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相同的败因
为了引出蔺如恤,罗丰将两块堕佛血玉带在身上,但不知对方用了何种手段,竟而屏蔽了血玉之间的相互感应,迟迟不曾生出变化。(首发)
本来还担心对方不会出现,幸好,她还是来了,尽管挑选了最危险的时刻,但将罗丰的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填补齐全。
血色大手覆地而来,万里晴空霎时赤红一片,白昼化为红夜,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力。
腹背受敌,已是陷入险地的罗丰不显慌张之色,饱提元功,积蓄灵力,目光紧紧盯着单剑通,似乎要放弃抵抗来自蔺如恤的偷袭。
就在血色大手距离地面不到百丈距离时,悠扬钟声激荡,回响在天地之间,听到钟声的生灵皆感到体内血液一跳,被某种无形力量吸摄住,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一样。
碧血钟冲霄而去,撞向血色大手,鬼师不能现身,但他的本命法宝却是可以动用,落在别人眼中,顶多觉得罗丰身怀诸多重宝,不愧是月湖真人的弟子,身家殷实,九重还虚境就拥有了下品宝器。
血色大手中蕴藏血之大道真意,可碧血钟内蕴藏的却是真正的血之大道,两者相逢,无异于小巫见大巫,占据本源的天然优势,碧血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此气势磅礴之招破去。
血色大手破碎,化作瓢泼血雨洋洋洒洒而落,碧血钟当空一旋,将这些血水尽数摄取吸收,不留半分残余。
为了对付血渊弟子,罗丰曾经细心钻研过血术,又岂会对血系术法的“再利用”不加防备?
其他术法遭到破坏,立即就会溃散无形,但血系术法有其独特的“藕断丝连”特性,散落的血水一样会受到施术者的控制,能够作为媒介重新施术,大意之下,很容易遭到暗算。
碧血钟的斩草除根,断绝了这一可能。
然而,就在破招的同时,罗丰周遭的空间倏然变得漆黑一片,并且向内压缩,连光芒也被吞噬。
“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先用血手吸引注意,诱出我的底牌,之后再动用真正的杀招不对,是借刀杀人之计,以混洞术法禁锢我的行动,从而创造条件,方便单剑通将我击杀。”
罗丰瞬间洞悉蔺如恤的算盘,他的行动遭受牵制,从各个方向涌来无匹巨力,传递到他全身的每一处筋骨,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小。
这片刻的耽搁,单剑通便已斩出惊天动地的三十三重仙境之剑,恢宏剑光划破长空,仿佛开天辟地一般,一往无前的向罗丰当头斩落,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这威力无匹的一剑斩开,宛若天神自九天斩落的一剑,分割了天地。
他已占据绝对的先机,无论罗丰是否能打破空间的禁锢,势必都来不及出招挡下这一剑。
差一步,就是差了一命。
但单剑通疯狂的眼神中不见任何占到便宜的喜色,反而充满了愤怒,那是剑者的尊严被人侮辱的愤怒,他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帮忙,只想凭借一己之力,堂堂正正的战胜罗丰,从而洗刷屈辱。
这一剑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无法消去心头的不忿。
然而,剑出无回,乾剑天轮之招即便是以他当下的天人级修为,也必须催动全身功力,酝酿许久,方能发动,这等豁命决出生死的极招一旦斩出,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即便是身为出剑者的单剑通也无能做到这一点。
似乎无论怎样挣扎,都是必死局面的罗丰,却没有露出一丝绝望或者气馁之色,反而嘴角微扬,轻声道:“找到你了。”
这一刻,他思考的不是如何破解当下的必死之局,而是搜寻蔺如恤的位置大计将成,就是蔺如恤也忍不住心绪浮动,导致泄露了气息。
只见寒光一闪,顺畅无阻的剖入漆黑混洞之中,收缩的空间立马僵硬,停滞了行动,随即如琉璃镜子破碎开。
戮阴剑落入罗丰手里,但他没有挥剑斩向单剑通,事实上也来不及了。
眼见三十三重仙境剑光就要及身,单剑通的气息忽而紊乱,全身力气好似被抽干一般,变得虚弱无力,妖化的躯体出现腐蚀糜烂的迹象,剑速因此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时间,让罗丰有了反击的余地,他抬手一指点去,积蓄的元功好似泄洪般狂涌而出,尽化作灾难之势。
“天灾式,末世降临!”
《周天末法五劫》的最后一式,罗丰原本就已摸到边缘,而在得到《四柱神煞功》日柱篇后,融入灾难大道的变化,终于完成。
末法洪流浩荡而下,世界仿佛变成没有灵气,也没有术法武学的时代,再也见不到仙佛神魔,只有用武术来强身健体的凡人。
三十三重仙境景致轰然崩塌,沦为毫无仙气的废墟,剑光一层层破碎开,悬浮头顶的天轮扭曲崩裂,剑招彻底被破去,无论是妖气、剑气还是天地灵气,都湮灭无形,不复存在。
末法洪流混杂着破碎的剑气,将单剑通身体周围的一切外物彻底排开,刹那间,脚下的大地、身周的空气,都被一道无匹的巨力掀开,形成一个百丈方圆,没有一丝灵气的真空地带。
排开的劲气扩张到极限,又收缩而回,带动着空气如潮水般倒卷,山石爆裂,狂飙肆虐,附近山峦就像是被引爆了数千吨炸药一般,掀起混合着无数碎石的狂暴劲力冲击。
沛然无匹的巨力轰得单剑通如炮弹般倒飞出去,末法洪流将他体内的妖气尽数化去,令他根本无法反抗,就像是被卷入海潮中的普通人,无力反抗,只能随波逐流,一路上不知撞碎多少树干山石,最终一头撞进厚厚的山崖石壁之中,在刀削的山壁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幽深孔洞,生死不知。
单剑通再度败了,而且是和上一回相近的原因。
他中毒了,相柳之毒,就在他催动震剑雷破,和罗丰近身接触,各自毁去护体罡气的时候,被掺杂在长生罡气中的毒素入侵了。
即便拥有天人级的根基,也抵挡不了相柳之毒的侵害,而且单剑通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连催绝招,更是进一步将自己推向无可挽回的绝境在剧烈运转真气的同时,也加剧了毒素的扩散。
何况,为了不让毒症太早爆发,导致暗中蛰伏的蔺如恤不敢出手,罗丰还特意以碧血钟引动单剑通的血液,让毒素更为全面的扩散,同时延缓了毒发时间,被逼入绝境的状况,是他主动创造出来的,目的只为了引出蔺如恤。
正如上一回交手,罗丰没让单剑通发挥出坤剑地葬的全部威能,这一回也令乾剑天轮半路夭折。
正如罗丰说过的,他不是剑客,没兴趣和人比斗剑招剑气剑意,只要结果能赢,过程并不重要。
尽管单剑通执着于和罗丰分出胜负,罗丰却未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事实上在他中毒的时候,胜负就已经注定了。
如意料的那般击败单剑通,罗丰没有庆祝胜利,转身挥动戮阴剑,斩向一处黑暗的虚空。
暗影晃动,一道气息悄然逃窜,只是不见人影。
“黑暗大道的遁隐之效,可惜了,哪怕换成五行遁术,也比黑暗遁术更有效果。”
黑暗遁术在罗丰眼里,简直形同于无,蔺如恤在被惊动之后,撕下隐藏气息的屏障,她的存在就已彻底暴露,毫无隐秘可言。
“人道盟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外派弟子,加害同门,此罪形同判教,法理难恕!”
罗丰运功大喝,果断将叛教的屎盆子扣在人道盟的头上,坐实罪名。
第593章 终年打鹰
听到罗丰的宣告时,所有人道盟的天王都为之一惊,除了惊讶叛教这个屎盆子扣得狠外,他们也都意识到,单剑通已经败于罗丰之手这个事实,心神不免受到冲击,而士气大振的秋璃等人则抓住机会强攻猛打。{首发}
蔺如恤也听得了,但她的想法有所不同,联合诸多收集到的情报,进行一番整理后,她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堕佛血玉一事或许是真,但对方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并不是为了让她去和罗丰两败俱伤,而是借她的身份给人道盟冠上子午须有的罪名,那天夜晚上和自己交涉的蒙面人必然是罗丰一方的人手,而不是什么坐收渔利的第三方。
但蔺如恤并未因此受到打击,就算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的目标仍是未有改变,击杀罗丰,夺取堕佛血玉,尽管对方在激战中没有遭受重伤,甚至完败了那名剑者,但真气的大量损耗却并非虚假,此刻仍是下手的大好时机,不容错失,至于人道盟是否因她而遭受不白之冤,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面对衔尾追杀而来的终天杀戮剑气,蔺如恤屈指一点,身前虚空浮现漆黑混洞,将其吞噬。
然而下一刻,混洞炸裂,终天杀戮剑气贯杀而出,不依不挠。
蔺如恤神色不变,她意识到这道剑气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于是身形化作黑影往后急退,双手十指连弹,打出一道道诅咒邪光,污秽、憎恶、虚弱、迷惘……不求挡住终天杀戮剑气,只求能弱化几分威能。
直到终天杀戮剑气变得斑驳不堪之时,她再度屈指点出,召唤漆黑混洞,将终天杀戮剑气吞噬。
这一回,终天杀戮剑气没能再度斩碎空间牢笼。
不过对于罗丰而言,他已达成目的,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平复因为使出天灾式而激荡不已的气血,同时破碎的长生罡气也已重新恢复,其固有的加速元气恢复的特性发挥作用,几个呼吸间,就让消耗的真气恢复了三成只有在刚用出绝招的时候,将尚未消散的灵气重新吸纳,才能达成如此惊人的恢复能力。
蔺如恤洞察到罗丰的心思,岂能让对手从容恢复,当即暗蓄元功,就要提气迎上。
这时四方忽而回荡起呜呜的鬼嚎之声,却是那些为了躲避余劲波及,隐藏在山脉各处旮旯角落的鬼物们尽数复出,纷纷杀向蔺如恤,更有一些鬼物汇聚阴气,遥空发射鬼啸炮。
驱使鬼物大军对付同宗弟子有些不妥,容易落人口实,但对付外派弟子便毫无顾虑了,谁也不能指责罗丰的不对。
纵然强若蔺如恤,面对数千八、九阶鬼物的包围,亦不得不避其锋芒,事实上哪怕天人初境的修士撞上了,也要发憷。
只见她的身形一敛,融入黑暗之中,鬼啸炮穿过她原来所在的位置,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一物。
蔺如恤遁形黑暗,以暗影为媒介,不停转移,想要寻找到罗丰的破绽,可是她遁形没有几步,便又遭到鬼啸炮的齐射,目标牢牢锁定住她的隐身之所。
“怎么会?难道此人也证见了黑暗大道的真意?”
蔺如恤略显讶异,得出了一个较为靠谱的猜测。
她决计想不到,这群鬼物的头头已是证得黑暗大道的天人鬼君,她的暗影遁术在这位暗师鬼君眼中如同置身白昼,毫无隐蔽性可言。
无奈之下,蔺如恤化体为血,仿佛水蛇一般蜿蜒绕行,腾挪闪避,饶是如此,也没能完全避开鬼啸炮的齐射,浓缩的阴气团正中血水,纷纷炸裂,好似巨石砸向沼泽,溅起泥水无数。
等到脱离攻击区域后,削长蛇形的血水团成一团,蠕动着变化成人形,重新现出蔺如恤的身姿,她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显然是在方才的攻击中受了点伤。
但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数千鬼物就重新锁定了她的位置,不少鬼物又开始汇聚阴气,准备鬼啸炮。
“难怪如此托大,明明要与强敌决战,仍要主动引我入局,这些鬼众就是他倚仗的底牌,如同置身千万大军的守护之中。”
蔺如恤在心中思忖着,并迅速权衡利弊得失,毅然翻开自己从未暴露在外人面前的底牌。
只见一颗类似眼珠形状的法宝飞上半空,随着蔺如恤往里面打入一道法印,刹那间如佛陀降世,又似金乌坠地,万丈金光遍照寰宇,弥漫在山脉中的阴冷雾气被彻底清空,幽静的冥界景象不复存在,所有被照射到的阴鬼们发出痛苦的哀嚎,体表就像被烙铁触碰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鬼躯中蕴藏的魂力随之散离。
其实,相比之前罗丰施展轰雷地狱时的闪电光芒,此刻金光在亮度上仍逊色一筹,然而它却蕴藏着纯阳浩大的气息,辟邪克孽,于是成为了鬼物的克星先前罗丰施展轰雷地狱时,这些鬼物只是藏身地底下,就能避免受害,因为那些光只是单纯的光,高阶鬼物早就拥有了相当的抗性。
罗丰见状,略感讶异:“光明大道,真是出乎意料,明明是魔教弟子,修炼的是血邪咒术,居然去证偏向正道属性的大道,唔……兼修黑暗大道和光明大道,她的目标是先天混沌大道吗?”
他连忙让暗师鬼君,将众鬼收回轮回转业塔,否则即便不会因为区区光照就魂飞魄散,可难免要元气大伤,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非他所愿。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番纠缠和拖延时间,他已经缓过气来,不像方才只斩出一道终天杀戮剑气,就生出被抽空的虚弱感。
罗丰催动戮阴剑,以剑气包裹身躯,切入纯阳金光之中,径直杀向蔺如恤。
“此人居然能不受涤阴封魔韶光珠的影响,难道他修炼的并非是六道宗传统的阴冥类功体?”
蔺如恤不惜暴露自身修炼光明大道的秘密,除了对付鬼道大军外,也存了借此机会压制罗丰功体的想法。
可惜她没料到的是,罗丰根本不走寻常路,修习过的功法绝学出自六道宗的只占了一小部分,其余皆是他自身历险奇遇得来,万屠元功破邪灭秽,属性上和涤阴封魔韶光珠是同一条路,不仅不受影响,反而得到了加持,如鱼得水,而先天无极功甚至包含纯阳在内,同样不受克制。
因为邪宗名号谣传得太广,许多人都把六道宗的根本功法视为阴冥一类,认为六道宗弟子修炼的必然是阴邪属性的功体,实际上六道宗的藏经阁中此类功法只占了不到四成的分量,海纳百川,包罗万象,兼收并蓄才是六道宗的传统。
在场激战斗法的弟子中,唯有黄泉、糜孤霜、荀载略受到了影响,他们修炼的功体都带有阴属性,其余人都不沾边,如端木正修炼的是儒门正法,而方月仪的对手石天王更是修炼的佛门金钟罩,不仅不受克制,反而得到助益。
错料一步,蔺如恤顿时陷入被动,哪怕她及时收回涤阴封魔韶光珠,仍慢了一步,回过神来,戮阴剑的锋芒已距离她不到十丈距离,浓郁的先天杀戮之气已将她笼罩在内,宛若砧板上的鱼肉。
但是,那双黯淡枯灰的双瞳依旧平静得如同死海,没有掀起半分波澜,仿佛根本没看见罗丰的存在。
“你中计了。”蔺如恤淡淡道。
罗丰惊觉四周景象变幻,霎时星辰罗列,排布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二十八星宿的形状,将他困锁在虚空宇宙之中,随即辰光闪耀,星力凝聚成十八般兵器,朝他围杀而来。
“居然是阵法……”
罗丰尚未感叹完,就被打断。
“不止是阵法。”
下一刻,种种怪异的诅咒从他的护体罡气中衍生而出,宛若荆棘一般,朝他的身躯缠绕而上。
第594章 相似的风格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通天古书幸灾乐祸的说道,“以往总是你拿阵法阴人,用剧毒害人,现在终于轮到你品尝被困阵法,诅咒缠身的滋味了。{首发}”
罗丰倒是不显窘迫,反而不吝称赞道:“高明的战术,她原本就已布设好了阵法,面对群鬼掩杀时看似仓惶的逃跑,实则有意思的踏入阵法范围,并随后引我入阵,而光明大道的使用,不仅是为了清除群鬼,更为了遮掩阵法的痕迹,让我难以察觉。”
蔺如恤所布的二十八星宿阵,其威胁在于引动星辰之力,以光芒的形态,化为克敌的利刃,而涤阴封魔韶光珠散发的纯阳之光,则恰当好处的遮掩了阵法中星辰之力的存在,若换成其他阴冥类阵法,便难以成效。
“还有这隐藏在护体罡气中的诅咒,唔,唯一下手的机会便是她以混洞大道相关的术法,引得空间塌陷,压制我行动的时候,只有那一刻才和我有近距离的接触。她的诅咒之法必然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故而才能与其他的术法融合一体,而且还有寄生元气之效,着实难防。”罗丰看着试图渗透入体的诅咒之力,不加抵抗,任由其畅通无阻的侵入。
从阵法的选择,诅咒的发动时机,战术的运用上看,蔺如恤分明是早有预谋,布置好了陷阱,考虑到哪怕奇袭暗杀不成,也有另外克敌的手段。
通天古书评价道:“这种环环相扣,诱敌入阵的战术风格和你很像啊。”
“以阵法困敌,引星辰之力强化自身,同时配合诅咒削弱敌人的力量,处处皆合兵法之要,弱敌强己,她的智慧和谋略皆属上乘,哪怕九重巅峰的修士碰到这种情况,也唯有饮恨吞败了。如果非要指出她在布局上的缺陷,那便是情报收集上的疏漏,没能准确了解敌人的实力和战斗风格她挑错对手了。”
说话间,罗丰闲庭信步般的向左侧平移三步,又向后退下两步半,霎时漫天辰光衍化的兵器尽数落空。
与此同时,死冥道体收缩体内精元,蔓延死气,使得罗丰的躯体变得如同尸体。
诅咒能令人的躯体疟疾缠身,从而变得虚弱,但一具尸体是无法生病,也不可能虚弱无力。
倘若蔺如恤布置的诅咒是诸如“腐烂”“化脓”等物理效果的诅咒,此刻多少还能发挥作用,但她为了不让罗丰察觉,施加的诅咒都是慢性虚弱化的类型,根本无法对死冥道体产生影响。
罗丰将寄生在护体罡气中的诅咒之力尽数吸引出来,接着万屠元功猛然勃发,诛邪灭秽,从每一处的窍穴中喷薄而出,由内向外的扩散,将诅咒之力涤荡干净。
同时他脚踏七星步,步步落在二十八星宿阵的盲点位置,而且每一步踏得轻松惬意,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能预知到阵法的变化。
正如罗丰方才所说的,蔺如恤挑错对手了,二十八星宿阵这种基础类型的阵法,在他眼中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只要感应到气机的变化,哪怕闭着眼睛,他也能踏中不断变化的阵眼。
坐镇阵法核心的蔺如恤额头沁出了汗水,她意识到光凭二十八星宿阵不可能困住罗丰,然而此刻已是骑虎难下,继续维持尚能拖延些许时间,一旦放弃,须臾间对方就能破阵而出。
并非她不懂得更高深奥妙的阵法,只是身处六道宗弟子决战场所的范围内,她没有时间去布置更为繁琐的阵法,也无法保证在布置的过程中不会被人发现,毕竟越高深的阵法在布置过程中产生的灵力波动就越为明显。
二十八星宿阵是她精心挑选后的阵法,适合当下的环境,也能配合她的战术,是最佳的选择,唯一错料的,就是对方居然也懂得阵术之道。
“时间,只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蔺如恤嘴中低喃着,右手紧握一只泥偶,泥偶的身躯上烙印种无数宛若眼睛般的邪纹,散发出极端邪恶的诅咒气息,更重要的是,这个泥偶长着一张和罗丰相同的面孔。
阵法中,罗丰身形腾挪,步步踩踏阵眼,真气灌入其中,阻塞灵力的通行,令二十八星宿阵的运转越来越艰难苦涩。
尽管有蔺如恤在主持阵法,不断改变阵眼的位置,可叶落知秋,罗丰只要一感应到阵式中灵力运行轨迹的变化,就能预测到下一步的位置。
任何阵法都有其运行的规律,所谓百变不离其宗,看起来像是毫无联系的乱数,实际上都是通过某一运行规律得出来的结果,而越是基础的阵法,规律的限制性就越大,如同人的脊椎骨,只要摸准这条骨头,就能知道这个人的体型长得如何。
二十八星宿阵的规律,就是基于域外二十八星宿的星体运行轨迹转变而成,对此罗丰早已倒背如流,窥得清清楚楚,到后面他甚至能抢先一步,先踏中阵眼即将转移到的位置,留下阻塞的真气,阻挡阵法运转。
不得不说蔺如恤在阵法上的造诣颇为高深,直到被罗丰连续踩踏三十六次阵眼后,这才再也维持不住阵法的运行,遭受法力反噬的同时,二十八星宿阵告破。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星象图消散,辰光也随之湮灭,罗丰一步踏出幻境。
蔺如恤强忍住反噬的痛楚,在身前连续布下七道防线,甚至暗中酝酿黑暗大道和光明大道的力量,准备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打出连自己都尚未掌握的混沌绝学。
一切,只为了拖延时间。
因为泥偶的躯体上,七颗依照北斗星排布的星痕中,第六颗星微微亮了起来,剩下没有点亮的只有最后一颗。
然而,罗丰没有趁胜追击,反而停留在原地,开口道:“一味的厮杀毫无意义,并非只有拳头才能解决问题,如果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争议,为何一定要赌上性命呢?我在此有个提议,做笔交易如何?”
蔺如恤心中是压根不相信这套说辞,假如真能和平解决争议,那他手里的两块堕佛血玉是从何而来?
不过,能够拖延时间,却是符合她的心意,虚以委蛇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交易的内容?”她开口询问,并思索着能够拖延时间的说辞,准备接下来抓住一些细节问题,纠缠不放。
罗丰淡淡道:“在说交易内容之前,不妨先将你手中的七星告死咒解开如何?”
蔺如恤神色不变,故作不知:“七星告死咒,那是什么?”
“聪明人却要装糊涂,何必明知故问,我指的七星告死咒指的就是这个。”
罗丰掌心一翻,手中出现了一个泥偶,和藏在蔺如恤袖子里的泥偶非常相似,除了面孔一样,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他在掌天世界时,从厉血海身上拿来的咒怨泥偶,乃是施展七星告死咒的必要媒介。
蔺如恤脸色微变,道:“你是从哪里得到此物?”
罗丰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道:“这个问题着实无聊,厉血海、血痂僧,甚至一些归墟教弟子,他们都可能带有这件宝物,从哪里得到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你此刻心中所想,反正只剩下最后一颗星了,只要再稍微拖延一下,就能成功咒杀强敌,毕竟七星告死咒无视修为,只问境界。”
蔺如恤没有回应,因为她的确是这么想的,而且事到如今已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从时间上估算,无论对方是否发现这一点,光凭先前布置的防御措施,就能拖延到第七颗星点亮为止。
罗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点星的速度比厉血海快上许多,当日他若有你的速度,海族王肯定得死不瞑目。看来,只有先破去此术,断去最后的念想,才能让你耐心听我讲解交易的内容。”
第595章 用思考代替发问
在罗丰说出这句话后,蔺如恤立即提高了警惕心,做好应对任何攻势的准备,她并不认为对方在虚张声势第七颗星点亮,可就死定了,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然而,事实却是,哪怕蔺如恤提高了警惕心,也于事无补,罗丰要破去七星告死咒,根本不需要攻击她。
罗丰只是拿出了因果断灭石,断去自己与命星的联系,一切便消散无踪,七星告死咒成了无根之萍,再无法将死亡的命运加持到他的身上。
破解这类诡术,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拿捏住关键的命脉,就能打蛇七寸,一击制胜,七星告死咒号称只问境界,不问修为,听起来煞是恐怖,实际上也只是针对外行人而言,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在罗丰的眼中,七星告死咒毫无秘密可言,在他最初中了诅咒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未来星宿法感应到了,未来星宿法对应的是后天命数大道,尽管罗丰没有修炼大成,尚未触摸到大道精髓,可预知命数诅咒的危险却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反败为胜的手段也被破去,蔺如恤用那双死灰色的双瞳凝视罗丰许久,她并非没有经历过失败,但那都是因为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所造成的,非战之罪,像今天这种在战术上处处受挫的滋味,还是第一次尝到,她的每一步算计都被对方轻松破去。
“……什么样的交易,说吧。”
蔺如恤是个有决断力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胜不了眼前之人后,果断撤去了布置的防线,并没有小家气的守着不放。
“此时可不是说话的时机,且同我演一出戏。”
这场战斗结束后,难免要被长辈追溯时空,还原战斗情景,罗丰可不想在此留下破绽,让人知道蔺如恤和人道盟之间毫无瓜葛,而是被自己请来的。
他继续催发因果断灭石的效果,搅乱附近时空的灵机,创造远比毁灭来得简单,如此一来,除非修炼了与时间相关大道的极道强者出手,否则不可能还原真相,而事后若被问起,则可以用抵挡七星告死咒的说辞来遮掩。
至于为何抵挡区区一个七星告死咒,就要弄出如此大的动静,那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也许是归墟教的弟子又施展了其他更强大的咒术呢?
做完这些措施后,罗丰随手朝蔺如恤劈出一剑,这一剑华而不实,看似气势恢宏,实则败絮其中,毫无威胁可言。
蔺如恤也窥出这一点,但她小心为要,祭出法宝将这道剑光抵住,同样收去九成力,并不强行毁去,而是任由剑光将她推进下方的山穴之中。
罗丰随后跟上,一同进入山穴。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蔺如恤一边问着,一边暗中积蓄真气,准备脱身的术法。
罗丰开口抛下重磅消息:“血渊老人死了。”
蔺如恤却毫无震惊之色,淡淡道:“五年前,我就猜到了。”
罗丰点点头,继续道:“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当然也包括这一句,我想你应该有方法能辨别真话和谎言。”
蔺如恤冷声道:“省下试探的心思,我并不能判断内容基于未来的言语,那不是真话假话的范畴,而是预言术。”
心思被说破,罗丰并不显尴尬,反而因此摸清了对方的读心异能的特征,让他多了几分底气,接着道:“血渊老人临死之前,将一块堕佛血玉交给了我,所以按照俗定的规矩,我是他第五名记名弟子,即便他没有收我为徒,也不曾传授我属于他的武学功法。”
《万屠诛邪录》可不是血渊老人的功法,罗丰并没有撒谎。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说重点,交易的内容究竟为何,在此之后我可以再听你的唠叨。”蔺如恤催促道。
“好吧,交易的内容很简单,你将最后一块堕佛血玉交给我,我承诺在取得血渊老人的遗物后,将他留下的功法与你分享,当然,如果还有其他诸如法宝、灵丹等不能分享的物品,那就只能说声抱歉,这些东西将归我一人所有。”
罗丰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念,反正对方能明辨真话谎言,故意遮掩毫无意义。
蔺如恤没有生气,而是问道:“这么分配的理由?”
罗丰不急不缓道:“第一,你不答应的话,我只有动手硬抢,而眼下的局势显然是我占得上风;第二,最重要的一点,我手中有四块堕佛血玉,而你手里只有一块,按照比例分配很合常理不是吗?何况,假如血渊老人留下的只有一部功法传承,那你可就赚到了。”
蔺如恤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思考这种交易的可能性,因为她能辨别真假,故而清楚对方没有撒谎,是真的拥有四块血玉,只要交出她手上的这一块,就能凑齐全部,开启师尊的洞府。
须臾后,她开口道:“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手中有四块血玉,想来不会是用和平谈判的方法得到的,加上我也许久不曾听闻另外三位师弟的消息了,他们的处境如何,不用猜也知道,那么你又为何愿意同我做交易呢?”
“理由同样有两个,一者我察觉到你身上有着某种危险的气息,不难猜想你还有其他的底牌,说不定能威胁到我的生命,如果不用冒险就能得到血渊老人完整的遗产,我又为何非要同你拼命?”罗丰冷静的陈述着自己的想法,不加掩饰,“二者因为你手上的是最后一块血玉,我不需要再同别人交易,只要和你谈妥,就是最后的分配方案,如此能免去诸多的麻烦和变数。”
蔺如恤闻言,没有质疑,不仅仅是判断出对方说的是真话,换成她在相同的立场,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两人集齐了所有的血玉,无需考虑第三者,这场交易就变得极为单纯,否则的话,即便现在敲定了瓜分遗产的方案,回过头还需和别人谈判,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不会产生其他变数,比如其中的两人联手压制第三者。
当然,假如她只有八重境的修为,肯定是被随手拍死,没必要进行什么谈判。
“第二个问题,我怎样才能保证你不会毁约。方才说过,我不能判断内容基于未来的语言的真假,就算现在你诚心诚意发下誓言,也不代表将来你的心思不会改变,人心是最不可靠的,能盖棺定论的唯有过去,而未来是不可知的。”
“这个问题很无聊,用思考代替发问,你应该想得到保证我履行承诺的方法。”
蔺如恤被呛了一句,感觉就像是被人鄙视了智慧一样,情绪首次出现浮动,脸上不禁露出恼怒的神色。
因为这是自她出生以来的第一次,被人质疑头脑聪明与否,以往就算她对决失败,布置的战术也总能让实力远胜于她的强敌狼狈不堪。
但她很快就压抑住情绪的浮动,维持冷静的思维,大脑神速运行起来,一条条讯息在脑海中闪过,删选合并,推论出最合理的可能。
“……我明白了,这笔交易我答应了,望你记得承诺。”
蔺如恤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甩手将一块堕佛血玉扔给了罗丰,并道:“交易已成,我可以离开了吧。”
罗丰忙道:“稍等,在此之前,希望你不吝帮一个小小的忙。我非要在当下的时机请你入局,其中原因想必你已猜到,故而希望你‘顺手推舟’一把。”
蔺如恤忍不住还击道:“你的顺手推舟是指往船里扔下一块巨石,把它凿沉吗?”
第596章 多重剑光分化
罗丰和蔺如恤一路战进山穴之中,两人的气息倏尔消散,就像不存在于世上般,而山穴中也不再传出战斗的声音,平静死寂。
人道盟的诸位天王虽不明所以,却觉得这是个反击的大好机会,不管那位女修究竟是谁,身为领导者的罗丰生死不知,其余人必定会心生担忧,从而影响战斗。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黄泉等人沉稳得如同磐石,仿佛全然不在意罗丰的生死,状态一如既往,甚至反过来抓住他们分心的机会,展开一系列抢攻。
这并非出于冷漠,而是出于信任,于并肩奋战中磨练出来的信任。
哪怕他们不知道罗丰的计划,也予以百分百的信任,这位怎么可能在和同阶修士斗法中落败?对手是天人强者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但也仅仅是有可能。
蓦地,大山之中传来雷鸣般的闷响,好似火山喷发一般,山崩地裂,震荡的劲力由内向外扩散,令方圆百里的大地都晃荡不已,山林间的动物就像是感知到灾难即将降临般仓惶逃跑。
山壁破碎,乱石穿空,两道身影从中疾驰而出,途中仍不忘过招,各出绝技,这边雷霆霹雳,那边幽暗混洞,这边炼狱幻境,那边光辉大日,仿佛不要钱似的挥霍着真气,直斗得苍穹变色,日月无光,周遭环境更是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山峰折陨,江河断流。
僵持中,罗丰渐渐占得上风,猛然一掌震开蔺如恤,接着再度祭出戮阴剑,挥剑斩出终天杀戮剑气,漆黑剑光横断天地。
但这一剑的目标却不是蔺如恤,而是计天王荀载略。
对付勾结外派弟子的叛教之徒,哪用得着讲什么江湖规矩,就算夹攻你又怎么样?
荀载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得一跳,欲分力抵挡,结果被端木正抓住破绽,指挥翘轩宝帚使出剑光分化之术,绕过对方的七巧罡云,从空隙处袭杀而至。
“料到你有此招。”
荀载略在察觉端木正奸细身份的时候,就动用人道盟整个组织的力量,收集过详尽的情报,知道端木正懂得剑光分化之术的本领,哪怕他不是剑修,所使的法宝也不是飞剑,通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忙一张嘴,发出一声长啸,护体罡气忽而分化,再度衍生出一朵罡云,这朵罡云遍体光润,通透莹亮无比,观之有如晶玉,甫一出现,就以其为正中,凭空造就一处漩涡风眼,仿佛鲸吞海吸一般,映现出道道华彩虹芒,将分化偷袭而来的翘轩宝帚牵制住,就像是释放出无形细线,将其缠绕住一般。
与此同时,缠在荀载略腰间的系带如长蛇钻出,挡在他的背后,迎向转瞬及至的终天杀戮剑气,这条带上有璀璨星烟冒起,点点斑斑,丝丝缕缕,煞是华丽,隐约可见斗姆元君之像。
这件法宝本是荀载略惯用的杀招,放在平日不使用的时候,自身灵力淡薄,就像是寻常修士惯用的下品法器,毫不起眼,只有到全力驱动的时候,才会爆发出上品灵器的本色,尤其在近身之时突然祭出,有奇袭之效,端得是防不胜防。
他以此招暗算过不少强敌,可谓无往不利,本拟故技重施用来对付端木正,不料此刻遭受夹攻,被逼无奈,不得不暴露底牌,饶是如此,能否挡下那道来势汹汹的剑气,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就在双方即将交锋之时,一道人影梭空而至,竟是那名不认识的女修士,她放弃了攻击罗丰的机会,不惜以身作盾来救援荀载略。
只见她伸展双手,左手化白色外涨之洞,右手化黑色内缩之洞,双手一合,就像是将墨水和牛奶搅拌在一气,黑白混合,没有形成阴阳两仪之状,而是相互渗透,黑中藏白,白中藏黑,混淆莫名,叫人难辨虚实。
终天杀戮剑气没入其中,竟而失去了那股斩杀万灵的气势,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就像迷路的人失去方向,不知自己身在合适。
下一刻,黑色收缩,白色膨胀,两股极端的力量发生冲突,没有爆炸,而是相互湮灭,连带着被吸纳的终天杀戮剑气也无能挣脱,一并消散。
不过,这名女修似乎尚未掌握这招术法,残留余劲迸发,遭到灵力反噬,身形一个晃动,吐出一口淤血。
但她不见颓势,反而大义凛然的说道:“有我在此,你休想伤害到他们!”
荀载略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生出疑惑,这女人到底是谁?为何这般拼命的救援自己?难道是盟主请来的帮手?
恍然间,先前罗丰斥责人道盟叛教的言语回荡在耳际,原本荀载略只以为这是无根由的污蔑和诽谤,为的就是占据道德高地,这等手段他自己都用过许多次了,只要最后能取胜,就能占得大意的名分,尽情的把构陷的罪名往失败者的头上扣。
当时他正在和端木正激战,这位尽管在境界上差了一重,但四件上品灵器各有神通妙用,配合起来的实力一点也不弱于他,令他根本没有闲余心思去观察另一处战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将诸般线索和不合常理之处串联起来,荀载略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分开深沉的雾霾,瞬间推论出一个细思恐极的答案。
“糟糕!此女根本就是对方的人马,为的就是让我方背负叛教罪名,再无立足之地,而她方才守护的举动,更是坐实了这一点!不行,必须揭穿此女的身份,否则人道盟将死无葬身之地!”
荀载略迅速思考破局的方法,他想到了正面揭穿,大声道破罗丰的阴谋,只是此举很容易被遮掩住,故而需要行动配合,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个实际的动作,只要他出手攻击这名女子,就能证实人道盟与此女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但就在他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就听得对面传来郑重的警告。
“你分心了!”
端木正手结剑印,真气涌动间,两支翘轩宝帚竟然再度分化,又分出两道剑光,径直杀了过去。
“四重剑光分化!”
这一变化出乎荀载略的意料,是情报中不曾有过的,只见那两道剑光前后相缀,绕旋不停,剑芒所指之下,他忽感遍体生寒,似乎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忙驱使腰带迎面抵挡,星烟弥漫间,勉强将两道剑光挡下。
谁料端木正又道:“谁说只是四重剑光分化。”
荀载略闻言,心头一突,来不及品味话中之意,就绝望的看见四支翘轩宝帚再度分化,又衍生出四支翘轩宝帚,化为凌厉剑光袭杀而至。
荀载略简直要抓狂,剑光分化这项神通很多专于一道的剑修都未能掌握,因为除了根基外,这项神通更看重天赋,而端木正压根就不是剑修,他所使的也根本不是飞剑,可他居然拥有八重剑光分化的天赋,这已经是成长为绝世剑修的资格了,很多剑修在晋级天人后都未能使出八重剑光分化。
无可奈何之下,荀载略又祭出一件鲤鱼形状的法宝抵挡,他只想趁隙朝那名陌生的女修打出一招,留下证据,可八道剑光忽左忽右,分分合合,虚虚实实,变幻不定,每每从空隙之间飞来,他看得紧张万分,凭借诸多法宝和护体罡气,才勉勉强强遮拦住,根本分不出额外的心思。
他知道,只要略有分神,立即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在八重剑光的围杀下,他连张口喊句话都做不到。
第597章 诸般顺利
似端木正这般天赋出众的修士,大抵上都会有暗藏的底牌,比如文房四宝一套四件,看似是四样法宝,实则为一件,这其实也是他的底牌,但只是翻在明面上的底牌,任何人只要用心调查,就能打探得到。
他真正的底牌是八重剑光分化,自从他顿悟这项神通后,就一直被他藏匿起来,不让外人知晓,而为了误导别人,端木正没有完全遮掩住,特意揭开冰山一角,用部分真相来隐藏全部的真相。
只二重剑光分化的本领,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惊叹他的剑道天赋,毕竟他不是正规的剑修,故而没人想的更深。
事实上,在端木正顿悟剑光分化之前,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人道盟,所以在觉醒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念头,就是隐藏此招,作为对付人道盟的底牌。
昔日夙愿即将圆满,端木竹一心多用,指挥八道剑光展开绵密攻势,层层叠叠,压得荀载略无喘息之机。
倏尔,一道剑光抽身而退,离开战团,朝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龙尾枣心刺去,这件法宝凶名赫赫,荀载略早有防备,以六合天蛛丝将其缠住,分化灵力,令其无所作为的被定在空中。
锋利剑光闪烁,六合天蛛丝被斩断,龙尾枣心重归自由,墨黑色的乌玉松烟趁机扑上,将其包围在内,墨水沁入砚台之中,龙尾枣心灵力尽复,带着陨星之势,当头震落!
荀载略惊觉危机降临,奈何分身乏术,心有余而力不足,仓惶中驱使罡云将龙尾枣心托住,顿感千钧神力加身,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肩膀上,再难动弹。
趁此机会,分化的翘轩宝帚长驱直入,荀载略忙催发护体罡气,他的护体罡气颇为特殊,能幻化成云雾之状,外放缠身,如同护身气罩。
可翘轩宝帚衍化的剑光极快,连折三次后,已是杀至里圈之内,于刹那间一闪而过,两道直击在他护体罡气之上,霎时就斩开一道缝隙,剩余一道剑芒倏尔震动,穿梭而入。
荀载略只觉眼前一花,噗嗤一声,六阳魁首已是飞上天去,伴随着喷涌如泉的鲜血。
然而,荀载略仍未身亡,他的头颅怒目圆睁,瞪着端木正,散发出无穷怨气,像是要在临死之前诅咒端木正,而其外形也产生剧烈变化,一根尖角从眉心处钻出,脸上毛发疯长,宛若猢狲。
端木正坦然的以目光相对,双瞳之中无惧无忧,正气浩然,没有半点亏心愧疚之色,威严如青天判官,公正无私。
半空中,龙尾枣心力量再增,突然浮现一条龙尾,当空甩去,轰然一击震碎罡云,紧跟着巍巍砸落,将荀载略的头颅连带身躯一起压成肉酱,其特有的破法之能将残留的咒怨之气也一并抹消。
“终于成功了。”
端木正长出一口气,连忙拿出一颗丹药服下,补充消耗的元气。
先前的战斗中,他一直处在下风,虽然荀载略的修为不及殷天督和单剑通,但也胜过寻常的九重境修士,加上战斗前细心收集了情报,各方面都有针对的手段,境界上差了一筹的端木正被全面压制住,直到蔺如恤使用涤阴封魔韶光珠,才让他找到扳回局势的机会。
八重剑光分化这张底牌,他一直隐而不用,哪怕陷入险境他也忍耐着不用,就是在等待最佳的使用时机,力求一击毙敌,最后终于让他等到了。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罗丰已经落实人道盟叛教的罪名,接下来不必再遵守门派规矩,该去帮助谁才好?”
端木正环身四顾各处战场的状况,方月仪正压着对手强攻猛打,攻势宛若暴雨,每一拳每一腿皆有撼山之力,碰撞后迸发出的声响甚至能在山谷之间产生回音,袅袅不散。
不过她的对手石天王也非是易于之辈,此人将佛门金钟罩修炼到了肉身境的圆满层次,几乎证得罗汉金身,体表上暗金之色流转,化解每一道雄劲的冲击,竟能正面撑住方月仪的神力轰炸,面对《擎海妖龙诀》的武学不落下风。
可惜,他也仅止于此,石天王守强攻弱,他的反击根本伤不到方月仪,一出手劲力就会被海潮般的神力击溃,只能单方面挨打,维持不败。
这一处战场无需担忧,石天王非是必杀的目标,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领导不了庞大的组织,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也没有这样的手腕,只要他无法抽身,计划就算成功。
不远处是黄泉和甘力潼的战场,而黄泉明显占得上风,且正在将优势渐渐扩大,甘力潼在她的枪势下仅能自保,毫无招架之力。
被罗丰当众羞辱一事尚历历在目,甘力潼未能摆脱这场大败的阴影,胆气已破,而黄泉最擅长的就是决争一线,对战机的把握与生俱来,实战中,她总能爆发出超出自身修为的战力。
假如甘力潼是术修或者器修,尚有一争高下的可能,可他偏偏是武修,面对武道天赋惊人的黄泉,在交手数合后,就被摸清了路数,眼下他只能靠更深厚的修为来勉力支撑,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已是强弩之末,落败只是早晚的问题,尤其以黄泉沉着冷静的性格,不可能在战斗结束前露出大意的破绽。
下一处战场是司镜对糜孤霜,这回落在下风的一方是司镜,因为两人都是冰属功体,相互间对彼此的术法招式都有几分了解,很难起到奇袭之效,此时发挥决定性作用的就是根基。
这点上不久前才突破八重境的司镜,无论如何及都不上晋级九重境数十载的糜孤霜,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最后落败的必然是司镜,而且败因必然是真气耗尽她虽落入下风,但同样是守强攻弱,加上六棱冰镜结界和剑镜反射等招式,皆是绝妙的防守反击,想正面击败她并非易事。
“看来,需要我插手的战斗只有这一处了。”
端木正当机立断,向秋璃和殷天督的战场位置飞去,懒得观察秋璃是占了上风还是下风,因为不管哪种结果他都要出手帮忙,逆转战局或者加速结束战斗,因为此次布局所针对的两个目标,便是荀载略和殷天督,只有这两人身亡,才能让人道盟真正的土崩瓦解,相比之下,其他的几处战斗,只要确认敌人短时间内无法胜出,难以抽身帮忙就行。
另一边,罗丰和蔺如恤两人“战得火热”,从天上打到地下,再从地下打到天上,激扬的真气搅得天地灵气反复震荡,轰鸣阵阵。
最终,蔺如恤一招不敌,被一道杀戮剑气斩中,血水飞溅中,惨遭断臂,最后她似是用了类似天魔解体大法之类的禁术,强行逼退罗丰,接着以血为媒介,遁逃离开,并不忘留下一句“给我记住”的狠话。
看到背影消散,通天古书感叹道:“这女人够厉害的,对偷袭时机的把握,还有请君入瓮的阵法,无声无息的诅咒,以及最后用来翻盘的七星告死咒,假如不是你所学的本领恰好完克她,换成其他九重巅峰的修士,估计都要中她算计,陨落可能性在八成以上,那个禅渡宗叫岳鼎的熊汉子,实力上虽然足以暴打此女,可若置身于你方才的处境,只怕十之八九要吞败。”
罗丰赞同道:“她能猜到血渊老人的陨落,并且及时改换了根本功法,不是选择血、邪、秽一类的大道,而是走先天混沌大道,就能看出她的大局观远胜常人,而且当断则断,这份心性着实不凡。”
通天古书嘿嘿笑道:“不过先天混沌大道不是那么好证的,她虽然领悟了黑暗大道和光明大道的真意,但要将两者融合可不是件易事,混沌象征着混乱和无序,无迹可寻,至少比阴阳大道和生死大道难得多。”
“且不去管她,当下还是以结束这场战役为主。”
罗丰转身,返回战场。
第598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罗丰慢了一步,当他回到战场的时候,所有的战斗都结束了。{首发}
黄泉积势为胜,并非出奇制胜,而是以无可置疑的优势,一枪搠倒了甘力潼。
但她的胜利并不重要,至少不足以影响整个大局,真正让战役结束的,是秋璃对殷天督的胜利,在见到盟主首级的时候,糜孤霜和石天王就停止了战斗,接受了失败。
罗丰见秋璃面上似乎还有几分不痛快,心下纳闷,照先前的情况判断,秋璃和殷天督之间分明有着私人恩怨在,如今亲手斩杀对方,以她的性格不可能悲秋悯月,惜叹敌手不在,而应该哈哈大笑,嘲讽对手无能,竟敢得罪自己,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失败上才对。
被询问缘由,秋璃摸着后脑,吞吞吐吐道:“不知该怎么形容,虽然这段时日来我进行了秘训,实力大涨,自忖有足够的胜算,但只负了点轻伤就胜出,顺利得超乎预想,感觉就像只是击杀了一具分身,而没有真的杀死殷天督一样他在战斗中似乎还留有余力,可直到被我击杀,他也没有展现出这份力量,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端木正闻言,脸色微变:“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虽然不至于让人道盟翻盘,但此人未死,贼心难消,这场布局就不算圆满,人道盟还保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假如殷天督真的只是用一具分身来李代桃僵,罗丰精心准备的这场布局只能算成功一半。
盟主未死,人道盟自然还保留一线生机,但其余天王落败,必然造成全盟上下人心动荡,单靠一位盟主是镇压不住的,而且如今的六道宗里盛行“反人道盟”的舆论风向,口诛笔伐,他们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不知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
殷天督若是假死,只是将败亡的时间向后推移,尚不能扭转战局,因为罗丰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特意提前完成布局,到如今只用了不到四十天,距离月湖真人为他争取到的两个月期限,还有很大的转圜余地,假若殷天督打的主意是想拖延到背后靠山复出,那他注定要失望,罗丰不会给他逆转的机会。
叛教的屎盆子已经扣到人道盟头上,罗丰等人就算现在直接杀上门去,以多欺少,他也无从狡辩。
秋璃摇头道:“不,殷天督应该是死了,或者说,作为人道盟盟主的殷天督确定身亡了,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此人还会复出……”
她语焉不详,分明是另有隐情,但罗丰没有继续强问她,反正他的目标就是消灭人道盟,任务完成即可,其余的事情并不值得他在意。
“既是如此,便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一面由我于刑罚堂广场召集弟子,当众宣告殷天督和荀载略两人的罪状以及伏诛的事实,另一面由你们率人直捣人道盟老巢,抄家顺带收集其他罪状的证据。”罗丰转头看向剩下的三位天王,“三位若愿意倒戈相助,我等欣然欢迎,若否,就请委屈一段时日,暂时限制行动,待半个月后放三位自由。”
胸口挨了一枪,脸色苍白的甘力潼咳嗽道:“败军之将,悉听尊便。”
他倒是不怀疑罗丰在撒谎,否则现在动手灭口即可,没必要多此一举的囚禁三人行动。
糜孤霜倒是从善如流,开口道:“我知道一些人道盟私底下做的勾当和罪证,可以找出来给你们,但最后抄家的好处需分我三成。”
端木正剑眉一扬,甚是不悦,就要开口,罗丰抢先道:“三成不可能,人道盟死定了,就算没有其他罪名,光是一个叛教之罪就足够明正典刑,死有余辜,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最多只能分你一成五,但你必须将人道盟埋藏的宝库全部指出来,否则待我们上报宗门,这些东西将全部充公,你亦得不到。”
“好,一成五就一成五,望你们遵守信诺。”
糜孤霜没有讨价还价,她很清楚自己是阶下囚的身份,若惹得对方不快,与外地勾结的人就不只是殷天督和荀载略了,杀两个是杀,杀三个也是杀,到这田地已没有差别,她可不想将自己的生命堵在对方的慈悲上。
何况,人道盟这些年搜刮了多少油水,她大致能猜到,哪怕只分得一成五的好处,也足够她完成到天人的积累了。
想到这,她又建议道:“另外,你们的行动越快越好,趁殷天督的死讯还没传播出去,否则必然会有高层成员先行一步去掏光宝库,若慢上一步,指不定就是人去楼空。”
甘力潼看不下去,忍不住道:“等一下,糜孤霜你怎能这么做,人道盟待你不薄啊!盟主尸骨未寒,你竟然就帮外人掘他坟墓,往昔你可没少得组织的供奉。”
糜孤霜白了他一眼,道:“是啊,他们供奉好处于我,我为他们出力拼命,这不就是单纯的生意买卖么,我一不偷二不抢,做的都是苦力活,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又不是靠别人施舍,可说不上谁有恩谁有过,就像方才若是不小心,很可能就是没命的下场,我不还是尽心尽力,丝毫没有渎职。
现在大厦将倾,雇主死了,这生意关系自然告吹,我跟人道盟已是毫无瓜葛,谁也不欠谁。再说了,就算我不插手帮忙,人道盟也是死定了,这些年的积累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落到我手里,好歹有份亲缘关系在,想来盟主他老人家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欣慰万分。”
盟主知道你是这样的吃里扒外,肯定做鬼也不放过你。甘力潼听得目瞪口呆,终是无言以对,毕竟自己性命还在罗丰等人手中,若惹得他们不快,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毫无价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端木正瞥了糜孤霜一眼,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似是觉得为这种人置气毫无意义,同时更坚定了信念,人道盟这样组织果真是不得人心,灭它是替天行道。
这时,罗丰对甘力潼道:“刀天王若愿意弃暗投明,一成五的承诺同样有效,你和霜天王谁先找得宝库,谁就能从中分润应得的那一份。”
“好吧,我答应你。”
一听能给糜孤霜添堵,甘力潼爽利的应下某种意义上,他对人道盟的忠诚也很廉价,只要有个台阶就成。
糜孤霜登时大怒,破口大骂:“甘力潼你个生儿子没****的东西!指责我的时候说得那般大义凛然,原来也是一丘之貉,厚颜无耻!伪君子!竟敢从老娘手里虎口夺食,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掌怕死你!”
甘力潼伤到了肺腑,不易动怒,也不易说话,于是便没有反唇相讥,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罗丰不理两人之间的争吵,转向最后一人,问道:“石天王怎么想,我的承诺一视同仁。”
身材魁梧,顶着一个大光头的石天王摇了摇头,叹气道:“荣华富贵,名利权势,转眼尽成梦幻泡影,昔日我劝过殷施主,因果报应,自业自得,早晚必有灾劫降临,他未曾放心上,如今皇图霸业转头空,究竟求的又是个什么呢?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他竟是来到殷天督的尸体前,念起了往生经。
方月仪惊讶道:“居然是个真和尚,我还以为是假秃驴呢!”
端木正摇了摇头,没有评价三人的不同行为,转而询问罗丰:“原本与你交手的那位剑天王呢,他也身亡了吗?”
“差点忘了此人。”
罗丰忙赶到单剑通被埋进去的那座大山,挥剑劈开山壁和乱石,将人从中捞出来,用手一探,已是没有呼吸,只存一丝若有若无的心跳。
“还留下最后一口气,他本就没能完全掌握住自身的力量,意识昏迷后更是控制不住,导致妖气反噬,而且根源起于脊椎,沿着经络破坏了全身的经脉和骨头,还有相柳之毒渗入五脏六腑,看来是没得救了,天人修士碰上了也无可奈何,唔……或许可以拿他做个实验。”
第599章 清醒了
单剑通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躺在在某样东西里面,黏糊糊的触感,就像是在谁的胃里面。(首发)
他没有多想,下意识的伸出手臂向上推去,结果轻易就打开困住他的物体,柔和的光线印入眼睑。
单剑通顺势挺起身子,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来不及细细观察,他忽而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没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疑惑不解,“我记得……当时受了罗丰的术法绝招,剑骨破碎,妖气暴走,心脉俱裂,还有异毒爆发,这等伤势便是天人强者也唯有一命呜呼,为什么我还活着?”
好一阵发愣后,单剑通才回过神来,观察四周景象,可惜这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厢房,看不出特异之处,各种摆设平平无奇,既不豪奢也不贫寒,只是打扫得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单剑通很快发现了怪异且令人在意的地方,而且是两处。
一处是他原先躺在里面的东西,那不是棺材,而是一具硕大的飞蛾外壳,这外壳上妖纹密布,玄妙非凡,用心体会的话能发现其中似乎蕴藏着某种大道真意的奥妙,而且这具外壳竟而还在吞吐灵气,根本不像是死物,倒像是一只修炼有成的蛾妖。
另一处,则是他的身体。记忆中濒死的重伤消失不见,躯体已经完全愈合,而且妖化时后背长出来的羽翼没有了,背脊中的妖剑骨也消失不见。
“不,并没有消失,而是被打碎了,融入到各处骨节之中,天人级数的功力尚保留六成,而且残存于剑骨中的恶念也已消散,不复存在。”
单剑通细细体悟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竟是因祸得福,尽管真元根基去了四成,但原本就是天人一重巅峰层次的功力,哪怕一半也比以前的剑诀根基强出数倍,而且当日他和罗丰一战时,尚未彻底掌握剑骨之能,能调动的妖力并不比现在多出多少,还要时时担心妖气的反噬,不比现在妖力温顺的流淌在气海之中,随时听候调遣,如臂使指。
最重要的是,妖骨的诅咒和残留的意志消失了,他不必再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既不会被延迟突破天人的时机,也不会被吞掉大道积累。
唯一的瑕疵,就是他的躯体属性被改变了,成为了妖修之体,将来选择功法时,必须寻找合适的才行。
不过,这根本不算缺点,在小门小派或许觉得为难,自家宗门的道统传承中找不到合适的功法,但对于海纳百川的六道宗而言,并不缺乏适合妖修乃至妖修专用的功法绝学。
因祸得福,单剑通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那种只有机缘巧合下,才会发生的,可遇不可求的奇遇。
然而,他却没有生出一丝欣喜的情绪,心中竟是空空荡荡,不存一物,没有任何实感。
单剑通从飞蛾躯壳中站起身来,他刚将双脚踏出,那躯壳就自动闭合,完整的躯壳就像是一只活生生的巨大飞蛾,趴在地上蛰眠,那对复眼容易看得人心中发慌。
不过,单剑通仍是对此毫无感觉,他转身四顾,发现旁边的桌台上放着一套衣服,还有他的佩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光溜溜,不着一物。
穿戴好衣物,单剑通伸手拿起易道剑,此剑被他祭炼数十年,尽管不能炼化成本命法宝,但早已剑心相通,人器一体,可此刻握剑入手,却是格外的陌生,就像是两个不曾认识的陌生人,没有心灵相通的感觉,只有冷冰冰的金属触感,提醒他这是一件杀人利器。
推门而出,迎面拂来一阵清风,带着桂花的香气,金辉色的阳光散落,视线豁然开朗,朴素的院子,点缀着些许花草,小巧的池塘,几尾灵鲤吞吐着气泡。
普普通通的景致,却带给单剑通一种恍如隔世的冲击。
“你醒了,看这样子恢复得不错,蛾皇遗蜕对妖族有复生之效,看来并非虚言。”罗丰从旁边的房间中出来,观察单剑通的真气运行状况后,满意的说道。
“是你救了我?”单剑通刚问出,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不等回答,就又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罗丰不假思索道:“原因有几个,一来计划中本就只想取殷天督和荀载略的性命,至于你并不在必杀的名单上,死不死无所谓;二来我新得了宝物,有些想法,要实际试验一番,而你恰好满足了试验的条件;三来我想卖你师傅一个人情,现在人道盟被扳倒了,近日上面就要对此事进行审判,而救了你,你师傅必然得承这份人情,替我说话。”
单剑通的师傅狱剑真人在宗内还是挺有威名的,本身实力不弱,距离极道强者仅一线之隔,统领六道宗剑修一脉,很多真人都得给他面子,连月湖真人的请帖,他都敢只派一道分身赴约月湖真人考虑到狱剑老头已经有百年没迈出剑狱山,便没有亲自上门去请。
“总而言之,不是出于同情或者慈悲,你大可放心,另外说一句,那条骨头里面的妖气太强,我怕你的躯体承受不住,所以分走了一部分。”
被分走的四成妖气,罗丰都转移给正在孕生的鬼蛇了。
单剑通对此事毫无反应,他沉默了一阵,接着抬起双手,双目注视掌心,缓缓开口道:“我杀了胡灵瑶,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因为我觉得她是我剑道上的瑕疵,所以就将她清除了,而我不仅没有得到惩罚,反而因祸得福,非但没有身死,且根基更上一层。佛门说因果报应,为何我种了恶因,得到的却是善果,这世间的公道究竟在哪里?”
“得了便宜你还卖乖?”罗丰没有回应,通天古书倒是忍不住讽刺道,“也许胡小娘子痴心一片,死后仍爱慕着你,不愿怪罪,反而为你祈福,所以你才化险为夷,得了善果。”
单剑通叹气道:“但愿如此吧,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已经辨不清了,这世间满是荒唐,我连自己的剑都不相信了。”
“谁说善恶无报?”罗丰忽而开口,“你想要战胜我,为此不惜杀了自己所爱之人,结果你还是败于我手里,未偿所愿;你心生愧疚,万念俱灰,想要一死了之,结果偏偏活了下来;假若醒来后发现身患重疾,你兴许会觉得心安一些,结果因祸得福,你连愧疚的资格都失去了。
求不得,正是人间极苦。剑者尊严,心爱之人,执着之念,现在的你,还拥有什么呢?你觉得自己得了善果,实则失去了所有。”
单剑通身形一晃,如遭当头棒喝。
烦恼的迷障突然被揭破,露出了残酷的真相。
他突然想笑,笑这世界的荒唐,笑他人的痛苦,笑自己的愚昧。
但他却哭了,因为他发现,原来痛苦的是自己,愚昧的是世界,荒唐的是他人。
于是他又哭又笑。
通天古书愣愣道:“这小子莫不是疯了?你那以涅大道配合蛾皇遗蜕的救人法子没出错吧?该不是脑袋那块没给治好,留下痼疾了吧?”
罗丰一针见血道:“他不是疯了,他是清醒了。”
通天古书惊道:“我的娘,那不是更要疯!别人都在昏睡,就你清醒了,这不成疯子怎么受得了?”
罗丰摇头,轻叹道:“瞥然一念狂心歇,内外根尘俱洞彻。翻身触破太虚空,万象森罗从起灭。”
过了不知多久,单剑通才停止了又哭又笑,他没有去擦脸上的泪迹,而是对罗丰道:“为敌所败,为敌所救,为敌所悟,此仇此恩无以回报,唯留此剑,寄予阁下,他日我若得道,再来取回。”
他鞠了一躬,将手中的易道剑留下,接着就转身离去。
第600章 易元八极剑诀
“这小子挺狂的,什么得道后再来取回,你给他的教训还不够重啊,居然还留有这样的妄想,当初就该给他留下更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让他见到你就害怕,那现在肯定是跪下来献宝求饶。{首发}”通天古书有些不满意的说道。
“再刻骨铭心的教训,也比不上他现在内心所承受的痛苦,至于害怕,以后的他再也不会有这种感情,连剑道都舍弃的他已是一无所有,再也不必担心会失去什么。”罗丰悠悠叹道,“不过他此举倒是解决了我的一个难题,在鸦九剑、青冥剑都送去重铸锻造的过渡期,我终于有一把能替代的飞剑。”
自从上回激战后,青冥剑轻伤,鸦九剑受损严重,罗丰不得不拜托方月仪再去找那位神秘的炼器师帮忙修复。
得到的回复是,修复双剑轻而易举,但既然损坏严重,干脆破而后立,趁机会让双剑更上一层楼,鸦九剑已经觉醒九只火鸦,具备晋级宝器的条件,只欠东风,而青冥剑在潜质上稍逊一筹,有晋级宝器的资格,却没有晋级宝器的条件。
不过对方又提出了借舟渡河的方法,具体的做法就是先将双剑毁去外壳,只留下剑胚,随后利用双剑相互对立的属性,打造成一套成对的飞剑组合,如阴阳或者冰炎属性,最后在鸦九剑晋级宝器的时候,利用双剑近乎双修的关系,相互刺激,一并晋升。
对方又明言,这种锻器晋级的手法并未掌握,实是第一次尝试,成功把握不足五成,可对于一名炼器师而言,有这么一份经验实是珍贵万分,尤其要碰上一双属性恰好对立,皆是上品灵器,又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名剑,具备晋级宝器资格的法宝实在是千载难逢,甚至可以从中得到灵感,反馈自身,突破境界。
因此,对方提出条件,锻造法宝的素材全部由其包办,假若锻造失败,导致双剑被毁,愿意提供两件品质不输给双剑的法宝作为补偿,锻造成功,不索要任何报酬。
对此,罗丰答应将双剑交给对方作为试验品,素材也全部由他来提供抄家人道盟后,他的身家之殷实,远超同阶修士,连天人初境的修士也未必能胜过他,从此无愧月湖真人门下弟子的名头但作为补偿,对方需答应将来免费替他锻器三次。
双剑对罗丰而言并没有特别的意义,皆是从他人处得来,只是件趁手的兵器,倘若不幸损毁,他虽然会觉得可惜,可也仅止于此,寻找到替代品就行从这点看,他的确不是一名合格的剑修,易道剑落在他手里挺危险的。
对方没有拒绝,双方就此达成交易,罗丰将双剑献出,附赠的还有重水神罡和万剑神域中得来的诸多庚金矿石,以及一大批锻器材料。
考虑到灵器晋级宝器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本就需要两三年的时间,而对方又要细加琢磨,精心研究锻器的方案,尽可能提升锻造成功的把握,所以耗时就更长了。
这段时间里,罗丰必须找到能替代的兵器,戮阴剑是底牌,不能轻易动用,五行剑丸倒是可以补上位置,但仅有一把,无法施展凰龙剑诀,何况五行剑丸博而不精,能攻能守的全面性也意味着各方面都略逊一筹,难以和真正的飞剑相媲美。
罗丰原来的打算,是从人道盟的收藏中找到替代品,只要属性相称,哪怕是中品灵器也没有关系,可既然单剑通留下易道剑,有了更好的选择,那自然无需多此一举。
从单剑通使过的剑招看,易道剑能完美适应八卦属性,其中亦包含水火,而剑修精炼的飞剑也远胜过寻常修士的飞剑,同阶交锋犹能占据绝对优势,综合各方面来看,实在是无可挑剔。
罗丰五指一张,将易道剑摄入掌心,他能感受到剑灵散发出的淡淡忧伤,似是因为被原主人抛弃而难过。
“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只道只今句,梅子熟时子香。我会留给你收拾好心情的时间,但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未来的强敌可不等人。”罗丰变相开解道,同时运转真气,化去单剑通的印记,烙下自己的痕迹。
易道剑没有抗拒,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随后反馈回一大段讯息。
“这是……《易元八极剑诀》!这套剑法竟是源自剑器本身,难怪我遍寻宗门珍藏的功法经文,却始终找不到这一套剑法,还以为是剑狱山一脉独有的武学,不想源头在此处。”
先前交手的时候,罗丰见单剑通所使剑法以八卦为形,变化繁复,招式各有神奇,蕴藏阵法奥妙,相当合他的脾性,猜测能帮助完成八卦大道向太数大道升华的积累,于是特意去宗门藏经阁搜索了一番,结果未能找到踪迹,当时以为这是狱剑老人独创的武学,只传授给嫡亲弟子,于是只能颇为遗憾的放弃,不想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剑灵反馈来的讯息中除了剑法外,还有其他的一些经历注解。
“原来如此,此剑诀是中古时期歧天剑派的镇派宝典之一,藏于剑器之中,为单剑通奇遇所得。他在晋级六重境前只是略有天赋的弟子,可得了此剑诀后,异军突起,精进神速,一路晋升至九重还虚境。
可惜了,单剑通虽然有剑道天赋,却不通阵法,难以将剑诀威能尽数发挥出来,《八极剑诀》严格来说,是术武合一的绝学,单纯的武修虽然同样能够修习,却无法深入,而且真气损耗巨大,变相拖累了剑招发挥。”
罗丰粗略阅览了一遍剑诀,没有急着修炼,暂时搁置一旁,他回到单剑通昏迷时的房间,将地上的蛾皇遗蜕收回,再前往栽种建木的息壤矮丘上,从树冠取下鬼蛇化形的蛋,然后将蛋放进蛾皇遗蜕中。
“以单剑通为试验,证明以涅大道配合蛾皇遗蜕的方法可行,能加速鬼蛇蜕变成九婴,不必再吸收建木的长生罡气,妨碍其生长。”
罗丰取出一些蕴含强大妖力的琥珀石,在空地上摆设长生涅阵,此阵是他结合在夜摩天中的经历,将三界众生缘灭缘起涅大阵简化后所创出来的阵法,有加速疗伤之效,理论上能起死回生,实际中还得视具体情况而定,至少伤者必须还留有一口气才能救回,如果真的死透了那便没辙。
另外他还想过创造一门逆行妖气的阵法,从而配合蛾皇遗蜕,让非妖族之人也能借此物重生,目前仍在探索中。
通天古书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五块堕佛血玉你已集齐,打算何时去取血渊老头的道统传承?等人道盟之事彻底落幕后就动身吗?”
罗丰道:“大概还要再耽搁一阵,尽管我觉得血渊前辈不可能再设陷阱去算计最后的胜利者,但谨慎些终究有利无害,何况由于人道盟一事,我大出风头,各方势力都派了眼线盯住我,那些和人道盟有交情的长辈说不定会派出门下弟子,来讨回一些公道,所以这阵子还是安分一些,等避过风头再说。”
通天古书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我不明白,当日那个归墟教的女弟子居然相信你的话,连神魂誓约都没有立下,就送出了血玉,她就不怕你拿了血渊老头的传承后撕毁承诺,不把功法给她吗?”
“那个时候,我不是说了吗,她其实有办法能保证我履行承诺。”
通天古书惊讶道:“咦,那不是你在忽悠她,故作玄虚,像‘傻瓜才看不见我身上的衣服’之类的把戏,骗得她为了面子故作聪明。”
“当然不是,她又不是这等小手段能欺骗的人。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血渊老人终究是归墟教的长老,而我是六道宗的弟子,假若我事后不把功法拿出来与她分享,她只需将此事告知宗门,自然会有教中长辈出手找我的麻烦。”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手!不过,她要是有心报复你,就算你把功法拿出来与她分享,她仍选择将此事告知宗门怎么办?”
“她不会这么做,血渊前辈的死讯意味着她失去了背后的靠山,对她未来的处境不利,而且闹得人人皆知,弟子不论,只怕宗门内长辈也会觊觎她手里的经文,须知血渊前辈毕生创作的心血,纵然是极道强者也能从中得到借鉴,而她背后已没有靠山,根本是任人鱼肉的下场。所以,无论对我还是对她而言,取得功法,相互分享,秘而不宣,是最好的选择,是明白人应有的默契。”
第601章 规矩和证据
六道宗,泰煞谅事宗天宫,数十位真人齐聚一趟,为商讨人道盟一事,毕竟此番冲突中有两名有望晋级天人的九重境弟子身亡。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假如是丧命外人之手,倒也就没什么可商量的,直接派人讨回公道便是,偏偏宗门内斗身亡,加上两边都有真人坐镇,而人道盟成立了数百载,曾经出过三位天人修士,虽然份量都不是很重,两个中品一个下品,但借此为契机,拉拢到关系的真人就更多了。
宗门难得的重视了一回,将所有相关涉事者都召集起来,为的就是讨论出一个结果,平复双方的争执,否则私下里斗起来没完没了,反让外人看了笑话。
“又是个注定浪费时间的会议,除了听一群败犬哀悼狂吠之外,本宫想不出此行还有什么意义?”
月湖真人刚入座,就开口得罪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主谋和帮凶皆是你门下弟子,月湖道友莫非要推卸责任吗?”
说话者五短身材,头戴太阳巾,圆边宽檐将容貌遮住大半,只有颌下长髯飘拂胸前,身着青纱布道袍,白袜芒履,乃是殷天督的师傅,俾日真人,
“哦,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那废物死者的家属,怎么,要感激本宫门下替你清理门户吗?那尽可省下了,因为本宫经常教导他们要日行一善,做好事不留名。”
俾日真人没有因此动怒,冷静的斥责:“道友莫要故意引开话题,你当明白我在说什么,殷天督并非寻常的弟子,他是宗门造物计划的试验者之一,要从无到有,培养出一名九重境弟子,可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足足七十载的心血,结果毁于一旦。”
月湖真人反唇相讥:“受长辈暗中提携照顾七十年,却赢不了放养三十年,这不是废物又是什么?你应当感谢我的弟子,她阻止了你在一个无聊的计划上继续浪费寿命。”
殿中响了杵杖声,只见一名风韵犹存的女修士用家主般威严的语气道:“月湖丫头,俾日道人早你千年得道,算起来也是你的前辈,不指望你能懂得长幼之别,好歹留些口德,别让他人嘲笑你没有教养。”
这回说话的人是碎花真人,乃是荀载略的师傅。
月湖真人连一眼都懒得看,打着哈欠道:“倚老卖老,毫无意义的积累着相同又重复的时光,却始终无法向前迈出一步,本宫可不想成为这种人能够炫耀的只有时间,你不觉得这很可怜吗?就好像是在说‘长寿是我的证道目标’一样,这么怕死,你干嘛不转世去做绿毛龟呢?”
“你!”碎花真人的脾气可不比俾日真人,一点就燃,“半点礼仪都不懂,亏你还是出身皇族,简直让你的先祖蒙羞?”
月湖真人不屑道:“礼仪,是上位者逼使下位者更加屈服的心理枷锁,因为违背礼仪将招致祸害,所以让下位者对上位者更加敬畏。本宫不拘泥于前人定下的礼仪,正是破旧纳新,不拘一格,纡尊降贵的表现,你应该虔心称赞才是。”
俾日真人眼见要变成一场斗嘴大会,连忙阻止道“好了,我们到此并不是为了吵架,碎花道友请歇歇气,月湖道友也莫要再刺激他人,你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吧,那就抓紧时间来探讨正题,莫要东拉西扯。”
月湖真人道:“这还有什么可讨论的,成王败寇,本宫的弟子在铲除某个废物联盟的时候,并不曾违反规矩,以堂堂正正的方法取胜,兴正义之师,定叛逆之罪,清邪风之污,任谁都挑不出刺来,你不妨聆听一下民声,如今在下脉弟子中,可是人人都对此事交口称赞,拍手称快,可见此乃民心所向。”
“月湖真人言之有理,甚是甚是。”开口附和者是端木正的师傅。
跟浓眉大眼,正气凛然,一表人才的徒弟既然不同,这位真人头抓双髻,盘膝坐榻,眼睛半眯半睁,他身不及三尺,白须曳地,身前立一根枯竹藤杖,上挂一只紫红葫芦,长得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颇有几分暗师鬼君的气质。
这位信奉明哲保身,遇事决不当出头鸟,本来是极不愿趟这浑水,奈何他徒儿和此事休戚相关,亲手杀了碎花真人的徒弟,有这桩事在,再怎么狡辩也脱不了干系,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冲锋陷阵,只在月湖真人背后做个摇旗呐喊,敲锣打鼓,扬声助威的小跟班。
“甚是个什么!黄刚你给我闭嘴,我徒儿死在你徒儿手上,督导不严,这个责任你休想推卸!”
碎花真人怒目瞪了对方一眼,吓得这位连忙举起枯竹藤杖,置于身前挡住视线,好似这么做自己就能躲在后面。
他犹犹豫豫的提醒道:“那个……贫道的道号非是黄刚。”
碎花真人又要发怒,俾日真人忙安抚道:“够了,杭光道友莫要在意,你知道无人叫得准你的名字。”
端木正的师傅叹了一口气,耷拉着眼皮道:“贫道也不叫杭光,其实你们真心想记的话,还是能记得住的,天人修士足够抵挡大道之力的影响,贫道的道号分明是……”
“那种小事怎么样都无所谓!”碎花真人打断了说话,她不屑于去跟这胆小鬼争辩,只盯着月湖真人道,“你家弟子编织的罪名是诬陷的,勾结外教弟子对付同门,在此关键之际,无异于献敌利刃,我家弟子再怎么愚昧,也不可能犯下这等错误,其中的猫腻,大伙都心知肚明。”
月湖真人冷笑道:“证据,本宫的弟子诬陷你们的证据,如果有的话请拿出来,没有的话就请闭嘴。倒是本宫手上,有一份源自那位归墟教弟子的证词,其证实人道盟主动联系她,联手对付本宫的弟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弹出了一张纸。
碎花真人看完纸上的内容,真元勃发,搅成碎片,咬牙切齿道:“此人本就是诬陷人道盟的帮凶,早已被收买,她的证词岂能取信于人!”
月湖真人冷眼相觑:“也许你脑袋两旁的玩意只是个装饰,但本宫不介意再提醒一次,证据,此人被本宫弟子收买的证据,如果有的话请拿出来,没有的话就请闭嘴!”
碎花真人恨得牙痒,却有无可奈何,她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虽然她是一名天人强者,可蔺如恤作为归墟教的九重境弟子,受门派的重视和保护,她不可能将人擒拿过来,炼魂萃取记忆蔺如恤还指望罗丰与她分享血渊老人的功法经文,站在哪一边不言而喻。
另一方面,当初战斗时的情景已经被时空回溯法术记录下来,证实了蔺如恤的确是站在人道盟这边,甚至不惜受伤来保护荀载略。
至于碎花真人说的猫腻,是其中一段因为搅乱了因果而导致难以还原的画面,尽管月湖真人的弟子自称是为了对付命数类的诅咒,可碎花真人觉得这就是足以证明一切的证据。
但是,她无法还原,破坏一样东西非常简单,重新创造就有着千百倍的难度。
或许极道强者出手可以抚平乱序的因果,将这段情景完整的回溯出来,但宗门的极道强者绝不会插手此事,这是规矩。
就像凡间里,一个乡镇百姓杀了人,不可能出动京师的官差去查案,只能交由当地的县衙审判,无论最后判成了冤案还是水落石出。
彼此不能越级,这就是规矩,有了规矩才能拥有秩序,而门派是建立在秩序上的,如果秩序乱套,整个门派就会趋向崩溃,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皆是如此,两者之间的差异,只是对于规矩底线的定位各有不同。
比如,极道强者插手此事,要还原真相,月湖真人就能以相同的理由出手,彻底湮灭因果,到时候就算虚空强者出手也未必能还原。
彼此都不逾越规矩,才能在秩序中处理问题。
第602章 地皇陵的人选
碎花真人拿不出证据,但有的时候,审判某件事情并不需要证据。
“你我几人说了不算,众人说了才算,”她环视四周,跟在场的其余真人眼神交汇,并问道,“诸位的想法呢?”
这些真人都跟人道盟或多或少有牵连,有的曾经加入过人道盟,有的是收过人道盟的供奉,更多的是自家弟子是人道盟的成员。
在碎花真人想来,让这些人出头挑事有些困难,但由她出头后,在后面跟声帮腔,摇旗呐喊呐喊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就能借势压倒月湖真人。
然而,那数十名真人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个个好像都成了瞎子,没有注意到碎花真人瞥过来的眼神,
碎花真人弄错了一件事,众人对人道盟这个组织并没有多大的感情,或者说,像人道盟这样以掠夺剥削为要旨的组织,本质上就很难让成员对其产生眷恋的感情,无论是偏善者还是偏恶者。
而不讲感情,只能是讲利益。
可人道盟已经覆灭了,而且是彻底的崩溃离析,成员们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一个个躲藏得像鼹鼠,其家底也被清抄一空,为人道盟报仇得不到任何好处,又有谁愿意免费出力呢?
最重要的是,罗丰的计划中没有将人道盟的所有成员杀干净,那些与天人修士有关系的弟子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顶多沦为过街老鼠,近期内出不了门,可只要活着,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大不了转投其他组织便是,或者托庇师脉门下,独来独往。
对付同宗弟子,很难施展开手脚,不能全部杀光了事,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罗丰知晓自家惹祸,师傅担责,即便清楚月湖真人可能不在乎这些,他亦不愿意给师傅多添麻烦,故而留了几分情,现在恰是发挥作用的时机。
出身人道盟的对组织没有足够深的感情,收过供奉的得不到利益不肯出力,有涉事弟子的又不曾被害命。
感情、利益、仇恨,没一个能搭上边,他们怎么可能为此而跟月湖真人起冲突?当事者是其他的真人倒也罢了,这位可是极难缠的主,出了名的霸道,手底下又特殷实,惹毛了不知道会遭到何等报复,为了一个弟子们瞎搞出来的组织,而和此人起冲突,实非智者所为。
百蛊真人为了功法和利益,连弟子身亡之仇,嫡子受辱之恨,都能轻轻放下,其他的天人修士就算没这位的脸厚心黑,可基本的趋吉避凶还是懂得抉择的,该装缩头乌龟的时候,果断把脑袋缩进壳里,改装哑巴石像的时候,果断闭口不言,非要事事抬杠,为了一丁点小事就跟人结仇,哪能活到现在呢?
因此,无论碎花真人怎么催促,他们只当做没看见,这一趟就是来当个听众反正死的是你的弟子,又不是我的,干嘛要操这份心思?
碎花真人看得心中恼火,只觉这帮人是惧了月湖真人的威势,个个是无胆鼠辈,连那唯一在地位上能抗衡月湖一脉的狱剑老人,居然借口身体不适,连人都没来。
这时,忽见堂中主人的位置空间扭曲,一道魁梧的身影从中踏出,众人一见,心中震惊,怎么惊动这位了?
“恭迎豢神天君。”
众人齐声迎道,心中满是疑惑。
人道盟于天人修士眼中,不过是弟子间戏耍的玩具,毁了就毁了,派个寻常的天人长老来宣告下宗门决意的结果便是,难道是怕审判的结果激怒月湖真人,所以特意派来这位镇压场面?
碎花真人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中闪过一丝侥幸,略有得意的望了月湖真人一眼,可惜对面根本不搭理她。
然而,只听豢神天君道:“人道盟之事,证据确凿,弟子罗丰、端木正等人并未触犯门规,一切任凭自然,各位真人不得干涉此事。”
一句话,就给轻描淡写的决定了,将人道盟的事情定义成弟子间的寻常争斗。
“谨尊天君法旨。”
碎花真人纵有一百个不乐意,此时也不敢违背宗门的决定,何况宣读者是豢神天君,更不管当面放肆怨言。
事实上,众人多少猜到会是这般结果,毕竟各方面汇总来的情报都偏向罗丰一行人,而对人道盟极为不利,可谓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可仅仅为了宣读意料中的判决,为何要劳驾豢神天君亲自动身?
众人正疑惑间,就见豢神天君对月湖真人道:“师妹提议的,让弟子罗丰担任地皇陵争夺龙脉地气的人选一事,上面已经通过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众人不答应了,攸关自身利益,哪怕对面站着的是豢神天君,也要争上一争。
“豢神师兄,此事攸关本门未来千年气运,怎能决定得如此草率?”
“这个叫罗丰的弟子,入门不过十余载,而且方于半年前晋级还虚境,阅历浅薄,怎么能担当如此大任?”
“纵然这位弟子能战败剑狱山一脉的单剑通,可单剑通本就不是最顶尖的还虚境弟子,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此事需得有个交代,否则我等不服!”
三教六宗间达成的协议,欲在地皇陵开启之日,各派门下弟子去争夺地气,此事六道宗并没有特意隐瞒,故而天人修士们早已得知,人人都想派自家弟子去试上一试。
地皇的道统传承不说,那龙脉地气对于天人修士亦大有裨益,甚至拥有促进后天大道升华的功效,按照宗门一贯的规矩,弟子既然为门派出了苦力,肯定能从中分润些好处,而身为师傅的自己就能顺带沾沾光。
攸关自身大道,什么都能放过,唯独此事不能,扔掉老脸也要争上一争。
豢神天君面对众人如涨潮般的议论声,冷漠以对,没有驳斥,也没有解释,只是默然无言的看着。
渐渐的,众人的抗议停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人也闭上了嘴巴,皆以目光注视着豢神天君,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回答。
豢神天君缓缓开口道:“此次地皇陵之争,本门共分得六个名额,宗门经过重重商议决定,并不指定人选,而是公开竞逐,强者出战。目前暂定六个人选,但并非最终的人选,而是如内门弟子的斗法大会一般,暂由他们担任擂主,其余弟子皆可挑战,胜者占位,每一名弟子仅有一次挑战机会,败者失去资格,最终胜出的六名弟子,就是出战地皇陵的人选。”
众人一听,立即思索起来,按照这种打擂的规矩,最先担任擂主的弟子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因为成为别人挑战的目标,过早暴露自身的底牌,容易被琢磨透彻,找到弱点,这是劣势而不是优势。
凡有斗法经验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存在所谓最强者,正如猜拳一般,拳胜剪,剪胜布,布胜拳,相互克制,不能因为“拳胜剪,剪胜布”就得出“拳必然胜过布”的结论,一旦自身功体受到克制,十成力量发挥不出五成,在相差不是特别悬殊的情况下,就足以决定胜败。
想通了此点,众人再无异议,反而觉得月湖真人的弟子被坑了,换成他们,是决计不愿意让自家弟子去当那万众瞩目的靶子,要赢得胜利,就该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到最后一击制胜才对。
碎花真人和俾日真人不禁幸灾乐祸的看了月湖真人一眼,期待能见到这位气急败坏的面孔。
然而,就见月湖真人轻蔑一笑:“老子人间无著处,一樽来作横山主。一群燕雀,妄论鸿鹄之志,可笑!本宫的弟子,就是要累尽万具枯骨,无可争议的登上宝座,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争个什么,回家玩刺绣去吧!”
言毕,甩袖离开。
第603章 造化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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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真人和往常一样身着一袭白色薄纱斜卧在玉榻上,姿势慵懒似猫。
秋璃坐在旁边,忙着给荔枝剥壳,顺带以精妙的劲力把内中的果核逼出,只留下鲜嫩的果肉,然后再将果肉送到月湖真人的嘴边,轻轻送入,忠实的完成自己身为婢女的职责。
而且由于她剥壳的动作比较快,有时候会趁机往自己嘴里扔进一颗,她对自己就没那么娇气,懒得把果核逼出,甚至懒得吐出,直接嘎嘣嘎嘣,咬个稀巴烂就吞进肚子里。
玉榻前,罗丰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此回同样没有珠帘或屏风遮挡着,不过他已能做到视若无睹,心如止水。
“此番对付人道盟之事,你做得不错,不仅大胜,而且胜得堂皇正大,考虑得也很周全,不像某人,惹了麻烦总要本宫出面收拾。”
月湖真人不吝称赞,同时又瞥了秋璃一眼,显然最后一句话指的是这位,不过秋璃脸皮厚,浑不在意。
罗丰谦虚道:“师尊谬赞了。”
月湖真人摆手道:“客套话省下,自你入我门下,所行之事,让本宫涨了不少面子,但本宫却从未认真教导于你,徒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今日便补上本宫知道,你对本宫推荐你担任地皇陵人选一事有疑虑,且耐下心来,个中原因之后你便知晓。”
罗丰恭恭敬敬道:“不敢,能得师尊教诲,实乃弟子之幸。”
月湖真人再瞥眼秋璃,提醒道:“看看人家,跟你有什么不一样?”
秋璃虚着眼,敷衍道:“当然不一样,他是男的,我是女的,男女授受不亲,所以要相敬如宾,客客气气,而女女无所顾忌,没大没小……”
“算了算了,都说的什么话。”
饶是月湖真人视礼节于无物,也对这番疯言疯语听不下去,反正她没指望这位能突然变得有礼有节,转而正容对罗丰道:“自你踏上道途,修行一日千里,精进如电,非燕雀庸人能比,他人只当你这般躁进,必然根基不稳,埋下隐忧,有亏前程,本宫却知,此乃天才与凡俗之差别。你的修行法门不仅无错,还需快马加鞭,再接再厉,虽有隐忧,却不是那些庸碌无能之辈所猜想的事物。”
罗丰提神道:“请师尊赐下。”
“你之状况,如马踏平湖,凌波阔步,若能一直疾驰如飞,当可顺利从此岸臻至彼岸,可若途中稍有歇息,或者步伐略慢,必定溺死湖中,不得超生。自你踏上道途开始,便是一条不归路,前难万险,唯快字可破,失去此意,便泯然众人矣。
然大道前行,需小术护驾,你一路疾行,披荆斩棘,难有时间修行小术,凶险倍增,本宫有一物,可祛除隐忧,弥补缺陷,教你兼得鱼与熊掌。”
语毕,月湖真人又以眼神示意秋璃,这位不好再装作不知,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从怀中取出一物:“这也忒偏心了吧,有了新人忘旧人,我都还捂热呢!”
“捂了三年,千年寒冰都被你捂热了。”月湖真人没好气道,接着将那件状似碗碟碎片的物什交给罗丰,“此物名为造化玉碟,残缺四分,乃是本宫师长所赐,亦是本宫的成道之机,能顺利渡过肉身期的诸般磨难,此物占了三分功劳。”
罗丰接入掌心,触感温润,好似软玉,不过平平无奇,没有半分灵气,瞧不出有什么神妙的地方。
月湖真人解释道:“此物有延缓宙时之效,你将神魂投入其中,自得一方天地,外界一日,内中可得数十日,甚至数百日,此物不能用以积累内功根基,却能任你在内中演练武学术法的技巧,弥补你修行过快的缺陷。”
罗丰闻言,心头一动,知道这件宝物对自己有着莫大的帮助,将最后一块短板也给填上。
时间类的宝物,最广为人知的特点就是时间流速的不对等,这件残玉能让人的精神在内中进行数十倍于外界时间的修炼。
这种修炼并不能真正的影响到肉身,比如你在里面将一门炼体术修炼到大成,可到了外界,神魂回归肉身,你会发现肉身还是跟先前一样,并没有任何进步,但若换成剑法掌法等武学,你若在里面领悟了精要,回到外界,则照样能使出领悟到的技巧。
简单的讲,那些需要水磨工夫的功法,是无法利用造化残玉得到成长的,但那些武学招式、术法阵式等,却能在里面得到更多时间的推演,琢磨精要,从而修炼大成,乃至圆满。
月湖真人继续道:“但此物天生残缺,功用不全,其效并非平白可得,需以气运为代价,方能开启神通,而且献祭的气运越多越频繁,延长的时间倍数越大。寻常情况下,当以三十倍为最佳,可若你能舍得气运,三百倍乃至三千倍的差异,亦可实现。
不过气运之物,看似虚无缥缈,平时见不着用处,紧要时却能致命,割舍自身气运着实不智,故而需有一法配合造化残玉。
你既是本宫弟子,若连本宫的根本大法都不曾修习,传扬出去未免惹人笑话,讥讽本宫小气。现在收束心神,本宫这便传你月湖一脉的道统功法。”
罗丰连忙凝神静气,摈除杂念,月湖真人晶莹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万般奥妙传入他的脑海,如洪似涛,汹汹而来。
月湖真人轻指一点便了事,罗丰却是静坐一刻钟后,才平复识海中的剧烈动静,来不及细看,将传递来的经文奥妙暂时存储起来,但只是略微一扫题文,就忍不住面露惊愕之色。
《大自在截运妙法》!怎么会是这部功法?是刚好取了同一名字的巧合吗?
月湖真人察觉到罗丰心绪浮动,若换成他人,或许是因为得了一步天级功法而欣喜不已,难以自制,但她知晓这位弟子的心性绝非如此脆弱,于是开口询问:“怎么了?”
罗丰想了想,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就将原悬命峰峰主谷桐的事情全盘托出,顺带连太岁星盘和记载的另一版本《大自在截运妙法》也一并交待。
月湖真人听完后,面色稍显凝重,她拿过太岁星盘,细细以灵识搜查了一番,接着闭目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后,她睁开双目,将太岁星盘放在造化残玉上,同时运转《大自在截运妙法》的根本心法,只见太岁星盘忽而绽放奇异光芒,化为流彩,融入造化残玉之中,凝缩成一块碎片,填补了一处缺口,使得原本的四成残缺变成了三成。
“果然如此,昔日本宫得《大自在截运妙法》,也是残缺不齐,幸好总纲尚在,根本心法齐全,欠缺的只是道术妙用,并不妨碍修行,后来本宫合了先天截运道种,以截运大道为根,反向推衍,将此经文补全,但与最初的版本总归有些差异。
残缺的造化玉碟没有存储气运的效果,故而早些年,本宫都是截取气运后,立即使用,或者干脆绑了人来。你能得此宝物和功法,证明的确与此物有缘,至于内中的秘密,你将来可自行探索。”
罗丰心中生出许多疑问,但师尊这么交代了,他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最后,本宫再教你一些关于晋级天人的经验之谈。看得出来,你已积累出数条先天大道,用比他人更短的时间,得到比他人更多的成果,作为本宫弟子,倒是没给本宫丢面,你且记住,将来若证天人,必须是包含先天大道的一品元丹,否则就逐出门去。”月湖真人不留情面的说道。
罗丰忙道:“弟子必然尽力,不负师尊寄望。”
“决心尚可,不过,本宫可以在此断言,你若继续修炼下去,一条先天大道也别想证得,否则必死于道劫之下!”
第604章 命格与大道
罗丰听得警言,却没有因此而大惊失色,当然这并非是因为他觉得月湖真人在危言耸听,而是在没有听得缘由之前,不能单纯因为一个可能发生的未来就杞人忧天,再大的困难,总归有方法可以解决,绝望和震惊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月湖真人没有就此称赞罗丰的定力,在她看来,如果连这点能耐都没有,罗丰凭什么成为被她破格收入门下的男弟子,这是最基础的条件。
但月湖真人并没有立即解释方才的危言,而是换了个话题道:“三教六宗内,并不缺少证得上品元丹的修士,可其中三品元丹占了九成,二品元丹又占了剩余的九成,剩下的百里挑一,才是一品元丹,你可知其中缘由?”
“三品元丹虽属于上品元丹,但本质上和中下六品并无差别,对于渡劫的修士而言,皆是轮流对付每一重道劫,而二品元丹和一品元丹就有了不同,修士需要同时直面多重道劫的攻势。”罗丰老老实实的回答。
“渡道劫,选择硬抗是最愚蠢的行为,以克制属性的功法有针对性的对付相应道劫,才能事半功倍如果目标是中下品元丹则无需讲究什么,正面碾压便是。”月湖真人颇有不屑的说着,“理论上,哪怕是最顶尖的还虚境修士,也最多只能承受三重后天大道的同时袭击,其中掺有一条先天大道,九死一生,掺有两条先天大道,十死无生。对于志向高远的修士而言,宁可选择面对一先天一后天的双重道劫,也不愿接受三后天的道劫。”
这就是为什么成就一品元丹的修士少之又少的原因,即便是积累雄厚,根基胜似天人的还虚修士,也只能同时接下三重后天道劫或者一后天一先天的双道劫,而比起徒具虚名的由九后天成就的一品元丹,七后天一先天成就的二品元丹实际上更强大一些,由于后者十有八九是合先天道种,所以在未来的修行上也更占优势。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的修士,不可能为了区区虚名就选择九后天,或者因为害怕先天大道而故意将其拆散,这种虚弱心性的人物证得三品元丹就是极限,妄图更进一步,则必然陨落在道劫之下,如鬼师在罗丰汲汲营营的算计中,也只证得四品元丹,它的心性不足以再往前踏出一步,否则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仍有人证得蕴含先天大道的一品元丹。”
罗丰想起了当初的禅渡宗弟子岳鼎,此人可是证出了两重先天大道,虽然他最后选择后天真我大道为道种。
“没错,所以在渡最后三重道劫时,存在一些能打破理论极限的取巧方法。”
月湖真人开口就是三重道劫齐下,分明是笃信或者要求罗丰必须证一品元丹,至于其它的可能,她提都懒得提,证二品元丹,还需思考什么办法吗?
想来罗丰若是出于谨慎或者胆怯,没有选择一品元丹,必然是被逐出门户的下场。
“第一种是器修专用的法门,须得将本命法宝引动的道劫放到最后三重之中,届时便祭出这件法宝去抵挡相应道劫的冲击,可分担压力;
第二种是选择那类瞬间决出结果的大道,或胜或败,或生或死,顷刻便知,其中又以拷问心性的道劫最佳,成功渡过后能够不损耗真气,留有余力对付另外两重道劫;
第三种是将相互克制或者单向的两重道劫放到最后,令其彼此制衡,大道之间的矛盾有时候更胜过对修士的考验,它们甚至会自己斗成一团,而放任修士去对付第三重,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冲突的道劫是互削威能,或者单向受到克制的道劫被削弱威能其中以两两克制的三重道劫为最佳状况。”
所谓两两克制,就是指“拳头胜剪刀,剪刀胜布,布胜拳头”这种情况,那样三重道劫都会被降低力量。
罗丰回想起岳鼎渡道劫时的情景,他便是属于第二种状况,真我大道拷问心性,瞬息间就能“水落石出”,反正不过就是死,而且岳鼎更为果断,直接合了真我道种,以天人之姿对付另外两重道劫,加上燃灯佛功内力无尽,可谓轻而易举。
月湖真人像是考验的问:“对这三种方法,你有什么见解?”
“这三种方法实行起来依旧艰难万分,第三种不必说,必须先证得存在克制关系的两重大道,然后保证它们都留在最后一波道劫里;
第二种方法可遇不可求,并非所有拷问心性的大道都能在瞬息间结束,而能在瞬息间结束的大道也并非全是拷问心性,更多是会消耗大量的元气,如刹那大道,即便成成功渡过,以残躯对付剩下的两重大道仍是艰难万分;
第一种方法看似器修都能使用,实际上本命法宝对应的通常只是后天大道,只剩分担走很小的压力,真正难对付的仍是先天大道,肉身境弟子不可能拥有对应先天大道的法宝,除非他手中有道器元胎。”
如果岳鼎当时选择合先天毁灭大道,将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哪怕他先渡过真我大道的考验。
比如在他吸纳大道之力的时候,过去大道抽冷子来一下,从旁将他定住,纵然他有着超凡入圣的修为和无穷无尽的真气,也有七成可能将陨落其中,与先天大道的联手就是这般可怕。
月湖真人颔首道:“你看得很透彻,方法虽难,终究是存在的,权且看你能否做到。现在,重归先前的话题,本宫断言你证不了先天大道,你可猜到其中的缘由?”
罗丰凝重道:“弟子发现了与之相关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没人尝试证七先天的三品元丹?”
七种先天大道,依着道劫的规矩也不过是一重一重的降下,碰上有心人并不难对付,某种意义上甚至弱于九后天。
月湖真人满意道:“你抓住了最为关键的问题,修行界中并不乏绝世天才,他们有绝佳的悟性,又不缺少上乘功法,以他们的资质,只要不着急晋级天人,将原本五十年就能突破的时间延长到五百年,后续时间一直停留在九重还虚境,不去主动引发道劫,只专心在积累大道真意上,如此积累出七条先天大道并非难事,而一名拥有七大先天大道的天人修士无疑将拥有极其光明的前程,但从来没人这么做过,其中的原因呢?”
没有故意吊人胃口,月湖真人直接说出答案:“因为证先天大道并非没有代价命格,就是你与生俱来的资格证明。
命格越高贵的人,能证的先天大道就越多,反之则越少事实上后天大道同样要求命格,但与先天大道相比,存在近乎十倍的差距,故而可忽略不计。
那些有所成就的天人修士为何要放弃千年心血,选择转世重修?他们哪来的自信,认为转世后就能爬到比现在更高的位置?因为前世的成就越高,今世的命格越贵,选择的余地就越宽。
命格与运气没有必然联系,但一个能从千万凡人中脱颖而出,踏上修行道途,一路臻至九重还虚境的修士,命格必然不会太差,大抵上都拥有证得两重先天大道的资格,而天赋卓越之人则有资格证得三重,比如本宫旁边的这位。”
秋璃得意的扬了扬脑袋。
月湖真人继续道:“那类身份特殊,秉气运而生的人物,则有资格证得四重先天大道,比如大国的君主和太子,六道宗宗主的嫡子。
能证得五重或六重先天大道的命格,必须是兼具绝世才华,无上功德的气运之子,比如上古时代的那些圣皇。
诚然,有资格证得和能不能做到是两回事,哪怕在六道宗的记载中,证出过两种先天大道的弟子也是凤毛麟角,再多的资格都是白白浪费,从这个角度讲,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说到这里,月湖真人停顿了一下,继而抬眼看向罗丰的头顶上方,似是要望穿那冥冥中的命运长河。
“然而,你的命格,低贱得想证一条先天大道都很困难,就像是,根本没有前世一样。”
第605章 六道宗的造物计划
罗丰听得月湖真人的宣判,不忧不恼,而是迅速展开联想。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自己的命格低下,或许跟出身相关,非自然孕生之物,窥造物之权柄,受人道之忌恨,由此出发,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归墟教的造物计划难以成功,他们的手段更为激进,直接以术法炼制人体,连孕生的环节都省去了,创造出来的只能称之为人偶或傀儡,而无生之物是没有命格一说的。
太上教的造物计划好歹是通过母体胎生,哪怕没有前世积累,好歹也有今世的命格。
不过,天庭的造物计划又为何失败?归墟教的造物失败可以用命格残缺来解释,但天庭的造物计划是挑选有天赋的孩童,进行后天改造,在落到他们手里之前,这些孩童与常人无异,拥有正常的命格,难道是在改造的过程中被影响了命格?
气运是实时增减的,有夺运、借运、削运之法,可没听说过命格也会变化,这应该是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的才对。
罗丰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另有隐情,但天庭和归墟的造物计划与他无关,便懒得细究,而是问道:“如果在命格不足的前提下,强行引发先天道劫,会发生何事?”
月湖真人道:“命格不足,无福消受,会增生劫数,强行引发的下场,便是道劫的威能增强数倍,届时天人修士亦要避其锋芒,更遑论尚未成就天人者,此乃寻死之路。”
“敢问师尊,可有补救之法。”
他人若遭逢此事,第一反应就是埋怨老天不公,悲伤哀叹,满腹怨言,凭什么自己出生就要低别人一头,天赋低还能靠勤奋来弥补,命格低拿什么来补。
但罗丰绝不会这般想,他遭遇难题,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思破解之法,而不是自怨自艾,踌躇不前,既然绝望、痛苦、悲伤丝毫不能解决问题,那便弃之如敝屐,有那工夫不如多想想该如何破解。
如眼下的困境,若实在找不到法门,大不了成就后天道种,再转世重修,人哪有被饭噎死的道理。
诚然,若换成常人碰上相同的状况,怕是根本不会当做难题,寻常修士连九条后天大道都凑不齐,哪还有闲情去考虑什么先天大道呢?命格不足以证先天大道,那便不证好了,反正命格充足也证不了。
能受命格不足的问题困扰,本身就象征罗丰的成就超出常人,此时埋怨老天不公,岂非可笑?
好在,月湖真人道:“自然有补救之法,否则本宫收你为徒做什么?天地人三才,天数不可知,人力有时尽,唯有地气,上可补天数残缺,下可补人力极限。此去地皇陵,三教六宗相互争夺地脉龙气,宗门有奖励,弟子争得的地气,可十中取一,归为己有,这是你的劫数,也是你的机缘,若不能通过,身死道消,再无怨念,若能通过,则一飞冲天,未来成绩不可限量。”
只要有方法可以破解,其余的都是小事,纵然要与三教六宗的诸多绝世天才同台较艺,可终究有了希望,再难再险,也未尝不能披荆斩棘,杀出一条生路。
罗丰追问道:“敢问师尊,需取得多少地气方能足够?”
“足够?那就得看你想证几条先天大道了?”
月湖真人不觉莞尔,她自认胆大包天,也觉得这小子口气够大,竟然视三教六宗的天才弟子们如同无物,不考虑争夺地气是何等的困难,反而琢磨要夺到多少的地气才够,表面上看着一副谦逊客套,虚怀若谷的模样,骨子里透着自矜和霸道,难怪自己瞧得格外顺眼。
“一条龙脉地气究竟有多少份量,本宫未曾亲眼见识,因此难以预料准确,但能影响一州之地的人才兴旺,想来不是便宜货色,若你想证九大先天,最好保证夺得三条龙脉地气当然,地气是万补之物,有百益无一害,自然是多多益善。”
罗丰点点头,记在心中:“弟子明白了,感谢师尊提醒,不知可有其他交待?”
月湖真人正要挥手让他退下,回去勤加修炼,却听秋璃道:“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被我宰掉的殷天督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听闻和什么什么造物计划有关,似乎很有来头。”
罗丰立时打消退下的念头,六道宗也有造物计划?当初从伍鸿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只有三教在谋夺造物主的权柄。
月湖真人似乎不认为这事有多么重要,压根没想过保密,用慵懒的语气透露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宗门高层的那几位老不死闲得无聊,估计是修炼过度,把脑子修坏掉了,居然想创造出一个‘完人’。
他们利用类似天魔分身大法的手段,将魔胎秘术种入不同性格、不同天赋的弟子身上,随后暗中扶持,帮助这些弟子顺利成长,打算等这批弟子成长到肉身九重境的时候,再融合一体,届时就能补出一个‘完人’。
其中殷天督代表的是权势欲望和统领庞大组织的天赋,对了,昔年斗法大会上,和罗丰同一届的,名为谈织缘的弟子也是分身试验品之一,他代表的是情感欲望和幻术天赋。”
谈织缘?
罗丰回想起当初斗法大会上,那名行事低调,作风古怪,风流倜傥,相貌俊俏的弟子,那一届的八强中,自己和黄泉、方月仪、素媚、端木正、司镜有过命的交情,是能托付性命的好友,与洪馗的交情要次一等,可也勉强算在朋友的范畴,只有这位谈织缘,游离在外,不见踪影。
当时罗丰就察觉到谈织缘身上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不想竟是出自于此。
秋璃闻言,瞪大眼睛,吃惊道:“融合一体的完人?制定计划的人是怎么想的,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生物?每个人都有缺点和优点,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人,只有优点没有缺点,这能称作人吗?连圣人都要一日三省,难道他们想凌驾圣人之上?而且,性格上的冲突怎么融合,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和一个充满欲望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达成协调吧?”
月湖真人不仅没有批评,反而变本加厉的嘲笑道:“若说三教的造物计划像一坨屎那么臭,六道宗的造物计划就是像一只常年吃榴莲的臭鼬在吞粪自尽后腐烂掉的尸体那么臭,他们成功证明了人的智慧或许存在上限,但绝对没有下限。这种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主意居然得到了认真的执行,哈,可见世上最可怕也最无奈的事情,就是让一群蠢物掌握了权势和力量。”
这热闹罗丰可不想参与,出言告退,离开了月湖小榭。
“接下来,先修炼一阵子,待门中风头过去,再暗中去取血渊前辈的道统传承,之后就利用造化玉碟专心修炼,等待争夺地皇陵的人选……还有三年时间!”
他一边思忖,一边握紧了拳头,此事攸关自身的大道未来,说什么都不能退让,纵然与三教六宗的所有天之骄子为敌,也要杀出一条康庄大道。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片刻后,下定决心的罗丰回到了悬命峰,忽见一封信笺以飞剑传书的方式插在门前地面上,内中鼓鼓的,似乎藏了某样东西,而且从信笺的款式风格看,似乎并非六道宗弟子所寄。
“小心有危险。”通天古书提醒道。
罗丰并不伸手接触,而是运使真气包裹住信笺,悬浮空中,打过开一看,撇眼就见寄信者署名的位置,落款姓名慕长生。
第606章 真假难辨
“居然是他,唔,他不仅调查到我的真实身份,且顺藤摸瓜找到了我的居身之所,而且将手伸到了六道宗内,至少也是收买了某名弟子,果断不凡。”
并不是所有的书信都能在六道宗内飞来飞去,只有宗门弟子才能这么做,非宗门弟子的书信会被守教屏蔽掉,若没有这层保护,外派之人只要在信上附着咒毒,就很容易算计人,虽说同门弟子间也可能通过这种手段相互陷害,可只要知道是谁寄出的,哪怕被借刀杀人,至少也有了追踪真凶的线索。
之前罗丰就听说那家伙将天穹商会移出了乱州之地,可也没料到发展得如此之快,手脚都伸到六道宗的势力范围。
罗丰正要开开信上写了什么,一直保持沉默的通天古书突兀的冒出一句话:“那家伙的话不可信。”
“唔,你是指谁?”
“你的美人师傅呀!什么命格攸关证先天大道的资格,这种说法听都没听说过,无凭无据,根本是她在胡诌,我就没见谁在渡道劫之前,还得先确认一下自己的命格够不够。”
罗丰思忖道:“那是因为,对正常修士而言没有确认的必要。按照师尊的说法,能引发道劫的修士至少拥有证两条先天大道的资格,而有多少修士能证出两条先天大道呢?似岳鼎大师那般修为深厚,百年不出的武道奇才也只证得两条先天大道,而他的天赋不下于秋璃师姐,命格至少能证三条先天大道,不仍是给浪费了。
没错,命格高贵的人不一定就能拥有非凡成就,但多少有着影响,一个人若真能证得两条以上的先天大道,命格通常都不会太低,故而没有顾虑。除了我的情况特殊外,对几乎所有的修士而言,命格的存在都是多余的,无需计算在内。”
通天古书没好气道:“因为那个熊汉子不精于算计,以他的性格,只怕压根不在乎是一品元丹还是二品元丹,兴致来了,就果断合道,又不是说一品元丹就必定比二品元丹能成就极道强者。
至于你那个什么积累出七条先天大道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真以为先天大道很容易证吗?理论上,唯有地级功法圆满,或者天级功法大成,才能证得先天大道,而玄级功法哪怕练出千般花样也只是徒劳无功。
可玄级功法才是肉身境弟子能接触的极限,你以为人人都有你这般恐怖的修为?绝世天才又不一定强于根基,岳鼎修炼过去燃灯经,内力无穷无尽,你与他耗真气,必输无疑,但若比拼根基,仍是你更胜一筹,他的气元根基甚至比不得妖化的单剑通,碰上地级功法也只能挠头,修炼大成都没指望,想达到圆满之境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地级功法没指望,天级功法难道就俯仰可拾?就算是三教六宗,也不愿意将整部天级功法传授给门下核心弟子,而非要拆分成一部一部,你看看自己修炼过的天级功法,哪一部是通过正常传承方式得到的?
《凰龙剑诀》是奇遇所得,《阴符七术本经》是交易而来,《大自在截运妙法》和《六道轮回法》完全是私人相授,至于不完整的《万屠诛邪录》、《太清阴阳宝录》、《四柱神煞经》也同样不是来自门派传承。
你迄今为止遭遇的劫难,都比得上人家一辈子的份量,若非你有那么一些过人的智慧,早死了一百次,尸体都烂掉了,饶是如此,你也没能凑齐七条先天大道。
那种七先天的说法,只存在理论中,现实里绝无可能办到,因为你在积累大道的过程中,不可能真的只恰好积累出先天大道,而不触及后天大道以前的修士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做不到。”
先天大道的确难证,其中最容易的或许就是杀戮大道,因为修行者都很难避免杀戮,无形中就积累了一定基础。
尽管如此,罗丰还是得利用小成以上,大成未满的万屠元功,再配合剑之大道才能证得。
“师尊有必要特意编织谎言,晃点我这个小小的肉身境弟子吗?”罗丰从另外的角度提出质疑。
“谁知道呢,兴许是那位想诓骗你使出干劲,在地皇陵之争中大放光彩,好给她长长面子,所以故意编一些危言耸听的话来恫吓你,促使你化压力为动力,以她的性格,我觉得完全做得出来。”通天古书不负责任的猜测
“师尊的脾气还真有可能,这点我不敢否认……但我仍觉得她并没有骗我,因为她不是那种喜欢耍小手段的人,比起空手套白狼的蒙骗,她更擅长拿出一笔足以让我动心的重宝,以奖励的方式督促我拼命全力。
你没有听过,也许是被封印得太久的原因,而命格攸关先天大道资格的认知,恰好在你被封印这段期间才被修行界发现。”
通天古书难以沟通:“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很小。假如真是受命格的限制,归墟教早该放弃造物计划了,总不可能他们的天人强者都不知道,唯独你师傅知道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归墟教在琢磨造物计划失败的原因时,发现了命格的意义,这才传扬开,我毕竟不是天人修士,无法得知这层区域内流传的消息,时代总是在进步的,过去未知的事物,不代表现在就不能探索出来。”罗丰揣测道。
通天古书哼了一声:“无论命格之说真假与否,至少从你师傅的立场看,她肯定是觉得自己说出的是真相而不是谎言她认为是正确的事物,未必就真的是正确。”
“哪怕命格之说是假,但地气一物,对我有百益而无一害,争上一争又何妨。罢了,此事权且放下,不能让慕族长久等。”
罗丰这才将注意转移到信上,拆开后发现纸面上空无一字,只夹着一枚小小的忆想晶石。
“看来,他是想给我们看某些画面,且瞧他做何花样。”
罗丰以万屠诛邪真气冲刷了一遍,确认上面没有做手脚,随即一缕分魂投入其中,激发晶石中记录的过往。
场景变幻,罗丰的分魂发现自己处身于一处海岛高峰之上,峰顶怪云缭绕,岸傍桧柏氤氲,峦头风吼如猛虎,拍浪穿梭似破军。
高峰毫无人烟,只站着一名器宇轩昂的修士,他双目深邃,一身水蓝色的金缕织锦袍,高履大袖,金冠博带,腰间束着云镶丝绦,蓬勃英气遮掩不住,好似要将整片海洋都纳入掌心。
这名修士忽而抬头,目光似电,刺向罗丰的位置。
顺行进入的通天古书的意识惊道:“这不是过去的幻象吗,怎么还能看到我们?”
话音未落,附近海水翻波,旋风四起,风逞浪浪翻雪练,水起波波滚雷鸣,霎时间云雾相连,阴云四合,笼罩山峰。
“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东西。”
罗丰转身望向苍穹,只见一朵朵彩色劫云从四方汇聚而来,在穹顶翻滚着,酝酿着迫人的气势。
峰顶的那名修士释放出身上压抑的大道气息,勾连天地,三千大道很快做出回应,释放出相应的道劫。
通天古书疑问道:“一先天八后天,标准的一品元丹,九成的天才修士都会选择这类道劫,是价值与难度比例最高的那一种。但那个灵瞳族的家伙给我们看这些做什么,总不会是宣扬他们族里有高手坐镇,想恐吓于你?”
罗丰凝重道:“他想给我看的不是道劫,而是诅咒。”
倏忽间,一股邪恶的力量从虚空中钻出,径直投入劫云之中,寄生在道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