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难辨的魔气
残阳渐落,余晖映照着大地,山的那边传来几声归雁的叫声,辽阔的天际仿佛只剩了它们掠过的身影,举目顾盼,千山万壑之中像有无数只飞蛾翻飞抖动,天地顿时成了灰白色。
罗丰一行人从空中落下,目光所及,一片萧瑟凄凉的氛围。听得动静,几只停驻在残垣断壁上的老鸦撕扯着喉咙向天飞去。
“有种随时会闹鬼的感觉。”
屠百灵扫视四周,并未有怯意,以前的她或许会感到害怕,可如今经历了那么多,又岂会在意区区鬼怪,真碰见了,直接出手打得魂飞魄散就是了。
常人怕鬼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可天人修士捉风掣雷,称仙做佛,如果连鬼怪都要害怕,除非他合的是“懦弱大道”。
不过,还是有人觉得害怕了。
司镜柊身子微微一抖,朝罗丰的方向迈了几步,紧紧贴在背后,一副警戒的模样观望着四周,尤其是几处摇晃的树影。
“嘁,忘了还有这一招。”
素媚盯着司镜柊低声呢喃,一副慢了一步的悔恨表情。
众人进入已经沦为废墟的房舍里,四处墙壁上皆留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以及斑斑血迹,不难猜测此前必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尽管知晓很可能没用,但罗丰还是先运使占算之法,果然得到的结果是一片混乱,他用手指拭去墙壁上的灰尘。
“因果线被打乱了,无法追溯源头。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这场灾劫发生在半个月前,既然宗门让我们来调查真相,证明没有一名知情者逃生,残留的魔气非常明显,既像是魔族,又像是魔道修士的魔功,确实难以判断。”
纵然罗丰对两边都有接触,也无法做出判断,于是便召出魔罗王,将问题交给专家解决。
魔罗王蘸取了一丝魔气,放在鼻尖,轻轻一吸,纳入体内。
“是魔族的气息……不对,中间夹杂着修士的元气,难道是特意伪装成修士的魔族?不对,似是而非,这缕魔气的确是来自魔族本源……”结果专家也陷入迷惑中。
端木正猜测道:“是否有可能魔族和魔道修士都在场,导致两者的气息混杂成一团,无从分辨?”
魔罗王坚定的摇头:“不可能,两者共存的情况骗不了我,虽然同为魔气,可有无魔种之前的差别非常清楚,这已经不是混杂的程度,而是彼此交融……非要形容的话,更接近肉身夺舍。”
罗丰建议道:“目前手头情报太少,先四处搜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其他的线索。”
众人没有意义,艺高人胆大,倒也无惧现场的恐怖气氛,除司镜柊还跟着罗丰外,其余皆各自分开搜查。
夕阳渐渐落下,山谷中吹来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墙壁上,阴影越来越浓,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
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柳树在路边静静地垂着枝条,荫影罩着蜿蜒的小路和丛丛的野草。
一番搜查后,众人重新聚首,屠百灵和黄泉一无所获。
素媚手中拿着一个木牌,道:“幸好奴家证见的是混元大道,否则真要被骗过。这木牌非是沾染魔气,而是自身就会散发魔气,但并不是法宝。”
众人定睛看去,那木牌看起来平平凡凡,并无出奇的地方,就跟寻常百姓家里祭拜先祖的灵位相仿,但上面铭刻的并不是谁人的名字,而是“元祖大仙”四个字。
“元祖大仙,不曾听闻的名号,诸天神佛中没有这位的存在。”罗丰心中纳闷,转而询问魔罗王,“魔族中可有相关的名号?”
魔罗王道:“的确有一位,尊号元祖天魔,但属下不认为此事与其有关,只因元祖天魔乃是虚空境的强者,实难想象这样的大人物会参与此事,特意出手抹杀一介小门派。”
罗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开口道:“我并未发现可疑之物,相反的,只发现一种平平无奇的现象,所有残留在墙壁和地面上的痕迹皆是相同的招式路数,并无其他。”
屠百灵不明所以:“这是很正常吗?同一个门派的弟子,当然使同一类的功法,咱们六道宗海纳百川,不排斥他法,可不代表其余门派也是如此,尤其是这等小门派本身就缺少功法,高手也仅有一两位天人初境的修士,与三教六宗不可相提并论,他们往往通派上下都修习一脉相承的功法。”
素媚会意道:“郎君的意思是指,如果动武之人系出同门,招式路数皆是相同,那么究竟是谁出手灭门?凶手用的是何种招式?”
罗丰道:“现场招式痕迹如此繁多,显然是经过了激烈的厮杀,而不是凶手碾压全场,一出手就击杀了所有人才没有留下痕迹,排除掉这一可能后,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凶手就是同门弟子,尤其是残留魔气最浓郁的地方,留下的同样是相同的招式,更是证明了一点。以此推论,肉身夺舍的可能就被去除了,没道理被天魔意识控制后还用本身的武学。”
素媚揣测道:“如此一来,倒是心魔爆发,自身意识陷入疯狂,最终打开杀戒的嫌疑最大。”
罗丰否定道:“这一猜测虽然能解释招式相同的现象,但存在致命的缺陷,我们虽然唤之‘心魔’,称修士发狂为‘入魔’,可实际上此人并没有变成魔族,自身功法也不会转化成魔功。佛门弟子倒是有这种可能,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历史上不乏佛门高僧因恶念而堕落,成为大魔头的例子,可修炼其他功法的修士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魔气的出现依然无法解释。”
“或许能从这里找到线索。”端木正挥了挥手里有许多焦痕的本子,“虽然被烧掉了许多部分,但依稀看得出来,这是本日记,期望能从中找到相关的内容。”
屠百灵好奇的问:“明明是修士,也需要记日记吗?”
修士的记忆比常人要强出太多,不说天人层次,在肉身八重化神境时,由于意识之能大幅增强,哪怕是婴儿时期懵懂的记忆,都能一一回想起来,凡是经历过的事情,就像被忆想水晶记录一样存在于脑域中,虽是可翻出来的重新阅览,拥有这样的记忆力,根本不需要单纯文字的记录。
罗丰道:“你将自身代入,自是觉得难以理解,可并非所有弟子都能臻至肉身高阶境界,回想下六重境之前的自己,能否做到事无巨细都铭记在心。”
“不能,”屠百灵老老实实道,“我明白了,这是门派中低阶修为的弟子所做的日记。”
端木正道:“倒也未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这一点并不随修为的提高而改变,有人喜欢品茶,有人喜欢下棋,有人喜欢画画,即便臻至天人,成就极道,也不会改变这些爱好。把写日记作为爱好虽然不多见,可也算不得稀罕,我的师傅便天天写日记,虽然他写的字跟涂鸦差不多。”
司镜柊立即伸手指着端木正,一本正经道:“背后说长辈的坏话,是为不敬。”
若方月仪在此只怕要捧腹大笑,然后落井下石再多嘲笑几遍,然而她并不在此,其他人只觉尴尬,倒也没有趁机奚落的想法。
考虑到司镜柊如今的心智水平,大多数人听见她的批评后只会当做童年无忌,不懂世态人情的发言,但端木正却为之一凛,正色道:“寒镜真人言之有理,背后议人缺点的确不合规矩,是我傲慢了,回去后必向师尊请罪。”
司镜柊展颜微笑,夸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还想伸手摸摸端木正的头,不过被拒绝了,不懂掩饰的脸上立即流露出遗憾的表情。
端木竹强迫自己对那对天真双眸视而不见,继续道:“转回正题,还是先看看这本日记中写了什么。”
第797章 日记
“……章师兄神神秘秘地说他撞见了奇遇,得到了一件宝贝,我问他是什么宝贝,他不肯透露,只说是一件能在半年内助他战胜侯师兄的宝贝,我认为他在撒谎,侯师兄比他高出两层境界,最重要的是,他被玄牝大门阻挡在外已有十五个春秋了,连传功长老都说他不可能突破念威境……”
“……这段日子里章师兄的行踪越来越神秘,总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念经,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而且我偷偷听了,发现他念的既不是佛经也不是道经,真不知道他在念什么,难道这就是他捡到的宝贝?靠念经就能打败侯师兄,那所有的和尚一定都是高手?我想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章师兄今天真的击败侯师兄了!才用了半年时间,他就打开了以前十几年都打不开的玄牝大门,而且在门中比斗上越阶击败了侯师兄,大出风头,原来他捡来的那件宝贝真的有用,不知道我能不能跟着沾沾光,希望他能照顾下我这名小师弟……”
“……章师兄今天又晋级了,他进步的速度连掌门都被惊动了,亲自寻他谈话,有人说掌门有意要收他为亲传弟子,我觉得很有可能,他两年内连升三级,传闻中六道宗里的天才弟子也就这样的水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章师兄的脾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暴躁……”
“……继巴师叔后,传功长老也被章师兄击败了,还被当众废了一条胳膊,只因为他用言语侮辱了章师兄的娘,如果不是亲眼见证,我都不敢相信此人就是章师兄,他的性格和以前判若两人。我猜肯定是受了他的那件宝贝的影响,不会是哪件魔门法宝吧,听闻那些能够速成的魔功都会有让修炼者性情大变的副作用,我决定找机会去查探真相,祈祷别发生意外,希望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
“……我偷偷看到一切了,章师兄的宝贝是一块灵牌,上门写着‘元祖大仙’四字,我从来没听过有哪位神仙叫这个名字,而且章师兄每晚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跪拜这块灵牌!他念的根本不是什么经文,而是赞美元祖大仙的祭文,反复来反复去都是那么几句话,像发魔怔一样,他练的该不会真是魔功吧,我是不是应该告诉掌门,这事太诡异了……”
“……天哪!章师兄发现我昨晚在偷窥他了!今日早会结束时,我本想找掌门禀报真相,章师兄突然朝我一笑,他的笑容非常恐怖,整张嘴巴就像蛇一样裂开到耳根的位置!我知道,他是在威胁我,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确信他就是这个意思(此处字迹非常潦草),更恐怖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笑容,除了我,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
“……我几次偷偷向长老传递消息,可惜他都没能看懂我给的暗示,而且我的小动作被章师兄发现了,他终于摊牌了,让我晚上到他的房间去,也许他是想杀人灭口,但我无法反抗,没人能帮我,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
“……章师兄没有杀我,但我已经没法反抗他了(下面一段文字被烧毁)可只要能活着就好,一想到我的日记还能继续写下去,就觉得人生还有希望,我还不能放弃,一切还有转机……”
“……章师兄的秘密被传功长老发现了,长老逼他交出木牌,否则就告诉掌门,结果他错估章师兄日益增进的修为,被一掌打死,接着尸体也被融化掉……”
“……掌门发现秘密,逼问,章师兄不从,悍然反击,力毙掌门,随后追杀同门,企图赶尽杀绝,一日内血流成河……”
端木正合上日记,道:“所有与之有关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虽然还有一页,但已经被烧毁了,看不清文字。不过显然那已然足够,如果上面的记载为实,那么一切变故的源头就在于这件灵牌,估计是沾染了某种源自魔族的诅咒,那位‘章师兄’日夜祭拜,虽然修为大增,却也被魔气感染,导致性情大变,变得六亲不认,最终因为秘密暴露而大开杀戒,屠杀了全派弟子,随后逃之夭夭。当务之急,是将消息回报给宗门,查证这名‘章师兄’的身份,再发出追杀令。”
素媚感慨道:“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仅仅因为小小的一块木牌,就引发人心变故,最终致使全派灭亡,无一幸免,这种蛊惑人心的手段,果然是魔族的风格。”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灵牌,颇有厌恶情绪,但没有慌张扔开,除了考虑到这是证物外,也是对自身修为和意志的信心——这块灵牌连蛊惑一名六重境不到的弟子都需要日积月累的影响,对上她这名天人修士难道还能一蹴而就不成?
司镜柊就很直白的对素媚道:“脏东西,扔掉它。”
“如此一来,魔气的怪异就能解释通了,因为是人族修炼了魔族的功法,或者是某种速成的禁术,这才导致残留的魔气结合了两者的特点,既像魔族本源的魔气,又有魔道功法的特征,难以辨认。”端木正正推理着,忽而注意到罗丰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问,“师弟还有什么疑问吗?”
罗丰微微点头,承认道:“尚有几处疑点没有想通。”
端木正道:“如果是问这么一本重要的日记为什么不曾被别人发现,那我得解释一下,这东西保存得非常隐秘,看得出来,日记的主人对此物非常在意,特意用了一种专门收藏物品的法宝来藏匿日记,正常情况下会遮掩气息,并伪装成平平无奇的盒子,打开后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照我估计,天人境以下的修士绝不可能发现此物,即使是我也是因为证见过后天真实大道,能够堪破伪装,这才发现了痕迹。”
“这的确是一个疑点,现在被师兄你解开了,但还有其他。我只说最重要的也最紧要的一个,从日记记载的内容里不难看出,这块灵牌对那名‘章师兄’非常重要,而现场又没有发现‘章师兄’的尸体,证明他在杀人后成功逃走,那么问题来了,那名‘章师兄’为什么没有带上这块灵牌一起逃走呢?”
面对罗丰一针见血的提问,素媚和端木正当即变色,却是瞬间想通了缘由,可随后又恢复正常,只是带上了几分提防。
屠百灵不明所以,好奇的问:“你们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害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这个疑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怎么你们一下子变得担心,一下子又好像不担心了。”
素媚笑了起来,略带几分无奈:“担心是因为,我们发现这原来是一个陷阱,之后变得不担心则是因为,我们发现自己已经踩进了陷阱,担忧与否根本没有影响。”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那块灵牌于刹那间绽放出漆黑的光芒,一道结界随之展开,笼罩住整个门派废墟,将一行人全部困在内部。
与此同时,一座如城墙宽广的石门拔地而起,石门上篆刻着精美而又恐怖浮雕,却是一张张因痛苦挣扎而极端扭曲的人脸,而且这些人脸仿佛活着一般蠕动不休,更发出充满痛楚的呻吟。
“……瞧不起我的人该死!欺负过我的人该死!凡是不顺从我的人更是该死中的该死!”
随着充满怨念的咒骂声,一道完全变异了的身影从石门内部凸显而出。
第798章 视敌如无物
现身之人已是畸形,他的半边躯体为森森白骨,上面没有毛、皮、血、肉,唯有眼睛的位置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而另外半边则是异常强狂,仿佛用一头棕熊的身体与之交换,其粗大的骨骼一眼就能看出和另外的半边并不对称。
此外,半边躯体的肌肤已被剖开,看上去就如受了剥皮凌迟的酷刑般惨不忍睹,而且一只手臂被替换成更为粗大却显得不搭配的魔爪,那只手臂瘦骨鳞响,却又长着奇长的锋利指甲和厚厚的硬毛,看上去无比狰狞。
这幅畸形的模样将司镜柊吓了一条,慌慌张张躲在罗丰的身后,只从侧旁探出脑袋来偷偷观视。
素媚皱眉道:“这是什么怪物,日记中的‘章师兄’吗?他长成这幅鬼样,门派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异状,还是说他的异变是从屠杀同门后才产生的?”
端木正仔细端详道:“有点类似佛门的枯荣禅,不过枯荣禅只是半边躯体为白骨,另外一半却是正常人体,而不是这般野兽姿态,若说这是魔族修改后的枯荣禅倒是有几分可信。”
见这群人根本不畏惧自己,反而对着自己评头论足,怪物怒吼一声,石门上充满痛苦表情的人脸纷纷发出凄厉的哀嚎,在结界内不停的回荡,营造出千万冤魂哀嚎的阵势。
这种源自灵魂的呐喊声能直接伤害神魂,无视护体罡气的抵御,极难防备,但在场中人各施手段,却是无一人受到影响。
端木正全身腾起浩然正气,一道道刚猛遒劲好似大家手笔的文字漂浮在身旁,如锦绣文章,伴随着朗朗读书声,将哀嚎声排斥在外。
素媚身上腾起寂灭大道的气息,体表往外延伸出一寸的空间内,呈现寂静安详,尖锐的灵魂哀嚎声乍一靠近,就被消弭于无。
黄泉周身战意高扬,仿佛千军万马奔驰,擂动战鼓声响,澎湃的精气和阳刚的血气糅合在一起,正是一切鬼物的克星,兵锋所指,群邪辟易。
屠百灵身上的五彩羽衣先是自行护主,可惜冤魂的哀嚎非是属于物质,不在五行管辖范围内,仅仅被削弱了两分威能,继续进击,但很快被一阵灵禽鸣动的妙音阻挡在外,相比冤魂的哀嚎声,这阵灵音仿佛就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直接回响在人心头,涤荡掉杂念和烦恼。
司镜柊先是受到哀嚎声刺激,露出难受的表情,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耳朵,却发现这阵难听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减弱,于是其体表散发出一股寒气,形成冰层覆盖在体表,这些冰晶光滑柔和,就如同一面镜子,居然将灵魂层面的哀嚎声尽数反弹,根本无法渗透。
她虽然缺少常识认知,但与修炼以及斗法相关的知识却是全部保留下来,或许在应变上因为缺少经验而显得迟钝,可只要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就能迅速找到应对的正确方法。
魔罗王则是以怒嚎对哀嚎,身为阎魔一脉,他同样精通这种针对神魂的音波之术,当即仰面如野兽般狂嚎,针锋相对,以音破音,但屠百灵嫌他的声音太吵,比敌人的哀嚎声更讨厌,让他滚进罗丰的轮回转业塔里。
至于罗丰,他什么都没做,任由尖锐的哀嚎声袭身,却是视若无睹,凭借雄浑的根基无视这等意在骚扰的小手段,丝毫不受影响,看向对手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调皮胡闹的熊孩子。
他尚有闲心进行点评:“接近天人二重境的修为,魔气自发,但他身上涌动的依旧是真元,只是真元上携带了魔气,如同被寄生一般,这才造成了难以判断的情况。”
端木正也是一边观察一边道:“精神状态接近疯狂,充满执念,形同入魔,但是还保留最浅的敌我理智,夺舍的可能性被排除了。而且从日记记载的内容来看,他三年前还是六重境不到的修为,灭门惨案发生时也只是九重境的层次,可现在一下子跃升到了天人初境巅峰,这跨度未免太匪夷所思。”
素媚亦道:“魔功的可能性也可以被排除,再怎么号称速成的魔功,也不会有这么超乎理论的进步速度,否则天下早就被魔门统治了。而且他空有一身天人修为,却无相应的境界,比假丹证道还要欠缺一些,针对这一点下手,反手可灭。”
她的生死秘术能直接勾销寿元,肉身境时需要赌上性命才能催动,而且对上同境界或者高境界的敌人,就需要以自身寿元为代价,有时候还要付出数倍的寿元,在对上低境界的敌人时,则反过来,能勾销掉对手的数倍寿元。
如今素媚已证见生死大道,不仅能随心所欲的催发生死秘术,而且可以用法力来替代自身寿元作为代价,勾销掉敌人的寿元,除非对方的境界比自己强出太多,或者自身法力不足,只好赌上寿元,以命搏命。
因此,尽管眼前这只怪物修为不弱,在素媚眼中,也不过是轻易就能捏死的蚂蚁,没有相应的境界,再强的修为也只是空中阁楼,随时可能倾塌。
屠百灵也尽力发挥自己的思考:“应该也不是压榨潜能的禁术,否则他早就该被榨干潜能而身亡,而不可能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
黄泉更是直接:“抓活,抑或,击毙?”
在场的六人,没有一人将这怪物放在眼里,尽管对方有元丹巅峰的修为,也可能杀死过同门的一两位天人修士,可在六人的眼里,依旧是不堪一击,浑身上下皆是破绽。
哪怕陷入疯狂,被泯灭了理智,可对手们赤裸裸的轻蔑眼神,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章师兄”感受得清清楚楚,因为对方根本没有掩饰半分,当即勃然大怒,引发更加歇斯底里的疯狂。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你们别太小看人啊!天赋高就了不起吗,不过是一群靠着父母恩赐就肆意挥霍的废物,我要将你们杀光,杀光,全部杀光!对,就像侯师兄一样,仗着自己是长老之子就横行霸道,行事肆无忌惮,我呸!不过是个靠丹药堆上去的废物,居然也敢侮辱我,所以我不仅当众打败了他,还扇他脸,踩他的头,逼他跪下求饶,哈哈哈……你们也不会例外!”
怪物双臂一振,全身魔气沸腾,在明暗光芒映衬下,石门上的人脸浮雕形成了错综变幻的暗影,一种躁动与挣扎的生机使整个大门显得阴森沉郁,充满无法平静的恐怖情绪。
同时原本闭合的大门微微敞开一条缝,门后是一个深邃无尽的空间,隐隐透发出来熔岩之光以及粼粼鬼火,凄厉的剔骨阴风穿过门缝席卷而出,混杂着腐蚀性的暗光,只要稍一接触,就能将人身上的皮肉尽数剔除,哪怕是以法宝抵挡,也会被漆黑的光芒污秽掉灵性。
与此同时,几十条瘦骨磷响或者干脆只剩白骨的铜质手臂从门后伸出,向外拼命抓挠,配合着门上蠕动的浮雕,仿佛要将所有的生人都拉扯到门后的世界,一同接受无尽的折磨。
素媚闻言,嗤之以鼻:“原来是个只会嫉妒他人天赋的可怜虫,不思奋斗,却一味嫉恨着别人的才能,通过践踏他人来满足自己无聊的虚荣心,你啊,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可怜虫,虽然奴家很想同情,可你实在太丑了,奴家怎么也同情不起来。”
说话的同时,扬手召出八元龙气,虽非极招,却也气势磅礴,一阵纵横交错,就将剔骨阴风、漆黑暗光、勾魂鬼手全部轰成齑粉。
司镜柊亦从罗丰背后身处手臂,一边挥舞一边附和道:“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住口、住口、住口——”
门上的怪物更加狂躁,其寄身的大门也渐渐敞开。
第799章 尖嚎
随着人脸石门的打开,怪物的气息渐渐增强,从门缝中泄露出来的剔骨阴风越来越强烈,原本只是一阵迎面吹拂的旋风,很快就壮大成了怒啸的龙卷,每一丝风力就相当于一柄利器砍杀,被卷入其中的岩石墙壁瞬间就被切裂分割成细微的粉末,于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沟渠,其中更夹杂了无数能点燃神魂的鬼火。
素媚召唤出来的八元龙气渐渐不支,加上她也没有继续催加功力,片刻后就在阴风席卷下各自湮灭,散化为灵气。
“他的修为还在不停增加,现在已经突破元丹境的极限,臻至伏婴境的初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力量增加的源泉是哪里?他寄生的这道石门,还是石门之后的世界?”
罗丰等人依旧抱着观察的心态,想要洞彻对方身上秘密,因此没有急着动用杀招,区区正常标准的伏婴境修为,尚不被他们放在心上。
“为什么总是幽冥系的法术,老老实实催动五行术法不好吗,这样岂不是没有我发挥的余地?”
屠百灵一脸恨恨的表情,十分不满地瞪着怪物,刚晋级天人的她倒是有很强烈的动手欲望,毕竟福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是人之常情。
可惜对方的修为已经增强到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程度,唯有动用五行大道才能牢牢压制,可偏偏对方动用的全是幽冥法术,不属五行行列,那些骨手也就罢了,骨头好歹也算物质,而剔骨阴风虽然名字上有一个“风”,却非是借空气而成势,和正常的风系术法大相径庭,其本体乃是精神魂力,故而并不受五行大道克制,屠百灵对此也无可奈何。
诚然,屠百灵若是催动五行离合宝光,直接击向石门,倒是有很大把握一击将其崩解,但这样做就失去了试探的本意,一招决断生死,逼不出更多的情报。
罗丰、素媚和端木正都要继续观察对方身上的秘密,不打算分心交手,而屠百灵有心无力,司镜柊则有力无心,于是黄泉出手了!
证见阴阳大道的她不再需要借助麒麟玉的帮助,身上自然而然地腾起阴阳二气,衍化阴电和阳雷两股能量,分别催至极端,化为极阴之电和极阳之雷,前者阴柔如蛇,后者刚猛如龙,在身上不停奔流窜动,看似狂野不羁,却又被她牢牢掌控。
接着黄泉控制这两股凶猛霸道的力量相互对冲,只在交汇的瞬间微微错开一个角度,避开直接冲撞,而是盘绕绞缠到一起,于是在剧烈的摩擦冲突中,激荡出一股呈几何级数激增的狂暴力量,向外猛然爆发。
同样修炼了阴阳神霄功,黄泉的武道天赋却是远远超出罗丰,将这门内功玩出了属于自己的绝技,哪怕是秘籍里也有记载相关的内容,至少罗丰就做不到,就算知道怎么做,也掌控不住细节处的变化。
所谓武道天赋,并不是指她的修炼速度有多么快,修为增加得如何迅疾,而是指同样的一门武功,在别人手里只能发挥出八成的威力,在她手里却能发出十二成甚至在此之上的威能。
大道一体两面,阴阳大道的表属象征阴阳和谐,共生共荣,阴阳大道的里属却是象征阴阳冲突,水火不容的交锋。
黄泉这一手本领就是利用阴阳大道的里属特性,将阴阳神霄功的真元激荡出更加狂暴,更加桀骜不驯的力量,其威能至少是正常水准的五倍以上,便是她自己也控制不足这股力量,肉身无法承载,强行运转会破坏自身经脉。
于是黄泉一鼓作气,将这股激荡的真元悉数倾注入手天蚩魔枪中,一瞬间,魔枪的枪身燃起一股忽明忽暗,带着无数璀璨金星的火焰,坚固的容器无惧狂暴真元的璀璨。
随后就见她的身影朝前猛烈旋转冲出,枪如轮转,烈旋绞割,阴阳强刃暴起一圈又一圈浑雄耀眼的利芒,气势如风沙暴飓,烈火焚野,狂风夹杂着无数灿烂星辰,不断迸发的爆炸声犹如霹雳闪电,直欲把一切吞噬埋葬。
人枪合一往阴风中直贯而入,立时响起一连串雷鸣般的利器交击声,仿佛无数兵刃在争锋抗衡,空气如惊涛骇浪般震荡翻滚,激荡的空气流不断朝周围散开,折射出黄泉不断变幻的身影,所过之处,骨爪彻底化为飓风笼罩下的沙漠地面,无数被切割成极小微粒的砂石被劲风席卷着漫天飞扬,个别甚至被迸发的火星熔化,四处爆溅。
魔枪贯穿剔骨阴风,绕身的阴阳烈旋排斥空气,形成一条畅通无阻的真空隧道,黄泉已化为一道虚影细线,四处游走穿梭,随着而来的千万无形枪芒气浪充斥了每一寸空间,将石门团团包围。
阴阳枪芒围着石门旋卷,不断交锋,在其表面拉出一连串的星火,为了不使一枪致命,黄泉有意避开了怪物的躯体,只是针对石门下手,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近乎虚空破碎的声音,一圈圈音波带着钢铁摩擦般的灿烂火星四面飞溅。
一时间,石门上的千百张人脸被划破,原本躁动挣扎着的各个高浮雕和浅浮雕顿时像放置在沙漠经过几千年的沙暴风化一样,无声无息间被彻底削磨平坦,之前充斥的阴森沉郁、恐怖绝望的气息也随之一扫而空,与之相伴的是无数被解脱的怨灵。
一张脸就是一个灵魂,黄泉每破坏一张人脸,就能解救出一个灵魂。
端木正凝目道:“这些灵魂的容貌我有印象,全是被他杀死的同门,难怪事后宗门找不到死者的灵魂,本以为是被打得魂飞魄散,不曾想死后还被他抓住折磨。”
罗丰则是更加关注黄泉的战技,不由得感叹:“这种技巧,我却是做不到。”
事实上,论真正发挥出来的水准,其实他并不逊色黄泉,只是两人运用的方式不同,他更偏向简单粗暴的形式。如果说黄泉是将原本十成威能的功力发挥出十二成,那么罗丰就是先想办法将原来的功力提升到十五成,之后即便他只能发挥出八分,算起来也有十二成的威能。
战场中,随着黄泉粉碎掉的人脸越来越多,怪物似乎也因此负伤,气息高涨的趋势被止住,甚至开始回落,而他先是露出一丝迷惘,随即变得更加狂躁,双手捂脸,尖声利啸。
“可恶啊,为什么,为什么打不败你们,明明我已经变强了,我已经变得足够强了,为什么还是比不上你们?可恨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们这群自诩为天之骄子的混蛋,凭什么瞧不起人?为什么我付出了同样的努力,却不如你们得到的更多?不公,天地不公啊——”
他身上沾染了魔气的真元忽而高涨,石门上的人脸全部粉碎,紧跟着浮现出一名女子的虚影,此女身着白衣,面容姣好,平凡无奇,看不出特异之处。
她先是以迷茫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紧接着又仿佛回忆起什么可怕的经历,面容骤然极度扭曲、七窍流血、披头散发,全身上下开始浮现无数伤痕,就像是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残酷刑虐,既有凌迟的利器伤痕,又有炮烙的焦痕,还有长期被水浸润后的浮肿。
下一瞬间,女子洁白的衬裙瞬息间便生满了霉斑,殷红的鲜血也随之迅速腐坏,蠕动穿梭的蛆虫在她的血肉生出,又通过吸取腐血而疯长繁殖,顿时恶臭扑鼻,孽蝇滋生,绿烟滚滚……
诸般变故只发生在须臾之间,这名女子仿佛身处在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在极短的时间里,将她生前曾经遭受过的一系列惨烈到令人发指的可怕经历都回溯重演了一遍,霎时间一股强烈的负面执念剧烈翻涌,并化为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怨恨,最终通过张开到几乎撕裂的嘴巴宣泄而出。
一种浸透了仇恨与怨毒,仿佛来自地狱的最深处,可以贯穿大脑、崩溃意志、吹熄灵魂的惊怖尖嚎瞬间扩散而出,四周空气在音波摧残下不断地扭曲变形,支离破碎,最终化为一片混沌,而怪物的躯体就像被投入石块的湖面映出的倒影一样,剧烈波动着,变得模糊。
距离太近的黄泉如遭重击,当即从看不见身影的急速状态中强行逼出,即便是罗丰等人,也感受到一股贯脑的刺痛,不再是轻易能够抵消。
罗丰眉头微蹙,道:“稍微有些托大,不过也成功试探出结果了,这应该就是对方的极限,他的真气开始暴动,不再受控制,而且修为也停止提升。是时候了,将石门打碎,把人擒下吧,那道石门只是他神通所化,并非真的半边躯体,即便毁去,也只是重伤而非致命。”
屠百灵捂着耳朵,兴高采烈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第800章 攻心为上
屠百灵法诀一起,身上的五色羽衣随之飘出,在她指尖一绕,紧跟着就亮起了无数赤青黄白黑杂糅的光点,接着它们化为五色流转的针状光芒急速打出,所过之处,一切阻挡皆被洞穿,一切阻碍全部消亡,无论是固体液体还是气体,都在变得千疮百孔后如水泡般消失,仿佛从物质层面直接分解。
五行离合宝光,既是法宝,也是神通。
它虽然不能瓦解针对灵魂的尖嚎,可同样也不会受到音波的影响,于是直直的贯通了虚空,落在石门上。
刹那间,巍峨高大、沧桑古朴仿佛永不破损的石门就发出了崩裂的声响,宛若临死前的呐喊,它没有像被钝器猛击一样炸裂开,而是仿佛受到了千万年的风吹雨打,在岁月消磨下陷入风化的状态。
石门被五行离合宝光击中的位置,没有碎裂也没有塌陷,而是像流沙一样随风消散掉。
受此一击,怪物就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再也发不出剩下的声音,那名白衣女子的虚影也随之消散无踪。
“你们休想侮辱我!我有元祖大仙庇佑,你们谁也伤不了我,我注定要成为天下无敌的强者,我会将所有道貌岸然的天才们都踩在脚底下,你们都是我的垫脚石,我要踩着你们尸体登顶天下!你们都给我去死啊啊啊——”
疯狂的怒吼中,非人非魔的怪物撕扯自身,半边的骨手撕裂掉另外半边的血肉,然后塞进嘴里咀嚼,只是除此以外,没有引发半点法力的波动。
“他不会真的疯了吧,自己吃自己的血肉,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是某种仪式吗?”
屠百灵见到这幅匪夷所思的情景,也有些发憷,召回了五行离合宝光,没有继续进攻,否则一刷之下,仍具备肉体的敌人就会寸寸瓦解。
就在此时,之前被随手扔掉的灵牌倏尔散发漆黑浓烟,周围气息立刻变得污秽不堪、死气浓郁,而这翻滚的黑色死气中又蕴含了无数隐蔽、阴毒,如同毒蛇般的细小针芒。
一面长幡从中升起,白色长布为底,上面绘有诸多奇形怪状的魔物,长幡四周则依次挂有四十九个黑玉铃铛,无风自动,带出清脆悦耳,但却充满宁静、安眠味道的声音,这声音让人元神晃动,摇摇欲坠,陷入沉沦,又能抽取掉精力,仿佛能召唤出瞌睡虫一样,让人昏昏欲睡,变得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是后天眠之大道,他所使的手段,似乎全是以声音为媒介。”
罗丰单掌推出,法力衍化如意截天手,当空一握,天地顿时陷入寂静,再也没有铃声,就像所有的声音都被截取走一样,哪怕人们说话听不见。
这是那面白色长幡再次一刷,一道黑色幽光就刷了出去,内里全是虚幻狰狞的鬼物,无声咆哮着,要来撕扯拉拽元神,同时幻境衍化,幽光照出条条宽广大街,照出阴气凝结的诸多院子、店铺,照出铜柱之上发出滋滋炮烙声的焦黄鬼物,照出惨白的鬼轿、漆黑的鬼棺,照出来往行走的无数鬼物、鬼卒,不管是肠穿肚烂,还是青面獠牙,亦或者无头无面。
“无聊的把戏,也该结束了。”
端木正手掐剑诀,一道明亮剑虹飚扬而出,其势至阳至刚,剑光吞吐变化,猛然环状扩张,一圈圈的白金剑光不停的扩展,转眼间已经笼罩结界内的空间,这剑光中蕴含浩然正气,爆发大无畏精神,将所有的鬼物幻象,以及阴毒细芒都涤荡一空!
当剑光散去后,显露出来的非是流光剑器,而是一支毛笔,正是作为端木正的本命法宝,一同晋级的文房四宝中的翘轩宝帚,与过去相比,他还特意学了一门儒门剑法,将这件法宝的威能发挥到极致。
破开幻术后,翘轩宝帚射向白幡,绕着轻轻一旋,剑光闪烁间就将其绞断,接着利芒向天冲去,如锥天神针,一击洞穿结界,重归现实世界。
而在结界破碎的同时,罗丰的如意截天手已经将怪物抓住,禁锢其自残的行为,顺带将其体内的真气封印。
整个过程皆是游刃有余,哪怕对方一再提升修为,也顶多是翻腾起一两朵浪花,并不能让局势超出罗丰等人的掌控,无他,实力差距过大。
在场六人中,任意一人都拥有完胜对方的把握,六人同聚,对方哪怕一个跟头翻出十万八千里,也跳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哈哈哈哈……没用的,元祖大仙无所不能,冒犯了他的信徒,你们全部都得失,不止你们,你们的家人、亲戚、朋友一个都逃不了!就算死后也休想安宁,你们的灵魂逃不了惩罚,全部都会被囚禁在炼魂台上,永生永世的折磨!元祖大仙,法力无边,神功盖世,诸天无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行了行了,别吹牛皮,往那香火旺盛的庙里随便找个小沙弥,也能吹得比你厉害得多,什么成道于元会大劫前,一元会又等于十几万年,什么无量河沙数,可比你那老掉牙的马屁好听多了,就你这口才,说出来只会让什么元祖大仙丢脸。现在你被擒捉,生死系于一念之间,指不定连灵魂也逃不了惩罚,要受永生永世的折磨,可就算这样,你口中的元祖大仙也没来救你,显然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神通。”
素媚对此人的言行颇为讨厌,是一种本能的排斥,谈不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看不顺眼,如同方月仪和端木正,但这两人好歹有同门的身份,再不顺眼也要有所克制,维持动口不动手的退让,而眼下素媚和对方却是敌人,那便没有客气的必要。
她并不打算辩解什么,像什么“自己虽然有才华,但若没有努力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又或者“大能转世的身份曾带给她无尽的苦恼,差点连自我的舍弃了”,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她说不出来。
念及此处,素媚又看了罗丰一眼,心中满是喜悦的感慨,若是从前她或许会怨恨自己的身份,宁可自己不是九幽素女的转世,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若没有九幽素女转世带来的天赋和知识,她又岂能追上罗丰的脚步,能够站在倾心之人的身旁,便是此生最大的收获,甚至没有那一番天人交战,又如何能结下深厚羁绊。
虽然素媚还徜徉在苦尽甘来的回忆里,但他人显然没有顾及她心情想法,被禁锢住行动的畸形怪物一听见自己所崇拜神灵被小觑的言语,立即激烈的挣扎起来:“住口!你这等渺小的蝼蚁,有什么资格评鉴元祖大仙的威风,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将你从世上抹消,无知者无畏,说这些谤话只会显出你的愚昧无知!大仙之神通,非是尔等能够想象,纵然我在此身陨,也会得到他的救赎,哈哈哈,我会在天堂看着你们下地狱的!”
“我方才便说了,若这位元祖大仙真的神通广大,无所不能,那么信徒遇难时,他就该出手拯救,而不是等到信徒死后才来弥补。想来他不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有二,一者能力不足,二者他根本不想救你。既然你否定掉第一种可能,那么就剩下第二种了。”
素媚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看着对方半面白骨半面粗犷的脸,轻柔细声地说出无比诛心的话:“看来,那位元祖大仙根本就不在乎你,或许你对他千恩万谢,豁命膜拜,但人家压根就瞧不上你,半点也没将你当做自己人。或许真的如你所说,他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所以你这等渺小的蝼蚁根本不配让他放在心上,纵然你为他牺牲,他也不会替你报仇,更不会接引你上天堂。可悲啊,我早说了,你就是一个可怜虫,但是没人会同情你,包括你所膜拜的元祖大仙。”
怪物狂热神情的脸上浮现一丝恐惧:“不会的、不会的……你在骗我,你骗不了我!元祖大仙怎么可能会放弃我,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是拜他所赐,他帮助了我,又怎么可能不在乎我?”
哪怕被如意截天手擒拿,封住周身真元,他都没有露出恐惧的情绪,但是这一刻却像是被逼上悬崖的野兽,面露绝望和极致的疯狂,若非无法行动,下一刻他只怕就要扑上来择人而噬。
司镜柊被这幅模样吓住了,躲在罗丰背后,不敢再探出头来看,屠百灵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罗丰阻止。
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素媚的确就要成功攻破怪物的心防,只要摧毁掉对方心灵寄托的倚仗,接下来逼问情报也要容易许多。
对付这种狂热的信徒,不能站在世俗的观念上与其辩驳,否则就是鸡对鸭讲,牛头不对马嘴,根本说服不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基于对方的教义或信念,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告诉他,根据你信仰的教义,你死后根本得不到救赎,这样就能将其逼入穷途末路。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否则怕是抵挡不住对方在狗急跳墙时,采取同归于尽的行动。
正是明了这一点,所以就连端木正都没有阻止素媚的发挥,何况瞧见对方连同门也没有放过,滥杀无辜,便是有仁慈也不会对这种人讲。
第801章 引蛇出洞
“你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粒米被蚂蚁捡走了,你难道会对那只捡了米粒的蚂蚁感兴趣?你难道会在意那只蚂蚁是否感谢你?别做白日梦了,醒醒吧,你崇拜的神灵根本不会来救你,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不信你现在可以祈祷试试看,能否请来大仙救驾。”
“你——”
对方已被逼得全身颤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其实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对吧,根本没人会来救你,”素媚仍没有放过对方,配合不加掩饰的轻蔑目光,继续道,“你嫉妒他人的天赋,将一切归于对方的出身好,却不知投胎也是一门本事,显然,你上辈子的本事太差,连累到这辈子。加上这辈子不够努力,怨天尤人,看来下辈子还要继续倒霉。”
“就是现在!”
罗丰心念一动,下令让鬼师出手,强行搜魂夺取对方的记忆,不用顾及对方的死活,也无须得到所有的记忆,只要攫取与元祖大仙相关的情报即可。
于是伴随着诡笑之音,一道伛偻的身影从地缝间的黑暗中爬起,并朝着畸形怪物扑去,将其覆盖住后,开始最残忍的搜魂之法。
然而,本该无法再行动,甚至心神失守的怪物却突然发出狂笑:“哈哈哈……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想从我身上得到秘密,做梦啊!”
笑声中,怪物的躯体倏尔膨胀,素媚意识到变故,忙催动寂灭大道,使周遭空间陷入寸寸安宁,非生非死,清净解脱的状态,令人的神魂都产生远离喧嚣,得极乐自在的感觉。
寂灭大道冻结念头,能使对方生不出自爆躯体的想法。
然而,怪物的膨胀却没有被阻止,瞬间涨到极点,化为一声惊天巨爆,狂暴的能量四处横扫,席卷如涛,好似天灾地难齐齐发作,怒风呼啸中笼罩四野,摧残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其中还夹杂着腐蚀性的魔气,能同时侵染物质和精神。
端木正冷哼一声,一卷白纸从身上飞出,瞬息间就扩张得如同城墙般广大,将怪物自爆的区域团团包围,将能源囚禁在内,不使其泄露。
自爆的元气冲击在白纸上,好似无数人挥舞着兵器狂攻猛打,令其表面凹凸不平,扭曲变形,可偏偏就是无法突破这薄薄的一层,仿佛被以柔克刚的化消掉,而在撑过最为激烈的时间断后,一切都平息下来。
白纸的体积开始缩小,并自动回旋成卷轴形态,再落到端木正手中,上面没有沾染半点污迹。
素媚道:“失算了,那自爆命令非是源自此人的本意,而是由他人下达,寂灭大道仅能冻结他的念头,而无法冻结别人的指令,早知道该让司师妹出手的,寂灭大道只是针对精神,冻绝大道才能冰封物质。”
端木正疑惑道:“下令者是谁,难道真是所谓的元祖大仙?”
他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若主使者是元祖天魔,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关注如此细小的一件事,佛祖号称化身亿万,又何时出手庇佑过信徒?何况对方明明关注了此事,却没有出手救人,反而让信徒自杀,这种不负责任的神灵怎么可能会有人膜拜?
罗丰开口道:“也许是某位修炼了神道之术的修士,假借元祖天魔的名号,偷偷行事,窃取愿力,害怕被我们发现真相,或者说害怕被我们背后的六道宗追查到身上,所以选择壁虎断尾,中止线索。”
“不可能,窃取愿力又不是没人在做,天庭中就不乏神道修士,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手段,使一名肉身境中介的修士在短期内拥有天人初境的修为,这已经超出愿力反馈的界限,与其说是神道,倒不如说是邪道。而且间接借取元祖天魔的名号,虽说有地膜阻挡,这等大人物也不大可能会理会这等小事,可终究是多此一举,徒惹麻烦,完全可以找其他更加合适的神灵,况且也无法解释魔气的原因。”
端木正狐疑的瞧了罗丰一眼,却是觉得这种错谬百出的话出自罗丰之口,未免大失水准,根本不像过往的水平,难道晋级天人后推理水平还会下降不成?
疑惑间,一道灵光划过心头,端木正顿时恍然,面上不露异样,继续道:“在此瞎猜也没有意义,虽然凶手自杀,可灭门惨案的真相基本查清,我们只需将知道的事情回禀给宗门即可,本来这一趟的任务就只是厘清惨案的经过,到此已是圆满完成,至于隐藏在真相背后的疑团,就交给别人来查证吧。”
屠百灵眨了眨眼,问道:“这就结束了?总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罗丰道:“我们先收集下证物吧,虽然凶手自爆毁去了不少东西,但应该还有些零碎的线索,尤其是那本日记,拿回去也好当做证据。”
其他人没有异议,原地收集了一些碎片,包括怪物实体的残骸,确认没有其他线索后,飞行离开。
再度遭受破坏的废墟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下,唯有几处新添的大坑证明之前曾有过剧烈的交战。
气温渐渐下降,万事万物皆陷入仿佛死亡的沉寂中,没有丝毫动静,亦无异变。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渐渐淡去,天际微微发红,破晓的晨曦照射中,几滴露珠在绿叶上圆润地翻滚着,反射着光亮,几只老鸦飞来,从地面上衔起一些亮晶晶的玩意,当做收藏取回巢穴。
嘀嘀嘀……
一些泥水淅沥沥的渗透地面,渐渐堆积成泥滩,这些淤泥漆黑一片,就像是混杂大量的污水和秽物而成,看起来一定会散发着令人呕吐的恶臭,偏偏没有臭味。
接着这些泥水蠕动着向上爬升,开始塑形,最终化为人形,此人身穿一件紫色菱锦衫子,腰间绑着一根祥云纹金缕带,有着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眸,身形挺拔,眉目开朗,迎着朝阳时,颇有几分纯真的味道,容易叫人放下防备。
然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翘起了弧度,其纯真外表下掩藏的心机也随之浮出水面,透露出几分阴谋的味道。
“这下,他们就知道‘真相’了。”
但只是一瞬,他便敛去笑容,换上了一副哀伤的表情,任谁见了,都觉得这是一个痛失家人,却又不得不压抑住悲痛的伤心人。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意外的声音。
“虽然很想在你最为得意的时候出来打断,可我毕竟没那么恶趣味,为人正直,热情好客,谦冲温和,善于站在他人的立场设想,所以现在就登场打扰了,不必感谢,这是强者应有的风度,也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
紫衫青年猛然转身,就瞧见一人悄无声息的站立在自己背后,霎时心头一跳,冷汗不自主地渗出,只因对方站的位置非常近,不到三丈的距离,自己居然全无察觉!
“啊——原来这就是施舍的滋味,心中的这股满足感无以言表,充盈着幸福与自豪,这种践踏他人的尊严而获取的满足感,果然叫人沉迷,难怪有那么些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想来是因为享受这种践踏别人尊严的满足感而上瘾了。”
那人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在一旁自说自话,仿佛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有一人,尚有机会!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紫衫青年没有趁机逃跑,他相信对方的言语只是一个陷阱,一种引诱他上当的表演,若是出手反而中了圈套,于是他反而镇定下来,冷静的观视四周,探查是否还有其他埋伏者。
“不用试探了,这里只有我一人,毕竟其他人若不真的离开,你又岂会安心现身,似你这般胆小谨慎之辈我见得多了,一个个跟鼹鼠似的,一有风吹草动就缩了回去,生怕被人瞧见,要引你出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唉,虽然你长了一副虚伪的皮囊,又戴了一张拿不下来的面具,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世上之人哪个不虚伪,又有谁不是戴着面具而活,反正戴得久了,也就分不清哪个是面具,哪个是真实的面孔了。”
第802章 显而易见的破绽
被说中想法,紫衫青年表情未变,只是将注意力转移到说话者的身上,细细端详,只见其长相和先前搜查线索的六道宗修士中的一人相同,只是没有那股子冷漠感,而且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充满戏谑的味道,仿佛嘲笑着众生的痴愚。
尽管有着相同的表情,却因为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人一瞬间就认定,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谨慎的另一种说法,叫做多疑,因为你的疑心,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机会。不过没有关系,我是一个乐善好施的路人,只是恰巧经过了这里,所以你想逃的话尽管逃吧,只要别对我动手就行了,就算是路人也是懂得自卫的。”罗三浑然不在意对方的观察,继续说着对方不会相信的话。
紫衫青年没有轻举妄动,他对自己的遁术很有信心,有十足把握逃跑,然而这并非他所想要的结果,若放此人回去,就代表自己辛辛苦苦掩饰的“真相”要被揭穿了,若是能将此人击杀当场,虽然会引起怀疑,可终究有弥补的机会。
他一边寻觅着机会,一边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人啊,为什么总喜欢把别人当做笨蛋?或许世上有那么几个比你更蠢的人,但并不能因此就认定所有人都比你更蠢,因为这一想法本身就证明了你是一个笨蛋。”
罗三浑不在意对方的想法,也没有摆出戒备的姿势,松松垮垮就像是一个刚睡醒的人,他继续道:“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无比骄傲的人,所以也非常自负,毕竟能将另一个笨蛋玩弄于鼓掌间,至少证明了你是一个比较聪明的笨蛋。哦,我这么直白的说法或许你不会接受,但没有关系,接下来我会用事实证明一切。”
紫衫青年虽然不介意对方的东拉西扯,却也忍不住道:“你难道不也是这么认为吗?”他确信对方跟自己是同一种人,都对自己的智慧非常的自负。
“当然不是,因为这世上除我以外的人都是笨蛋,这是事实,不需要我去认可。”罗三恬不知耻的说着。
紫衫青年强忍住反驳的冲动,将话题转回:“你是如何发现我的破绽?”
罗三露出夸张的震惊表情:“咦,到现在你还没检讨出自己身上那么多明显的破绽吗?难道是我高估你了?罢了罢了,谁叫我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呢,就一一为你解答吧。
第一,日记中有那么一段记载,你暗探的行为被‘章师兄’发现,结果却能安然无恙,假设这一情节为真,非是虚构,那么原因又是为何?总不可能是这位‘章师兄’跟你有激情,为了保护不可见人的爱才放过你吧。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让知情者不能告密的方法,便是拉其入伙,成为同流合污的一员。他强迫你跟他一起祭拜了所谓的元祖大仙,让你尝到了甜头,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其实灵牌就是你偷偷送给‘章师兄’,从一开始你就是始作俑者,幕后大黑手,至于日记的内容则全是虚构。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如你这般自诩聪明的笨蛋,总是喜欢玩八真二假,九真一假,或者虽然泄露的全是真相,却只是部分真相的把戏,日记的内容大致应该是可信的。”
紫衫青年冷冷道:“这只是你毫无根由的猜测,一起基于假设,即便现在被你撞见,也只是运气罢了。”
“诶,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好吧,我们继续讲。第二点,日记的变化,对照前后文,不难发现在暗探被抓之后,你花在日记上的心思越来越淡了,每日写的内容越来越少,越来越精简,我想,这应该是你修炼了魔功后,被影响了性情的结果,连原来的爱好都舍弃了,真是可悲啊。”罗三摊开双手,叹气道。
紫衫青年不为所动:“这门功法并不会影响性情,‘章师兄’是废物,所以将自己练成了怪物,而且他性情偏激,就算不祭拜灵牌,也迟早会入魔发狂,而我不同,依然保留理智。至于写日记,只是无聊时浪费人生的玩意,当我找到真正的人生目标后,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在上面。”
罗三也不强求:“就当是这样吧。只是这么一来,有一件事就显得更为奇怪,日记最后一页的内容,你应该还记得吧?”
紫衫青年坦然道:“我为了验证猜测,故意设局让掌门发现‘章师兄’的秘密,接着掌门逼‘章师兄’交出灵牌,‘章师兄’自然不肯,双方一场大战,掌门不敌发狂后的‘章师兄’,不仅自身被杀,连带全门被灭,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范,这等人居然也能成为一派之主,真正可笑。”
“真正可笑的是你啊!在‘章师兄’发狂,屠戮全门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正常人的反应要么拼死反抗,要么仓惶逃跑,而你居然还有心思写日记,你到底是有多么热爱写日记啊!”罗三用手撑着额头,摆出一副头晕的表情,“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破绽,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认为其他人都是笨蛋,所以不会察觉?”
紫衫青年闻言,微微一怔,似乎也料不到自己居然在这里露出马脚。
“你这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或许有那么点小聪明,也有那么一两个过得去的理想,可受限于自身的眼界和才能,只能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像你这种人,世俗习惯称之为志大才疏。”罗三侃侃说着。
紫衫青年微怒,但立即控制住情绪:“你说我是志大才疏?看看你身处的这片废墟,还有那些到死也没有发现真正的凶手,成了厉鬼仍被欺骗,将怨恨撒在‘章师兄’身上的亡者,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嘛?”
“这世上那些凶狠残暴,显得蛮不讲理的人,其实往往并不是不懂道理,而是不屑于跟比自己弱的人讲道理,一旦面对的是有足够力量,可以令他感觉到威胁的人,他们往往就会收敛起凶威,变得很好说话。
须知,凶残的背后隐藏的多半是胆怯,因为只有弱者才喜欢向着比自己更弱的人拔刀,以彰显自己的勇武,获得施虐的快感,强者往往是不屑于如此的——肚子不饿的老虎往往是比较安全的,因为它不屑于无聊的战斗和杀戮,可就算吃饱了的猫儿也会残忍地拿小鸟和老鼠来玩耍,一直玩到死。
不说在下,就算是在那帮来调查真相的六道宗修士眼里,你的行为也不过是猫咪耍耗子罢了,说才能也好,说眼界也好,都相差太远了。”罗三的声音中并没有轻蔑的语气,但他所说的话却是直指人心。
紫衫青年彻底静默下来,躁动的情绪也跟着平息,缓缓道:“看来你是有意在激怒我,那么,如你所愿!”
大地突然一震,以罗三为中心,八只巨手破土而出,携带着格外沉重的玄黄之气,齐齐向他围杀而去。
这一招玄黄大手印正是青年所在的厚土门的绝学,每一只手都相当于一山之力,即便是他的掌门,也顶多同时召唤五只玄黄大手印,这不只是法力消耗的问题,再多也难以控制。
只见八只玄黄大手印堵死所有逃生的方向,向内一合,将罗三夹在其中,接着就是狠狠的收缩挤压,雄浑的力道相互激荡。
紫衫青年没有一味在旁边观望,其身形一动,背后魔气缭绕,浮现出一尊魁梧天魔的身影,此魔有着天神般雄壮威武的身躯,肌肉棱角分明,如钢铁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倒映着尽数光泽,抖动间发出两块钢铁摩擦的噪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如岩石般岿然不动的气势,而魔气中则散发出腐朽陈旧、顽固不化的气息。
这是钢铁巨魔,魔族里中等偏下的血脉,法术天赋极差,无法学会金属性以外的术法,但肉身极其强悍,近乎佛门的不坏金身。
钢铁巨魔虚影挥舞重拳,打出一道磅礴如巨浪的拳劲,顿时引起一阵飞沙走石,仿佛平地起了台风,狂暴一拳正中八只玄黄大手印合拢的大土块,原本就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的八道劲力,再度汇入一条过奖猛龙。
只听一声惊爆,土块宛若一只熟透的酱瓜被棒槌狠狠砸中,炸得千分百裂,砂砾尘土漫天飞扬。
紫衫青年定睛看去,却见原地并无尸体残骸和断肢,暗自心惊:“在方才一击中粉身碎骨了么……不对!”
“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就是我能反杀。”
破空声响,一道血影从背后奇袭而至,速度快如闪电,紫衫青年心知来不及回防,一边手结法印,一边驱使钢铁巨魔抵挡。
只见魁梧如破城锤的胳膊砸向血影,强大的拳劲形成最不容易消散的旋涡状,爆发出呜呜的空气卷动声,这股冲旋劲搅动的声音恍若惊雷,如同一方大磨盘,势若瀑布挂九天。
一拳就将血影轰得支离破碎,血花飞溅!
然而,碎裂开的每一滴血珠却像是拥有自我意识,倏然汇聚,附着在钢铁巨魔的金属躯体上,只听得一阵嗤嗤的腐蚀声,钢铁巨魔的身躯眨眼就变得锈迹斑斑。
紧跟着,紫衫青年的身体上也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
第803章 你骗我
秽绝大道包容锈之大道,不是某一部分领域重叠,而是完完全全的从属关系,故而锈之大道能做到的事情,秽绝大道一样能做到,甚至效果更佳。
钢铁巨魔的体型特征明显,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一目了然,而且因为体质的特殊性,锈之大道几乎可说是它的克星,哪怕拥有水火不侵,神兵难伤的防御能力,一碰见锈之大道,便如同耗子遇到猫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在此时,紫衫青年强忍着痛楚,成功运转法力,先前崩裂的碎石岩块化为一股黄色的烟气,接着原来的八只玄黄大手印合二为一,化作一只更加庞大的手掌,急速朝钢铁巨魔拍去。
这一掌盖下,如同泰山压卵,气旋狂飙,风声骤急,雄厚的劲力先是禁锢了附近的空间,使得重力一下子增强了百倍。
钢铁巨魔的虚影突然消散,附着在其身上的血水无所依凭,当空坠落,独自承受玄黄大手印的重压。
血水迅速凝聚成形,变化出罗三的形体,只见他双臂一开,向天打出古朴无华的一拳,拳劲浓缩,寂静无声,返璞归真,似乎连空气都成了泥泞状。
这一手正是《神农三拳》中的招式,罗三运使拳法正面相击,动作看来犹如太极拳般缓慢软弱,但若仔细看时却又会感觉不像,其拳路犹如山谷中的云霞雾霭般变幻无方,去路来势浑圆无暇,竟然生生顶住玄黄大手印,使其无法落下。
紫衫青年脸色微变,玄黄大手印可是堂堂地阶功法,而且被他修炼至大成,这是原来的掌门也未曾达到的高度,同时还有土德大道之力配合,其威能不下于一条山脉当空坠落,断山裂地也不在话下。
他有信心,就算是跟掌门一对一决斗,也能正面一掌拍死,可现在居然被对手用毫不起眼的拳招抵住,哪怕他再三催发真气,增强玄黄大手印的力量,亦是无济于事,顶多摇晃几下。
“怎么会这样?见其诡异身形,分明是血道术修的路数,为什么现在又能像武修一样战斗?就算他的肉身承载得住这股巨力,他脚下的地面也该被压塌才对。”紫衫青年心中异常纳闷,不明其中缘由。
非是他眼拙,而是神农三拳朴实无华,神意内敛,大巧不工,其精妙之处便是那些博览天下武学的武修前辈也容易看走眼,更别说像紫衫青年这样出身小门派,本来眼界就受到局限的修士。
双手催劲托住玄黄大手印,罗三运转神农拳意的精妙,一呼一吸之间,四周气流如海啸波澜般汹涌奔流,犹如气吞天地,他立足的大地虽然没有塌陷,却随着他的呼吸震动摇晃,似乎随时会倾覆轰塌,看似缓慢无力的拳路中蕴含极刚强的磅礴力量,一招一式,刚而归之于柔,柔而造至于刚,刚柔无迹可见。
本来以罗三的血灵体质,并不适合使用武学招式,但《神农三拳》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有教无类”,任何人任何天赋都能修炼,或许最后能否大成要看个人的天赋,但只是达到上手的程度却是不难,无论谁经过努力皆能做到。
尽管罗三并没有修炼过神农三拳,但他和本体罗丰的记忆相通,共享武道经验,初时还有些生疏,可随着劲力的搬运,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平和缓慢起来,跟着拳劲的波动起伏,由之前一呼一吸几可惊天动地,到后来几不可闻,最后竟然绝了气劲搬运的动静。
罗三的身体随着拳劲的勃发一松一张,拳意衍化山林风采,一轮轮氤氲霞光向外奔涌,随后又循环回归体内,与外界的元气不断循环交流,更有晨曦初露,月华之内渐现瑰丽金芒,渐渐形成一片柔和璀璨金光,与升腾出地平线的朝阳一样勃勃而发,蕴含无穷生命暖流,越来越显浑厚壮丽。
随着旭日东升的景象,罗三身上的那一片金黄光华越发雄浑磅礴,铺天盖地,隐隐散发出烈阳般的灼热,犹如大地回春。
紫衫青年哪怕看不懂拳法奥妙,也知道情形对自己不利,当即一扬手,一蓬绿色的针芒破空袭出,却是专门破人内力的针形法宝。
但罗三看都不看一眼,任由这些针芒扎在身上,只见一阵血气涌动,转眼就将飞针法宝腐蚀成铁渣。
万秽污血专破法宝,污秽灵性,腐蚀器身,哪怕本体遇见都要退避三舍的法宝,对罗三而言都是不值一提,他血灵之躯本质就是万秽污血。
“我说过了,你或许有那么一点才华,也具备远大的理想,但没有相应的眼界,最终只是个志大才疏的井底蛙。拳法耍够了,就不陪你玩了,让这场闹剧结束吧。”
罗三双拳一合,劲力勃发,霎时宛若炸起一团冲天的火光,炽烈的焰火疯狂摇曳着,如火山爆发般直冲而上,轰击在玄黄大手印上,激荡出无数金黄色的火星。
玄黄大手印受此冲击,微微向上扬起,可随即就感下方没有了那股往上托的劲力,立即沉重砸下。
“没用的,就算荡开了玄黄大手印,可禁锢空间的效果依然存在,你逃不了的!”紫衫青年急运真气,要一击建功。
然而,只是这一顿,就给了罗三换招的机会,他单手一召,采自身血水凝聚成剑,鲜红的剑锋微微旋动,啼鸣中奏出一曲凄凉的音律。
“病剑哀歌!”
剑鸣入耳,紫衫青年顿感自身气息一滞,浑身虚弱无力,所有的气力都凭空消失,好像生了大病一般,精神萎靡不振,却是被灾病剑意入侵,而刹那的失神,也令玄黄大手印禁锢空间,倍化重力的效果消失,。
抓住转瞬即逝的破绽,罗三化身血遁,躲开沉雄落下的玄黄大手印,闪身直扑对手。
这一刻,紫衫青年终于明了彼此的实力差距,再不抱击杀对方的念想,他亦是果决之人,当机立断,甩手祭出一张天蚕蛛丝网,迎面罩去,不求困住罗三,只求能阻碍片刻。
紧跟着,他接二连三的祭出法宝,全是来自门派的积蓄,丝毫不心疼,以连续攻击来阻挠罗三的前行,接着他召出一辆双马铜车,翻身而入,就要不顾一切的逃跑——比起被当场擒拿,生死不由自主,秘密暴露反而不算什么。
可都到了这一步,罗三又岂能让猎物从嘴边溜走,血色长剑一荡,运使第二式灾病剑法。
“瘟剑漂万殍!”
霎时,剑意衍化凄凉幻象,天荒地秧,饿殍无数,紫衫青年的五感被夺,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灵识也陷入虚无之中,无法操控法宝,哪怕明知只要一个指令,就能催动双马铜车载着自己逃跑,偏偏联系不上,失去了对法宝的感应。
罗丰能以无死角的剑法挡住攻击,哪怕被夺走六感也无影响,但非是人人都能做到。
等到灾病剑意的作用消散,五感恢复,意识重新回归肉身时,紫衫青年赫然发现,自己已被对手抓住,一只血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只要轻轻一催力,就能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这灾病剑法果然好用,简直为我量身打造。”罗三忍不住感慨。
虽然共享武道经验,但凰龙剑法需要依托阴阳真气才能发挥真正的威能,而他身上只有血元真气,却是可望不可及,八极剑诀倒是借助天地元气发招,并不依赖出剑者本身的真气,但这套剑法需要配合易道剑才能发挥全部的威力,因此又受到了限制。
唯有从病天王处学来的灾病剑法,只对剑意有要求,而病疾大道为秽绝大道所包容,所以能完美运使,而且以血元真气催动剑招,还能产生一些新的变化,使剑招更加有腐蚀性,又使剑意衍化的幻象中添加血流成河的恐怖景致。
“你赢了,动手吧。”
成王败寇,紫衫青年很干脆地放弃抵抗,闭上了眼睛。
然而,死亡迟迟没有降临,也没有刑罚拷问,相反的,紧紧抓住脖子的那只手反而松开了力道。
紫衫青年带着疑惑张开了眼睛,惊讶地发现罗三居然放过了自己,他完全被弄糊涂了。
莫非是欲擒故纵?这念头刚刚冒出就被否定,因为对方着实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他不想说,对方也可以直接搜魂,就像对付章师兄那样来对付他。
“为什么?”
罗三摊开双手道:“我说过了,我只是个路人,只要你不对我动手,我就不会为难你,可惜你没有相信,选择了最坏的那条路。唉,这年头,世态炎凉,人和人之间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了。”
“你真要放我离开?”
紫衫青年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爱走就走,我才懒得拦你。”罗三摆了摆手,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但生路就在眼前,紫衫青年不再客气,小心翼翼的催动法术,乘风离开。
过程中,罗三竟然真的没有出手拦阻,任由他通过。
这一刻,紫衫青年才真正相信了罗三的话——
然后他就被一群人堵住了。
罗丰、素媚、黄泉、屠百灵、端木正、司镜柊六人正好赶到,将紫衫青年团团包围。
“你骗我!”
紫衫青年哪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分明是对方算准了时间。
他立即气急败坏的转过头,就看见罗三一副不待见的表情,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连敌人的话你都相信,这下你该承认自己是个笨蛋了吧。”
第804章 到此为止
被包围的紫衫青年正欲开口,素媚和司镜柊就抢先出手,一者催使寂灭大道,一者催使冻绝大道,将精神和肉身一并冻结,根本不给对方开口说话的机会。
如此一来,即便还有更深层的幕后黑手,也别想再强迫自爆灭口,至于后续该如何接触封印和逼问情报,还是交给门中的长辈来解决吧。
端木正祭出澄心方絮,将人封入纸中,这件任务本就是他接下的,人证自然由他负责。
屠百灵感叹道:“真是没想到,日记的作者才是幕后的阴谋家……他本来可以与这件事无关的,可惜交友不慎,原本发现魔器的人并不是他,结果却也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素媚却是没有半点伤感:“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此人仗着点小聪明就胡作非为,非是善类,要说无辜的话,厚土门的修士才是真无辜,居然收了一头白眼狼。”
端木正琢磨道:“这件事情尚有许多疑点,与神道术形似神非的魔功,能将一名肉身境中阶的修士拔升到天人层次,虽然仅仅局限于修为,没有相应的境界,却也足够超乎想象,还有那种怪物的形态,也不知是必然引发的反噬,还是能够克服的隐患……想要厘清全部真相的话,我们手头上的情报太少了。”
罗丰总结道:“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只要将情况上报,宗门必然会认真对待,毕竟涉及天魔,他们不可能不慎重,我们接下来的精力还是放在半个月后的万仙大会上吧。”
其他人没有异议,哪怕再好奇,仅凭这一事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其他可以与之串联的情报,也许只是一次偶发事件,比如这名厚土门的弟子恰好捡到了一件魔器,受到魔能影响,将自己修炼成了怪物,至于紫衫青年没有改变形体,也可能只是隐患还没有爆发。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哪怕天人修士也并非无所不能,而只要借助六道宗的力量进行搜查,想来很快就能得到足够的情报。
众人收拾好心情,就要打道回府,却发现少了一人,转身就见司镜柊正和罗丰的化身交流着着。
“不要因为恐惧,就降低你的梦想,不要去看他人的脸色行事,无论何时都要相信自己,告诉自己这才是最强的,不要以为超出常识的梦想可以用常识范围内的方法去实现,想要进入前人不曾达到过的境地,就不该期冀会有人给你带路,未来的道路要靠自己来开拓。”罗三描绘着波澜壮阔的美景,叙说着极富有鼓动性的话。
司镜柊眨了眨眼睛,问道:“独自拼搏不是很辛苦,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罗三握紧拳头,铿锵有力道:“那就变得更加努力!努力可以坚定信心,摆脱迷茫。你只需牢记,鼠辈之言无需理会,区区杂音不必动摇,不要害怕孤独而投向喧嚣尘世,也不要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自己,就算没有伙伴也不必在意。顶峰本就是寂寞的,天才是不被人理解的,你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噪音太吵的话,就用更大的声音让他们闭嘴,因为你才是世界的中心,让世间的一切都臣服在你的脚下!”
“哦——”司镜柊略显激动地鼓着掌,并开口问道,“我也能做到吗?”
“努力了未必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能成功。那种‘只要努力就会成功’的人,就已经是天才了。嘴上说要努力谁都做得到,但真正会努力的人却屈指可数,所以,只有天才是需要努力的。努力是一个自发的过程,是认真努力还是浑浑噩噩度日,不管怎样的选择都是属于自己决定的范畴,这时候突破心灵的桎梏,拒绝安逸达成最终目标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他们不叫天才,那什么样的人才是天才呢?所以,抱着坚信自己是天才的信念去努力吧,成功后带来的满足感将让你变得更有动力!”罗三继续说着煽动人心的话。
素媚瞥了一眼,对罗丰道:“郎君的化身很有神棍的风采,他去开创邪教的话一定是从者云集,再结合一个良好的时机,说不定能席卷天下。”
“诶,难道他说的话不对吗?”屠百灵脸上满是受到鼓动的兴奋,显然将罗三的话信以为真,而且十有八九当成了座右铭般的语句。
罗丰叹气道:“他若开创邪教,很可能会在取得重大的成功后,因为失去兴趣而主动将基业毁去,他的思维,我也仅能把握一点点。”
端木正皱眉道:“师弟要小心了,历史上不乏本体因为遭遇大难,落魄时被化身落井下石,遭到反噬并被取而代之的例子,尤其你的化身极具自主性,又不乏叛逆的思维,很是危险。”
“其他的不论,这点上我倒是颇有信心,正因为我的化身动向难料,如果有人认为可以对他使离间计,那结果一定非常有趣。”
罗丰一边说着,一边强令罗三回归,而司镜柊则很有礼貌的挥手告别。
众人各自分别后,罗丰返回悬命峰,行至炼丹房中,就见一鼎炉悬挂于半空,而四周的墙壁与地面则篆刻着九宫天火阵,粹取太阳之火与太阴之火,融化成阴阳合抱、半明半晦的火种,在鼎炉底下熊熊燃烧着,鼎盖上的九九八十一个小孔不时向外散出紫色雾气,使得房间中氤氲着紫色烟霞,宛若仙家美景。
这三年来,罗丰除了稳固自身修为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放在精修炼丹上,以前他不接触炼丹术或炼器术等外道手段,是因为要全神贯注在自身修行上,不能分心其他,否则容易妨碍到锐取精进的气势,而且这两门都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学习的。
臻至天人后情况则有所不同,因为天人境界的每一层晋级起来更为困难,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成积蓄,若在肉身境,三年时间足够突破一个层次,如肉身境前期更是能一口气突破三阶,但对于天人修士而言,三年时间只堪调整状态,适应新生的力量。
而且晋级天人后,对灵力的控制和感应更为精确,学习起来事半功倍,更别说还有大道之力可以操控,远非是肉身境修士能够媲美,罗丰以天人级数的控制学习炼丹术三年,相当于肉身境修士学习三十年,这就是高屋建瓴带来的好处。
同等天赋下,高境界的修士肯定比低境界的修士学得更快,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炼丹术,还是武道术法,就好像一名本身知识渊博的学者,对事物的理解能力肯定高于文盲。
其实这道理大家不是不懂,先提升修为,然后再学习外道手段,如此可以节省许多时间,效率更高,但寻常修士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晋级天人,碰到瓶颈了,怎么努力修炼都无法突破,这时候不就正好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效仿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吗?
即便明白学习炼丹术或者炼器术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妨碍到最重要的修炼,可人生在世总有许多麻烦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学习更多的一技之长来傍身。
罗丰倒是没有想着一口气成为炼丹大师,但他认为寿元悠长的修士就该向着全能全面的方向前进,凡人受限于时间和精力,无法一个人完成所有事情,必须依托于集体,但修士不同,哪怕没有亲人朋友,独自一人也能生存下去,甚至修炼到高深处,一个人就相当于一个集体。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罗丰还打算学习炼器术,不求成为此道高手,只求掌握本领。
事实上,一名粗通炼器术的天人修士,其水准已不下于一名肉身境的炼器大师,毕竟很多精妙处的变化,如火候深浅、元气变化、塑性分寸,肉身境修士需要借助法宝和经验才能准确把握住,但天人修士仅凭自身感应就能掌握一切,这就是境界修为带来的影响。
“唔,还有半日,这批化形丹就能出炉了。”
无需像以前那样借助魂器武格,仅凭灵识感应,罗丰就已明了全部状况。
第805章 天人九劫
阴阳大道象征万物的起源,故而对炼丹术大有裨益,正如五行大道象征物质的构成,对炼器术有所加成。
那些真正具备炼丹天赋的修士,不要时时观察火候,也不需要上乘鼎炉相助,只凭嗅闻从鼎炉气孔中散出的丹气,甚至冥冥中的感应,就能把握内中丹药的淬炼进程。
其他人炼丹时需要时时刻刻进行记录,一旦产生计划外的变化就必须调整火候,或者加入不同属性的辅助药材,不管这种变化是有利还是有弊,为了效率着想,都必须迫使炼丹进程回归到计划内的情况,抹去变数。
炼丹天才不需要这么做,他们仅凭直觉就能知晓丹气变化的利弊,如果手边有合适的药材,他们甚至还能变废为宝,将原本不利于炼丹的变数转为有利,便如棋道国手,一步算十步。
寻常天赋的炼丹师只能规规矩矩的按照丹方进行炼制,不该有丝毫偏差,天赋卓越的炼丹师却能随心所欲,各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层出不穷,炼丹对他们来说不再是一件苦活,而是创作艺术的过程,同样的一味丹方他们能玩出千百种花样,就好像书法家挥毫一般,同样的一个字,能写出不同意境。
罗丰自然没有这样的炼丹天赋,只能老老实实依照丹方进行炼制,何况他也没打算成为炼丹高手,不知道是否因为分散精力太多的缘故,世上少有炼丹师能成为天人强者,倒是有不少天人强者擅长炼丹,炼器师成为天人强者的比例反而更高一些。
不过罗丰缜密严谨的性格比较擅长这类精细的工作,加上作为上品灵器的紫烟鼎远胜过寻常炼丹师的鼎炉,虽然他最后炼制出来的丹药通常没什么新奇,可成丹率却颇高,再有阴阳大道配合,更是令出炉的丹药粒粒饱满圆润,元气十足,废渣极少,三年磨砺下来,他至少称得上是正常人中的炼丹大师。
等到丹药将成之时,紫烟鼎发出了汽鸣声,而且随着药力的起伏时高时低,开炉的时机非常重要,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若能在药力最强的时机开炉,能开出的丹药比最低时要多上数倍,这一步骤大多数肉身境炼丹师都要依赖自身经验解决,但罗丰则是将难题交给了法宝解决。
他或许没有超凡的炼丹天赋,也缺乏足够的经验,但他有不凡的修为和上乘法宝,足够弥补这些缺陷,达到相同的效果,世上的路从来不是只有一条。
算准时机,罗丰掐法印开启紫烟鼎,一片片烂泥似的药液从炉口飞出,遇见空气后立即冷凝,好似挫泥丸一样,化为一粒粒圆坨坨的丹药。
罗丰袖口一挥,将所有丹药收入准备好的玉匣子,一眼扫去清点数量,足有九十八枚。
他这一炉放入的素材量为最大份额,理论上最多为一百零八枚,他这一回的成丹率在九成以上,远远超出平均水准,比之那些炼丹宗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炉丹药按数量分为大中小三类,具体分别为一百零八,七十二和三十六,三种各有利弊,小炉容易掌控火候,大炉可以节省素材。
中炉成丹数量是小炉的两倍,但需要的素材只需一点八倍,大炉则是二点五倍,而大炉的成丹率要远远低于小炉,如何从节省素材与成丹效率中做选择,也是对炼丹师水准的一大考验。
正常情况下,一名炼丹师如果在炼制大炉份额的丹药时,能使成丹率达到七成五,就已经称得上是一流水准,由此可见罗丰现在的炼丹水准,哪怕除去阴阳大道的辅助,也足以称得上大师。
不过,也就是对化形丹这种经过前人无数次修改,千锤百炼,精益求精的药方,罗丰才能达到这种堪称恐怖成丹率,如果换成那类稀奇古怪,鲜少有人会去炼制的罕见丹药,或者尚未得到重复验证的药方,他的成丹率就会大幅下降。
通天古书啧啧道:“九十八粒,没有一粒突变,你的炼丹技术真是没有创意,总是照本宣科的炼制,如何能成为极品炼丹王?”
“这是什么鬼称号,毫无兴趣。可惜无法动用占算之数,上等的丹药成丹时对附近的命数也有扰乱,否则的话可以提前预知最高峰顶到来的时机,令成丹率更上一个台阶。”
罗丰将这一匣子的化形丹分出一半,交给了暗师鬼君,不过这丹药非是为他准备,而是为九婴准备的。
九婴这等血脉强大的妖族,要化人形非常困难,跟别说它先前还是鬼灵躯体,通常而言需得臻至天人中阶,渡过天劫方能成功。
化形丹自然不可能逆天到帮九婴省掉这一过程,它只是一种类似“千变万化”神通的丹药,任何生灵吞服下后都可以随意改变形体,变成任意的生物或非生物,不过这种改变近乎幻术,乃是表象上的变化,用佛门的语言讲就是臭皮囊的改变,并不涉及本质,而且有时间限制。
本体与化形后的身体相差不大,则维持的时间较长,比如罗丰服下后改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么这种同一生物之间的相貌改变,至少能维持一个月,而九婴吞服下后化形成人,则顶多维持一个时辰。
罗丰倒也没打算利用化形丹做什么事,只是反正要拿丹药练手,干脆选择较为实用的丹药。
通天古书感慨道:“可惜了,丹药对于天人修士的价值降低了许多,只剩下疗伤、驱毒等辅助作用,即便用来提升自身修为,效果也是微乎其微,这点上远不如炼器术,尽管宝器级别的法宝很难铸造,比起技术更看重素材的收集,可宝器对天人修士终究有着极大的帮助,这也是为何炼器师能成为天人强者,而炼丹师很难的原因。”
罗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肉身境的修行讲究自身的提升,只要突破了关隘,达到了某种标准,就能晋级,而天人境的修行只讲究渡天劫,天人九境,九重天劫,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只要渡过了一重天劫,就能往上晋级一层。对于前者,丹药带来的影响是直接的关系,如借助丹药洗骨伐髓等等,而对于后者,丹药的作用就成了间接,无论有什么样的帮助,哪怕是提升修士的根基,也不代表能渡过天劫。”
“提起了天劫,你打算何时渡伏婴境的丹火天劫?就凭你凝结史无前例的九先天道种,丹力远超常识,要渡这一重劫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随时都能度过。”通天古书询问道。
晋级天人二重伏婴境需要面对的丹火天劫,乃是道种自发丹火,将其淬炼成元婴,因此道种所凝聚的大道之力越强,越容易成功,反之则容易失败。
人丹修士无法晋级伏婴境的原因就在于此,他们借助外丹证道,本身仅含一重大道,道种无比虚弱,道火一起,直接就给焚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不剩,根本没有淬炼的机会。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旦引发天劫,不说死期来临,至少也是废去道种,元气大伤,退回肉身境。
地丹修士因为借助了外物,遭受丹火淬炼时就更为危险,需要烧去更多的残渣,渡劫时间也会相应的延长。
天丹修士只要积累得当,事先完成自身道种的凝练,而不是匆匆忙忙就引发天劫,一般来说渡过这一重丹火天劫并无危险。
证见了先天大道的修士更是如此,道种强大,就拥有更多的底气,这也是为何禅渡宗的岳鼎能在数年内晋级伏婴境的原因——他已证见两条先天大道。
基本上罗丰的同伴们渡过这一重天劫皆是十拿九稳,论危险要远远低于道劫——洪馗除外。
至于罗丰,他甚至不需要积累的过程,刚成就天人时便可以尝试引发丹火,照样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成功堵截,只是这么做对自身修为没有太大帮助,而且失去了元丹境的体会,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等万仙大会结束后吧,或者在万仙大会上若有合适的时机,也可以一试,据闻道种越强,引发的丹火越烈,运用得当,倒也不失为一张底牌。”罗丰说道。
第806章 瀛仙宗
“此处就是瀛仙宗了,算起来还是头一回登门。”
罗丰驾着一叶灵舟,于百里湖面上浮空而行,远远望去,只见水面倒映层峦叠翠,仿佛人间仙境,湖水两岸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明返照,雨收黛色冷含烟。缠老树,雀聒危,奇花瑶草,修竹乔松。幽鸟啼声近,滔滔水浪鸣,重重壑芝兰绕,处处崖苔藓生。
“我倒是来过两回,都是他们请我爹去做客,有一次因为爹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我闹了脾气,就没有同他一起出行,如今就算想弥补也做不到了……”
屠百灵说着说着,面色有些沉郁,不过没有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怀念。
同行的罗丰和黄泉都没有打扰她,毕竟两人也不擅长劝解和安慰,这种时候说一句“节哀顺变”才叫人难过,倒不如放任自由,一名天人修士如果连这点情绪都整理不好,也甭想未来能有什么出息。
不过司镜柊眨了眨大眼睛,小碎骨靠过去摸了摸屠百灵的头,倒是引得大小姐一阵嬉笑。
万仙大会召开在即,作为主办方的瀛仙宗已经向玉洲的各大小修行门派都发了请柬,并承包了附近修真坊市的挪移法阵,免费提供灵力和材料,全天候十二个时辰保持运行,接纳来自天南地北的修士。
这一趟罗丰、黄泉、司镜柊和屠百灵四人同行出门,其余同伴则各有各相约的朋友和长辈,毕竟不是所有做师傅的都和月湖真人一样,一旦弟子晋级天人就勒令断绝师徒关系。
罗丰没有动用乖离宫,那太惹眼了,何况他也不敢保证,归墟教的弟子是否认得出这件源自血渊老人的宝器,有些麻烦能免则免,反正他也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
瀛仙宗不同于扎根在深山老林里的六道宗,其山门建立在一方大湖上,故而来客通常会在岸边租一艘灵舟,乘波分水而入,途中还可游览美景。
当然,这么做的多为肉身境中低阶修士,大凡身上携带着还过得去的飞行法器的修士,都宁可来一把“自驾游”,并非人人都爱低调。
不得不说,比起以阴暗为主色调,总是往坟地、鬼林、深渊、古战场旁边靠的六道宗,瀛仙宗的景色格调更接近常人认知中的仙家洞天福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春风送浮香,绿柳转黄鹂,又有傍岸夭桃翻粉蝶,胜似篷莱阆苑佳。
四方忽而传来了大大小小的惊呼声,却是前方地形出现了异变,只见水面仿佛被整齐地切了一刀,地势陡然陡峭向下,湖底平面化为悬崖,湖水滔滔而下,正是一席百丈瀑布,垂落九天。
如果不是乘坐舟上观看,而是从天空中俯瞰,就会发现这并非一刀横切的瀑布,更像是大湖被人用汤勺在中间剜掉了一块,使得湖面奇迹般的出现了凹陷的大坑,呈现圆环状的瀑布,而
激荡的水流坠落万丈后,汇聚一处,强大的冲势令水流破碎如雾,雾气氤氲,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大量洁白的雾气烘托起一座座悬浮岛屿。
瀛仙宗的山门就是这些悬空岛,利用环形瀑布设置了阵法,营造出一股奇异的引力,使得此地的天地灵气异常活跃,并对五行进行了调整,不只是充盈水行灵气,而是五行灵气共存在于天地之间,而且分布均匀,彼此混合交融,激烈震荡,将一切能量都绞碎掉,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在悬空岛的外围,是无数条首尾相连的飞舟,这些远比罗丰等人乘坐的灵舟要大得多,一座座庞然大物宛若龙鲸,互相间以云阳金锁串联,上铺横板,并踏如陆,四角上有各有一座高阙,舷墙漆作金色,悬挂锦帆华旌,船体的最高处,乃是一座飞檐翘角的九层宫观,周围更有影影绰绰的楼宇拱月相伴,自有一股堂皇气象。
此时恰逢万仙来朝,远远就可看见数百道逍光时起时落,如飞花银叶,灿光熠熠,不时还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在空中互相打着招呼,一时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不愧是九大派的瀛仙宗,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气派,光是一座偏岛,就比咱们的山门华丽多了。”
旁边时不时的传来修士惊叹的声音,屠百灵听到后撇了撇嘴,瀛仙宗在三教六宗里排倒数第一,有啥可夸赞的,论排位六道宗可比瀛仙宗强多了,也就比三教稍差一些。
或许对于三教六宗的弟子而言,瀛仙宗是出了名的万年垫底,但在外派修士眼中,瀛仙宗依旧是高不可攀的仙家上门,他们可不管什么垫底不垫底,反正比自家强出太多。
何况,六道宗的总体实力虽然强过瀛仙宗,但每一届轮到六道宗主持万仙大会时,来的人数总是最少的,毕竟没人喜欢那种充满鬼魂和白骨,总是幽冥阴森的环境,就连外号魔教的归墟教都比他们强。
不管屠百灵有什么想法,都阻止不了他人的惊叹和称赞。
“你看见那些遁光了没有,全是天人修士!人家瀛仙宗立有规矩,非天人修士不得浮空飞行,咱们门派满打满算,把客卿长老都算上也不过三位天人,可刚才那一会工夫,人家就进出百名天人了。”
“咦,这种规定岂不是歧视咱们这帮肉身境弟子,凭什么天人修士能飞咱们不能飞,谁敢保证百年之年我不会成为天人?”
“得了吧,就你那资质和天赋,这辈子玄牝大门不知道能不能打开,还一个劲想着天人,你想笑死谁呢!而且人家可不是用硬性规矩让你遵守,而是设下了引力类的法阵,看到这环形瀑布了没有,就是阵法效果所致,他们依照高度增加了重力,越往上身子越重,超过十丈就是千倍重力,没有天人层次的修为,你根本飞不起来。”
“就算是天人修士,人丹证道的估计也很难飞起来,人家这做法可不是歧视,而是实力的体现,你做不到是你自己没实力,怨不得别人。真有能耐,只要能挺住这股重力,肉身境修士也能飞空啊,人家可没强令禁止。”
……
“听不下去了,就瀛仙宗这垫底王,有啥好夸的,一群大惊小怪的土包子,咱们直接飞过去吧。”
屠百灵发了脾气,罗丰倒也没有反对,这本就是件小事,怎么样都好。
于是四人各催法术,腾空而去,罗丰还顺手携了那只灵舟,因为到岸交还才能取回押金,四人一路穿越湖心大坑,落在了悬浮岛的外围。
“哇,那四人居然都是天人修士,随行了一路我居然都发现。”
“废话,天人修士要隐藏气息,你能看得出来?”
“唉,可惜了,白白错过一场机缘。你说这些天人修士脾气咋那么怪,不从天空中飞过,故意隐匿气息,伪装成寻常散修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天人修士。”
……
罗丰四人着陆,就见附近是上百座巨大水殿连接在一起的舟陆,一串串明珠从宫檐上悬空而挂,附近的湖面之上漂浮着一排排五光十色的水灯笼,悬浮岛的外围就是一片市集,喧闹繁华,人群往来如织,一眼望去,怕是不下万众。
几名专门负责接待的瀛仙宗弟子早就瞧见了,尤其来者是四位天人修士,更要客客气气地接引,寻常外门弟子根本不够资格,还得让脾气好的内门弟子来服侍。
其中一名被推选出来的弟子正要上前招呼,就被一只手按住肩膀:“这四人还是让我来招待吧。”
众人转身一看,瞧见来者身份,纷纷惊讶出声。
“是司空大师兄!”
“笨蛋,现在该叫玄天真人。”
“这不是叫习惯了嘛!”
司空玄按额叹气,纠正道:“我姓司名空玄,而非姓司空名玄,记清楚了,下次莫再弄错。”接着就向罗丰等人走去。
“哇,居然要玄天真人亲自接待,那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面子!”
“对啊,我听说玄天真人都被宗主钦定为……咳咳,总之大家明白就是了。”
瀛仙宗的弟子正疑惑间,就见司空玄脸上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异常热情地向那四名真人迎了上去,开口就道:“诶,你们到了瀛仙宗也不提前说一声,幸好气息上我有所感应,及时赶到。来来来,
第807章 所谓退婚
听到称呼,罗丰头疼道:“那婚书我已经撕了,而且本来协定婚书的人就不是我。”
“化身不能代表本体,这种话说出去谁信呢?”司空玄带上一抹戏谑的笑容,没有忘记用羽扇遮掩,“你那份撕了也不要紧,我手里还有一份,白纸黑字,笔迹手印俱全,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
罗丰忙道:“我辈修士,不讲俗礼,凡间那一套,何必在意呢?修士证道,有知己,有朋友,大道不孤,足矣。”
“诶,仙者是人,佛者是人,修士亦是人,岂能跳出伦理,自天地开辟以来,万物皆分阴阳,雄者阳,雌者阴,阴阳交融,方是大道正理。有道是长兄如父,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能随意违背?”司空玄一副振振有词,大义凛然的模样,仿佛理学大家维护纲常的语气,同时拿出一封婚书,“看看,白纸黑字,上面的签名是你的笔迹,错不了吧。”
上面签的不是“罗三”,而是“罗丰”,至于字迹当然是一模一样,毕竟化身继承本体的记忆,包括日常习惯在内,连本源气息皆是相同,任谁用术法检测都会得出这是本人所签真迹的结论。
罗丰故作要确认的模样,但眼神一扫,目光如炬,那封婚书瞬间便散化为粒子,消散无形,于是他叹气道:“婚书自毁,看来是上苍注定有缘无分。”
“没想到妹夫的态度这般积极,遗憾之情溢于言表,想来不会作伪,这般吧,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司空玄用羽扇遮掩着坏笑,掌心一翻,出现五六本跟方才一模一样的婚书,“为防有心人盗窃,我特意拓印了十万三千本婚书,存放于婚书图书馆里,方才自毁的不过是其中一本伪物,其真本还藏在里面,而且为保证不被人发现,特意乱序排布,纵然是我一时也辨认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屠百灵忍不住道:“婚书图书馆是什么鬼!”
司空玄哈了一声,笑道:“好说,近些年来,退婚的事件越来越多,而且可能是受到冥冥中某种意志的影响,被强迫退婚的一方往往会有奇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到如今,你不被退个婚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一位有心人特意将这些被推掉的婚书收集起来,作为收藏,不曾想日积月累下,竟而有一座图书馆的规模了。”
阅历较少的屠百灵俨然信以为真,吃惊道:“天下还有这等新奇之事,被退个婚居然就能有奇遇,可被退婚不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吗?”
“正因为丢脸,才能逼人奋发向上啊!试想一名被亲家瞧不起,被仆人鄙夷的无用之人突然有了奇遇,获得了卓越天赋,青云直上,反过来让亲家高攀不起,届时大家都会鄙夷退婚的亲家,说他们狗眼看人低,没有识人的眼光。这等穷小子逆袭的情节正是脍炙人口,大家喜闻乐见的故事啊。”司空玄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屠百灵仍是不相信:“退婚的故事说来说去就那么一种套路,又有哪里有趣了?听得多了,也就厌了。”
“诶,退婚也要讲技巧的,有明退暗退,正退反退,快退慢退,婚约者亲自开口退婚,以及由长辈强拆鸳鸯谱。不同的情形,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背景,各有不同的退婚方式,不能一概而论。”
这一回接话的并非司空玄,而是通天古书,他似乎对这种偏门的轶闻也特别感兴趣,当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近些年来大家都学乖了,因为发现先退婚的一方总是要遭打脸,被退婚的一方总是能崛起,于是那些亲家们宁可吊着不成婚,也绝不退婚,就怕穷小子突然碰上奇遇雄起啊!
可这下子穷小子们也不答应了,你不退婚我怎么能撞见奇遇呢?于是他们想尽方法逼对方主动退婚,像自己一定要家道中落啊,昔年定下婚约的长辈都死光了啊,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而且态度一定要明确——虽然我其实一点不在意跟你们的婚约,甚至我本来就打算退婚,但一定要让你们先提出来侮辱我。
如果上面的条件还不够有利,属于外因,那一定要想办法创造内因,比如自己天赋低下,或者天生绝脉不能修炼,这可要了命了,前途无望啊!有的时候他们还特意隐藏起来,伪装成废物的模样,诱使对方退婚,哪怕明知道只要表明自己隐藏的潜力,就可能让对方撤回退婚的念头,也绝不透露半分。
当然,如果碰上某些固执的亲家们,宁可牺牲一个女儿,也要压住穷小子崛起,杜绝让本家丢脸的可能,那就得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比如帮助婚约的对象提升修为,激发潜力,展现出高人一等的天赋,形成凤凰与土鸡的对比,这下子就算亲家们忍受得住,可邻里难免要有流言蜚语,像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一朵鲜花插牛粪啦,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再怎么心静如水也要让你生出退婚的念头,总不能委屈自家女儿。
如果这样还忍得住,亲家一心要当缩头乌龟,那就只能使出最后的绝招——主动挖掘第三者!让一名才华卓越,地位极高,背后又有强大势力的修行天才看上自己的婚约者,主动提出求婚来挖墙脚,这下好了,你不答应立即就得全族遭殃,只能乖乖就屈。而只要你一答应了,穷小子立即就能崛起,得奇遇获神功,不日就能走向人生巅峰,顺带还能给你一个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尽欺少年穷的帽子,反正将来你倒霉了也是活该。”
通天古书的“退婚论”说得是一套又一套,环环相扣,跟说书似的。
屠百灵听得一愣一愣,傻傻道:“听起来,这穷小子和退婚的亲家似乎是同一类人,他没变得市侩只是因为没有能力,一旦出头就会变坏。”
司空玄哈哈笑了两声,故作神秘道:“这种事就心照不宣吧,大家爱听的是穷小子逆袭的故事,至于穷小子变成富大爷,再被别人逆袭,此等扫兴之事情不该拿到台面上来说,何况这种循环不正合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为人道正理。”
“这都哪跟哪啊,和人道有什么关系?”屠百灵觉得自己要被忽悠瘸了。
罗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世上哪有那么多退婚之事,当玩笑听听就罢,反正纵然有发生,也与我等无关。”
司空玄打了个哈哈:“小事就不必细究了,莫要在此久等,否则人家要说我瀛仙宗不懂待客之道,请随我入内吧。”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罗丰等人正要随他往里走,天外忽来一道凌厉剑光,直插而入。
几名瀛仙宗弟子未曾料到在这隆重的节日里,居然还有胆大包天之人敢上门惹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各出法宝阻拦时,却是慢了一步,被剑光尽数避开。
好在,虽然来者不善,但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只见剑光轰然落在罗丰的身前,化出一名男子的身影。
他凝视着罗丰,眉目间蕴含不怒自威的气势,桀骜不驯道:“你就是罗丰吧,年纪轻轻就能成就天人,难怪苏白鹭那女人会看上去你,不惜与我断绝婚约关系。哼,等着吧,我如今虽然还不如你,可很快我就会追上并且超越你!”
第808章 凌家的恩怨
莫名受到恶语相向,罗丰一愣,脱口问道:“阁下是谁,我们认识吗?”
男子脸上露出一副受到强烈冲击的惊愕表情,随即带着几分恼羞成怒道:“好!竟然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不过你别得意的太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的事情,我们走着瞧!”
说完一挥袖,气冲冲的离开了。
屠百灵回过神来,向罗丰问道:“这人是谁?”
“不知道,但他身上有钧天神剑的气息,而且提及和苏白鹭有婚约,想来是凌家的人,能够继承凌云绝的遗物,必然是较为亲密的关系,从年龄来判断,十有八九是嫡亲兄弟。”罗丰结合情报分析道。
司空玄露出玩味的笑容:“但他太鲁莽了,不过是肉身九重,尚未超越你,就匆匆前来挑衅,这岂不是在催促你赶紧对他下手,尽快斩草除根吗?难不成是认为瀛仙宗举办万仙大会,必然要维持秩序,不允许私下动武,有恃无恐?可万仙大会也不是无限期举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就该隐忍不发,暗中拼命修炼,等到真正超越后,再来洗刷屈辱,他未免太性急了。”
“或者他认为,能在万仙大会结束前突破天人,所以才无惧暴露,”罗丰说完后瞥了司空玄一眼,“司空兄对此事似乎相当的遗憾。”
“诶,那一定是妹夫你误解了,我的立场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在你这一边,只是此人受退婚之辱,来日必然奇遇不断,崛起飞快,不可不防,莫要因他现在的修为便心生小觑,做了垫脚石。另外,本人姓司名空玄,而非姓司空名玄,莫要弄错了。”司空玄强调道。
“我记住了,司空兄。”罗丰淡淡道。
司镜柊也助威道:“司空,司空,司空……”
司空玄一副受伤的表情:“小妹,你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拐向外人了。我从前可没少照顾你啊,小时候你我相依为命,我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至少要叫我一声大哥吧。”
其实就算在献祭记忆前,司镜柊也从未叫过他大哥,彼此关系如同闹别扭的兄妹,司空玄显然是打着趁人之危的念头,抓住司镜柊没有恢复记忆的时机,多占几回便宜。
司镜柊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黠,开口道:“司空大哥。”
“哎呀,我的小妹学坏了,从前多善良多纯真的一个姑娘啊,如今也懂得抓人弱点了,六道宗的风气果然不适合人心智的成长,有道是近墨者黑,再怎么善良的小姑娘也会被熏陶成狡猾的魔女,如果能早一点取回记忆就好了,你以前可都是非常亲切的喊我哥哥,现在居然变得这么生分,还有你小时候总是会拉着我的衣角,一直躲在我的背后……”
司空玄一边在前面带着路,一边胡诌着莫须有的过去,试图欺骗失去了记忆的司镜柊。
至于前面的小插曲,无人在意,于罗丰而言,那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被路边的恶犬吼了一声,固然影响心情,可也不会特意放心上,或者因此就拿起一根棍棒去揍恶犬,那无疑是自降格调——连一代天骄的凌云绝都亡于他手中,又何须在意凌云绝的继承者,真要发生冲突,一剑斩了便是。
瀛仙宗的浮空岛氤氲在霓虹雾气中,大量的水汽漂浮空中,冷凝成水,汇聚后如同一座悬空湖,穿行其中,轻舟隐隐,袅袅的云气在水面缭绕,将隐隐的轻舟和万顷的荷叶都笼罩在一层如云似雾的薄暮之中,一眼望去,轻舟和青莲都仿佛徜徉在云端,带来一种仿佛仙境一般的梦幻之感。
不仅如此,透过云霞眺望,又可见仙峰险巅,峻岭崔嵬,玻生瑞草,地长灵芝,根连地秀,顶接天齐,青松绿柳,紫菊红梅,碧桃银杏,火枣交梨,实是异草奇花香馥馥,青松翠竹色纷纷,堪堪描画。
“如此良辰美景,诗情画意,若是再喝上一碗甜豆腐脑,那便是孜孜入心头,快活赛神仙。”司空玄一边介绍着瀛仙宗的风景,一边感叹道。
通天古书道:“喝豆腐脑是闹哪样啊,简直破坏画风,完全不搭调好不好!这种翩翩脱俗的风景不应该是捧一杯香茗,执黑白子弈棋吗?退一步也该是觥筹交错,吟诗作乐。如果说品茶饮酒是隐者情怀,那喝豆腐脑就成农家乐了。”
“重要的是意境,而非形式,”司空玄无比惆怅道,“显然你们不懂甜豆腐脑的精妙,来来来,趁着还没到厢房,就由本人给你们讲解一下,关于喝甜豆腐脑的十大好处,一个人若不知道甜豆腐脑的美味,那他的人生就是残缺的……”
司镜柊突然冒出一句:“咸豆腐脑更加好吃。”
司空玄登时震惊了:“小妹,其他的事情大哥都可以原谅你,哪怕弄错大哥的姓也没关系,唯独这件事不行!咸豆腐脑是邪道,是魔道,是旁门左道!一个人选择咸豆腐脑,那他的人生将永远与痛苦、悲伤、仇恨相伴,终生大道无望!这是从天地开辟以来就定下的法则,无人能够违逆,不过还好,你年纪还小,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尚未成形,一时受咸逆蛊惑,陷入迷惘,误入歧途在所难免,但是不要怕,大哥会帮你改邪归正,重拾正道……”
眼见这位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罗丰正要打断,忽而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本来不打算前去招呼,可因为先前那男子的莫名挑衅,却是有了想法,于是跟屠百灵等人说了一下,接着就往气息所在的方向走去,而对方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同样往他这边靠近。
不多时,两人便已碰面。
罗丰开口道:“抱歉,当日化身所为非我本意,管教无法之处,万望谅解。唔,血奴契印还在,我这便为你解开。”
他致歉的对象非是别人,而是凌青未,也是凌家的一员,但他没有恨屋及乌,反而为罗三强行在对方体内施展《血奴劫鼎大法》而道歉。
说到底,杀人归杀人,这种将人炼为血奴的手段性质特别恶劣,犹在害命之上,乃是一种折磨的手段,尤其凌青未身为羽化宗弟子,很容易让别人误认为是对羽化宗的一种侮辱。
当初在太虚幻境中,由于罗三迟迟没有回归,罗丰对此事并不知情,等到事后融合了记忆,才发现来不及弥补了。
之后顾虑到凌云绝的恩怨,罗丰没有登门道歉解印,何况羽化宗内不乏天人强者,强行解开血奴印不是什么难事,他若过于积极,反而更让对方难堪,觉得是上班来炫耀。
不过,如今再度相逢,对方身上居然还有血奴契印,没有解开,倒是出乎罗丰的意料。
而罗丰的道歉也同样出乎凌青未的意料,她在一愣之后,冷哼道:“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何况要说化身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这种话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呢?当初那样羞辱我……那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耻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而你现在假惺惺的道歉,想要轻轻揭过,你不觉得虚伪吗?”
回忆起太虚幻境中受罗三戏耍调教的过往,凌青未露出了咬牙切齿的忿怒表情。
常人认知中,化身和本体的关系非常紧密,哪怕不是受到本体的控制,也该是拥有相同的性格,化身的作为和本体的作为没有差别。
罗丰无法解释罗三的特殊性,虽是化身却是最奇特的化身,只得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真相便是如此,你若要讨回此仇,我不会逃避。”
当然,不逃避不等于不还手。
“很好!你有这样的想法便足够了,不枉费我特意留下这道血印,借此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凌青未却对此表示满意。
第809章 四大宗花
“这女人莫不是受虐狂?血奴契印可是奴隶类的印记,其主可任意操控奴隶的言行,一念定生死,《血奴劫鼎大法》更有强迫转移伤势的效果,完全是将人当做防御法宝,就算想着磨炼心性,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通天古书暗语道。
奴隶类的印记很难以外力强制解开,最初立约时的要求也颇为严厉,但解印者的实力与血主相差极大,比如极道强者出手,自然就能解开罗三的血印。
《血奴劫鼎大法》的转移伤害之效并不能当做无穷尽的护身符,因为其本质并非真是伤害的转移,而是生元的汲取,因此一万名凡人血奴还比不上一名天人血奴,前者的生命元气总量远不如后者,想着取巧,强制收服百万凡人血奴当做替死鬼是无意义的,还不如选择同阶的妖族,毕竟妖族擅肉身,单体的生命元气要超过同阶修士。
另外,同阶的血奴太多,也容易遭到反噬。说到底,《血奴劫鼎大法》是旁门左道的邪术,不是正统法门,自然有诸多的限制和缺陷。
仿佛察觉到通天古书的疑问,并当做了罗丰的想法,凌青未眉宇间剑气毕露道:“虽然我还保留着血印,但你也别想利用血印来控制我,我已经请师门长辈施术进行了压制,只保留血印,但是断去与你的联系,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罗丰才懒得试,他本来就想要解开血奴契印,替化身做的事情擦屁股,并不打算利用血印做什么事情,是否存在并无意义。
“愿赌服输,我输给了你的化身,这道血印就是对我的惩罚,但我可不打算借助他人的力量来掩饰自己的失败,反正似这等奴隶契印,只要奴者的实力超过主人,便能强行解开乃至反噬。哼,我才不需要你的施舍,等着吧,迟早有你求我解开的那一日!”
凌青未目光灼灼,姣好的容颜上没有半分屈服之意,当日的败北不曾让她气馁,反而化为了上进的动力,整个人充满挑战的锐意,并没有因为彼此的境界差距而心生退缩。
如今的凌青未还没有突破天人,仍是九重还虚境,但其一身修为已至还虚巅峰,气息浑厚如山,更有精粹的剑意,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藏于古朴剑鞘之中,只稍稍向外拔起,就有一股锋利的锐劲迎面割来。
她不像许多人般发现万仙大会召开在即,就急吼吼的要晋级天人,明明自身积累尚有欠缺,仍迫切的想要赶在大会召开前突破,而她的积累算起来已是足够,至少证一个上三品元丹轻而易举,便是先天大道也有五六分的把握,可她依然按下了这股冲动,不为外物影响,遵守自身的道路,一步一脚印,夯实积累。
仅凭这份心性,就足以看出凌青未的进步,至少相比太虚幻境时的她更胜一筹,尽管当面向强者发起挑战的行为有些鲁莽,但那是性格的差异,与心性无关。
罗丰却从这番话中听出一些异样,脱口问道:“听你的话意,似乎只是为了血印一事而与我有隙,难道不打算为凌云绝报仇吗?”
“哈?我干嘛非要为他报仇?”凌青未一脸莫名的表情,“他自己技不如人,身死人手,怪得了谁?而且还是以天人境的修为对付肉身境,这样都败亡,我听了都替他惭愧。说到底,我跟他之间也就是那么点稀薄的血缘关系,他落难时我不介意伸手救上一救,人都死了我可没义务替他报仇,而且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副唯我独尊用下眼皮瞧人的德性,这种人谁愿意跟他做朋友,要不是瞧在彼此的亲戚关系上,我都不要与他有来往。”
通天古书忍不住道:“你这完全不按剧本来啊,不应该是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吗?似凌云绝这种大家族的天才子弟,一旦杀死了一个,应该牵扯出一大堆仇人,闹得不死不休才对。”
凌青未鄙夷道:“这是什么器灵,怎么竟说蠢话?凌家那么大,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后生就赌上所有,凌云绝活着也就罢了,拼了命争一口气,可人都死了还用争什么?一个家族想要世代延续下来,靠的不是天才频出,而是能忍,不去得罪强大或者可能会变得强大的敌人,那种为一时之气就赌上所有的家族,早给族灭了。
你是六道宗的天才弟子,苏师姐继承了凰龙剑法,前途皆是不可限量,凌家求你们放过才对……说起来,凌家家主还求我别跟你作对呢,哼,被漫长岁月磨光了锐意的老东西,不懂得进取的剑修还是一名剑修吗?”
说到底,凌云绝是凌家的后嗣,而非凌家是凌云绝的保姆,凌家需要凌云绝做贡献,而不是为凌云绝做出奉献。
通天古书叹气道:“这可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要好玩去找凌一览,这小子以前也就是个寻常的纨绔,继承了钧天神剑后变得跟他兄长一个德性,修为突飞猛进后就变得妄自尊大,为人也渐渐变得神憎鬼厌。他根本不知道,外物终究是外物,我辈剑修所用的虽然是手中三尺青锋,可真正依仗的乃是心中之剑。”
尽管是评价自家人,但凌青未没有半点留情面的意思,一阵奚落后,才想起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这么多话,飒爽的转身离去。
通天古书道:“这小妞倒是不那么令人讨厌……话说明明做的事情相同,为什么那个叫凌一览的小子就那么令人瞧不顺眼,莫非是性别的原因?”
“凌一览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不能因为初次的印象就给人盖棺定论。”
罗丰轻描淡写的评价了一句,朝同伴走去。
司空玄终于想起了正事,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关于甜咸豆腐脑优劣的长篇大论,引着众人往瀛仙宗专门提供给客人的院子走去,其中接待肉身境修士和天人境修士的场所天差地别。
肉身境修士落脚处是如同客栈般需要众人群居的场所,天人境修士则是一人一处宅院,若是天人三重境以上的修士,更是提供仙气浓郁的洞天福地。
当然,瀛仙宗悬空岛的环境怡人,充沛的灵力胜过许多门派的宝地,反正稍有根基傍身的修士连着一个月不眠不休也没有关系,有些小门派的修士或者散修直接寻个清泉松树,就盘膝坐地,吐纳呼吸着修炼起来。
“这是万仙大会上预定的活动以及相关的日期,你们看一下,哪些是自己感兴趣的,莫要错过了。”
司空玄将四本小册子分给了罗丰等人,上面写满了万仙大会的各种安排,由于考虑到成本,瀛仙宗没有用玉简记录。
罗丰粗略浏览一遍,将限定肉身境修为的项目排除,剩下关于天人境修士的内容并不多,毕竟层次不同,天人境修士折腾起来动静极大,不好控制。
不过,除去受到修为限制的项目外,一些不限修为的项目倒也不少。
通天古书很快从中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这个洛神大赛是什么东西啊?”
司空玄笑了一声:“洛神美女,顾名思义就能理解,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届万仙大会上都会有的固定项目,但规模不会很大,因为修士大多都有自己的矜持,也不喜欢当猴子一样被人观赏,所以往往只有那些修炼媚功的,或者冲着奖品去的低阶修士才会参加。”
罗丰皱眉道:“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环肥燕瘦,选出来的能算数吗?”
“这就不清楚了,但对美的向往人人皆是相同,你们六道宗不也有个公认的四大宗花吗?其中一个名叫素媚的,不是你们的朋友吗?”
通天古书忍不住道:“四大宗花是个什么鬼啊!这东西还有公认的吗,难道是选票选出来的?话说作为六道宗弟子,我们也是头一次听说啊!”
第810章 美色
若说凡人中,美女罕见,那么对于修士来说,丑女才是少数那一群体。
男修士或许不怎么在意容貌,女修士就多多少少要关心些,有道是女为悦自者容,实乃天性,而哪怕不怎么在上面花心思,光是肉身境时脱胎换骨所带来的改变,如细腻的肌肤,柔顺的长发,矫正的畸骨,就足以让凡人之姿的女子晋级上等——尚达不到脱胎换骨的低阶修士除外。
因此,除了那些修炼了特殊功法,导致容貌遽变,或者本身心性有悖常人的女修士,正常情况下要找个特别丑的女修士真不是件容易事。
诚然,容颜的提升是有界限的,原来的相貌越是平平,或者用更直接的说法,凡人时的相貌越是丑陋,当脱胎换骨后,带来的提升就越是巨大,相反若本来就是上人姿色,那么修行带来的提升就变得寥寥可数。
如果原本的颜值只是中等,脱胎换骨后就可能变为上等,而原本就是上等,那么顶多只是晋升上上,很难跨入倾国倾城的行列——随着修为的继续提升,或许还会有所精进。
当然,这只是一种泛泛的认知,每个人审美观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有人以丰腴为美,那么苗条型的女子在他们眼中无疑就会下降一个档次,反过来有人以苗条为美,那么丰腴型的女子在他们眼里或许就成了“胖如肥鸡”,甚至极端一些,某类重口味的家伙以怪为美,朝天鼻、裂唇嘴、水桶腰在他们眼里才是倾国倾城,而常人观念中的美女在他们眼里反倒成了丑八怪。
“四大宗花”在罗丰看来就是扯淡,美貌达到一定程度后,就是各有千秋,各占擅场,彼此有彼此的优点,很难分出高低。
历史上出名的美女除去具备绝世容颜外,更重要的是彼此所代表的历史意义,或是红颜祸水,蛊惑君王,或是为国议和,平息战乱,或是挑拨离间,擒贼擒王,若只有一具出众的皮囊,那不过是富贵人家的侍妾,红楼中的头牌,区区一介玩物罢了。
屠百灵好奇的问:“既然是四大宗花,剩下的三个是谁?”
她也不曾听闻此事,至于黄泉和没了记忆的司镜柊,更加不能指望。
司空玄道:“分别是漫溪沙,芮花阴和秋璃。”
罗丰表示只听过最后一个,不过他的交际圈本来就很窄,没听过两个实属正常,倒不如说,他居然能认识其中的一半,着实难得。
屠百灵忿忿挥着粉拳道:“为什么没有我,评选人是谁啊,这么没有眼光。”
就算是她,对美貌的虚名也无法视而不见,只是她的情绪并无嫉妒,更为单纯,就像是埋怨长辈分糖果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最大的那一颗分给她。
黄泉和司镜柊倒是没什么反应,前者对此事不感兴趣,后者听不明白。
司空玄安抚:“为了避免惹麻烦,那些好事之徒也只敢评选肉身境的弟子,至于臻至天人的真人,谁又敢冒犯呢?万一惹得对方心情不好,无论是因为被选上,还是因为未被选上,念头一起,掐指一算,发现起事之人,到头来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没有相应的背景靠山,被打杀了也不奇怪。像如今贵宗的素道友臻至天人,必然也会腾出位置,让与他人。”
他这话暗指屠百灵现在臻至天人,所以不可能被选为宗上,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实则倒果为因,经不起推敲,素媚就是最好的证据,她和屠百灵相同,都是近期晋级天人,可不也曾被选为宗花,所以除非生下来就是天人境界,否则任意的女修皆有机会。
但屠百灵只是随意发个牢骚罢了,并非真的要追究,她被勾起兴趣后,继续问道:“既然六道宗有四大宗花,其他的三教五宗应该也有类似的称号,不知道被选中都有谁?”
司空玄对这类消息倒是颇为熟稔,也乐得卖弄,当下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名字。
其中,罗丰认识的有三人,一者是归墟教的蔺如恤,一者是羽化宗的苏白鹭,最后一人却是禅渡宗的无乐慧师。
无乐慧师被选上,而与她有着不解孽缘以及相同容貌的沐恋花却未被选上,似乎不合情理,实则不然,禅渡宗女弟子本来就少,而且佛门视肉身为臭皮囊,并不像寻常女修般刻意注重,因此无乐慧师胜过沐恋花并不奇怪。
另外,彼此的名声也有增减,有道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洁身自好的无乐慧师自然比人尽可夫的沐恋花要强出一截,别看男人嘴上总是议论那些修炼媚术的放荡女子,似乎颇受欢迎,真要拿出贞女和荡妇让他们选,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会选择前者,但也无可厚非,若拿货物来比,原装的自然比二手的更能卖出高价。
不过这三人也有有差异,蔺如恤和无乐慧师是早早被选上,而苏白鹭却是修为提升后,近几年才顶了一名刚刚晋升天人的前辈的空缺,罗丰稍稍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她从万剑神域中出来后的事情,而在此之前,苏白鹭各方面平平无奇,并不入选美之人的法眼。
要说长相的改变,罗丰并不认同,或许脱胎换骨后带给了苏白鹭不少好处,但真正的变化是她的气质,因心性的磨炼而产生的,由内向外的改变。
颜值达到一定程度后,尤其在不分轩轾的情况下,气质无疑成了决定性的关键,这也是所谓的内涵。
没有气质的女人,再漂亮也不过是孩童用上等颜料胡乱完成的涂鸦之作,反之则是丹青国手的传世名作。
司空玄继续道:“其实各派弟子的审美观皆有差异,六道宗偏阴柔,羽化宗偏阳刚,禅渡宗偏庄重,万兽宗偏活泼,瀛仙宗偏清秀……”
素媚的容貌和气质其实和六道宗的喜好偏向并不契合,她一看就给人一种“祸国殃民”“红颜祸水”“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印象,妩媚妖娆,风情万种,倒是更适合归墟教弟子的审美感,但就算罗丰也必须承认,认识的女性中,单论姿色她当是凤首,因此就算和六道宗弟子的喜好稍有差异,仍能当选,谁也无法忽视,换成其他各派肯定也能占据一席之位——格格不入的禅渡宗除外。
如果黄泉到了羽化宗,只怕也有相当的几率被选上,屠百灵亦是同样,她在万兽宗和瀛仙宗皆有机会,但在六道宗就没有了可能。
虽然司空玄说得很是风趣,但罗丰还是阻止了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发挥,毕竟兴趣只是泛泛,而且在场尚有三名女子,若全是男的倒也罢了,食色性也。
接下来他询问了数个关于万仙大会的问题,而司空玄也一一给予了解答,有些相当机密的事情,他也尽数知晓,显然他在瀛仙宗的地位非是往日可以相提并论。
入夜后,各人回到自己落脚的院子休息,司空玄也告辞离开,罗丰却悄悄出了宅院,朝着瀛仙宗接待贵客的区域飞去。
以特别留了气息的令牌通过禁制后,罗丰进入一处水帘如瀑的洞天福地,内中怪松盘古柏,宝树映油堤,清幽仙境院,风景胜瑶池,灵气内秀,然后他就见到了正在梳理长发的月湖真人,那一翡翠梳子顺着发隙滑下去,丝毫不受阻碍,顺溜得跟抹了油一样,而且亮如暗镜,罗丰都能从中看到自己倒映出来的镜像。
“找个地方坐下吧,你我已非师徒,无需恭敬。”以后背示人的月湖真人说道。
罗丰没有矫情,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客套,于是从善如流,同时不知是否受了先前司空玄那番话的影响,下意识的想到,若论姿色,月湖真人怕是不输给素媚,而且她的气质贵不可言,两者的差别,便如正宫皇后与惑君妃子,而且在罗丰认识的人当中,月湖真人的气场是最强大的,不知不觉就会被她所掌控。
须臾,月湖真人结束了打理,转过身来,轻吐道:“寻你来此,便是要知会你一声,此次万仙大会,宗门将对尊天神皇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