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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造化斋主     魔狱txt下载     魔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7章 驱狼阻虎

    先天圣极大道!

    《万屠诛邪录》真正直指的先天大道,辟邪灭秽,圣洁荡垢,完美无暇,乃是世间一切美好之物的集合,善良、光明、正义、喜悦……在圣光照耀下,不容一丝黑暗阴影的存在。

    圣极,亦为盛极。

    小到个人,中到王朝,大到世界,都有盛极之时。

    世间万灵,无论人、兽、禽、鱼皆有巅峰,当脱离稚弱无力的幼童时期,长大成人,步入壮年,便是生灵一生中最为强盛的时期,身心精力皆处在最为旺盛的状态。

    王朝定鼎天下,自开国之后,再经明君励精图治,疗养生息,便能臻至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对内可安抚万民,对外能驱万邦来朝。

    世界于开天辟地、清浊双分之后,衍化万千生灵,创造璀璨文明,脱离愚昧,步向智慧,从静寂转为喧嚣,于蛮荒之地传下三千道统,人人习道,百家争鸣。

    诛邪的真意并不在于驱除黑暗,建立永恒的光明才是它的最终目的,诛邪只是手段,立圣才是终章。

    万屠而无屠,无屠而无不屠。

    什么光暗同在,有善就有恶,我要这世间只有光明,没有黑暗,只有善良,没有邪恶!

    圣极之时,万邪不存!

    毫无疑问,秽绝大道和圣极大道是天生对立的两种大道,相互克制。

    一者代表世间所有的邪恶和污秽,象征所有阴暗之物,乃是一方世界步向毁灭时,必然经历的阶段。

    一者代表世间所有的正义和圣洁,象征所有美好之物,乃是一方世界步向繁盛时,必然抵达的阶段。

    两种大道乍一出现,就视对方为天敌,如光暗不容,道劫之力爆发冲突,相互湮灭,在彼此牵制下,威能锐减三成。

    不过道劫的力量是越来越强的,后出现的道劫总是比前面的道劫更强,即便因为相互钳制而被削弱了三成,也只是同增强的部分抵消,与正常状态下的先天道劫持平,和第一重的寂灭道劫相差仿佛。

    三重先天道劫轰掣而下,乾坤倒转,时空错乱,灵机暴动,历经六重道劫却因为非是主体,又加上阵法保护而没有被毁的山峰,登时碾成齑粉。

    道劫之力相互叠加,气势毁天灭地,磅礴惊骇,论威能不下于天人四重境修士的绝招,罗丰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无比渺小,宛若蝼蚁一般,摁指即灭,当他的表情无喜无悲亦无惧,冷静到了极致,乍一看只怕会让人误会他正在渡先天忘情道劫。

    “同时面对三重道劫,是必死之局,所以必须得削去一重。”

    说话间,一道赤红的血影从罗丰身上冒出,在虚空中拉出一道长虹,去势汹汹的撞向秽绝道劫。

    同根同源的气息,使得秽绝道劫的力量难以发作,被半途截下,两种旷世元力纠缠在一起,相互渗透,不分彼此。

    太数道劫和圣极道劫不为所动,抛下秽绝道劫,继续向着罗丰轰击而去,失去一股力量后,它们的威能下降至天人三重境修士的绝招。

    面对此况,罗丰的反应却是——掉头就跑!

    “喂,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脚软,临阵脱逃,你对得起老娘的期待吗?”

    原本全神贯注,紧张屏息地观战的秋璃见到这一幕,与预期的热血决战落差过大,忍不住放声吼道。

    其他人虽也是被罗丰此举弄得哭笑不得,但仍是目不转睛的关注,因为他们知道,道劫是无法逃避的,最终仍需一战。

    假若渡劫者真的遁术绝妙,神速超凡,胜过道劫追杀的速度,那最后的结局将是渡劫失败,道劫消散,而引发道劫的那些功法积累也会随之消失,一身修为付诸流水,某种意义,这种下场还不如转世重修。

    渡劫是一种对自己生命的升华,不成功便成仁,选择了挑战,就再也没有逃避的可能。

    果然,在罗丰以遁术转身逃跑后,双重道劫疾驰而来,紧追不舍,威如暴雷过境,所过之处,虚空塌陷,种种灵气化为混沌。

    但罗丰以血遁之术配合循间步,诡变难测,能以不可思议中生出新的变化,不受常理拘束,纵然是双重道劫,单凭速度也无法追上。

    蓦地,太数道劫产生新的变化,一道道汇聚在一起的灵纹倏然扩散,密布虚空,化为一张天罗地网,将罗丰包裹在内,断绝他的逃生之路。

    被逼入绝路的罗丰散去了遁术,停下逃亡的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神情。

    只因太数道劫和阵法息息相关,会封禁天地之术实乃预料之中,故而引发此变是罗丰布局中必要的一步,在转变成罗网后,太数道劫就暂时被摈除在外,无法干扰他的下一步棋。

    “同时面对两重道劫,仍是胜算渺茫,所以还要再挡下一重。”

    虚空突然扭曲,绽裂出一道缺口,邪恶诅咒的气息从裂口处散发,转瞬间,一朵劫云迫不及待的从中挣脱而出,竟是那一朵被月湖真人以如意截天手强行夺走的后天道劫,亦是被血脉诅咒寄生的道劫!

    这重后天道劫所出现的位置,恰好就在罗丰和圣极道劫的中间,亦是必经之路。

    罗丰猜测血脉诅咒无法寄生先天道劫,以此为前提下,最好的方法是引发九重先天大道,直接将血脉诅咒阻挡在外,无法寄生任何一重道劫,轻易就能净化。

    或许对常人而言,引发九重先天大道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甚至真要完成了九重积累也是取死之路,成功渡过九先天的难度比对付血脉诅咒更低,一样是自寻死路,然而罗丰在此之前就已经决心要渡九重先天道劫,无论有没有血脉诅咒,因此正常情况下,令诅咒无从下手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罗丰还是积累出了一重后天道劫,提供给血脉诅咒寄生的机会,目的就是为了眼前驱狼阻虎的这一局!

    不同于其他诅咒,血脉诅咒来自最深层的联系,其中缠绕着罗丰的气息,蕴含无法逃避的因果,正如一个人身上长出了恶瘤,尽管恶瘤会夺取此人的生命,可本质上依旧属于此人身体的一部分。

    血脉诅咒亦是与生俱来的存在,自罗丰诞生起,就潜藏在他的因果之中,等待着发难的时机。

    于道劫的立场,血脉诅咒便相当于罗丰的分身,当即狠狠撞了上去。

    先天圣极大道,净化万千污秽,至洁无暇,不留一丝邪恶存于人世,寄生在后天道劫上的血脉诅咒就像是一块肥肉落进了熊熊烈火之中,滋滋的焚烧起来。

    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从劫云中传出,就像是某人的灵魂落入了无间炼狱,遭受最痛苦的折磨,又若暗影遭受光明的照射,被撕裂驱散。

    硕大邪眼的虚影从劫云中显现出来,不负先前恶毒凶残,只留下狼狈的模样,就像是被无数虫豸啃咬过一样,到处是坑坑洼洼的伤口。

    诅咒的邪眼想要脱逃,倘若换成其他的大道,或许就将它轻轻放过了,毕竟它只是罗丰身体的一部分,并非本体,大道意识自然有所取舍。

    奈何它此刻面对的是容不得一丝污秽的圣极大道,须知后天诅咒大道被先天秽绝大道所包容,任何诅咒,皆是圣极大道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岂能轻饶!

    圣洁光芒凝聚成千百条锁链,将邪眼牢牢捆住,不给它逃脱的机会,誓要净化得片渣不剩!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血脉诅咒不可解除,并不是它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它根植在每一名灵瞳族人血脉之中,密不可分,并能随着灵瞳族人的成长而壮大,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以无法根除,但此时正是因为这一点,它被先天道劫视为罗丰的一部分,绝不放过。

    邪恶的气息在圣洁的光芒中不断消散,血脉诅咒拼命挣扎,但在完全克制的力量面前,却是徒劳无功,只余下凄惨的哀嚎。

    另一旁,得益于血脉诅咒的“自我牺牲”,罗丰终于创造出了机会,单独面对先天太数道劫!

第748章 数之世界

    太数道劫实是九重道劫中最强的一重,只因罗丰在太数上的积累最为雄厚。

    基本的阵法造诣不谈,此外尚有戮仙阵、绝仙阵、陷仙阵、九曲黄河阵、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的钻研,甚至集大成后自创万劫屠仙阵。

    即便将这些抛到一边,仅凭临阵顿悟,臻至圆满的《八极剑诀》,也可以通过升华后天八卦大道,引动先天太数大道。

    道劫之威与修士的积累息息相关,故而哪怕是单独的太数道劫,也有不亚于天人二重境修士的极招之威。

    然而,罗丰不惧正面。

    即便是第一重的寂灭道劫,他都想着取巧破解,可面对最强的太数道劫,他反而有信心正面击破。

    非是狂妄自大,非是不分强弱,而是自信,每个人对自己所擅长领域的自信!

    就见罗丰主动出击,身形一敛,化作毫光笔直撞上封禁天地的罗网,太数道劫为之触动,迅速向内收缩,数不尽的玄奥符文一层层裹上去,将罗丰包在里面,直将他的身体也淹没其中。

    须臾间,罗丰的气息凭空消失,就像被送到了其他的世界,而他原来所在位置,浮现点点光芒,似夜空下的萤火虫,又似银河中的星辰,迷离闪烁,勾人心魄,尤其那些光芒运行的轨迹,暗合大道至理,仿佛在阐述着某种经义奥妙。

    太数道劫的内部,自成洞天世界,罗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落脚在一个未知的阵法中,环身四顾,就见六座旗门占六合之数,将他包围在内。

    他正欲采取行动,要趁阵法未发动前先破去旗门,因为无论发动后的阵法多么强大,在发动之前,都是可以通过破坏法器来轻松破去阵法。

    可惜,他的想法注定不可能成功,只见六座旗门齐齐闪耀,绽放出无边瑞彩,十色光润,相互交织,形成瑰丽世界,仿佛一大团卵形的彩云将他包裹在里面。

    彩云中光潮涌动,绚烂多姿,每一点光影中都衍化出新的世界,层层而下,各色景致变化无穷,有洪荒万顷,亭台楼阁,高山大川,美女华服,金戈铁马,烈焰寒冰,刀山剑岭,酒池肉林……

    罗丰无视眼前不断变幻的景致,不为所动:“衍化大千,是表象幻阵,依照阴阳道劫的变化,这应该不是太数道劫的真正本领,怕是阵中有阵……要以常规手段破去此阵不难,但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万秽污血或许能拦住秽绝道劫,但血脉诅咒绝无可能挡下圣极道劫,若不能尽快破阵,等到圣极道劫腾出手,和太数联手,那这一局可就输定了!”

    所谓常规手段便是先瞧破阵法运行的规律,再利用这个规律顺隙而入,避开阵法的围困,随后拔除阵旗,毁去阵眼,堂堂正正的破阵而出。

    可罗丰等不了那么长,留给他的时间非常短暂,容不得他不拼命,当下便催动异术,另辟蹊径。

    一道恢弘的血光从他身上蹿腾而起,于半空中凝聚成一道撑天踏地的血神法身,威风凛凛,势如盘古,他的头部窜入云霄,一座山峰大小的头颅,双目仿若死神的眸子,仰望苍穹,俯视大地,亿万苍生没有一个敢跟他对视,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纷纷化作焦土,一切生灵皆成脓血!

    《万血归渊经》中所记载的,专门用以污秽法宝的血神邪术,罗丰虽然不曾精修,可他的化身罗三修炼过,正如化身懂得使用本体所掌握的绝学,本体亦同样能共享化身修习的本领。

    一经催运,血海汹涌,尽管术法印记转承之间颇显苦涩,有许多细节上的破绽,可罗丰眼下面对非是修士,无需害怕被人趁虚而入,可以缓而稳健的完成整道术法。

    假若太数的这门阵法是全凭符文构成,不假外物,血灵邪术的效果就要打个折扣,罗丰也可能不会动用此招,但它既然是通过阵旗布阵,那么只要将阵旗这些法宝污秽掉灵性,整座阵法便不攻而破。

    于是血神法身屹立天地,呼出的气息化作滚滚浓云,从一方小千世界中开始,似一团不停蠕动的血肉,翻滚涌动间洒落点点血雨,开始侵染一个个幻梦世界,血雾腐蚀过的地方,灵性尽消,即便是幻术也要依托灵气而成,当下便为之破灭。

    血雨滴落,荡点涟漪,继而嘶嘶剑鸣,燃烧起殷红的血焰,很快血雨越下越大,血河越积越深,血河上尽起魔火,朵朵燃烧,随波逐流,最终连成一片,向上蒸腾,化作缕缕魔雾,熏染乾坤,将所有衍化出来的幻梦世界都污秽掉,瑰丽景致尽成虚无。

    当幻象消失后,罗丰又重新回到了被六面阵旗包围的阵法中,他不等阵法发动攻势,立即狂催邪术,驱使如山岳一般的血浪,狠狠地拍击在各面旗门上,打得光潮急涌,彩霞四射,千吨血水在万丈光霞中支离破碎,却又前仆后继,仿若惊涛拍岸,每一次都把旗门遮掩,一层层将污秽的血色沾染上去。

    此方洞天世界本是虚暗一片,全靠六座旗门的光彩照耀,眼下被血浪吞没,周遭立刻暗淡下来,仿佛落进了血池地狱,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暗红,等待血浪落下,旗门光辉复燃,复又重现光明,可惜短暂非常,眨眼又没入黑暗。

    如此反复循环数十次,旗门法宝终究不支,其中一座被彻底染成血红,又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灵性破灭,就此断折。

    而以此为始,其余的旗门也纷纷爆裂,整座庞然大阵就此破灭。

    接着景色再变,一切正如罗丰猜测的那样,太数道劫阵中藏阵,在破去表象幻阵后,内中数阵终于浮现,只见无数单一的符文、标记、图案、数字等充盈在虚空中,依照各自的轨迹运行着,数量以亿万计,构建成一个单调乏味的世界。

    这是一个数的海洋,数的天空,数的宇宙!

    罗丰故技重施,再出血灵邪术,污秽灵性,然而血光不受阻挡,亦没有击中任何目标,畅通无阻的贯穿而出,直至不可见的天际。

    “没有灵机的存在,我的行动不受干扰,不遭受阵法的攻击,我也无法攻击此阵,看来这一回必须用正法破解,不能取巧。”

    电光火石间,罗丰便已做出判断,不再迟疑,开始观察附近的符文、标记、图案和数字,记录所有的规律,包括排列的顺序、运行的速度、循环的轨迹,并以自身为原点,建立三维坐标,给所有的图形定义坐标数值,然后归纳为公式与函数。

    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中,以足以焚烧掉常人大脑的速度进行处理,无数种假设被提出,随即又被否定,快速进行对错验证删选。

    “慢,太慢了!这个速度还是不够,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罗丰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他不再考虑其他事情,不去警戒可能会遭到攻击的危险,也不去思考破阵后该如何应变,放弃了往常一步十算的思维方式,只一心思考眼前的问题。

    随着注意力的集中,罗丰的双瞳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从他的角度不可能看见的景象倒映在瞳孔中,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他就像是以第三者的视角去观看世界。

    因为灵瞳族的血脉限制,只允许存在单一的瞳术,导致复制了他人血脉的罗丰,注定无法觉醒瞳术,但他从来不曾在意过此事,反正就算没有瞳术,对他亦没有影响。

    不过半觉醒的灵瞳,其实已经产生异能,就是加快对周遭信息的收集和处理,这是所有灵瞳族人都有可能获得的能力,尽管那些真正觉醒了瞳术的人都会忽视掉这种附带的效果,视为一种添头。

    但对罗丰而言,这个添头或许比真正觉醒出来的瞳术更加有用。

    他本就超凡的思维速度在瞳力帮助下再度加快,如光如电,快得不可思议,周围事物的变化规律尽入掌握,更于识海中还原出了整片数之世界,洞悉本源法则。

    “……阵眼,找到了!”

第752章 天渊真人

    在观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渡劫后,每一名同伴的眼中都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更有许多的疑问想要求证。

    但罗丰却抢先道:“恳请诸位帮忙,记住我合的是太数大道。”

    众人一愣,旋即明白罗丰这是要隐匿自身道种的秘密,尽管不明具体的原因,可圣极大道这种与六道宗门风格格不入的大道,的确是惹人注目,其中必然有难以对他人言的秘辛,想要遮掩是情理之中。

    何况罗丰在明知需要保密的前提下,仍邀请他们前来旁观渡劫,不惜暴露自身欲隐藏的秘密,这实是一种深厚的信任,叫人不免觉得心头一暖。

    “不过相比太数,伪装成阴阳不更……原来如此,是双重的瞒天过海之计。”

    端木正先是疑惑,因为罗丰身上那股自然和谐的气息,更适合伪装成阴阳大道,但他随即恍然,正因为阴阳大道彰显在外,所以容易被看破,而在看破之后,再抛出太数大道这个“真相”,其他人便会信以为真,难以联想到整个揭露的过程才是真正的伪装。

    常人在揭穿某种阴谋表象之后,往往就会下意识地认定揭露出来的便是事实真相,而无法继续保持质疑。

    “假象之后还是假象”这是思维的盲点。

    其他人也是先后脚就明白了其中缘由,只有方星熊一愣不解的挠着头皮问:“可你最后合的明明是哎哟!”

    方月仪收回拳头,不耐道:“罗师兄说他合的是太数大道,那就是太数大道,别的不要多问,记住了吗?”

    方星熊老老实实的点头,不再多言。

    见罗丰没有其他的话要交代,秋璃忍不住开口道:“你那最后多出来的一重道劫是怎么回事?道劫论品,九重道劫是一品元丹,十重道劫是个什么玩意,零品元丹吗?”

    罗丰明白对方在意的东西不是元丹的品阶,回答道:“第十重大道之力并未消散,可见仍在允许之内,不会受到天地法则的钳制。由此推论,九重道劫只是一种用以维持秩序的默认规矩,而非律法禁制,有能力超越规矩便不会受到惩罚,只要绝大多数人被限制在九重之内,就能维持大道秩序的稳定,少许的个例不会被大道意志放在心上。”

    洪馗思索道:“效仿你证九先天一后天自然是自取死路,在场之中无人能够做到,但换成十后天,最后一波同时面对四重后天道劫,在场之中所有人都有把握能够闯过,以截运术法提前截走一重道劫,然后于最后一波道劫中释放出来,是否能够复制?”

    罗丰道:“怕是很难,九重之数已满,第十重道劫哪怕被截走,也会自行消散掉,根本没有返回的机会。我之所以能保留第十重道劫,是因为血脉诅咒的存在,诡之道劫被寄生后为诅咒所控制,本质属性上已不再是道劫,所以能够继续存在。事实上在血脉诅咒被净化后,诡之道劫就开始消散了,只是我先下手为强,在它消失前将它击破了。”

    他顺带着将灵瞳族血脉诅咒一事简略的提了一下,晋级天人后,身世已经无法成为他的枷锁,沦为无足轻重的小事,没人能拿此事来攻讦他。

    洪馗闻言,没有沮丧,而是另辟蹊径:“或许,以截运法术配合时空冻结能够实现,将道劫截走立即予以封印,不给它消散的机会,待拖到最后一波道劫时再行解封,说不定可行。但没有实际验证过,目前只能算是一种猜测,还有待验证。”

    罗丰提醒道:“如果想这么做,记住别主动去解放封印,而是算计好时间,让封印的力量恰好在对应的时间点变弱,如此一来,就成了道劫自行突破,而非外人之力,毕竟渡道劫一事,最忌外力插手。”

    月湖真人出手截走劫云是在道劫开始之前,道劫落下后她就没有插手过,也不曾特意放诅咒劫运出来,一切皆是预先校准好的计划。

    其实,弟子渡道劫时请求长辈护持,除了意外陨落时能有人帮忙夺魂送去转世,也是为了防备仇家插手,因为那些仇家甚至不需要去攻击渡劫者,直接轰击道劫,用看起来好似帮忙的行为就能干扰整个过程,使得渡劫者功败垂成。

    洪馗皱眉道:“若是自行解封,怕是在解封的瞬间道劫就会消散掉,你的情况是被诅咒寄生,存在着想攻击你的执念,所以才能维持不散。唔,看起来十重道劫的计划非是能一蹴而就的,还需进行一番调整,要取巧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啊呀,外人不得插手,差点将此事给忘了!”秋璃一拍脑门,“姑奶奶还想着在最后一波道劫的时候,利用截运法术阻拦道劫的顺序,减轻难度,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

    罗丰不假思索道:“若目标只是减轻难度的话,倒是不必如此麻烦,只要你引发的道劫没有超出九个,就可以通过事先截走第一重,留到第三波道劫时再放出。如此一来,最后一波道劫里最强的三重道劫将会有一重被提前,或者说,被最弱的第一重道劫说取代。”

    依照这个方法,尽管要渡的道劫总数不变,甚至连道劫也是原来的九重,但难度却下降了不少,这便如“田忌赛马”一样,马还是那些马,只是调整了顺序,就能反败为胜。

    “也对,还有这个方法。”秋璃眼珠子一转,饶有兴趣的问,“晋级天人后,就该取道号了,你可曾想好,如果还没有取的话就由我代劳吧,保证取一个惊天动地,神惊鬼怕的道号。”

    真交给她取,指不定会取成“至尊”“霸王”“斗皇”“武帝”之类的,罗丰可不愿如此招摇,忙道:“道号早已想好,‘天渊’二字即可。”

    “天渊?你是想暗示自己与众不同,跟别人有着天渊之别吗?你小子够狂的啊,没看出来,表面装得一副风轻云淡,虚怀若谷的模样,原来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不过就凭九先天一后天的创举,倒也有狂傲的资格。”秋璃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道。

    罗丰的本意自然非是如此,天和渊乃是对立的存在,至高与至低,象征了圣极大道和秽绝大道的对立,天在前,渊在后,暗示了圣极大道占据主动的地位,另外‘渊’字也是为了纪念血渊老人的恩情。

    不过这些理由都不足为外人道,罗丰也乐得别人误会。

    屠百灵带着少许僵硬的表情道:“那我以后要称呼你天渊真人了吗?”

    “只是个称呼罢了,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凭彼此的交情,无需在意此事,过分执着反而生分了。”罗丰对虚名向来不在意。

    屠百灵立即展颜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件事的。”

    其他人也是从善如流,毕竟都是同辈论交的好友,对方一下子变成了前辈,不仅叫起来拗口,心理上也不免有些抗拒,而且天人这一步对其他修士而言,或许是天堑,可在这群龙凤翘楚眼里,追求的是元丹几品,既要把握胜算,又要尽可能的去证多重道劫以及合先天大道。

    只有端木正这死板的家伙例外,不过他也随口解释了一句,只是让罗丰先行一步,自己不日就会追上,这么称呼的次数绝不会太多。

    倏尔,一股巍峨气息降临,迫使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禁言,正是月湖真人。

    她看向罗丰,露出一抹笑意道:“恭喜你了,晋级天人,成为我辈中人,尽管只是踏出了第一步,但凭你的进步速度,想来不日就能赶上。”

    秋璃在心中吼道:我眼花了吗?她居然也会笑着夸奖别人!

    罗丰忙谦虚道:“弟子侥幸……”

    未说完,就被打断。

    “你既已证道天人,从今日起便不再是本宫弟子,你我再无师徒关系……本宫不再是你的师傅,你也不再是本宫的弟子,依照宗门的规定,你已有资格另开支脉,开门收徒。”

第753章 我不愿

    依照六道宗默认的规矩,晋级天人后,以前的辈分就此勾销,彼此只以师兄弟相称,或者直呼道号。正如通宝真人门下绝非只有一群肉身境弟子,但当有弟子晋级天人后,名义上已不再是他的弟子,故而断神锋才有机会成为大弟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得到各方共识的规矩,并没有明文写在宗门律法上,因此不禁止私交,加上天人修士寿元悠长,相隔太久,出现辈分混乱是难免的,到时候也是各论各的。

    所以,就算弟子晋级天人,继续称呼原来的师傅为师尊,或者前辈都是很平常的,倒不如说,一朝得意后立即就翻脸不认人的反而是极少数,邪宗作风可不是说鼓励弟子门人六亲不认。

    不过,换成别人的话,这种说法或许只是一种彰显大度的客套话,本质上还是希望继续维持师徒关系,但月湖真人从来都不是一个讲究客套的人,说话直面本心,绝不矫情做作,她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罗丰亦未料到月湖真人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好似急于撇清彼此的关系,可尊师重道的道理他牢记在心,只得退而求其次:“月湖前辈……”

    “别前辈后辈,从今日起,你我皆是平辈。哼,期待与你坐而论道的一天,记住,别让本宫等得太久。”

    言毕,月湖真人就化作一道祥云梭空离开,留下有些摸不招头脑的罗丰。

    其余人也甚是吃惊,越来罗丰和他师傅的关系这么差!

    可是没道理啊,如果真的关系很差,月湖真人干嘛来帮忙护持,还特意出手截取道劫,襄助罗丰成就前无古人的伟业,由此来看,她分明是念着感情的。

    可先前的行为又叫人看不懂,设身处地的去想,若自家有那么一名能够证出九先天的弟子,那还不得四处宣扬,与有荣焉,没道理急着断绝关系。

    难道是害怕才华出众的弟子会超越自己?

    不说月湖真人压根不是这样小气的性格,就说罗丰才堪堪晋级天人,距离她的成就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天人九劫,千难万险,期间能否安然成长到月湖真人的高度,谁也不敢打包票。

    其他人不方便开口说事,秋璃就没啥顾忌,张口就道:“哇塞,做事这么绝,若非熟悉为人,我都要觉得你们其实是仇家了。罗小子你该不会有哪里得罪她了吧,月湖真人可是非常记仇的,睚眦必报啊!被她盯上的仇家都没啥好下场,非要打得你心服口服不可,你好好回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赶紧找机会认错道歉,只要你服输,她还是很大度的。”

    罗丰苦笑:“记忆中,应该是不曾得罪过,但这种事情不好说,或许是不经意的时候,哪里言行冒犯了。”

    秋璃疑问道:“那就奇怪了,按理说月湖真人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无心之过不会被她放在心上……总之别管了,先认错再说。”

    端木正皱眉道:“不厘清原因就道歉,会不会更招不悦?”

    秋璃一愣,还真有这种可能,但这可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于是不耐烦的摆手道:“这是你的事情,以你的智慧肯定能处理好,我就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总之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正好晋级了天人,底子够硬,九先天当保镖,哈哈,看谁敢跟老娘叫板!”

    大笑之后,她看向其余人道:“探寻中古强者的遗府,有兴趣的可以来报名哦,见者有份。”

    明明是秘闻,却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但其他人没有“踊跃报名”,毕竟连秋璃都需要找一名保镖,可见这不是一趟轻易的寻宝之旅,再上各自有日程计划,即便想去也要提前进行调整。

    秋璃见状,便道:“截止期限一个月,有志于寻找契机晋级天人的千万别错过了,那处遗府可是源自中古时代称霸玉洲的绝世强者‘红世双巫’,当时的三教可没有天庭的位置。”

    中古时代的三教为太上教、归墟教和巫教,因不知名的缘由,红世双巫带着麾下教众离开了玉洲,这才使得巫教除名,之后的千年一直是两教并立,直到千年后,天庭终有一名强者证道虚空,这才取代了巫教的位置。

    不过巫教是举教迁移离开玉洲,而不是遭了横祸被人灭门,要说他们将镇教之宝遗留下来恩泽后人,只怕是没有可能,别将所有东西都打包拿走已是万幸,他们的遗府中怕是没多少好东西。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等的宝器和道器没有期待,可出于在玉洲留下道统的念头,说不定会有上乘功法留下,并非没有可能。

    余者闻言,心动的不少,红世双巫可不是哪里的阿猫阿狗,有偌大名声在,哪怕明白很可能什么东西都找不到,可依旧免不了生出期冀,这可是跟太上教、归墟教齐名的庞然大物,只要指缝里漏出一点东西,就足以填饱他们这群小辈。

    此时,天际微微泛红,像是星火点燃一般,消褪了黑暗,却是黎明将至。

    罗丰便道:“我尚有急事要处理,便在此与各位暂别。”

    其他人立即表示你忙你的,不必在意我们。

    罗丰心念一动,身形化光,往北方而去。

    ……

    纣绝阴天宫。

    平日里总是闲置,往往三年五载都见不到一个人影的宫殿里汇集了诸多天人长老,而集会的目的非是商讨未来宗门的决策,而是决定一名少女的命运。

    素媚站在溯源唤灵仪式的中央,低垂着头,任由刘海遮掩了面容,从进入纣绝阴天宫开始,她沉默不语,仿佛已是认命。

    这种顺从的态度让主持仪式的长老们觉得满意,或者说,他们并不在乎素媚的态度,但只要不吵不闹不反抗,能让他们省点力气,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是九幽素女转生的媒介,能够客客气气的对待,最好还是别用什么强制的手段,以免恶了那位大人。

    方寸真人作为整个仪式的总负责者,见预定的时间已到,开口道:“时辰已至,这便开始仪式吧。”

    说完后,他瞧了一眼站在旁边,同样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灵璇真人,移回目光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多说了一句:“最后,有谁要交代什么吗?”

    灵璇真人的修为虽然未臻极道,在门中也早已不理事务,无甚权柄,可辈分摆在那里,不提她转世前就作为道器轮回笔跟着九幽素女南征北战,哪怕以她转世后的时间来计算,辈分也是高得吓人,连宗主在内的几位极道强者都是她的后辈。

    因此本着不愿得罪人的心思,方寸真人才特意添了一句话,提醒灵璇真人若是有话要交代,不妨就趁现在,终究做了多年的师徒,要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现在不说等一下就没机会了,九幽素女的意识一旦觉醒,以堂堂极道强者的境界,区区一名肉身境弟子的意识根本无法抵挡,眨眼间就会被同化,而没了自我,说什么共生共存只是安慰人的话,和死亡没有差别。

    方寸真人修炼的又不是绝情大道,长久来沉淀的阅历让他一眼就看出来,灵璇真人情绪中的不舍,对这场仪式分明抱着抵触的态度,只是因为身份立场,而不得不选择妥协。

    然而,灵璇真人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带着几分愧疚的罪恶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什么话都没有说。

    方寸真人见状,也不想在此事上纠缠过多,天人道心的直觉告诉他,最好速战速决,早点让此事尘埃落定,迟则生变,于是就道:“既然无人反对,那便宣布仪式……”

    “我不愿!”少女倔强的抬起头来,顶着诸多强者充满威严的目光,一字一顿坚定道,“我不要成为别人,我要做我自己!”

第754章 资格

    听闻素媚的反对,列席的天人长老们目光交汇,有的冷笑连连,有的无动于衷,无一不是在表明轻忽的态度——这里根本没人会在意你的想法。

    素媚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因为方才的表态,引来了各方的目光注视,哪怕这些天人长老没有特意释放精神威压,仍令她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压,仿佛一座大山镇压在识海上,令她兴不起半分波澜,便是念头也转动得极其艰难,思维一下子变得僵硬了。

    这些长老的态度无须用言语表述,充分展露在外,赤裸裸的表示着对素媚的轻蔑,甚至不屑于掩饰。

    四面八方皆是充满恶意的目光,没有一人是自己的朋友,便是最亲近的师尊也一副认命的模样,素媚感觉自己就像是赤身裸体站立在极地冰雪之中,任由刀般的冰风割在身上,生出孑然一身,孤立无援的恐惧感。

    她浑身颤抖着,就像是被猎鹰盯上的兔子,哆嗦着嘴唇,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失去了这项本领,脑海中空空荡荡,明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是无法转化成行动。

    蓦地,素媚狠狠一咬舌尖,用力之大,就像咬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舌头,顿时一股剧烈疼痛如潮涌来,冲击着麻木的神经,还有温润的血气充溢在口腔里,散入鼻息。

    素媚以此法强行让自己恢复清醒,倔强道:“我叫素媚,不是九幽素女,我只为自己的意愿而活!”

    一位女真人忍不住冷笑道:“你是九幽素女的转世灵体,你的一切皆归属九幽素女,这并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否认的。”

    素媚握紧拳头,道:“我所经历的一切,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无论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皆是出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九幽素女!我的记忆,我的修行,我结交的朋友,我喜欢的人,皆不属于九幽素女,与她毫无关系,这是我的人生,绝不会交给她人,无论那人是谁!”

    另一位相貌年迈的真人,捋着雪白的胡须道:“你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宗门怎么想。身为六道宗的弟子,就有为宗门奉献的义务,世上没有光享受权利,却不履行责任的好事,用一个天人境都不到的你,交换一位极道强者,无论哪个门派,都不会拒绝这笔交易。记住,发言之前,认清自己的价值。”

    素媚倔强道:“若这是宗门的态度,那我只想说,宗门未免太鼠目寸光了,赞同这一决定的必然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

    “唔!”

    这句话未免群嘲,讽刺了在场的许多人,顿时引出一连串不满的鼻音,一股如天柱倾倒的威压迎面撞来。

    素媚身形一晃,仍是十分硬气的强行挺住,那些长老终究拉不下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大欺小,故而她说话的余力:“凭什么认为九幽素女的价值就一定超越我?她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而且会做得比她更好,她能达到的高度,我也能达到,而且将进一步超越。也许有人会说我不知天高地厚,可别忘了,九幽素女在我的年龄时,未必有我的造诣。”

    这话的确是实话,但许多人不以为然,如今六道宗的基业可比当年的六道宗好得太多,所处的时代背景也不能相提并论,假若九幽素女是活在当下的六道宗,她能取得的成就必然远超往昔,毕竟这位可是真正奠基了六道宗基石的前驱,硬是为一个山野小派立下了厚实的基石,这样的人物不管生活在哪个时代,都能脱颖而出,成为佼佼者。

    反过来,素媚若活在九幽素女的年代,十有八九无法做得更好,反正眼下没人相信她能和传说中的人物相提并论。

    事实上,就算素媚有成长为极道强者的潜质,可终究比不得真正的极道强者,如何抉择,在宗门眼里根本是一个不需要犹豫的问题。

    终于,一名天人长老不耐的斥责道:“好了,这里没有你发言的机会!区区一名肉身境弟子,认清自己的地位吧,宗门行事,需要顾及你的想法吗?众人只是见你即将消失,才特意让你多说了几句,真以为自己有开口的资格吗?别妄自尊大了!”

    素媚一双手攥得发白,不再发言,看起来似乎是认清了现实,但从她坚毅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她根本没有认命,与其说屈服,倒不如说是隐忍,觉得再多言只是浪费口水。

    这般顽强的意志终于引起了不少长老的赞叹,不由得扼腕叹息,假如没有九幽素女的那层因果,她的确是一名拥有无限潜力,值得大力培养的弟子,自家门下都找不到能媲美的,若有必要愿意,甚至可以为争抢她而舍弃面皮。

    只是可惜了……

    大多数天人长老仍是抱着一副与己无关的态度,不在意素媚的反应,既不威逼,也不恼怒,仿佛意识中根本没有素媚这个存在。

    见剑拔弩张的气氛冷却下来,方寸真人这才开口道:“看来是没人反对了,那么一切言归正传,我宣布仪式……”

    “我反对!”

    随着一计震荡虚空的声音,人影闪现,已然站立在素媚的面前,并不高大的身躯却似大山般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来者正是罗丰!

    他转头和素媚对视了一眼,点头示意:“看来是赶上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平淡的语气,却带给人强烈的安全感,之前的恐惧、焦虑、无助、委屈全部烟消云散,素媚眼中噙着泪,望着那道屹立的背影,知道自己无需再忍耐。

    ——就是这个人,值得我托付一切,我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哪怕世人皆抛弃我,只有他不会。

    不愿让外人看见自己软弱的模样,素媚上前一步,额头贴在罗丰的后背,遮挡住被泪水模糊的脸。

    “原来是你小子,”碎花真人看清罗丰的模样,昔日恩怨涌上心头,不由得咬牙切齿,“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哦,是吗?”

    一声高傲中带着不屑的语气,罗丰望向碎花真人,不再约束自身的力量,释放出元丹气息,顿时一股滂湃如狂涛的威势迎面拍打过去。

    碎花真人意识到对方已经晋级天人的同时,只感一股雄厚凶猛的气息迎面压来,立即想通罗丰是要拿她立威,当下运转全力反击,并暗笑对方太过狂妄,初入天人就敢向她示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料,这股丹力强得不可思议,完全超出想象,摧枯拉朽地粉碎了她的抵挡,一时间竟感心脏止跳,呼吸止息,时空凝固,自身大道无法运转,“蹭蹭蹭”往后退了三步。

    “现在,我有说话的资格了吗?”罗丰慢条斯理的说道。

    碎花真人一阵红一阵白,目光闪烁,却是被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其余天人长老见此情形,纷纷为之震惊,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彼此的神识翻腾如浪,议论不已。

    “没看错吧,此子根本没有催动一丝真气,纯粹是用丹力压倒了碎花真人,他的元丹到底有多强!”

    “碎花真人以七重后天大道晋级天人,虽然是最弱的上三品,可好歹也是三品元丹,加上她身怀伏婴境巅峰的修为,一品元丹也不可能压住她。”

    “纯以丹力较量,不依赖其他手段,哪怕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要震慑住碎花真人,他的元丹里至少得有两重先天大道才行!”

    “这小子到底是哪一脉的弟子,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厉害人物?能够证见两重先天大道的弟子,宗门里已经有四十年不曾出现过了。”

第755章 天人级数的脸皮

    “放肆!纣绝阴天宫岂是容你撒野的地方!唤醒九幽祖师是通过宗门上下决议,得到天君认可的仪式,岂是你耍一下嘴皮子,说一句反对就能推翻的!”

    出声斥责的是俾日真人,因人道盟一事,同样和罗丰存在着仇隙。

    其他天人长老皆是保持着旁观的态度,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但是紧紧盯着罗丰,似乎比起唤醒九幽素女的仪式,对罗丰这名新晋的天人修士更感兴趣。

    天人修士的性情大抵如此,只要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不会因为气氛影响就冒然去趟浑水,凡事以避沾因果为上。

    当然,能够随手了结,或者表个态就可行的事情,他们不介意出一份力,但为此去和一名看起来极有潜力的天人修士交恶,怎么想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眼下又不是六道宗生死存亡之际,多一个九幽素女,少一个九幽素女,又有多大影响呢?

    或许对宗门来说平添一位极道强者,在修行界的话语权能增强几分,但落实到个人,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况且据史籍记载,九幽素女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谁也不希望头上有一位掌控欲强大的领袖,唤醒九幽素女究竟对自己究竟是好是坏,尚在两可之间。

    罗丰不动声色的将在场天人修士的反应观入眼帘,验证了先前的猜测,心中更是大定,或许在动荡的乱世,大家都希望有九幽素女这么一位强势的极道强者来坐镇全局,稳定人心,可在和平的盛世,大家反而会对强权产生抗拒,不愿见到。

    诚然,此事对宗门有莫大好处,天人修士并非全部都是自私自利之辈,有远见的人皆能明白宗门强盛,个人也能受益的道理,故而他们没有反对此事,不过想得到他们的鼎立促成,同样困难。

    一进一退之间,众人变得更加冷漠,仪式成功乐见其成,仪式失败不挂于心。

    碎花真人和俾日真人的反应与其说是为了推行仪式,倒不如说是为了借机刁难罗丰,为往昔的恩怨出一口恶气。

    但罗丰岂能让他们如意,当下就以一种目无余子的语气反唇相讥:“俾日真人说得不错,六道宗的人岂能用动嘴皮子来决定是非,既然俾日真人不认同我说的话,那何不与我一起往桃止山走一遭,胜者信,败者,也就没有能力开口了。”

    桃止山,鬼门关,阳间与阴间的出入口,亦是六道宗天人修士进行生死决的地方。

    一言不合,赌命断议!

    你不赞同我说的话,那我们就把性命赌上决生死,胜者生,败者死。

    罗丰将自己新晋天人的锋利锐气彻底展露出来,咄咄逼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令在场的天人长老们心惊不已,感叹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随即不少人泛出幸灾乐祸的情绪,转而瞧向俾日真人,看这位如何应对,反正他们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俾日真人也未料到罗丰居然会采取如此强硬的回击,这下他的立场就变得十分尴尬,若是当众拒绝,实是灭自己威风,不免受人耻笑,可若是应战……按理说自己身为天人三重法相境的修士,胜过一名新晋的天人修士是理所当然的,可世间之事若全是依照常理发展,就没那么多被越阶击杀的倒霉鬼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被天才弟子当做踏脚石的“前辈”难道还少吗?

    这小子新晋天人,锋芒正盛,十分力能使出十二分来,更别说他能纯以丹力震退跟自己相差半步的碎花真人,肯定不缺先天大道,若是恰好克制自己的后天道种,或者包含在内,就能弥补根基上的差距,这斗起来胜负可就难料了……

    该死,情报太少了!

    这小子怕是早将我的底探得一清二楚,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连证了哪里大道都不知道,若是冒然应战,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可便反成就竖子之名,想拿我当踏脚石,可笑!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为些意气之争就要赌上性命,你这般好勇斗狠的心性,在天人大道上根本走不远,今日无须我来教训你,将来迟早你要自食恶果。”

    俾日真人一挥袖,摆出一副不跟无知者计较的态度,无声无息的坐了回去。

    只是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他面对挑战却临阵退缩的行为,在场的都是人精,又岂会被他骗过,不少平日里和俾日真人有恩怨纠纷的长老纷纷以鼻音发出嗤笑声,也不隐藏,暗讽老家伙外强中干,色厉胆薄。

    俾日真人心静如水,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身为天人修士,若连唾面自干的脸皮都没有,他又怎么能有今日的成就?只怕早死在证道路上了。

    历经千辛万苦,渡劫凝丹,结婴化相,寿元悠久,长生可期,因为区区一次恩怨之争就赌上性命,俾日真人自认没那么莽撞幼稚,哪怕觉得罗丰很可能是在虚张声势,哪怕有九成胜算,也不要赌上自家性命,万一这小子真有底牌怎么办?

    这赌局他输不起,也不认为有下赌注的必要。

    谋定而后动,区区一点面皮,他不在乎,就算咽不下这口气,也大可等日后收集情报,探清虚实后再来计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不过俾日真人这一退,却是出乎罗丰意料,堂堂天人三重,凝聚了天地法相的强者,居然在面对自己这一介小人物挑衅的时候,选择了退让,令他杀鸡儆猴加拖延时间的算盘落空。

    假若俾日真人真的应战,论修为罗丰并不输给他,或许在对上天地法相时会有所吃亏,但配合戮阴剑、轮回转业塔、暗师鬼君、九婴和鬼道大军,足够越阶击杀,十拿九稳,展现出自身的失利后,宗门高层只要不全是嫉贤妒能之辈,就会将他当宝贝一样供养起来,发言时也有更多的话语权,而不是当做普通的天人初境修士看待。

    可惜这番谋算全部落空了,俾日真人这手隐忍的工夫超乎预期。

    罗丰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了,退必然不能退,进同样进不得,别看其他人都不反对他阻挠仪式进行,真要一意捣乱,强行将人抢走,这些选择中立,看似神游物外的天人长老们就会出手阻拦,毕竟眼睁睁的看着一名新人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传扬出去对名声不利,就好像他们全部输给罗丰一个人,平白矮了一头,丢了面皮。

    须知此面皮非彼面皮,有的能忍,有的不能忍,有的不能不忍,有的没必要忍,这就是属于没必要忍的面皮。

    众人一同出手,哪怕罗丰是千万年来不曾一见的天才,有着三头六臂,七十二门神通,也决计挡不住。

    罗丰明白这一点,所以进退两难了。

    就在他琢磨着是否该冒险大闹一场的时候,忽闻一人道:“若你执意要找人上桃止山,不如由本人陪你走一遭。”

    所有人的目光簌簌望去,只见说话者是一名身材干瘦如柴的男子,他长得不算英俊,但双眼极有神采,锋利得如剑一般直击人心,双手修长,手指亦是极长,身前放着一架惨败色的骨质长琴,时不时被他轻轻拨动,发出不可闻的淡淡轻音。

    “是白骨真人!他可是堂堂天人五重的强者,居然也拉得下脸皮,向一位小辈发难。”

    “嘿,俾日真人能厚着脸皮对小辈怯战,白骨真人自然也能厚着脸皮对小辈请战,此二人半斤八两,一样的厚颜。”

    “必然是这位新晋的道友在哪里得罪了白骨真人……没道理啊,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想得罪也没有机会,莫非是他得罪了白骨真人的亲眷?听闻白骨真人的子女为人跋扈,胡作非为,在门里横行霸道,经常惹是生非,说不定就是因此而产生了过节,白骨真人要替他们出头。”

    “天人五重和天人一重,哪怕这名道友是虚空强者转世,对此也无能为力,这已经超出越阶的范畴了。”

    ……

    罗丰望向白骨真人,心中寻思着自己是何时与之结怨,天人修士通常分为四档,一至三重为一档,四、五为一档,六至八重为一档,第九重又为一档,天人五重境的修士和初入天人的修士战斗,分明是以大欺小,只是挑战的言语由罗丰说出,所以抠字眼的话并不算触犯规矩。

    就在罗丰踌躇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宫殿,争锋相对。

    “刁难一名小辈,贱骨头你越活越过去了,脸皮堪比夔牛鼓,想找人赌命,本宫陪你往桃止山走一遭怎么样?”

第756章 隐忍

    人随声至,正是月湖真人。

    她踏着九凰霓虹化入纣绝阴天宫,炫丽的光华充盈整座宫殿,晃得人眼难受,不过没人敢有异议,有的干脆闭上眼睛,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先当孙子后做爷,白骨你****被那群拍马溜须之辈奉承,莫非真以为自己就是爷爷辈?如果忘了当初做孙子的滋味,需要本宫帮你回忆起来吗?”

    月湖真人带着一贯的俯视目光觑向白骨真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睥睨姿态,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

    尽管这种赤裸裸的蔑视很容易引起他人的不满,但一想到这位的能为,那些人便领悟了忍辱负重的真意,掌握了装聋作哑的本领。

    “怎么把这位女帝给惹出来了……原来如此,那新晋的修士是她弟子,我说怎么有些眼熟,上回就是为了他,女帝将俾日真人和碎花真人奚落了一番,结下了恩怨。”

    “同出一脉,怪不得一样的狂傲、嚣张无忌,这下白骨道友踢到铁板了,月湖的护短可是出了名的,更重要的是,人家的掌上功夫够硬,天君都要给她面子。”

    “可不是,虽然她和白骨真人同为五重境,可谁又会将两人视为同一层次,一甲子前,太上教不是有一名极道强者败在她手里,若是上了桃止山,白骨道友可就真的变成一具白骨了。”

    “这种层次的决斗,可是明律禁制的,一般都是协调为主,哪怕非要付诸武力,也是点到为止。”

    ……

    白骨真人看见来者后,眼皮微微一跳,开口道:“月湖道友说笑了,就算本座答应你的邀战,宗门只怕也不会同意,何必说这无用的气话。”

    “原来你还记得宗门的律法,本宫还以为你根本不将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你身上至少还有那么一个值得让人多看一眼的亮点,如今看来,你也只是个欺弱怕强的蜡枪头。

    打不过,就当场认输,回去卧薪尝胆,刻苦修炼,等超越后再行复仇。连这点都做不到,只会欺负小辈,碰上强者就用搪塞的废话来掩饰自己的虚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真是无药可救,一条狗修炼到你的层次都比你更有勇气。”

    月湖真人就像是压根不懂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连对方想要息事宁人,给自己拿个台阶下,她都拆个干干净净,非要逼对方从楼上跳下来。

    白骨真人一双攥得咯咯作响,仿佛压制着爆发的冲动,愠怒道:“别逼人太甚。”

    “本宫就是逼人太甚,你又能如何,有胆量来咬本宫吗?”月湖真人对罗丰道,“别被这群人的演技给骗了,他们的自尊心早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磨没了,留下来都是一群自诩老谋深算,将无耻当做隐忍受辱的家伙,靠近他们,就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气。别看这家伙一副恨不得跟人发怒的表情,好像你再比他一步,他就会跟你拼命,实际上就算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会这么做,就像现在,哪怕本宫将他揭穿,他依然会笑着将本宫吐的口水咽下去,对付贱人,不需要客气!”

    这下,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白骨真人身上的怒意了,他双目赤红着,宛若猛虎,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出去择人而噬,愤怒中甚至夹杂着几分杀意。

    但是,他终究是忍住了,一挥袖,直接离开了纣绝阴天宫,连句狠话都没有留下。

    也许是被月湖真人说中,他的面皮厚得能唾面自干,并不将月湖真人的嘲讽放在心上,所有的表现都是演技,也可能是他认为月湖真人在用激将法,若是接战便落入下怀,他的愤怒是真,只是被理智压抑着。

    而不论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他逃跑避战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月湖真人对他的看法——或许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其余天人长老见状,纷纷感叹不愧是师徒一脉,不仅用的手段相同,连结果都一样,明明都逼上门了,对方宁可避战也不愿拼命争口气——虽说换成他们只怕也是同样的选择。

    见月湖真人将强敌逼走,罗丰暗自松了一口气,心忖总算给省下了最后的底牌。

    月湖真人的到来是意料之外的援军,毕竟罗丰成就天人时,月湖真人说的那番断绝师徒关系的话可是分外决绝,故而一开始便没有抱期待,没想到当自己陷入困境时,她还是出手相助。

    碎花真人和俾日真人见罗丰有了强援,便不再出言挑衅,否则月湖真人再来一句“够胆量就上桃止山”,那他们就要面临和白骨真人一样尴尬的处境,虽说天人修士的脸皮功都极其深厚,可主动送脸给别人打,决不是件叫人舒心的事,尤其月湖真人不留余地的嘲讽奚落,哪怕再能忍,心中也恼得慌,直叫人怀疑,三千大道里是不是有个毒舌大道。

    于是,再也没人敢跳出来作对,剩下又多是抱着置身事外的心情,于是气氛立时冷却下来。

    “咳咳,”方寸真人假意咳嗽了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既然两位真人明确表示反对,这仪式便不好立即执行,但是就此中止也未免有些不妥,终究是宗门经过共议后的决定,若轻易就被人阻止,有损宗门威严。这样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两位若真有心中止这一仪式,不妨告知宗主或者几位天君,请他们下达指令,如此方是名正言顺,别人才会心服口服。”

    月湖真人哼了一声:“心不服,无所谓,口不服,那就打到服为止!‘强者的话即是真理’不正是六道宗惯有的风格吗?”

    方寸真人连忙道:“还望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等跑腿办事之人。”

    月湖真人自然不会因此就放弃主张,无论是强硬的对抗还是柔弱的求饶,都不能阻止半分,凡被她看上的,都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罗丰倏然道:“前辈要的指令,马上就来了。”

    言毕,忽悠一道光芒划破长空,穿梭而来,落在纣绝阴天宫的大殿里,化作掌门的声音:“诸位,宗门允诺天渊真人的天人愿望,唤灵仪式就此中止,诸位长老不得以任何形式强逼弟子素媚觉醒转世灵魂。”

    声音说完之后,铭刻在大殿地面上的仪式灵纹就此消失。

    “既是宗主的旨意,我等再无异议,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方寸真人抱拳告罪了一句,接着便事不关己地化光离开,其余天人长老也纷纷跟着离开,霎时五光十色,虹彩缤纷,很快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的大殿就变得空旷起来。

    月湖真人看了罗丰一眼,缓缓道:“本宫可不是薄情之人,下次莫再将本宫排挤在外,遇上麻烦,开口便是,月湖小榭永远是你的后盾。”接着也化光离开。

    于是大殿里就只剩下三人,而素媚从难受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迅速抹去脸上的泪痕,同时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尽管按照规矩,每一名晋级天人的弟子都可以向宗门提出一个愿望,但宗门不可能因此而放弃一位极道强者的加盟。”

    罗丰道:“自然是因为宗门本就有些意动,我只是推波助澜的问了掌门一句话,假如九幽素女觉醒,六道宗该听谁的,然后他便同意重新考虑此事了。”

    九幽素女若是觉醒,权利的再分配的确是件麻烦事,按照道理最高决定权出自掌门,但九幽素女可是二代祖师,六道宗因她而兴,古往今来任意一名掌门都不可能有她的名望,双方若是冲突,门下弟子也不知该听谁的。

    受影响的不只是掌门,诸位天君也是如此,哪怕他们拿规矩说事,九幽素女也可以反驳说在她的时代,根本没有这些规矩。

    当然,宗门顾虑的并非只有这一点,权利这东西对修士而言有利有弊,有时为了操劳宗门事务不免要耽搁自身修行,故而并非如凡人高位者般怎么也放不下。

    其他也有罗丰之前猜测的那些原因,只是当下并不方便对素媚解释,而素媚其实也并非真的在意此事。

    那边灵璇真人自责道:“对不住,师傅没能保住你,在你最需要帮忙的时候,师傅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素媚摇头道:“我知道的,师傅有师傅的难处,我能体谅,这事怪不得师傅,您已经为徒儿做得够多。”

    “连自己的徒弟都保不住,又算是哪门子的师傅呢?”灵璇真人失落的自嘲着,随后看向罗丰,施礼谢道,“此次多亏小友出手相救,否则本人不免要抱憾终生。”

    罗丰忙虚扶道:“我与素媚相识已久,此乃我该为之事,当不得前辈感谢。”

    “终究是让你背了恶名,又牺牲了一次向宗门许愿的机会。这样吧,此事由我来弥补,你若有所求,不妨告知我,我会竭力满足。”

第757章 情愫深埋

    待灵璇真人离开后,纣绝阴天宫中只留下罗丰和素媚两人。

    四下无人,素媚再也压不住内心的冲动,翩然投入罗丰怀中,双臂拦过,紧紧抱着,仿佛要把自己嵌入其中。

    罗丰微微一愣,心中升起莫名的悸动,但空白的经历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没有前例可以借鉴,比与人斗法更叫他无措,只能像个柱子似的站着。

    当然,他好歹还是知道,这时候不能将人推开。

    “就一会,我知道你的心从来不在儿女私情上,但是就让我待一会……”素媚哽咽着,“我真害怕,如果你不来救我,我的下场会是怎样……他们一定会强迫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知道的,没人会在意我的态度,也没人会把我的想法放在心上,比起九幽祖师,我差得太远,在他们的眼里,我只是一件用来唤醒九幽祖师的工具。

    在前往冥界之前,我以为自己是个不怕死的人,将唤醒九幽祖师视为自己的天命,为此可以付出所有。但是亲身经历过我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事情,还有值得留恋的人。

    我害怕那种永恒沉眠的感觉,就好像漂浮在漆黑的深海中,自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就这么永远的飘荡着,瞧不见尽头,瞧不见希望,那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折磨……

    只有想到你的时候,我才能鼓起一些勇气,想着你一定会来救我,我就觉得安全,哪怕所有人都在欺负我,哪怕所有人都要逼我去死,我也敢站出来说不。无能者的发言是不会有人在意的,而你就是我依靠,你的存在,让我的言语有了力量……”

    素媚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要将之前承受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

    无论是拥有多么坚强意志的人,当许多可以掌控你命运的强者齐齐逼迫你去牺牲,无声的喊着去死去死,她心中积累的恐惧不言而喻,没有当场崩溃已是罕见。

    罗丰明白这一点,因此没有催促,只默默的听着,双手环过娇嫩的身躯,顺着黑珍珠般的长发往下抚摸,就像是安慰孩子一般。

    若自身不涉入其中,单纯将此当做需要开解的心结,他却是能做得游刃有余。

    不知过了多久,素媚将积压的情绪发泄完,然后才抬起头,娇脸微红,咬着下唇道:“让你瞧见我失态的样子了……”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一只手如水蛇般滑上罗丰的胸口,在那用手指划着圈道:“奴家还从未在其他人的面前哭过,唉,带着泪迹的模样一定难看死了。不过,就算是最难看的一面,奴家也希望郎君是第一个看见的人——奴家所有的第一次,都希望能让郎君夺走。”

    见她还有心情挑逗,罗丰便知已是恢复正常,于是就要拉开彼此的距离,谁料素媚依旧紧紧箍着不放。

    “再一会,最后一会,让我听一下你的心跳。”

    素媚侧脸,紧紧贴着罗丰的胸膛,露出一种安心的表情,就像是入睡的婴儿一样。

    片刻后,她才松开手,微微退后半步,对视罗丰的双眼,仿佛要沉入其中,深情款款道:“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心向大道,儿女私情于你如负累……但没有关系,女人的矜持,就看她如何支持所爱的男人。

    你若情系状元文华,我便为你红袖添香,你若志在沙场征战,我便为你披盔戴甲,你若有意游戏人间,我便做你的红颜祸水,你若一心证道修仙,我便为你斩却烦恼——如果有一天我成了阻你证道的心魔,我便将自己也斩去。”

    凝视的两对眼眸,越来越近,感情随着距离缩短而越来越浓,最终化为蜻蜓点水似的一触,湿润的触感如电酥麻。

    再抬头,伊人痴情依旧。

    “现在的我太过无力,无法帮上你,请再等我一段时间,我马上就会追上你,永远永远地跟在你的背后。”

    言毕,所有的感情都已深埋在心底,素媚明白,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没有牵挂的向前走。

    非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

    而是获得了回报,才心甘情愿的付出。

    素媚嫣然一笑,毅然转身,催使遁法离开,证道之心,前所未有的坚定,但非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人证道。

    “是个好姑娘啊,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通天古书无比感慨着。

    不过,他的正经也就只能持续一刻,随即就道:“说起来你不是曾经从极乐僧手里夺了一本《极乐禅功》吗?欢喜禅虽是旁门,但也是能证大道的嘛,而且和阴阳大道也有几分干系在,你完全可以修炼,如此既能一偿美人心意,又不误大道修行,简直是两全其美,嘿嘿嘿,何乐不为啊!”

    ****的嘿笑声将好好的气氛余韵给破坏了,罗丰虽不沉溺其中,却也有焚琴煮鹤之感,懒得理会这家伙,催术化光离开,目标却是月湖小榭。

    “喂喂喂,难得本大爷有了出场机会,别这么不给面子,好歹让我多说几句话。现在你已晋级天人,加上有域外天魔入侵,可见天命已至,正是本大爷大开杀戒,重振声威的时候,否则时间一久,让别人误会本大爷只会说荤段子演丑角,岂非破坏我英明神武的形象。”

    “……”

    “哎,别不回答呀,那种‘你的形象早已是无下限无节操无作用只会插科打诨兼捧哏’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告诉你,本大爷体内正有一股深沉雄厚的混沌力量在涌动着,那意味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即将揭开全新的篇章,命运的车轮正向前滚动,这股感觉日益强烈,啊啊啊——我的麒麟臂就要发作了!”

    罗丰拿出戮阴剑,催发终天杀戮之气道:“闭嘴。”

    “噢。”通天古书立即老实下来,虽然依旧耐不住开口,但问的问题正经了许多,“你往这个方向,是要找那位跟你断绝师徒关系的便宜师傅吗?如果是为了先前的事情而登门感谢,我觉得大可不必了,她可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倒不如说,你若为这么一件小事而郑重其事的感谢,她反而会觉得恼火。”

    罗丰道:“我明白,所以我不是为了感谢才找她,而是要转述昔日血渊前辈曾告诉我的话,包括天庭的尊天神皇被域外天魔夺舍一事,在太虚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以及我的猜测。现在的我已经有资格取信于人,只是尚没有能力插手这件事,但地皇陵发生的意外证明对方开始采取行动了,我不能再一味沉默地等下去,所以将事情告知有能力插手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通天古书提醒道:“若是说起这件事的话,就不可避免要谈及血渊老头跟你的关系,有奇遇却没有得到好处,谁也不会相信,而你师傅的本领再强,也不可能独自处理此事,肯定要将事情上报给宗门。”

    “所以我才一直拖到现在,晋级天人后,就有了保障自身隐私的权利,宗门也不会强行从你手中逼问功法,纵使有觊觎者,而我也有自保的能力,当然,我并不打算隐瞒全部。

    《万屠诛邪录》十分棘手,宗门知道了也未必能保住我,一旦消息漏出,必然引来太上教的追杀,但《万血归渊经》却是无主之物,归墟教并不知道血渊前辈创了新功法,哪怕消息泄露,可说到底《万血归渊经》是前辈所创,他想给谁就给谁,归墟教也无权处置,这事上我占了理,也足以搪塞宗门的询问,甚至比较起来,《万血归渊经》更能取信于人——归墟教的极道强者抢了太上教的镇教宝典并转手给了六道宗的弟子,实在太匪夷所思,也将事情弄得过于繁琐,便是宗门也不愿听见这一真相。”

第758章 搬家

    一日畅谈,罗丰将与域外天魔有关的消息,包括血渊之死,灵根魔变,龙脉遗失,地膜破碎,统统告知了月湖真人。

    可惜都没有明确的证据,甚至连这几件事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也无法证明,但严重性已是不言而喻,哪怕以月湖真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聆听时也不由得收起慵懒的姿态,正色以对。

    至于罗丰自身的奇遇,月湖真人没有询问半分,仿佛毫不关心,事后她则是将所有事情揽过,告诉罗丰不必再插手此事,只专注在修行上即可,此事她会与宗门的几位天君商量,掩去他的痕迹。

    罗丰知晓这是对他的保护,晋级天人只有拥有了干涉的资格,但在这种连极道强者都会陨落的凶险中,他的实力仍不够看,若被人注意到,很难保证自身安全,真正想要插手,至少得有面对极道强者的追杀,仍能保住性命的程度。

    不过将长久以来藏在心中的秘密向他人道出后,令罗丰觉得身心都轻松不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诸位大能操劳吧。

    离开月湖小榭前,罗丰提出要将造化残玉归还,因为现在的他并不需要争分夺秒的修炼,对于天人修士,气运的作用将大幅降低,必要时也可以用《大自在截运妙法》上的术法临时应对,毕竟证了截运大道,已能如臂使指的运用,与其继续留在他的身上,倒不如转交给更需要的弟子。

    然而,月湖真人却是想都没想的拒绝了,反而叮嘱罗丰一定要带在身上,不要轻易送给别人,更用严肃的语气说,之前占算过罗丰的未来,发现此物迟早有派上大用场的时候,因此最好做到物不离身。

    既是如此,罗丰便不坚持,一番感谢后,离开了月湖小榭。

    六道宗的弟子一旦晋级天人,门中赐予的福利不少,比如可以自选洞天福地,开辟山门,收徒立业,也可以从宗门掌握的中千世界里挑选一个,前去传道,开辟宗门分支,自立为支脉掌门。

    对于开辟山门罗丰没有兴趣,悬命峰住得久了,已不再是寄身之所,虽然算不得洞天福地,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他也不稀罕靠那些灵脉之气加快修行。

    “不过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确实有些不妥,免不了会有其他弟子想拜入门下,这种麻烦事能避则避。”

    罗丰自认不是那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性格,人际交往是他的弱项,十多年来认识的朋友也就十指之数,还全是因为种种际遇才相互认识的,没有一个是特意结交而来。

    他遁形至悬命峰的上空,伸出五指一抓,雄厚法力凝聚一只大手,将整座倒扣的山峰抓住,轻而易举的拔地而起,连带最下面的狗尾草。

    这等浩大的工程,却没有惊起半分动静,既没有地动山摇,也没有风啸雷吼,平静得就像罗丰根本没在拔山,而是五指捏螺一般。

    悬命峰的禁制没有被触发,因为罗丰催动了截运大道的力量,将整座山峰视为一个个体,并不是强行剥离,而是带着禁制一起搬家。于禁制而言,不曾有外敌入侵,自然不会激发——说到底这些禁制就不是为了对付天人修士才布置的。

    罗丰以法力携着整座山峰和一根狗尾草,梭空数十里,离开了玄冥谷,并朝岁寒苑方向飞去,却是决定要跟山子熏做个邻居。

    不过考虑到山子熏不喜外人骚扰的性格,他没有离得太近,隔了十里路就将悬命峰放下,狗尾草扎入土中,山峰压在其上,同样安静得没有半分声响,举重若轻,不过如此。

    罗丰落在山峰上,想了想,觉得哪怕不是为了门面,光是保护隐私,也不能再保留原来的禁制,这东西对付肉身境弟子马马虎虎,对上天人修士形同于无。

    于是他随手一抓,将诸般禁制破去,接着拿出无天魔罗令旗,打算以此为媒介来布阵——当然不是无天摩罗鬼煞大阵,这阵法已经跟不上罗丰修行的脚步了。

    在此之前,他先召出令旗上的器灵魔罗王,打算放其自由,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反正这位曾经以身体为他挡过不少灾劫的魔头,已经失去价值了,下次罗丰若再遇上需要挡招的危险,魔罗王根本无力发挥肉盾的作用,稍稍一碰,就要灰飞烟灭。

    只是这一回,那魔罗王却是吸取了前几回的教训,罗丰明明已放开了禁制,它却没有出来,依旧躲在里面。

    “哼,还想让本尊帮你挡招吗?做梦!本尊完全可以等你被敌人杀死后,再行脱逃,哈哈哈,这计策真妙,本尊果然是个天才!”

    通天古书叹道:“这家伙的智商真是拙计啊!”

    罗丰面无表情,往令旗中灌入法力,轻轻一捞,就像抓小鸡似的将魔罗王逮了出来。

    那魔头被迫现身后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出来了,罗丰也不等它自行领悟,往它身上再一抓,截运大道破坏联系,就将禁锢它的术法破坏掉。

    截运大道克制太数大道,故而如意截天手对付禁制、阵法等有奇效,因为禁制和阵法都需要完整的存在才能发挥作用,有一个环节出错就会影响到整体,故而一旦被挖掉一块墙脚,导致不全,就会失去效果。

    莫名其妙恢复了自由,魔罗王带着有些发愣的表情看向罗丰,感受到这位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目瞪口呆:“天人大道!你居然已经晋级天人,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多久,难道我一觉睡了一甲子?”

    罗丰淡淡道:“今天起,你自由了,记住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否则迟早又被人抓去做器灵。”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魔罗王不相信,长久以来苦苦追求的自由就这么毫无征兆的降临了,没有任何艰辛,如同被施舍一样获得了自由。

    难道是陷阱?它旋即就否认了,并想通了个中缘由,对方已是天人修士,再也不需要自己的绵薄之力,对其而言,自己根本帮上忙。

    追求的愿望居然成了唾手可得的东西,魔罗王心中莫名升起复杂的情绪,是可笑还是可悲,是该庆祝还是该发怒?既然轻易就能得到,自己以前的挣扎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本尊……小魔愿意追随大人,为大人做一守门护法,不知大人可否收留?”魔罗往艰难的开口道。

    通天古书像是听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话,震惊道:“你小子脑子没问题吧,以前不让你离开,你要死要活非要离开,现在放你自由了,你反而不想离开,难道被虐得太久,给虐出特殊癖好了不成?”

    魔罗王叹道:“若真能得到自由,那咱倒是乐意离开,但现在真的是自由了吗?脱离了法宝,不过是从一个小的牢笼跳到了一个更大的牢笼,咱又能到哪里去呢?这个世界早就是人族的世界了,魔也好,妖也罢,注定是东躲西藏的命,行事稍微嚣张一些,就会惹来修士的注意,到时候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再度受缚为奴,这种自由又有什么意思呢?”

    通天古书惊呆了:“我去!没听错吧,你个笨头笨脑的家伙居然说出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是关在小房间里关得太久,让你看破红尘了,还是你这家伙本来就是大智若愚,只是一直在装疯卖傻?”

    魔罗王的表情真像是看破红尘了,有气无力道:“是哪种原因又有什么重要呢?咱现在只想找个大靠山,不说跟着吃香喝辣,至少也要保一生平安。如今想想,困在法宝里虽然没有自由,却很安全,现在有了自由,却很危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罗丰道:“你既有心,我也不会特意赶你走,那就留下吧。”

    通天古书忙道:“答应得这么快,你也太轻信人了吧,万一这家伙是打着报复你的主意,先跟在你的身旁,关键时刻反水,取了你的家产出逃怎么办?”

    罗丰毫不在意道:“重要的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家中基本没有珍贵之物,再者,恶人自有恶人磨,有暗师鬼君在,无需担忧此事。”

    说话间,阴影里发出了桀桀怪笑声,暗师鬼君从中浮现,晋级天人的他明明可以说话了,偏偏要保留以前的习性,搓着手,一副猥琐的样子瞧向魔罗王,那眼神就是在打量未来的手下,瞧瞧有多少可以压榨的价值。

    魔罗王被看得心惊肉跳,心中生出许多不详的预感,琢磨着现在反悔是不是还来得及。

    可惜暗师鬼君先一步看穿它的心思,拍了三下手,极有黑帮帮主的派头。

    随即悬命峰发生一阵摇晃,九婴的身躯紧紧缠绕着山峰,九颗硕大的脑袋从崖边探出,闪烁着阴冷的光芒,盯着魔罗王。

    怎么突然出来这么多天人级数的存在!

    魔罗王被吓得倒抽冷气,伴随许多懊悔的情绪,以前自己单手就能欺负的对象,现在光用眼神就能带给自己无尽的威压,早知道就该立即投靠,现在却是迟了。

    于是,它只得苦着脸低下头,乖乖做了暗师鬼君的小弟。

第759章 信

    处理掉魔罗王的事情后,罗丰便开始着手布阵。

    尽管没了器灵,无天魔罗令旗的威能将会锐减,但罗丰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它来作为镇压阵眼的宝物,仅仅是当做布阵的器具,代替奇门遁甲旗,从这个角度看,无天魔罗令旗的材质可是要胜出不少。

    身怀太数大道,布阵对罗丰而言如同吃饭喝水那么简单,一扬手,真元喷薄而出,自动依照脑中设想的阵法排布成形,转瞬间就已完成,覆盖了整座悬命峰。

    随后便是镇压阵眼的宝物,若没有此物,阵法依旧可以运行,只是免不了有些呆滞,仅仅只能依据设定好的轨迹进行变化,一旦碰上熟识阵法之人,轻易就会被破解,但若有宝物镇压,便可以及时转换,掩盖掉阵眼运行的轨迹,纵然破阵者能够瞧出,可跟不上速度,便只能徒叹奈何,况且,相通属性的宝物还能增强阵法的威能。

    这和武学的道理是相通的,比如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剑法,但只要能“自圆其说”,等入了境界,便如同流水一般,虽说有招就有破绽,但一招出后深知破绽何处,马上有后招补上,现招补前招破绽,后招补现招破绽,纵然对方看得出破绽,亦无计可施。

    罗丰所布乃是太清玄雷阵,不算特别高明,和陷仙阵、九曲黄河阵之类的远不能相提并论,但至少也是天人初境的水准,加上灌注太数大道之力,使得阵法运行圆润无暇,一些细节处的瑕疵都在自行调整中被弭平,至少靠碰运气和瞎猜是绝无可能通过的。

    随后他又在阵中添加了一道变数,太清玄雷阵的规律源自周易,而他施加的变数却是归藏易,不可谓不阴险,如果有人想照本宣科的闯阵,结果必然是直入死门。

    最后他才拿出镇压阵眼的两件宝物,一是紫阳天雷杵,乃是当初门内大比时,罗丰得到的奖品,伴随在身多年,如今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不得不放下;二是青莲晃雷旗,却是化身罗三在太虚幻境中击杀天庭弟子后收获的战利品。

    紫阳天雷杵摆在明面,青莲晃雷旗藏在暗面,两者一正一反,叫人防不胜防,如果只注意到明面的紫阳天雷杵,而未防备暗中的青莲晃雷旗,结果亦是万道阴雷加身。

    本身不算高明的太清玄雷阵,经过罗丰的调整后,就变得阴险难防,非是精修此道的大师,绝无成功闯阵的可能,除非靠蛮力硬破。

    “当年得到上品灵器的紫阳天雷杵,乃是当做底牌的杀手锏,轻易不示人,可如今带在身上都嫌累赘。”罗丰不由得唏嘘。

    但他随即收拾好心情,又将身上宝物整理了一番,除去因果断灭石、三昧无定轮等辅助效用的还继续带在身上,其余斗法攻伐的灵器基本都卸下了,包括五行剑丸,哪怕它既能衍化成兵器,也可以转化成护甲,仍旧没了用武之地。

    戮阴剑、九乌剑、青暝剑,还有一柄正在锻造升级的易道剑,早已没了其他剑器的位置,而得到生死大道加持的护体罡气,也胜过上品灵器级别的防御法宝,多一层五行护甲没有意义,真要碰上棘手的强敌,这点防御也绝对挡不住。

    对现在的罗丰而言,只有宝器层次的法宝才有使用的价值,否则都比不上直接动用真元,以术法转化。

    “接下来,是时候该拆封老爷子给我的信了。”

    晋级天人后,罗丰便忙着解决素媚的困境,接着又去找月湖真人,一直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如今总算能歇一口气。

    罗丰拿出那一块被封存保护得极好的药匣子,用手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无数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叫人忍不住怀念起来。

    从普普通通的乡下少年,到如今的神通修士,不知经历了多少险难,其中稍有差池,很可能便再无拆开信封的机会。

    片刻后,罗丰便收拾好了心情,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沉湎于过去的人,相比之下,更愿意把握现在,展望未来。

    “吱呀”声中,药匣子被打开,罗丰拿出那封尘封已久的信,吹去上面的少许灰尘,拆开信封,阅览上面的文字。

    通天古书好奇的问:“上面写了什么?”

    “……大部分是与我身世有关的内容,基本上都在与太上教弟子交手的时候得知了,相差无几,包括灵瞳族的血脉,太上教的造物计划和忘情大道,我被创生的原因,但没有提及灵瞳族血脉诅咒一事,估计并不知情,否则的话他应该阻止我晋级天人,或者让我在渡道劫前拆看此信才对。

    信的最后,老爷子提到了自己的身份,他原本也是太上教的弟子,因为经文被盗一案,受到牵连,最终被废去根基,踢出门外,剥夺了弟子的身份。”

    通天古书灵光一闪:“经文被盗,难道说是指……”

    罗丰接话道:“没错,就是叶知秋曾经提到过的,天庭奸细集体盗取太上教藏经阁一事,老爷子负有渎职的责任,直到最后也没能将失落的经文追回来。”

    通天古书本欲感慨,忽然发现一处矛盾:“可是,时间点似乎对不上,你被抛弃的时间在经文被盗之后吧。”

    “嗯,因为老爷子被逐出太上教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太上教外围寻找被盗的经文,因为从天庭回馈来的消息看,他所负责追捕的那名奸细并没有成功逃回天庭,半路就失踪了,甚至天庭认为,这名奸细已经被太上教逮捕住了。

    所以老爷子判断,那名奸细很可能是负了重伤,无法赶路,干脆隐姓埋名藏身在附近,于是他就一直在附近村落搜查线索,希望能将功赎罪,重回太上教。但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名奸细,那人就像是凭空蒸发掉一样。”

    说到这,罗丰揉了揉眉心,露出思索的表情。

    通天古书没有多想,随口道:“这种事很正常吧,当时没有抓住人,事后再想找到是基本没可能的。也许那名奸细根本没有重伤,成功回到了天庭,只是天庭故意放出了假消息,迷惑太上教的判断,又或者那名奸细偷到了上乘的功法经文,担心狡兔死走狗烹的结果,干脆就撇了天庭弟子的身份,藏到深山老林里,另起炉灶,做一名逍遥自在的散修也说不定。”

    罗丰摇头道:“你说的这些,老爷子在信上都进行了反驳,并注明了不可能的理由,正是因为结果都导向唯一的那一种可能,所以他才坚持不懈的非要在附近搜查线索。”

    通天古书道:“可最后依旧没找到不是吗?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不会是人掉进了粪坑,恰好撞上时空隧道,穿越到另外的世界去了?”

    这一回,罗丰经过许久的沉默后,才开口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并非全是猜测,而是结合了叶知秋的说辞——我认为老爷子追踪的目标,恰好就是被叶知秋设计杀死的那名奸细。”

    通天古书愕然:“不、不会那么巧合吧?”

    罗丰笃定道:“就是那么巧合,如果在老爷子的推理全部正确的前提下,这便是唯一的答案!假如换成其他的弟子撞上此事,很可能就会将奸细的尸体交还给太上教,领取功劳和奖赏,但叶知秋却意外吸收了一页荒神录,获得了看穿时间线的异能,他心中有鬼,如何敢将事情通报给太上教?万一上面的人通过剥丝抽茧,或者未来占算之术,发现了他身上的变化,进而逼迫他交出奇遇怎么办?

    因此叶知秋不仅不敢上报,还要竭力将此事隐瞒下来,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结果人被杀了,尸体被烧了,连经文也被叶知秋藏了起来,所以不管老爷子怎么找,都注定不到找那名奸细,因为此人已不存于人世。”

第760章 回乡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通天古书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叶知秋这小子造的孽,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把他宰了,算是替老爷子报了不白之冤。”

    “不能这么讲,叶知秋又不是有意要陷害老爷子,当时的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碰上奇遇,融合一页荒神录,获得观看时间线的异能,也许他只是恰好撞上了逃跑的奸细,为自保而不得已为之,也许他的本意只是想擒住奸细后,交回教门领赏,而不管哪一种老爷子都能因此而获救,即便受罚也只是略施薄惩。谁料竟发生这等意外,逼得叶知秋不得不隐瞒真相,保护自身的秘密,当时的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罗丰竟是胳膊肘往外,替叶知秋辩解,令通天古书大为惊讶。

    但罗丰本人不以为意,丁是丁,卯是卯,他探寻的是真相,而不是栽赃发泄,他杀叶知秋亦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而不是替罗老爷子报仇,现在人都死了,尸体都凉了,再来讨论对方是否该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着信,继续道:“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老爷子始终找不到人,最终不得不认命,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被太上教抛弃了——此时老爷子仍未放弃重回太上教的坚持,于是他便想到一种方法,假如我仍有不凡的天赋,只是因为年幼而没有显现出来,那么只要抚养我长大,等到我的天赋觉醒的那一日,他就能因这份功劳重归太上教。

    当然老爷子也很清楚,这样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便没有放弃,他联系以前在太上教时结交的朋友,经过说情领养了被抛弃的我,随后带回了故乡,抚养长大。”

    通天古书笑道:“不到二十年便晋级天人,更成就前所未有的九先天一后天,要说你没有天赋,谁也不会相信啊。就结果来看,老爷子是赌对了。”

    “老爷子约定以三十年为期,便是为了验证此事,三十年内我若能晋级天人,证明确有非凡天赋,他没有看错人。”

    虽说端木正、素媚等一群小伙伴眼看着两三年内就要渡道劫,晋级天人,甚至目标直指先天大道,修行的时间同样也就在二十载上下,以此来看,三十年的时间似乎很宽容,可实际上以他们作为参考对象,这个前提就已经错了。

    即便是三教六宗,弟子晋级天人所耗费的修行时间一般在五十年到六十年,而且最终所成就的元丹是不包含先天大道的中三品,这还是仅限于能够成功渡过道劫的,至于其他的修行门派,能以中三品元丹晋级天人就已经很难得了,时间什么的根本不在计较因素内。

    通天古书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你小子亲手宰了太上教这一代最看重的弟子叶知秋,人家就算心生迁怒也很正常,当然若是从另一角度看,这也是你拥有超凡天赋的证据,而且格外的有力。”

    罗丰叹道:“其实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子早就看开了,只想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信上也写着,他对于重归太上教的念头早就已经放下,只是还有一丝最后的执念,所以才定下三十年之约,想通过我晋级天人的速度,来验证当年的想法是否正确。”

    通天古书品出几分味道:“要不,过几日咱们回故乡看看?”

    “……不用过几日,既然萌生了想法,这便动身吧,反正也就一会的路程。”

    罗丰走到屋外,举手一抬,一块四四方方的盒子出现在掌心,回旋着向上腾起,转瞬就变成城堡大小,正是从血渊老人遗府中得到的乖离宫。

    进入法宝中枢,罗丰屈指一弹,万秽污血落入枢纽核心,催动整座行宫,立时化作一道电芒,破空裂云而去。

    虽说乖离宫亦具备穿梭虚空之能,但罗丰并不清楚家乡的空间道标,打开空间隧道亦不知该从何处降落,故而还是动用最笨的方法,反正凭他现在的修为,须臾就能抵达。

    缩千里为方寸,对修士而言,想到哪里根本无需等待,一念生一念通,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一刻钟后,罗丰站立在一方浅滩上,脚下卵石铺地,面前有一方池塘,几块圆石堆在水边,水中睡莲玉藕,粉嫩喜人,对岸是一片青碧碧的竹林,摇曳掩映之间有一破旧园亭,也不知历经多少春秋,柱子早已色泽斑驳,明显有修补的痕迹,一处檐角自枝桠中显露出来,几块石阶之下碧草青青,绿意盎然。

    “不变的风景,哪怕过去了十几年还是一样,这山中的人事物仿佛从数百年开始就已经定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明天是今天的重复,说好听些,是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可实际上不过是荒郊野岭的小村落。”

    罗丰依循记忆中的路线,往家中走去,观赏两旁风景,几分熟悉,也有几分新奇。

    熟悉是因为这些路他早已走了十几年,至今都不曾有过改动,几处细节都跟记忆中的模样相同,新奇是因为当时的他尚不能用眼睛视物,哪怕走了数千遍,也只是存在于心中的虚拟印象,如今却能清晰的看清景致,和心中的印象一一对照。

    道路两旁是高大茂密的竹林,竹干粗细相杂,有的粗如碗口,有的细如笔杆,但都伸展着细长的枝叶,挤挤攘攘,争相生长。

    再往后是凸起高耸的山坡,对少年时的罗丰而言,是相当讨厌的一条路,到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每次上山都要小心翼翼的攀爬,所有的精力都必须集中在脚下,防止踩空跌倒,根本没有闲余去注意其他,尤其下雨天更是需要谨慎小心,否则很容易滑坡而下。

    事实上他也跌倒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摔得遍体鳞伤,浑身污泥,但从不会有人扶他起来,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努力,重新从泥坑中爬起来,然后再次攀登斜坡。

    罗丰露出缅怀的情绪:“以前我也曾生出过怨念,不明白为何其他的孩子都有父母长辈牵着手,呵护着行路,而我却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为了安全不得不用手在地上摸着,像条狗一样四肢着地,因为这件事经常受同伴嘲笑……

    有一次下了暴雨,积水很深,我爬坡时不小心踩空,一路从半坡滚到坡底,摔进泥水坑里,想要起来,结果发现手骨给摔折了,怎么也爬不起来,而我的脸就向下浸在泥水中,不停的有污水涌进鼻腔,呛得厉害,无法呼吸,当时就有预感,自己很可能会这么活活溺死……”

    通天古书好奇道:“然后呢,老爷子冒雨赶路,恰好救了你?”脑中不由得浮现一副天伦亲情的画面。

    罗丰摇头道:“没有,我利用另外一只没有摔折的手臂为支点,一个翻滚,滚出了泥坑,像条落水狗似的在地上躺了半天,意识到这天气我不可能再赶路,于是就找了一处避难的山洞,自己给自己接骨,休息了一晚后,等第二天放晴了再回家。”

    “你在暴雨天里,在外面失踪了一夜,老爷子都没有来找你?”通天古书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第二天回家时,老爷子见了我的模样,只是让我去洗澡换衣服,就没有再说其它……”

    罗丰回忆当年的情景,脸上并未浮现怨怼之色:“我想,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失望了吧,发现我身上没有任何特异的天赋,觉得此生再无可能重回太上教,难免恨屋及乌——老爷子对付恢复太上教弟子身份的执念,在那封信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到,最后的希望落空,他的心情可以理解。”

    通天古书不由得唏嘘:“长辈不亲,同伴欺侮,这样阴暗的童年,你居然都没有变得憎恨世界,立志报复社会,这心也太宽厚了吧,莫非是天生良善?”

    “应该是伪忘情的效果,若不是将负面情绪都储藏起来,我也许会生出轻生之念。对于这一点,我倒是颇为感谢太上教的那帮人。”

    罗丰五指一挥,法力冲刷山坡,压平泥包,弭平凹坑,塑造出一层层高低分明的阶梯。

    “如此一来,村人行路便能方便许多。”

第761章 物是人非

    罗丰踏着自己造出来的石梯拾阶而上,过去差点赔上性命才能翻越的斜坡,如今却能以一种闲情逸致的心情去欣赏两旁的风景。

    刺槐、白杨、银杏,种类繁多的树种各显独有的姿色,簇拥在山坡上,厚厚的野草为底色,美不胜收。一簇簇的旱芦苇,头上的穗子毛绒绒的,灰里透着白,借着风往一个方向摆动,给人一种苍凉的凄美。

    山林中隐隐传来了淳朴的山歌声,一种深居山村的静谧便从思绪中流淌而过,高山流水,钟磬悠韵,给人以甘之如蚀的精神享受,苍松翠柏,轻寒翦翦,似骀荡春风的精神陶冶,叫人不由得忘怀得失,绝了利益算计。

    烟霞袅袅瑞盈门,松柏森森青户,桥踏枯槎木,峰绕薜萝。

    归家途中,罗丰碰上了不少从前认识的相邻,但是始终无人将他认出。

    十多年的光阴,昔日嘴角绒毛未生的少年,如今已是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仙风道骨,哪怕身处苍茫人海,也如耀目星辰般脱颖而出,叫人无法忽视。

    不说上相貌的改变,气质也与往昔判若两人,与红尘俗世格格不入,令人难以亲近,而明耀的双眸亦无法联想到过去那名连走路都要靠盲杖的少年。

    那些人都将罗丰当成了游戏人间的仙师,带着崇敬的目光远远遥望着,不敢靠近,生恐玷污了这份仙气,甚至有人欲行跪拜大礼,结果发现自己怎么也跪不下去。

    一路行至老家房舍,罗丰抬眼望去,院子里的物什摆放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只是许多东西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没有半分烟火气,分明是许久无人入住。

    心中已然猜到缘由,罗丰唤住一名路过的砍柴乡民,问道:“大伯,请问这户人家到哪里去了?”

    乡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对上视线,就感对方的双眼幽深如同望不见底部的潭水,仿佛有一颗颗星辰般的璀璨闪烁,让人看着看着就心神沉浸而入,难以自拔。

    他惊觉失礼,连忙收回视线,慌里慌张道:“回禀仙长,那是罗大夫的家,两年前他去世了。罗大夫没有妻儿,一个人独住,据说有一孙儿,但十多年前被几位仙长收为徒弟,也跟着修仙去了,听那赵家村老村长的儿子说,罗大夫的孙儿了不得,在仙门里修成正果,位列仙班,成为真正的仙人了!可惜,罗大夫还没来得及享福……

    不过也不好说,他孙儿那么厉害,被一道接去仙境享福也说不定,大家伙觉得他孙儿早晚会回来看看,所以谁也不敢动那家里的东西,去年还有人帮忙收拾,打扫干净。可他孙儿总是不回来,见不到人影,大家觉得很可能是仙凡两隔,不方便下凡,渐渐地也就没人帮忙打扫了。”

    罗丰点点头,道:“谢谢老伯告之。”

    乡民诚惶诚恐:“哪里哪里,仙长客气了。”

    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只是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身子竟是倍儿精神,明明刚砍完柴,全身却有使不完的劲。

    罗丰及时收回真元,再多给一分,怕是反受其害,现在则刚刚好,至少能保百病不生,延年益寿。

    他没有询问罗老爷子葬在哪里,只掐指一算,便明了答案。

    循迹而去,很快找到了罗老爷子的墓碑,估计是沾了他这名“仙人孙儿”的光,墓修得颇为大气,远胜过寻常人家,赶上地主级别,只是少有人祭拜,长了不少野草。

    罗丰亲自动手,打扫清理了一遍,接着便站在墓前,久久不言。

    “从记事起,老爷子不曾让我感受过亲情温暖,但该有的照顾却不曾少,他知晓我身怀灵瞳族血脉,担心一旦觉醒灵瞳异能,身体会承受不住,于是一直以药物压制,在听闻我被六道宗收为弟子后,又顾虑怀璧之罪,便叮嘱我继续敷用药物,如此直到八重境后,脱胎换骨,便连药物也压制不住,但到那时我便有自保之力,无需担忧。

    随着修为的提升,小时候一些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最初的时候,老爷子其实对我是颇为呵护的,视我为重归太上教的希望,他对此一直念念不忘,可惜我一直未曾展现出过人的天赋,他渐渐心冷,由期望转为失望,再由失望转为绝望。

    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是他最为苦闷的时期,那段日子里,他对我置之不理,不闻不问,视若外人,暴雨遇险那一回恰好发生在这段时期,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

    直到三年后,老爷子或许是想开了,或许是放弃了,对我虽然不再呵护备至,却也不再冷冰冰的排斥,告诉了我许多道理和人生经验,如今想来,那些经验都是大派弟子的处世之法。

    其实,我小时候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哪怕今天摔得遍体鳞伤,第二天就能恢复,这应该是先天体质优于常人的体现,可惜也只有这一处优点……”

    一开始罗丰还说得颇有条理,可渐渐的变成了零碎的记忆,分明是想到哪就说到哪,少见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中途,他突然在意起当年和他一起加入六道宗门下的同乡,于是便施法占算。

    虽然没有证得命运大道和因果大道,但太数大道亦有占算之效,只是稍微不及前两者,何况以罗丰如今的修为,占算几名肉身境弟子,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有心,连尿了几回床都能得知。

    “孙小莲已经嫁人,但仗着曾为六道宗弟子的身份,却是嫁给了城里的一个世家大族,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可也仅是衣食无忧;

    李恒迟迟无法突破四重境,已然认命,决心做一名执事,正努力和内门弟子拉拢关系,想要讨一个油水丰厚的外放职务;

    赵奉先被困在了五重无漏境,迟迟无法突破六重念威境这一大难关,天生道体令他得以比常人更有效的吸纳灵气,但深厚的根基反而增加了打开玄牝门的难度,而他尚未放弃,仍不愿借助丹药突破,而是想以正统之法晋级;

    高柱反而比赵奉先快一步,已经踏入了六重念威境,不过靠的是我曾经送给他的丹药,如此一来,后续的道途怕是非常艰难,即便勉强走到九重境,也绝无可能渡过道劫;

    江涛……他陨落了,在外试炼之时,为争夺天材地宝,和纯阳派的弟子起了冲突,中了算计,被围攻而死。”

    占算江涛的情况时,受到了干扰,令罗丰多花了几分力气,似乎纯阳派的凶手用了某种手段搅乱了命数,不过在这方面太数大道是最不容易受到干扰的,其象征的是天地变化的规律,亦为不变的真理,故而凭借运算之妙,可以轻易将搅乱的命数恢复如常,相比之下,反倒是依赖玄术造化的命运大道和因果大道容易受到外法干扰,

    罗丰并不打算亲手为江涛报仇,虽然江涛是被以多欺少,可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并不触犯修行界的规矩,他出手的话反而成了以大欺小——虽说就算纯阳派知道了估计也不敢声张。

    不过,帮理不帮亲,便是圣人都做不到绝对公正,罗丰又岂会严律要求自己。

    他轻指一弹,数道诅咒气息悄悄蠕动,沿着冥冥中的因果,蔓延向那几名和江涛之死有关的纯阳派弟子。

    这诅咒并不能要人的性命,也不会夺走元气使人变得虚弱,它只会压制人的气运,使中招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霉运当头,但正常情况下不会发生有性命之忧的倒霉事,除非是恰好碰上危险,屋漏偏逢连夜雨,才有可能致死,但危机归危机,能不能解开,仍要看当事人的本领。

    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罗丰已有这样的能为,一切只看他想不想做,若是有心,比如像韩林的家族,只消一个念头,凡是有血缘关系的韩家族人就会被莫名而来的诅咒杀得干干净净。

    天人修士的本领就是这般可怕,这也是为何修行界严禁以大欺小的原因,否则大家都不守规矩,大开杀戒,低阶弟子都要死光了。

    “高柱若有朝一日真能臻至九重还虚境,倒是可以给他一枚天人假丹,从而以外丹之法晋级天人,如此便无需渡道劫。虽说以外丹之法晋升的天人,未来将无路可走,可终究比困死在肉身境要害,而且身为天人修士,哪怕转世重修,也可以保留前世大半的记忆,只要投个好胎,不难再度得道。”

    罗丰设想了方法,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高柱突破六重境都废了好大力气,是否能晋级九重还虚境,实在叫人不看好,而即便是以外丹合道,也至少得有九重境的修为才行,总不能一路照看着吧,罗丰又不是他爹。

    等诸般杂乱的思绪都结束后,罗丰又将目光转回到老爷子的墓碑上。

    “当年老爷子被废了根基后,肉身回归凡人的寿命尚需一段时间,若是立即另投他派,并不难重新修回来,修行界的二十八派和一百零八门肯定愿意接纳他,毕竟有底子在,走过一遍的路重新再走,远比常人来得轻松。奈何他对太上教弟子的身份念念不忘,化为执念,怎么都放不下,到最后蹉跎了岁月,荒废了修行,等到明悟时,韶华已逝,已经来不及了……”

    万般遗憾,化为一叹息。

    罗丰倒不觉得多么愧疚,因为他每隔一年会往家中写信,若老爷子有心,完全可以拜托他帮忙转世,但直到如今,老爷子都不曾回过他一封信,宁可化为一具冢中枯骨。

    最后跪在地上,拜了三拜,罗丰拂袖,断去过往俗尘因果。

    随即他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乘风而起,驾云离去,心有所悟,悠扬吟道:

    “千古惺惺一梦中,百年万事一场空。

    冥冥会合阴阳象,矫矫神奇幻化从。

    三光日夜转鸿蒙,造化悠扬气势雄。

    春去秋来生杀异,天长地久古今同。”

第762章 鬼元帅

    悬命峰。

    建木神树前,一个漆黑的阴影正在汇聚,充溢着死亡之气,回旋成一个黑洞,吞噬光芒,令方圆十丈内的空间都陷入幽暗之中,同时又将建木衍化长生罡气吸收,纳为己用。

    出生入死,天地生万物,虽然千变万化,无有穷尽,而其道不外乎一阴一阳,盈虚消长,进退存亡,其间也不外乎太极理气的流行而已。“出”者,出其机窍也;“入”者,入其机窍也。出其机窍者则生,入其机窍者则死。

    生死之力汇聚,凝成黑白二色,黑者为死门,白者为生门。但死气磅礴,笼罩四野,令天地化为幽暗世界,只有一两道白线时不时地闪烁,像泥鳅一般到处流动,时隐时现,难以捕捉。

    蓦地,一道凶厉的刀罡从白线中迸发,霎时劈开幽暗,撕裂虚空,令黑白二色恢复成平衡,死气黑洞向内收缩,生机白洞向外扩张。

    两者相互重叠,对立的力量融合成一体,一道精悍的身影从中跃然而出,其顶银盔排凤翅,连环铠素似秋霜,白袍暗现团龙滚,腰束羊脂八宝镶,却是暗师鬼君手下的两名打手之一,晋级天人后的鬼郎将。

    从家乡回来后,罗丰在悬命峰休息了数日,便前往九幽冥界,捕捉大量的高阶鬼灵,替鬼郎将增长魂力,直到增强至极限。

    鬼郎将的智慧灵性远不及昔日的鬼师,加上它的实力提升得太过,没有充裕的时间等它慢慢觉醒,于是罗丰决定不用渡道劫的方法让它突破天人,而是改以妖族古法“凝妖丹”——鬼道生物应该是“凝鬼丹”。

    期间,罗丰还亲手宰了一位天人二重境的鬼君,夺取鬼丹后给了鬼郎将,从而保证它能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成功凝丹,方才正是功成之际。

    过去需要依赖宝器和阵法才能对付的天人鬼君,现在对罗丰而言已是不值一提,三招就将对方镇压。

    晋级天人后,鬼郎将就成了鬼元帅,同时死极化生,不再是纯粹的幽冥灵体,对上纯阳之物也有相当的抗性,而它凝聚的正是蕴含了生死大道的鬼丹,毕竟罗丰亦证过这条大道,指点起来较为方便,以后还可以让鬼元帅修炼《六道轮回法》上的武学。

    另外一项宗门赐予天人修士的福利,可以前往任意的中千世界,开辟道统,若能掌握整个中千世界,则可以视为自家后花园,尽纳这方世界里的所有资源。

    对于新晋的天人修士,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攸关接下来的修行速度,若能掌握一个资源较为丰富的中千世界,对于日后修炼将是极大的裨益,毕竟天人修士需要的资源非常庞大,与肉身境时不能同日而语,因此无法完全由宗门提供,要学会自给自足。

    而中千世界有大有小,有强有弱,有富有贫,比如掌天世界就属于最弱的那一类,资源倒是不算贫乏,但因为直接限制了天人以上的存在,天人修士拿了也没什么用,只能看着干瞪眼。

    其余还有限制天人三重以上的中千世界,这一类属于比较常见,绝大多数新晋的天人修士都会选择这一类,因为此方中千世界里最强的存在不过是天人三重,突破到天人四重就会被世界意识强逼离开,情形类似飞升。

    考虑到三教六宗出身的修士要强过寻常门派的修士,天人初境的实力抗衡天人二重伏婴境不成问题,足够在中千世界里开宗立业。

    等到修为渐深,臻至元丹巅峰,那么对抗普通的法相境也有相当的把握,此时就可以开枝散叶,广纳门徒,不惧与土著对抗。

    最后若晋级天人二重,便能技压群雄,扫清一切拦路者,带着门派成为世界最强的修行门派,直到掌握整个中千世界。

    大部分天人修士都是这么过来的,开创宗门分脉本身就是一种宝贵的修炼过程,凭一己之力创下基业,收纳门徒壮大门派,与群雄相争,直至问鼎天下,经历过这些后,对道心的磨炼不言而喻。

    故而挑选一个合适的中千世界非常必要,有的世界资源贫瘠,哪怕最后你掌握了整个世界,发现能得到好处微乎其微,却也是得不偿失;有的世界资源丰富,但里面道法兴盛,天人修士非是寻常货色,很难做到越阶挑战,导致连门派根基都难以建立,更别说称霸天下。

    通常而言,资源丰富的世界道法兴盛,强者频出,资源贫瘠的世界道法衰弱,强者罕见,如何从中抉择,选取对自己最合适的世界,便是每一名天人修士需要考虑的问题。

    此外,若对自身实力有信心,还可以选择限制天人五重境的中千世界,但一般没人愿意脚步跨得这么大,反正等到晋级天人四重后,宗门会再给一次挑选的机会,故而没必要着急。

    罗丰因为答应了秋璃,近期便要外出,因此没有仓促决定,而是将此事向后延期,等仔细考量后再做选择。

    “约定的时间已至,该动身了。”

    罗丰动念,开启守护山门的太清玄雷阵,随后化光遁行,来到约定的地点,就见秋璃、黄泉、方星熊三人已经等在那里。

    “好慢!晋级天人后,这架子也越来越大了,看来以后得叫前辈才行。”秋璃见人就开口发牢骚。

    罗丰道:“时间刚好,并未迟滞。”

    “刚刚好怎么行?美女邀请你,怎么也得提前半个时辰吧,这点诚意都没有,如何叫人放心。”秋璃大大咧咧的说着。

    方星熊忙举手道:“俺是男人,不是女人,也不是美女。”

    “闭嘴!”秋璃冷冷道,“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变成女人。”

    方星熊被吓得捂住了裤裆,慌里慌张道:“这可不行,老姐说,俺是九代单传,要是变成女人,方家可就绝后了。”

    通天古书打了个大呵欠,慢条斯理道:“美女邀请自然得表现诚意,可女汉子这种生物在生理上归类为女性,心理上却是男性,和太监这种生物恰好相反,便是归为女人也很勉强,更不要说美女了,刀口舔血,杀性狂放的美女还是算了吧,会教坏小孩子的。”

    有了天人修士做靠山,他的口气倒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秋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五指一张,将通天古书摄取过来,随后捋起袖子就是连环飞拳,“吃我修罗升龙拳,我打,我打打打打!”

    一连串胖揍,秋璃将通天古书从地上一直打上天空,伴随着惨痛的求饶声,消失在云端。

    罗丰全然无视带着回音的求救声,先是看向黄泉,微微点头打过招呼,再看向方星熊问道:“只有你么,你姐姐没来?”

    “俺姐从宗门接了善功任务,要去剿灭一群域外天魔,据说其中有一头天人级数的天魔,她早就与其他弟子约好,脱身不得,所以来不了,托俺给你们说声抱歉。”

    罗丰点了点头,来不了不只是方月仪,屠百灵难以离开掌天世界不说,端木正、洪馗等人也是各有各的忙事,毕竟这世界不是围着他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除非像黄泉一样,根本没什么朋友,才能随叫随到。

    黄泉如今也已是九重还虚境,她本就拥有先天道体,所以突破这一层比起他人要少许多工夫,只需找到和纯****体匹配的罡气即可。

    至于方星熊,一个月前还是八重境,现在已经凝练了护体罡气,已是半步还虚,只是他控制得并不纯熟,护体罡气时不时会浮现出来,显然是临阵磨枪给掌握的,估计是考虑到这一趟会有危险,有护体罡气守护便能多几分安全。

    片刻后,秋璃从空中落了下来,伴随着奄奄一息的通天古书,挥了一通猛拳的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精神抖擞,她一挥袖子,道:“出发!”

第763章 红世天宫

    “那处遗府居然位于域外星空之中,怪不得过了数千年,无数人寻找都不曾发现蛛丝马迹。”

    乖离宫中,罗丰的视线透过琉璃窗向外观视,只见无垠的幽暗虚空中,飘浮着无数失去重力的星石,有的静止不动,有的依循既定的轨迹运行,有的则是毫无规律的移动。

    若是小一点的星石,乖离宫可以直接撞上去,材质脆弱的直接碾碎,材质坚固些的则被远远弹飞出去,不过若碰上体积较大的星石,纵然是乖离宫也需绕道。

    非是撞不破,而是正面冲撞需要消耗大量的元气,也会给乖离宫表面增加一些不必要的损伤,为此罗丰宁可绕过去,他又不是会对着一群死物叫嚣着“逆我者亡”的性格。

    据说运气好的话,能在域外星空中碰上一些材质特殊的素材,或矿石或金属,可以用来制作法宝,增幅威能,提升品质,可惜一路行来,罗丰并没有碰上能入眼的星石,大多数都是被乖离宫直接撞成了齑粉,在这件高速前行的中品宝器面前,伏婴境修士也要退避一二,哪怕金刚石也会被撞得粉身碎骨,有能力挡住冲击的少之又少。

    秋璃道:“所以才需要一位天人修士帮忙啊,要不然光凭我们,能否穿越罡气层都是个问题,哪怕借助法宝勉强通过,后续也无力再寻找目的地,加上最近不是特别太平,要是倒霉地碰上实力强大的域外天魔,很可能就回不了家。”

    罗丰看了看掌心处一枚类似钥匙的物品,上面记载了巫教遗府的位置,只有依着宝物的指引才能找到,否则域外星空无边无尽,找上几万年也别想看到影子。

    他开口道:“这东西似乎只是一把钥匙的三分之一。”

    秋璃随口应道:“嗯,我机缘巧合才得了一把,就是上次取得地煞之气的时候,本以为那处遗迹就是传说中的红世天宫,谁料到只是个幌子,放在外面吸引注意的伪府,幸好没有白走一趟,找到了真遗府的线索。至于另外两把钥匙,落到了禅渡宗和太上教弟子的手里,当时我们约定好了时间,一齐去域外星空开启遗府。”

    “太上教和禅渡宗,唔……但牵扯天人境修士,事情怕是会变得比较麻烦。”罗丰思索道。

    “是啊,所以当时约定,彼此最多只可带上一名天人三重以下的修士作为帮手,其余同伴则随意,不过人数越多,之后受到的限制就越大,具体情况等到了碰头时再协商。当然,巫教威名赫赫,毕竟是曾经有虚空强者的门派,我们也没想过一次就将遗府扫荡干净,这一次顶多算是探路,假如发现内中有凶险事物,大不了收手,转头告知宗门长辈。”

    天人二重伏婴境和一重元丹境相差不是很大,凝聚元婴后,或许在法力的支配上更加圆润如意,相同的招式能节省小半的消耗,可说到底并不是层次性的差距,属于量变而不是质变,非要说的话,在生存能力上伏婴境要比元丹境强上许多,碰上致命危险,只要元婴能够脱逃,花上十年功夫就能恢复如初。

    但天人三重法相境就不同了,凝聚天地法相后,结合所证的大道,将衍化出诸般不可思议的神通,搬山填海,捉星拿月,易如反掌,提升的实力非常显著。

    诚然,在道行的提升上两者是相同的,只是伏婴境更偏向于大道的提升,而法相境则偏向神通的提升。

    正因如此,秋璃才与人约定不得带上天人三重境的修士,最多是天人二重,否则就可能导致战力失衡,进入恶性攀比。

    毕竟是三教六宗的弟子,想拉来强大的靠山,门里有的是,你找来天人三重的帮手,我便找天人四重,你找来天人五重的前辈,我便找极道强者帮忙——真要引得极道强者插手此事,哪还有他们喝汤的份,闹到最后,必然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反而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巫教遗迹,哪怕是宗门听说了也会有兴趣,难保不生出独占的念头,到时候就是六道宗、禅渡宗和太上教之间的争夺,和他们没什么干系,顶多得到一份上报消息的奖赏。

    彼此保持克制,才能让收益最大化,宗门的利益归宗门的利益,个人的利益归个人的利益,除非真的是遗府中机关凶险,非极道强者不能闯,那便只好告知宗门,可在此之前,哪怕为了自身利益,也要搏上一搏。

    秋璃瞧出罗丰心中思虑,安慰道:“放心吧,禅渡宗那位跟我有着过命的交情,约定的事情必然不会反悔,唯一要担心的是太上教,指不定会捣鼓出什么阴谋诡计,不过太上教若真敢背约,三把钥匙不集齐他们也开不了遗府。只是需防着他一点,如果他们敢违约请来天人强者帮忙,咱们掉头就走,将事情上报给宗门,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占便宜。”

    说话间,乖离宫的前方出现了一片壮观的星石群,这些星石群并不像虚空乱流之中另外的碎石一样,毫无轨迹的飘浮着,如无头苍蝇似的撞击来撞击去,而是静静悬浮着,一动不动,稳固如山,似乎又依照某种规律排布着。

    不过罗丰也能看出,这并非是阵法,单纯是为了美观而排列,就像大户人家中的宅院设计一样,只是手段更显大气,利用星石来作为景物。

    这些星石群中的星石,颗颗硕大无比,方圆数里乃至数十里,悬浮在虚空中,呈现环状,一眼看去,就好像是无数漂浮在天空上的宫殿和小山,只是稍显荒凉一些,没有丝毫生机。

    在这环形星石群中不知航行了多久,视线豁然开朗,一座恢宏沧桑的城池出现在乖离宫的前方,那城池通体赤红,宛若一块完整的赤铜,但它的红并不像血邪异术那样让人觉得血腥恐惧,反而在瞧见之后,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全身涌动着战意,恨不得立即就找人厮杀。

    这种一种气氛感染而不是精神控制之术,就像听到战鼓擂动的声音,人全身就会兴奋起来,故而就算是天人修士也不例外,这非是法术,不存在抗性一说,只跟人的性情和意志力有关。

    黄泉的性情并不好战,微微一皱眉,就遏制住了这股冲动,方星熊性子单纯,很快就呼呼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如斗牛,不过眼前并没有敌人,四周皆是同伴,找不到交手的对象,这种气氛感染终究不会让人迷失理智,所以他还能忍住,只是憋得难受,对空挥了几拳,稍做发泄。

    秋璃多少也受到了影响,双目微微泛红,但她很好的控制住战斗的欲望,并想办法转换注意力:“据史籍记载,红世双巫信奉‘斗争是人类进步的源泉’,他们想要创造的世界,是一个充满武斗、战争、杀伐的世界,优胜劣汰,强者生存。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诸天神魔争斗!

    相比咱们六道宗将斗争视为一种挑选强者的手段,他们则是把斗争当做目的,为战斗而生,为战斗而死,不去询问理由,为战而战。他们的大道本愿是创立一个铁与血,永恒战争的世界,称之为‘红世’,这也是红世双巫称号的由来。

    嘿,这样的世界我倒是不讨厌,不过想来大部分人都不会喜欢。红世双巫离开玉洲前往它界的理由,后人普遍认为有两种,一种是他们称霸玉洲,无敌天下,找不到可堪一战的对手,于是便前往其他道法更兴盛的世界,寻找更加强大,更值得一战的对手;另一种是他们对玉洲感到失望,因为人性思安,不够好战,于是要去其他世界,寻找本性好战的种族,或者干脆开天辟地,自创一界,效仿妖圣造生灵,依照他们的思想来塑造世界。”

    罗丰微微颔首:“这座城散发出来的意志,充满着热血、英勇、无畏,以及对武者的尊敬,对强者的崇拜,难怪红世双巫能称霸中古,在那个武修盛行的年代,似他们的想法,要么成为天下无敌的存在,要么在成为天下无敌的途中陨落。”

    说话间,乖离宫接近城池,开始着陆。

第764章 尽是故人

    红世天宫以赤炼元铜为主体,故而通体呈红色,另外又掺杂庚金、太乙真金、西方金精等金行材料,故而闪烁着锋锐寒光,只是在无数星石的环绕中,平添许多飘渺仙意。

    城池的外围有一条护城河,虽说明明身处无垠星空之中,护城河根本没有意义,但这条护城河和常识中的形象不同,其作用也不在于阻止敌人靠近,沟渠里插满了各种法宝和兵器,最多的是刀、枪、剑,其次是盾和甲,然后是各类奇门兵器,棍棒、铜锤、锁链、银针、长刺……

    这些金器的品相都不算厉害,法宝皆是法器层次,偶尔有几件灵器,却也都是残破的,而兵刃也跟神兵利器相差甚远,然而当罗丰等人一靠近,这条护城河里的金器同时放出耀眼利光,铮铮作响,锋利之意暴涨,仿佛要将人切割成碎片,众人的识海中仿佛有千万刀罡剑气肆掠,虽然不伤心神,却震撼无比。

    这股锋利之意并不伤人,似乎只是威吓之用,点到即止,尽管让人觉得脸面生疼,如同被千刀万剐,但说到底只是一种错觉,非是真实。

    后天锐之大道。

    象征着锋利、洞穿,可以升华成先天开辟大道,是修炼金行功法的术修和剑修经常会证见的大道。其道一体两面,一面可作为加持之用,为法宝、武学、术法加持锋利的属性,亦有进取之意,另一面则是化为锐利神光,用以杀伐,洞穿万物,亦有集中之意。

    秋璃纳闷道:“奇怪了,记得红世双巫非是剑修,他们的根本大道是毁灭大道和劫难大道,怎么冒出个锐之大道。”

    罗丰道:“总不可能只证这两条先天大道吧,肯定还有其他,我能够感觉到的,还有火之大道和业障大道。”

    “说得也是。”秋璃不再计较。

    众人往里走去,靠近红世天宫后便发现,这座城池的城墙上篆刻的灵纹图案非是阵法,也不是装饰,而是无数的武学修炼图。

    若是将灵识投入其中,就会发现在一望无际的虚空之中,无数刀剑利器的虚影虚空漂浮,绽放各不相同的浩然光华与凌厉锐气,时而闻见金风刀鸣、苍苍剑啸,时刻看见有人弹剑高歌、有人咏剑吟诗、有人纵马横枪、有人挥刀斩浪、有人生死对决……无数惊俗绝艳的武技如走马观花般演变不绝,又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罗丰已臻天人,倒是未受影响,仅仅是当做一幅幅皮影,而其余三人却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尤其这三人皆是武修,那无穷无尽的奇学绝艺,惊艳一招,转瞬间不知触发了多少武学灵感,若是凝神看个分明,就觉无穷无尽的武学信息冲击而来,头脑一阵眩晕间,随即已回归现实。

    “遮遮掩掩,令人不痛快。”三人中秋璃的根基最高,很快恢复意识,不满地说道。

    城墙的转角处忽而传来他人的声音:“论武学品阶其实不算高明,最厉害的不过是玄级,但推演之人的修为极高,将普通的招式衍化出玄妙的变化,各种时机的把握恰当好处,衔接得行云流水,不露破绽。”

    罗丰乍闻其声,颇感耳熟,定睛看去,却是许久不见的岳鼎,他身旁还有三人,其中两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无乐慧师和无苦禅师,另外一人年纪较幼,长相上仍属少女,修为亦是最浅,只是初入八重境,比之方星熊还差一筹,而且和岳鼎一样不曾剃度,似乎是禅渡宗的俗家弟子。

    岳鼎看见罗丰后,也是双眸一亮,爽朗的笑道:“不想在此处竟能碰见故友,自夜摩天一别后,区区数载,罗兄弟便已晋级天人,可喜可贺。”

    罗丰抱拳道:“不过数载光阴,大师便降服元婴,此等速度,亦叫人汗颜。”

    岳鼎身上的气息,乃是天人二重伏婴境,无疑是禅渡宗压轴之人,当初岳鼎的积累雄厚,精进神速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凝结元婴对某些人来讲,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秋璃分别瞧了两人一眼,恍然道:“原来你们俩认识啊,嘿,这世界真够小的。”

    听这语气,罗丰便知道秋璃所说的相识之人就是岳鼎,这下倒是安心不少,以岳鼎的人品,无需担忧会背弃承诺,禅渡宗那边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相信岳鼎的人品,觉得他结交的朋友不可能是无耻败类,还是因为无乐慧师在太虚幻境里被罗丰救过一次。

    两边的最强者是朋友,有了这一引子,双方的气氛一下子融洽了不少,相互介绍身份,无乐和无苦不谈,那名带发修行的少女名叫梦芸,竟是岳鼎收的徒弟。

    少女云鬓乌黑,明眸如水、唇红肤白,五官精致,弯弯如月的眼睛,就算没笑也如同叫人如沐春风,明亮如月、充满了隽永的韵味灵气,又带着点俏皮活泼,头上的青丝充满了青春的气息,黑的青丝和玉白的皮肤在发迹形成颜色非常鲜明的反差,如在一张洁白的纸上画出来的水墨画,如在梦中、如在云烟……那肌肤的颜色,被她身上的深色青袍反衬得更加洁白无瑕。

    只看她灵动的眼眸,时时变化的小动作,就知道她和一向沉稳大气的岳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男和尚收了个女尼姑,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依着禅渡宗的规矩,男师傅是不能收女徒弟的,但这规矩仅限于剃度出家的弟子,对于俗家弟子倒是没有明文规定,毕竟禅渡宗的俗家弟子很难得到真传,鲜少有能成就天人的,似岳鼎这样的例子五百年都未必能碰上一个。

    感觉到众人揶揄的目光,岳鼎不由得露出苦笑,似乎是另有隐情,但他没有解释,而梦芸见状,喜上眉梢,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许多。

    这种隐私之事外人不好询问,罗丰转移话题道:“现在只剩下太上教了。”

    岳鼎附和道:“差不多也该到了。”

    正说间,一道锋利剑光穿梭星石群,在幽暗的虚空中留下一道白痕,久久不愈。

    待剑光落地后,现出五人身姿,其中竟有四人是罗丰认识的,分别是苗瑛、郭守、韩烟翠和兆斜阳,前二人在太虚幻境中交过手,后二人也有过一面之缘。

    五人中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灰色素衣的男子,形貌邋遢,穿着朴素,似乎许久不曾打理,唇边满是胡渣,包括脸颊两侧,一身气息萎靡不振,异常虚弱,就像是一名酗酒的酒鬼,在夜夜笙歌中被掏空了身子,明明方才贯穿虚空的剑光出自他手,但他身上却半点也见不着剑修的那种锋利气质,更像是流荡江湖的浪子,被磨光了棱角。

    即便如此,仍看得出他的相貌其实非常俊美,只要能好生打理一番,必然是一名英武不凡的美男子,不过相比珠玉蒙尘的外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他的双眼紧闭着。

    显然,这不可能是天生失明,如罗丰这样受药物影响的,在肉身八重境后,也将脱胎换骨,不受压制,哪怕是后天残疾,被人生生剜去了双眼,也可以重新恢复,更不要说此人分明是天人修士,而且是天人二重伏婴境。

    另一种可能是受人诅咒,或者被某种能“抹消存在”的神通所伤,导致无法恢复,不过他可是太上教的修士,无论是诅咒还是伤势,都能找到恢复的方法,逼不得已还可以请虚空强者出手,所以这一可能也被排除。

    唯一的答案,是他修炼了某种功法。

    罗丰正寻思见,忽见苗瑛和郭守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目瞪口呆道:“怎么可能,你居然晋级天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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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狱介绍:
末法时代将临,天地间充斥着五衰之气,九洲大结界即将破碎,更有域外天魔蠢蠢欲动,暗中谋密。
在这妖孽辈出的动荡年代,一名白瞳少年秉持道心,带着一本唠叨的魔道宝典,于邪崇地狱中,踏出了一条净从秽出,明由暗生的证道之路。
魔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