东颇为惊讶,发髻高耸,一枚玉钗斜插在上,更增高雅。
她的眉目如画也就罢了,可她最让人迷醉的却是动人的体态,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娇慵懒散,却又妩媚迷人。
这女子进来后只是微微打量了一下,罗东一看就是副武将的打扮,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就坐到靠窗的案前,旁边丫鬟意境碰上的一张古琴,叮咚之间,一阕百鸟朝凤绕梁而出。
对于这等养眼的美色,罗东自然是十分的欣赏,不过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欣赏美女,不过在这等氛围下聊天打屁,他也不禁有些嫉妒起这时代的**官僚,不过显然他有些误会了,这时代即便是卢、万两位录事,这收入也是十分丰厚的。
闲聊中,他简单换算了一下,若是以这时代的物价计算,那后市所谓高薪养廉,简直就是农民工的价码。不过罗东的提议,却很快得到两位录事的一致热捧,这是他的一贯做法,,只要有了共同的利益,对方才有可能成为自己的盟友。
酒过三巡,气氛渐佳之时,罗东开口道:“两位大人,日后我到有不少货物从北面过来,想在临安府弄家铺面,不过在临安府,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说实话,这几日与两位兄台那是一见如故,不知道万兄、卢兄可有意?”
第175章 番商
说到这里,罗东主动为两人倒上一杯酒,不过显然这两位很在意罗东这个消息。万已莫和卢丁仪对望一眼,显然对于这突然掉下来的馅饼十分意外,他们两个录事在兵部里其实属于那种最不起眼的人物,说白了,也是兵部低层的小人物,只有埋头干事的份。
而其他那些能钻营、会拍马的早就升上去,整日喊着日理万机,却时时刻刻能忙里偷闲,他们两个也只是埋头做好本分之事的能耐,偷闲自然是相对的少一些,所以兵部里也就韩侍郎看他们吃苦能干的,还有些看中,其他人则当他们脑子不开窍而已。
罗东示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两人官运上未必亨通,不过的脑子丝毫不笨,这北地的货物,现在临安府那可是紧俏货色……
万已莫先开口问道:“罗贤弟,这店铺和人手说实话不难,只是我和老卢公务已经很忙了,恐怕没时间吧!”言语间,已经把罗东提升到贤弟的位置了。
罗东心中腹讥了一通,上班都能跑出来喝花酒,听小曲,还公务繁忙呢,这繁忙也是相对而言的吧,兵部门口那帮子衙役每天也不知道让多少人吃闭门羹,不过脸上还带着惊喜说道:“诶……这等闲杂之事那用两位大人来处理!两位大人肯出面,那就解决我大问题了!”
连哄带骗之下,很快一份皮包公司的合约被罗东策划下来了,至于这家名为北方贸易的皮包公司,什么时候开张、卖些什么,万录事、卢录事都听到糊里糊涂,反正是卖北面来的上等货物。
不过看到罗东大方的出手一下子给两人各一成的利润额度,两人都毫无意外的认为,这等慷慨的朋友那有不好好结交之理。至于罗东提出的要去军器所和作院看看,另外还想招募几个工匠的想法,当下,卢录事就拍板,他出面改日请工部几个录事和员外郎来摆平这事情。
双方皆大欢喜之余,罗东自然对这次临安之行的有了更多的期待,只是他们两个没注意到,晴瑶有意无意的瞟过几个。
从奇品阁里出来,已经过了晌午,罗东无所事事,倒是想起来前几日陪赵紫真逛街的时候,在西二厢那里看到过一大片商户都是出售番商舶来的玩意,不过赵大美女只喜欢看那些个新奇的挂件,他都没机会仔细看,便打定主意去哪里看看。
逛到快傍晚了,罗东几户每个番商的店铺都进去转上一圈,不过在这边,除了看到那些个玳瑁、香料一类的舶来品外,他并没有找到任何感兴趣的东西,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他还是找到另外一件让他感兴趣的事情,这里的番商人数确实众多,而且大多数人都精通汉语,罗东与他们交流完全没有任何困难,这些商人的来历更是千奇百怪,有些还是他听说过的地方,比如高丽、渤泥、占婆之类的国度,另外一些国家则是闻所未闻,什么三岛、东冲骨刺国、雅达瓦国、朱罗国之类的,真是闻所未闻。
罗东到这里来逛一圈,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现在没找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倒也没什么失落,一圈逛好,走出最后一家番商的店铺,看看天色不早了,准备回家了。
这时候,他很奇怪的看着大街对面两个瘦矮个子的男子,他们正远远的冲着自己招手,然后其中一个男子匆匆跑到面前,问道:“这位将军,我的父亲想请你过去,是否……可以?”这年轻人的汉语还算不错。
罗东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问道:“你是那里人?”
“将军,我们是来自遥远的黑衣大食国!”
“大食国?穆/斯/林?”
那年轻人见罗东也知道自己的国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正是,不知道将军是否是想在这里购买宝刀?”
这对父子观察罗东有好一会儿,两人见他是一副武将打扮,倒是上了心,见他每家商铺都进去,但是每次都空手而回,所以主动上来搭讪。
“宝刀?”罗东对于这个还有些意外,毕竟这时代最发达的文明,那块阿拉伯的大地倒算是一个,源于罗马和希腊的文明,虽然在欧洲淹没在野蛮的中世纪中,不过在阿拉伯这片土地上倒是生根发芽了。
“将军,请随我来!”看到罗东有些感兴趣的意思,这矮个的年轻人立刻邀请道。
“前面带路吧,你叫什么名字?”
“将军,我叫阿卜杜拉?阿里,那是我父亲阿卜杜拉?哈迪”,这青年恭顺的说道。
阿卜杜拉,罗东自然知道这阿拉伯最普通的名字之一,那是仆人的意思,这阿里,那就是真主啦,这玩意是个人都知道,这年轻人的名字在阿拉伯世界那可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真主的仆人,至于他老爹那是什么哈迪,是啥玩意,罗东倒是没想起来。
“真主的仆人,那哈迪,阿拉伯语是什么意思?”罗东有些好奇。
这年轻人对于罗东还知道这些奇怪的知识,也是十分的惊讶,忙恭顺的说道:“将军,你真是博学,哈迪是汉语向导的意思!”
“向导的仆人!”罗东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倒是也不露声色。
这阿里的老爹哈迪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这阿里也都二十多岁,他老爹也就四十岁不到的样子,看起来铁定是早婚嘛,罗东暗中嘀咕了两句,大声问道,“要带本将军去哪里看宝刀?”这气势倒是颇为嚣张,龙精虎猛之下很有些威严。
那中年人忙跑上来,罗东这下看清楚两人的相貌,倒是有个几分相似,不过以他东方人的眼神,实在是分辨不出这中东人的相貌,都是留胡子的模样,怎么看都差不多。
阿卜杜拉?哈迪拱拱手,倒是十足的汉人模样,恭顺的说道,“将军,我们有家小店就在前面,您跟我来!”
两人前面带路引着罗东转到旁边一条小弄堂里,罗东倒也不担心这两个人大白天想打闷棍什么的,因为转到这里面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里面到有许多的汉人和外籍人士都在这边摆摊经营,往来买卖东西的人倒是不少,看这里的情形,虽然比不上外面那些商铺热闹,倒也是人来人往的。
“将军,朝廷规定番商都要到榷场里交易的,这里都是本地商人去收购船员捎带的私货,所以价格更低廉,而且常有不寻常的玩意!”阿里很热情的跟罗东介绍着。
这玩意不就是走私货嘛,没想到宋朝的海贸已经发达到这个程度了,也走私的玩意都有市场,罗东自然不知道,宋代各市舶司的榷场交易是十分严格的,番商到了之后,所有货物都被封存,由市舶司官员上船清点后,所有货物各取一成,再让他们进榷场交易。
若是有隐瞒和偷偷夹带货物的,轻则罚没大批货物,重则整船被扣押,船主还要吃官司。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船员各自携带的少量物品,这就很难区分是自己的,还是货物,所以市舶司对这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船员能夹带东西有限的很,这市场中一部分是来自市舶司榷场的货物,还有就是船员夹带的杂七杂八的玩意。
罗东跟在阿里后面,一路上眼光扫过两侧的摊贩,突然间一个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示意阿里等一下,然后来到这摊位旁边,这是一个贩卖杂物的摊位,上面乱七八糟的各国制作的大小物件不少,小到酒杯,大到烛台都有,不过看式样十分陈旧。
不过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旁边有一麻袋的,罗东来到摊位前面,摊主是一个面孔通红的胖老头,看模样也不是汉人,见罗东这打扮,倒也知道是军中将领,忙招呼道:“这位将军,可看中什么东西?”
罗东自然明白这讨价还价的诀窍,若是上来就提到自己要买的东西,难保这老头漫天开价,便随手拿起几个青铜酒杯问了问价钱,而那个哈迪和阿里父子两个也恭敬地站他旁边,显然很好奇这将军要买什么东西。
这胖老头一脸诚恳的态度说道:“将军,这是三佛齐捎来的货色,虽然有些旧了,不过做工很好,是当地皇室御用的,若是将军喜欢,我给你打个对折,100文一个。”
看着这胖老头一副诚实的表情,罗东自能暗叹,看来这商人自古都是一模样,这做工粗糙的小酒杯居然在他嘴里就变成了皇室精品,估计这玩意也就最多十几文而已,不过他意不在此,拿起酒杯仔细看了看,问道:“这上面很脏,可有废纸!”
胖老头一听,随手从那麻袋中拿出一本来,撕下一张来递给罗东,罗东接过来擦了擦酒杯,又放下来了,拿起那本说道,哈哈大笑道:“老头,这是什么废纸啊,看看纸张倒是不错,给我拿回去擦擦刀剑不错。”
哈迪父子和胖老头鄙视的目光扫过罗东无知的笑容,他们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来,胖老头还是笑容满面的回答道:“将军,这些都是海外番商那边流传过来的籍,不过这边很少有人爱看,也看不懂……”
“噢……原来还真是废纸啊!”罗东大咧咧的笑道,一副自视高明的样子。
胖老头话没说完,给罗东一插嘴,差点给噎住,忙轻咳了几声,说道:“将军说的废纸,那自然是废纸啦!”他眼珠子一转,又说道:“若是将军再我这里买上些东西,这些废纸送给将军也无妨?”
这些籍本来就是胖老头在船员那边收购小物件时顺便从船上搜罗来的,根本不花钱,上面的文字更是千奇百怪。
罗东啪一拍那个木头摊位,差点把摊位给打翻了,吓了胖老头一跳,“大胆,你竟然敢愚弄本将军,你这几个杯子做工这么差,也要100文!”
胖老头吓一跳,还当罗东要当街打架,弄了半天要讨价还价,心中也是暗叫麻烦,这军将怎么这般粗鲁,还价用得了这么大嗓门嘛,忙陪着笑脸说道:“将军,这杯子做工不错的,要不你看能给多少钱!价格合适,就卖给你了!”
“50文!这几个我都要了!”
胖老头脑筋急转,快速的算计起来了,虽然50文赚的不多,不过一下卖出去几个,倒也是不少钱,只是这一麻袋废纸,胖老头有些害怕罗东的火爆脾气,生怕说错话,真把他的木头摊位给拍翻了,“将军,最低70文了,70文的话,这废纸就送给将军你才擦刀剑了!”
罗东又举起了巴掌,看的怕老头心头一惊,没想到这次巴掌是轻轻的落下了,“行,帮我把这袋子废纸搬回去!”说罢,罗东把几个小酒杯收拢到袋子里,扔下一串子铜钱!
胖老头眼睛一黑,心想,今天这钱还真不好赚,若是不答应,估计这军将又要拆自己的摊位了,想了想,说道,“将军,你稍等,这袋子可不轻啊,要不老汉帮你去雇个人吧!”
旁边的阿里忽然说道:“老苏哈里,你给我20文,我帮你送这袋子吧!”
胖老头跟这阿里自然不客气,两人讨价还价之后,以13文成交,阿里拿了钱,立刻把那袋子抗在肩膀上,对罗东恭顺的说道:“将军,我们的小店就在前面了!”
罗东心中暗暗好笑,这一麻袋也不知道是不是废纸,不过看起来,这个小小的地摊市场倒是日后要安排人来经常光顾。
再往前面走了一百来米,这边出现了几排小店铺,罗东跟着走进了其中一家,里面出来一个蒙面的阿拉伯女子,朝着哈迪说了几句话,罗东反正一个字没听懂,别说古阿拉伯语,就算是现代阿拉伯语他也一句不知。
哈里请罗东在座位上坐下,那女子立刻端上来茶水,倒是正儿八经的绿茶,而不是罗东想想中的奶茶,哈里问道:“将军,我这里有几把弯刀,将军可有意看看!”
第176章 大马士革钢刀
关于这阿拉伯的利刃――大马士革钢刀,罗东自然是知晓的,在后世描写十字军东征的史诗大片之中,可没少描写过这种锋利的武器,而在中国,这武器又有另一个名字――乌兹宝刀或者是镔铁宝刀。
这大马士革刀之所谓闻名于世,得益于它独特的锻造方法,罗东看过一些介绍的文章,大马士革弯刀独特的花纹竟然是由无数肉眼难看到的小锯齿组成得,因为大马士革刀刃的密度不同,形成了小锯齿。正是这些小锯齿增加了大马士革弯刀的威力。
罗东看了看哈迪父子俩,点点头。
阿里这会儿已经从里面捧出来两个长条的木盒,恭恭敬敬的放在罗东面前的长桌上,哈迪示意罗东可以打开来。
对于这里能买到乌兹钢的宝刀,罗东其实并不相信,不过既然哈迪父子俩以乌兹刀的名义贩卖,想来是东西不会太差,若是价格合适,他倒是不介意买上几把,这可是不错的礼物。
面前的这个盒子也就一米多点的长度,虽然看上去颇有些异域的风格,不过罗东断定这肯定是后来配置的,因为这盒子看起来实在是非常的完整,一点碰擦的痕迹都没有,他轻轻的打开盒子,里面垫着一块浅色的丝绸,包裹着一柄前端弯曲的带鞘利刃。
罗东非常认真的观察了一番刀鞘和刀柄,然后才拿起弯刀,轻轻的拔出来,流光闪动,剑光如华,这柄阿拉伯式的弯刀确实十分的漂亮,刀面上涂抹着油脂,显然是保护作用,轻轻提起弯刀,这是一柄约莫90公分的长刀,刀柄的造型很普通,不过却设计了一个后世马刀才有的护手。
哈迪看到罗东的表情,马上介绍起来了,“将军,这可是上好的乌兹钢刀,你看这刀锋,这做工,如何?”
罗东抬眼看了看哈迪父子两个,嘿嘿一笑,“哈迪,这刀是不错,不过却不是乌兹钢吧!”
哈迪倒也未见多少惊慌之色,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将军,这确确实实是乌兹钢刀,只是铁制稍差,所以只有少许花纹!”说罢,他指着这柄弯刀上的几处不太明显的纹路。
乌兹钢刀的名气之大,以至于在后世研究这玩意的文章可不少,罗东虽然没什么兴趣做研究,不过也是看过些资料,也算长长见识,细看之下,这柄弯刀虽然刀身上有些花纹,不过和他见过的乌兹钢刀上的花纹差别很大。
不过他自然知道,乌兹钢又称为结晶花纹钢,后世研究,这应该是某种奇特的锻造方法而成的,而乌兹钢刀的花纹形成的,是因为这钢之中存在两种性质不同的材料,亮的地方是高硬度的高碳钢――雪明炭铁,暗的地方则高韧性的低碳钢――波来铁。
这种奇特的组合,使得乌兹钢刀的刀面上会有各种奇异的花纹,而且使得乌兹钢刀具有非常锋利的刀锋,而事实上,自北魏开始,就有乌兹钢刀传入中国,而所谓的“镔铁”正是当时候波斯语翻译而来。
他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依旧是一柄一个式样的弯刀,做工一样的朴实,不过拉出弯刀之后,在暗白相间的刀身上,罗东看到了发丝般的刀纹,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多,却比前面一柄刀要多上很多。
“这柄刀还不错,”罗东轻轻弹了下刀身,发出清脆的叮叮之声,他抬头看了看哈迪,问道:“难道只有这个品质的嘛?”
“将军,这刀已经非常锋利了,难道将军还不满意?”哈迪有些意外的问道。
罗东拿着弯刀,边看边说,“这柄刀确实不错,不过不是征战用的宝刀,据我所知,乌兹钢刀有着雪花纹、发丝纹、波浪纹、网纹和天梯纹,不知道这柄刀上的刀纹算那一种?”
乌兹钢武器特有的刀纹,是因为铁矿产地和冶炼、打制方法中的差异造成的,当然其中以天梯纹最为著名,在刀剑的身面上横亘数道波浪形花纹,使得整把刀剑就像一道登天的天梯一般,后世又称之为默罕默德纹,属于最精品的乌兹钢刀。
听到罗东这么详细的问题,哈迪神色尴尬的站在那里,平日里,有买家来看货,这两柄刀拿出来,那绝对是能夺人眼球的,都能卖个不错的价钱,没想到这位军将看起来确实识货的很,对乌兹钢的花纹都说的这么清楚。
想到这位将军的臭脾气,不禁有些惊慌,哈迪偷偷瞟了一眼罗东,好在现在看起来,这将军似乎没有爆发的前兆,想了想忙解释道:“将军,小店只有这品质的乌兹钢刀了,若是将军想要,我倒是可以便宜点卖给将军!”
“噢……哈迪,你这刀平日里卖多少钱?”
“四……三贯半,”哈迪显然想赶快打发走罗东,开价都降了不少。
这价位显然不高,即使这两柄弯刀算不得乌兹钢刀,但也是不错的武器,却只要三贯多,也就是二两白银,罗东不禁有些奇怪,想起来水浒传里杨志卖刀,卖的就是镔铁刀,那可要卖三千贯来的,心中一动,猛的想起什么,难道……
罗东指着桌上的弯刀,问道:“哈迪,这样的钢刀,你有多少!”
这问题显然让哈迪有些惊讶,他平日里卖这钢刀也就偶尔能出手一把,没想到今天来大买家了,想想这钢刀的利润虽然不高,不过能批量出售,那可也是一大笔钱啊,一时间也是颇为激动,“将军,要现货的话,只有个四把,不过若是将军能等个把月的话,能现做几十把是没有问题的!
这回答显然也让罗东大为吃惊,这些钢刀显然都是打制后从未使用过的,听着哈迪的口风,这些武器竟然是在本地打制的,他不露声色的问道:“哈迪,像你这个小铺面,一月能赚多少钱?”
哈迪一愣,也不明白罗东问这个干啥,不过装穷那是人人本性,忙苦着一张脸说道:“将军,见笑了,我这小铺子一个月也就弄个几贯钱糊口而已!”
罗东斜眼看着这家伙脸上的表情,也猜到这厮肯定打折扣了,不过想来差距不会太大,要不然前面阿里也不至于为了十几文钱,接下背的力气活。
他盯着哈迪,然后看看阿里,不紧不慢的开出了条件:“哈迪,你若是能打制出真正的乌兹钢刀,我可以每月出20贯工钱请你到我军中做事!若是能在工艺上有所改进,就算日后想走仕途,也并非不可能!”
显然罗东开出的价码太出乎哈迪的意料,他舔了舔舌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将军,你的条件实在是太优厚了,不过是在是抱歉,你看到的钢刀已经是最好品质的了,这也不是我打制的,是我弟弟打制的,他在来大宋之前,在耶路撒冷的经营一家小铁匠铺!”
罗东终于套出了他所想知道的内容,“噢……我能跟你弟弟谈谈嘛?或许他会有兴趣呢?”
想到自己这个懒散的弟弟终于可能为家里赚到不少钱了,哈迪都有些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弟弟卖掉的意思,忙带着罗东来到自家的后院。
哈迪的房子显然还算不错,前门开店,后面住人,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一侧角落里搭着一间小作坊,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正躺在一个躺椅上呼呼大睡。看到这情景,哈迪忙为弟弟辩解道:“将军,我弟弟这打制的手艺在圣城也是很不错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临安城,我弟弟打制的弯刀只能有外面那两柄刀的品质,曾经开了一家铺子,却经营不下去!”
罗东听到这信息,有些意外,想了想,也想明白一些,这大有可能是因为铁矿石和原铁的差别,用国内炒钢法炼出来的铁,有可能只能制成像日本刀那种高碳钢刀,而说起来,那两柄刀的光泽度,还真跟日本包钢胴刀颇有些类似。
不过无论如何,他觉得这阿拉伯人有收罗的价值,而在他的印象中,在后来的元代、明代都曾经出现过官办的乌兹钢作坊,不过由于技术失传、战乱等原因,最后国产乌兹钢也和唐刀一般最终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哈迪已经把那男子叫醒了,恭顺的向罗东介绍,这是他弟弟阿卜杜勒?哈格,意思是真理的仆人,哈格显然很意外罗东的出现,哈迪显然正在把事情原委告诉他弟弟,两兄弟用阿拉伯语交流了好一会儿,看到哈迪的表情,显然哈迪没能说服他弟弟。
“将军,我弟弟说他可能再也打制不出大马士革刀了,这是真主对他远离圣地的惩罚!”哈迪有些无可奈何的对罗东说道。
“你弟弟能说汉语嘛?”罗东问道。
“将军,我听得懂!”哈格忙起身施礼,躬身说道。
哈格站起来,罗东到是颇为意外,他这身材起码比哈迪高大上一倍,倒是个十足的壮汉,想来饭量也不小,现在又无所事事,打制的这钢刀也销路不好,怪不得哈迪想尽快把这个弟弟卖掉呢。
“哈格,我非常肯定的告诉你,这不是真主对你的惩罚!因为我或许知道你为什么打制不出大马士革刀的原因,”罗东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话显然让哈迪意外,也让哈格大吃一惊,他一直困惑的问题,罗东竟然说或许知道,立刻焦急的问道:“将军,能否告诉我是何原因?”
罗东嘿嘿一笑,说道:“这原因其实很简单,你在圣城所用的铁矿石冶炼出来的铁料和临安的铁料完全不一样而已!”
这道理对于现代人罗东来说是很容易想到的,不过这时代的铁匠,如何分得清这两块熟铁之间的不同,尽管哈格也用过各种方法打制,始终无法再打制出大马士革弯刀,而罗东点破的道理,让他恍然间意识到,事实似乎正是如此。
罗东丝毫没有隐瞒这个道理,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哈格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完全没有可能去寻找新的铁源,毕竟他只是个铁匠,而罗东恰恰掌握了一些重要的资源,山东之地,那可是中国最大优质铁矿生产基地,就在沂南,就有后世一个著名的铁矿,要从哪里精挑细选出符合乌兹钢生产的原材料,那是大有可能的。
看到罗东的诚意,哈迪、哈格兄弟很快就同意了罗东的邀请,毕竟这种高薪对于一个普通铁匠来说,即便是开铺子做老板,那也是很难赚到的,哈迪决定继续经营这个店铺,等哈格在罗东这边安置稳妥后,在考虑其他事情。
罗东也看中了哈迪父子两个,让他们代为在番商和往来的水手中物色精通阿拉伯语和汉语的人物,若有这等人物,他愿意给予高酬劳雇佣,另外,罗东慷慨的支付了一锭10两个银子,作为这项招募人物的先期酬劳,对于今天收购的那一麻袋,他也委托哈迪父子,看到这里有番商带来的籍,尽量帮助购入,当然重复的就不需要了。
这下哈迪才明白,罗东原来要那一麻袋籍另有企图,他们不禁大大怀疑其这个将军的粗犷表现,不过现在他们因为罗东的关系,这境遇可谓是一下子大有改观,除了对罗东绝对的信服外,实在没有第二种念头了,只想着尽快把罗东这边安排的活做好。
当罗东和哪一袋子回到宅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意外的在宅子里看到来串门的李公佐,这厮正和杨毅聊的热乎呢,不过一院子人看到那个麻袋时,基本都被雷到了,就连自诩多才的韩仪非常兴奋的翻了下几本后,都彻底的抓狂了。
粉丝韩仪非常激动的询问罗东,“将军,这些你也能看懂?”
“一个字都看不懂”,罗东镇定自若的回答道!
众人皆倒……
第177章 北冰南争
【先补上昨日的,嘿嘿,晚上还有一更!】
罗东虽然一本书都看不懂,不过这一个晚上,他还是非常认真的翻阅了这一麻袋舶来的书籍,其中他发现一本书上画着很多几何图形,虽然看不懂文字,他还是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本数学几何学书籍。
不过以他文盲般的翻书结果,这成为他唯一的成果,其他书他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这一大堆书,还是让他颇有满足感。
第二天一早,罗东由于熬夜翻书,早上有些睡过头了,结果被罗粉韩仪匆匆叫醒,说是兵部韩元吉大人派人来找他过去,说是有急事。
罗东一阵郁闷,这个老韩同学也不急着把自己送来的奏章和公文给批复了,自己只得继续在这边等着,还三天两头没事找自己去问话,问话也就罢了,也不介绍些个高层人物,让自己有机会抱抱大腿,不过部委级领导召唤……
他飞快的梳洗完毕,来到兵部报道,这几日经常露面,现在兵部的大门倒是对他敞开着,门口的衙役都很客气的冲他笑笑,让罗东心情好了不少,虽然韩元吉的大腿他还不确定是否抱上了,显然这效果还是不错的。
到了里面,万已莫还在,卢丁仪却不知道溜哪里去了,看到罗东后,万录事乐呵呵的上来跟他打招呼,“罗将军,韩侍郎今天又对你大加赞赏啊,看来罗贤弟前途无量啊!”
“万兄,不知道韩侍郎找我有什么事情嘛?”罗东心里还有些不放心。
“罗贤弟,我估摸着九成是好事,韩侍郎一早来了,就春风满面的!说然你来,就进去见他,你赶快进去吧!”
罗东转到后面韩元吉办公的厢房外,马上就被叫进去了,他细心观察了一下韩元吉的表情,这位大人似乎心思并不在自己这里,示意他坐下后,还在伏案疾书,足足有小半个时辰,韩元吉才写好。
韩元吉递过一张纸给罗东,说道:“你看看这首诗!”
让自己品诗,罗东有些纳闷,不过还是接过来纸张,上面写着一首五言诗:
北国朔风吹,
冰雪夹沙来;
南疆景色秀,
争春待梅开。
这首诗以罗东眼光看来还算不错,起码罗东是做不出来的,轻轻吟诵一遍后说道:“韩大人,这首诗不错,颇有意境!”
韩元吉一脸黑线,定了定神说道:“罗将军,你的那个宴请金国正使施宜生的办法昨日经过陛下批准后,由普安郡王出面邀请,正使施宜生和副使古里罕都出席了,史学士与施宜生相谈之下,也是颇为敬重此人,不过由于古里罕一直在旁边,施宜生与史学士吟诗时,做了这首诗!”
罗东一愣,又仔细看了看这首诗,很快就发现了,这显然是一首藏头诗,取每一句第一个字就是“北冰南争”,这意思太直白了――“北兵南征”!很显然,他这种诗盲都看懂了,韩元吉自然也看明白的。
“韩大人,这‘北兵南征’之意,大人一定也看出来了吧!”
韩元吉点点头,认可了罗东的判断,说道:“我已经拟好条陈,叫你来,就是让你我一起去见普安郡王!”
两人出了衙门,早就有马车等在门口了,韩元吉显然颇为着急,路上还催促了马夫几回,也就一盏茶功夫,到了普安郡王府。
递上名刺后,王府门口的侍卫直接就放行了,说是普安王早就关照过了,史学士和陈大人都到了。
罗东看了看这大门,想比后面机关大院的门可大上不止一号,从外面也看不真切,反正这王府的规模大的惊人,一路上穿越了好多重门户和院落,才来到一处大殿,远远的他已经看到大殿上坐着六七个人。
到了里面,上手穿着紫色袍子的,正是那回在酒楼上碰到的公子,两人施礼后,旁边有侍女端上座位,罗东坐在末位,斜眼观察堂上的众人,其中陈俊卿他是认识的,史浩他不认识,不过那可是如雷贯耳,帝师、一门三丞相,这在后世可是鼎鼎有名的。
他注意到坐在陈俊卿上首的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此时也正转头观察着自己,这时候能坐在陈俊卿上首的,论官职算下来,应该就是史浩。罗东现在基本断定这赵瑗必定就是日后的宋孝宗赵?,至于这名字……他想,或许是自己蝴蝶效应的原因吧。
普安郡王赵瑗见罗东来了,见到自己却没显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开口问道:“罗副将,前番在酒楼之上,难道你已经认出我的身份了?”
罗东侧过身子,微微躬躬身,说道:“殿下,那倒是没有,不过下官也猜到殿下定然是尊贵无比的身份!”
“噢……今日招你来,是另有要事询问于你!”
“殿下,请讲!”
“韩侍郎言,这宴请施宜生之事是你提议的,这可是大功一件,此事陛下定然另有封赏!”赵瑗神色平静的说道。
“殿下,我只是胡思乱想而已,这功劳可谈不上……”罗东表现得很谦虚。
赵瑗眼光闪动了几下,心中对于罗东这态度到有了几分赞赏,在文人眼中,军中将领那都是粗俗之人,有功劳哪有不要的道理,看起来这罗东倒确实是有些名堂,心思一动,问道:“听韩侍郎说,你还精于政务,不知道罗将军师从何人?”
“殿下,在下年幼之时,父母皆死于战事,我随家师在山中隐居多年,少年时常与家师在各地游历,年前,家师仙逝,我才下山投了沂州军,对兵法、地理、杂学略有涉猎!”罗东现在对于自己的出身来历那是了如指掌,说出来都跟真的似的。
下面坐的几个文官都神色古怪,罗东这来历倒是有几分神秘色彩,赵瑗则更为好奇一些,毕竟他自小就在临安王府内长大,所学所见颇为有限,而罗东所提到的兵法、地理、杂学,在这时代可是属于比较另类的学问。
所谓兵法,绝非孙子兵法这些书本上的东西,更多的是行军打仗的内容,在这时代,都是所谓将门一脉相传的机密,而地理更是玄妙的东西,为将者当知天文地理,这只是存在于演义中的东西,事实上宋代已经出现了比较正规的地理测量方法。
所谓制图“六体”之法,更是在宋朝被发扬光大,宋朝已经具备了绘制海图的能力,只是这种事情,显然不是由民间来实施的,而官方虽有有人掌握这些技能,更多的只是用来绘制地方上的地图,而没有什么军事利用的价值。
赵瑗拿出一封书信,说道:“罗将军,听说你的兵法颇有造诣,淮南路指挥使李将军向兵部推荐你了!你又在山东与金兵交手过,与本王说说这金兵的战力吧!”
下面坐着的史浩、陈俊卿都有些惊讶,今日招罗东来本来只是想问问这施宜生的消息,毕竟这一次异想天开的提议,竟然得到了对方很明确的答复,这种情形虽然意料之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前往南京出使的王纶能得到消息的话,也是通过南京的汉人官员了解的。
没想到普安王又关心起金国战况来了,显然这是议题之外的内容,想来是对这罗东颇有好感吧。
罗东想了想,却说道:“殿下,此事,下官不敢轻言!”
听到罗东的回答,一侧的史浩、陈俊卿和韩元吉倒是非常惊讶,这纸上谈兵那是最容易之事,这罗东却轻易放弃了,都转头看着罗东,想明白他的真正想法。而另一侧几位,都是普安郡王府的幕僚,这几个自然把罗东当成一个粗鄙的军将,眼神中露出一丝嘲笑之意。
赵瑗一愣,自己给他表现的机会,这罗东竟然这种态度,脸上顿时显出一丝不悦之色,沉声问道:“罗副将,为何不敢轻言?难道依你看来,金兵不可战胜嘛?”
罗东已然心中算计好了,起身施礼道:“殿下,海陵帝此人虽非无能之辈,却志大才疏,现在金国境内聚兵囤粮,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这已经是取败之道,海陵帝为人暴虐,残杀金国宗族,我料战事若起,毕定朝中有变,彼军已无人和之利!北兵不善水战,江南之地又不利于马匹驰骋,彼军已无地利!金国未战,而我已知其计划,已失天时!所以,下官敢立军令状断言,金国若敢越过淮河,必败!”
罗东言之灼灼,分析也很准确,天时地利人和金国现在可以说是一样都没有,最主要的是,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历史的轨迹,只要朝中主战派没有靠边站,金国要打败偏安一隅的南宋,绝无可能,即便是强横的蒙古铁骑,也是在与南宋交战了40多年后,才取得了胜利。
何况,自己既然来到了这时代,就要尽力去改变一些事情,而面前这位尚未确立继承权的普安郡王,无疑是自己最好的助力,借助千年的积淀,让赵瑗对自己另眼相看,无疑是自己最大的晋身机会,随意他毫无犹豫的断言了金国的失败。
赵瑗听了罗东的分析,显然非常兴奋,脸色都有些发红,正在消化他的分析之时,旁边史浩听了了微微点头,这时王府幕僚之一龙大渊转头问道:“罗将军,照你所说,我大宋军队厉兵秣马这二十年,足以收复中原失地了?”
这龙大渊是赵瑗的陪读,跟随多年,虽然谈不上是能干之士,但他和曾?都是赵瑗的亲信,倒也颇能了解普安王的心思。
罗东转头拱拱手,问道:“这位大人是?”
韩元吉忙介绍道:“这位是王府幕僚龙大渊先生、那位是曾?先生!”
听到介绍,罗东也知道肯定是赵瑗亲信,他自然不知道,这两位虽然有些小能力,但是后世的评价却十分糟糕,依仗的宋孝宗,这两个没少贪赃枉法,最后都被史浩弹劾出了朝廷,此时,他们的问话,更多层面上是代表着赵瑗的意思。
他起身施礼说道:“龙大人,绝非如此!”说罢,闭口不言。
赵瑗本来还颇为兴奋,这会儿听到罗东的回答,忙问道:“罗将军,此话怎讲,我大宋众将士厉兵秣马二十载,据我所知,各州精兵足有三十余万,可谓是训练精良,粮秣充足,兵强马壮,难道还不足以与金国一战?”
罗东暗想,这赵瑗看来确实是个能干的皇子,平日里必定很关心这些军政之事,倒也对宋军有些了解,不过很可惜,以他的历史知识看来,这大宋军队二十多年的厉兵秣马,倒是钱粮不缺,装备精良,不过这兵倒是变成了老爷兵。
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士兵,怎么可能克敌制胜,这话自己还不好说,说了那可就得罪了整个大宋的军界,自己日后可就没地方混了。
罗东想了想,答道:“殿下,战事若起,这胜败之间很难意料,所以当择机而战,而非为战而战!下官细读历史,却也知上溯三千年历史,都没有北伐而得天下者,所以下官以为,此举当充分准备,顺势而为方可成功!”
赵瑗对罗东建议倒是不置可否,不过罗东列举的历史事实,却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北伐的难度,事实上,罗东说的历史,在元代之前,确实是史实,元朝之前的四千年历史,统一天下的战事都是从北向南或者由西向东取得的。
而打破这一惯例的,唯一的一次北伐成功,那是明初朱元璋的北伐,大将常遇春领兵进取河南,最终击溃了元末的蒙古兵马,一举奠定的江山。
罗东这番言论一出,在座的几位朝中重臣都对他立刻另眼相看,要知道系统的了解历史,这在现代或许可以通过丰富的网络资源,很快能得到一些系统的概念,而在古代,即便是书籍丰富的太学,能找到的信息资源也是非常有限的。
这南北之争的断论一出,史浩、陈俊卿、韩元吉几个饱学之士细想之下,才发现罗东之言确实事实,东晋的数次北伐、元嘉二十七年刘宋的北伐,虽然在最初阶段都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最终无一不是以失败而告终。
第178章 机遇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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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东的一席话,用历史来说话,众人都颇有感触,赵瑗细想之下,也立刻明白了这番话的正确性,此时,他对罗东的看法已经大为改观,山东的奏章他是看过的,罗东起于微末,数月之间攻城略地,而且能侃侃而谈天下大局,分析政事利弊,这绝对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他是太祖一脉的子弟,被皇帝赵构招入宫中,认为养子,不过现在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皇帝赵构在立太子一事上依旧摇摆不定,现在虽然大学士史浩、右丞相陈伯康一系的大臣都颇为看重自己,但是在太子位置未立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赵瑗想清楚其中关节,也感到要实现自己想法颇有难度,便说道:“罗将军所言,小王细想之下,才知大有道理!难道这北伐之事,竟有如此困难嘛?”
这问题,显然在座的这些文官都想问,在座的大臣之中,史浩的态度一直是支持北伐,但是绝对反对急于北伐的做法,认为当先解决内部政事、再谈北伐,而陈俊卿和韩元吉那都是主战派,不过他们虽然没有领过兵、打过仗,不过却十分了解这兵事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
而赵瑗的两个幕僚,则更多的是赵瑗的喉舌,因为赵瑗是个十足的主战派,秦桧在位时,就多次与秦桧有摩擦,迟迟不被立为太子,这其中秦大人可有大功,当然皇太后韦氏不大喜欢赵瑗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殿下,这南北征战的利弊,其实诸位都知道,北方之人,长于骑兵野战,性习温凉,不耐暑热,利在秋冬时节;而南方之人,长于水战与守城战,利在春夏雨季。而北伐的关键之地,在于中原!”对于这我国冷兵器时代的地理之争,罗东那可是驾轻就熟。
赵瑗连连点头,招手示意旁边的侍女为罗东端上茶水!众人眼中都露出一丝羡慕之意。
“中原地区的地形和气候特点使得南北双方各享一半的利弊。南方之人多趁雨季而北进,但若是越过了黄河而向北继续深入,便会面临很大的不利;北方之人多趁秋冬时节而南进,但若是越过了淮河而向南继续深入,也会面临很大的困难。因此,在南北对峙比较稳定的时期,无论哪方主动用兵,其结果都只不过是在淮河与黄河之间来回拉锯。”
突入淮北,占领黄河一线,那就是恢复了大半江山,罗东这里坦言,南北之战在逐鹿中原之时利弊各半,显然让赵瑗有了几分希望,他立刻问道:“罗将军,这是不是说,收复中原大有可期?”
看到赵瑗期待的神情,罗东倒是挺想跟他说大有希望,不过想到之后几年的历史战事,宋军有大胜,也有大败,一方面是宋军的军事体制,另一方面是宋军无能之辈窃据高位所至,,这可不是自己可以议论的……
他略一思考,便答道:“殿下,我曾仔细研究东晋之北伐、元嘉之北伐,桓温北伐之时,由襄阳北上,出伊川,败姚襄,执周成,收复洛阳;刘裕北伐后秦,攻洛阳之战,也曾派兵从襄阳经南阳盆地北上,攻洛阳的南翼;刘宋元嘉二十七年的那次北伐,东路军溃败,西路军柳元景、薛安都等将连克弘农、陕城、潼关,并取得关中豪杰和百姓的响应与支持。”
罗东所说的历史,在座的几位大儒自然是知晓的,而看赵瑗若有所思,想必也了解,众人此时对罗东的看法已经彻底改观了,毕竟这分析天下大势的能力,绝对不可小视。
旁边龙大渊早已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会儿也禁不住问道,“如此大胜,已经突入中原,为何最终落败?”
“在下以为,南北之争,绝不可以黄河作为南北之间的分界线,若是这样,北伐则难以成功,纵观这些北伐之战,都没能守住河南之地,作为进一步击溃金国的凭资,一旦北方之军长驱而入,在这中原之地与北方之兵交战,则丝毫没有优势可言。”
罗东一顿侃侃而谈,听得在座的这些位都呆若木鸡,他列举的史实每一件都论证了他的结论,这自然不是他现在想出来了,在军事教材里,千锤百炼、引经据典都明明白白写着呢,他吃这行饭的,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很,他就差点想弄个视频教案,那才叫讲解清晰来的。
众人听的十分投入,罗东说完之后,都低头思考一番,赵瑗算起来也是年轻气盛,听了之后马上就有了想法,抬头问道:“罗将军,前朝多次北伐,也都是计划周密,却终告失败,不知道将军有何计划告我!”
罗东自然有计划可说,不过他明白,现在不是说这计划的时候,毕竟现在赵瑗只是个皇子,今天前面这些分析,都是对历史的总结,若是提出自己的日后战略,难保不会有人泄露出去,轻则影响自己日后计划,重则说不准给朝中某些人挑了刺对付自己,毕竟当朝皇帝可没打算和金国对着干。
他想了想,说道,“殿下,此等军国大事,我不便多言,不过我却有计划,假以时日,待我完善之后,再送呈殿下,可否!”
赵瑗看了看罗东,见他不在继续说这议题,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看了眼史浩和陈俊卿,两人都朝他点点头,于是话题一转,问道:“罗将军,小王与你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今日找你来,那是另有其事,金使施宜生暗送史学士的藏头诗,你有何看法?”
罗东站起来,应道:“殿下,此事我以为千真万确,我们在山东之地与金兵交战,得到的消息也多应证此事,我以为,此事我军当早过准备,金国人开战历来不会先知会我朝,应当早做防备。”
他心中好笑,施宜生的这段历史被后世改编为《北风紧》的名剧,自然是千真万确,当然戏剧中的结局和历史差的蛮大的,那是观众的需要,只要稍有常识,以海陵王完颜亮的性格,谁跑去告诉他,你的老底给咱泄了,岂会给你善终,事实上,施宜生最后是被海陵王烹死的,就是放锅里煮了……
赵瑗点点头,又赞赏了罗东几句,让他先退下,然后转头问旁边的史浩,“老师,你看这罗东如何?”
史浩现在也不过五十来岁,不过他在朝日久,又是皇帝赵构的同龄人,和赵构倒是关系密切。他微微一笑,看了看赵瑗,说道:“殿下,你想必早有定论了吧,又何必在问我这老头子呢?”
“老师,小王也是很惊讶,这罗东实在有些太特立了,我想向父皇推荐此人,就怕他是个赵括之才!”
旁边韩元吉起身说道:“殿下,这罗东领兵的能力,我私下已经训问过淮南路指挥使李宝之子李公佐,据他说,在淮南军中百人对战演练中,这罗东轻松击败了淮南军名将蒋平!山东所奏战报中,罗东也在与密州骑兵交锋中,以三千步兵力克对方三千铁骑,斩首过千!”
这下连史浩和陈俊卿也满脸意外的表情,史浩想了想,说道:“殿下,看来我大宋又多一员大将之才了,这举荐之事,就由我来吧,殿下,你还是谨记那几个字,韬光养晦!”
罗东离开之时,他看到门前大道的前方也是一座占地宽阔的府邸,他自然不知道,此时身后的普安郡王府内在商议给他加官,而面前这座府邸里也聚集好几个人,正在议论的事情却与他有些关系。
府邸内,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圆脸和气的青年男子,他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紫色蟒袍,这位正是当今皇帝赵构的养子赵琢,封号是恩平郡王,他颇得宫中韦太后的喜欢,平日里常进宫陪伴太后。
在他的下首,坐着两位文官打扮的大臣,都是紫色官袍,显然都是四品以上大员,另有一位是绯色官袍的官员在下首坐着,另外两个幕僚在他右侧坐着。
恩平郡王赵琢自然是日后皇帝的有力竞争者,他得皇太后喜欢,而且秦桧一系的势力虽然这两年实力大损,不过汤思退还在,他们都是赵琢的暗支持者,众人都知道普安郡王是主战的,与秦桧一系当年可是矛盾不小,自然恩平郡王成为他们的第一选择。
赵琢双眼有些浮肿,昨日带着王妃和女儿进宫陪了皇太后一天,晚上他可没闲着,自己的幕僚孔达尤帮他物色了几个歌女,结果一晚连御数女,自然是颇为疲劳,若非兵部尚书于安来找他,他可要好好休息一番。
“于尚书,今天有什么事情嘛?”赵琢打了个哈欠,看了看于安问道。
于安倒是挺郁闷的,自己今天要说的事情,可是好几天前就跟这位王爷说过了,他倒好直接都忘记到脑后了,不过这话他可不会直说,忙起身说道:“殿下,前几日,朝中因为金国备战之事争论不停,汤相拟定了几项应对之策,我已经做好条陈,请殿下择机面呈皇上,都是沿江各路备战、囤粮之策,必定能得到皇上的赞许。”
恩平王赵琢总算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忙点头答应,收下于安的条陈后,答应看过后立刻找个机会去跟皇帝说。
旁边一个绯色官袍的转头向赵琢禀告道,“殿下,此番朝中关于战事的争论都由一人而起,通奉大夫李若谷有奏章弹劾这沂州军的副将罗东!”
说话的是御史台黄有源,这也是皇帝赵构指派给恩平郡王赵琢的授业老师之一,另一个是宝文阁大学士叶义问,此时也端坐在旁。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话说叶义问也是朝中元老,秦桧在位之时,叶义问多次上奏参劾他,不过结果自然在意料之中,叶义问被罢官回乡,秦桧死后,他这位喜欢参劾秦桧的地方官员立刻被赵构下诏提到临安府为官,现在已经是朝中三品大员。
好笑的是,汤思退这一系关系密切的恩平郡王,赵构却让一个秦桧对头来当老师,其中奥妙自然只有赵构才知道。
听到黄有源的话,赵琢有些好奇,看着旁边的于安,问道:“于尚书,这李若谷为何参劾这完全跟他没利害关系的一个军将?”
“这事……我也是听吏部何侍郎说的,据说这罗东在华亭市舶司购买货物,与李若谷有些厉害冲突?”
“这军中利用便利倒卖货物,早就有之,以这理由参劾,似乎没什么作用吧!”赵琢虽然是逍遥皇子,不过这种官场秘闻他可了解不少。
“殿下,李若谷还参劾这罗东私通军将、行事跋扈,看来是有备而来!此事与沂州军说报军情颇有联系,皇上对于这南渡之将历来不甚信任,我看这次也不例外的!”
“……”赵琢听了,还没想明白。
旁边叶义问终于说话了,“殿下,老臣有话,可否私下谈谈”。
赵琢对于自己个这个老师那是自然信服的很,这叶义问几十年官场经验,那对朝中事务的拿捏十分到位,凡事都能分析个透彻清晰,当下两人转到屏风后。
叶义问低声说道:“殿下,这罗东只是个七品的军将,但这关系到朝廷对金国的方略,我们当从中取利,以老臣之见,现在两国交战的话,谁也无法获得决定性的大胜,而若是我军小败,陛下册立太子之时则会偏向于你,若是我军胜,则会偏向普安王!”
“老师的意思是……”赵琢一脸糊涂的神情。
看到这位殿下如此懵懂,叶义问也颇为郁闷,解释道:“若在朝堂上提起,我们可暗中助之,此番山东的消息,我看十有**是准确的,你择机献防御金国的方略,这求存之道,一定要有求存的方略,靖康之难,前车之鉴,皇上对你的方略一定会喜欢的,而若是罗东获罪,这也就体现出皇帝的意思,朝中各派势力都会转而拥戴殿下!”
“老师是让我以这个机会献防御方略,那我们以那个由头来参劾这罗东?”赵琢又打了个哈欠,这睡眠不足,大脑缺氧,练脑筋都不好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