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习武
“《正逆滔天掌》,黄级武学,可拆分成两套凡级武学《裂涛拳》和《卷潮手》,这一堂外出,在抓魁奴的目的上一败涂地,不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回到悬命峰的罗丰探查完玉简中的内容后,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武学功法的威能因人而异,不像法宝一样能从材料、灵性上进行客观的精准评估,因此在品阶划分上没那么精细,容易受人的主观影响,所以只分为天、地、玄、黄、凡五等。
一套完整的《正逆滔天掌》,在黄级武学里排位中游,若是要在善功堂兑换,至少是三千善功。
玄冥谷不允许弟子间相互交换武学,玉简上设有禁制,以此避免弟子消极对待试炼任务,但是对于长辈私下赐给弟子的武学,并没有严格的规矩禁止,毕竟亲传弟子总归是要有优待的,否则就凸显不出优势。
黄泉交给罗丰的玉简,就是由长辈赐下,不禁止多人翻阅。
当然,若被那位长辈知晓,说不定会觉得不悦,到时候黄泉作为弟子,长辈不好拉下脸面惩处,十有八九会迁怒到罗丰身上。
为避免这种麻烦事发生,罗丰下定决心,接下来要全力修炼这门掌法,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基础,然后将玉简归还给黄泉。
《正逆滔天掌》是一门刚柔并济,讲究劲力运转的武学,当全力催发时,能让对手如同置身深海之中,不仅要承受巨大的重压,还有遭到混乱复杂的暗流劲道袭击,乃是正奇相辅的王道进攻法门。
除此以外,修炼这门武学还是晋级二重阴阳境的晋身之法。
通天古书曾解释过:“想要从肉身一重炼气境突破到二重阴阳境,关键在于掌握阴阳变化的奥妙。
术修的法门,是修炼阴属法术和阳属法术,体会其中的差别,在两门法术隶属同一体系的情况下,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器修的法门,是炼制阴阳两种符箓,感悟外道阴阳的奥妙,再由外及内,化入本体,是耗时最长,过程最安全的方法;
武修的法门,是掌握刚劲、柔劲、明劲、暗劲,然后从中悟出阳劲和阴劲,是最考验悟性的方法。”
其实一般外门弟子碰上修行的问题,往往是询问师兄,或者所在职务场所的管理者,孤僻点的就要消耗善功来听课。
可这悬命峰上,除了罗丰外,只有一个峰主谷桐。
对这位神秘的峰主,他一直抱着警惕,除了点卯那一段时间外,平日都尽可能不接触,也亏得有通天古书在,否则连前方的路该怎么走都不知道。
或许在攸关武格魂器等近千年才出现的事物上,通天古书时常犯认知上的错误,可到了从古至今一脉相传的修炼领域,它就是真正的权威巨擘,偶尔不经意的指点,都能给人极大的触发。
于罗丰而言,器修的法门是不需要考虑的,幽冥诀无疑是阴属内功,但万屠元功却不是阳属内功,它具备克邪、刚猛的属性,但在非战斗时,却是道家冲正平和的路子,阴阳一体。
他体内已经有两种属性的真气,好在两者实力差距太大,幽冥诀不敢反抗,万屠元功不屑镇压,才能相安无事,再加入另一种真气,谁也不好说会变成怎么样。
如果没有黄泉赠送的《正逆滔天掌》,罗丰十有八九会采取术修的法门,驭魁诀毫无疑问是阴属法术,只需再兑换一门阳属法术,就能准备齐全。
但既然现在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没必要舍易取难,同出一脉的武学显然比两门不相干的术法更有益,何况,就罗丰的内功和武格,阳属法术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学了也是鸡肋。
“裂涛拳劲走刚猛,势道沉雄,修炼时,可观想江头涨潮之时,层层浪涛向自己打压过来,习练者凝聚一往无回的勇烈意志,一拳将其撕裂……
卷潮手劲走缠柔,力道绵延,修炼时可置身于湖水中,以双掌带动水流变化,携裹鱼虾,双掌有形,水流无形,以柔性之力,牵动水流,就能以有形控制无形……”
一个月后,罗丰已将两门基础武学修炼扎实,因为双眼不能视物,他反而对触感上的细微变化十分敏锐,这种讲究劲力运转的武学,恰巧是投其所好。
也因此,他对柔劲的卷潮手的掌握,还在变化简单,直来直去的裂涛拳之上,这却是个人的天赋问题,难以改变。
“接下来,可以尝试修炼《正逆滔天掌》,本来以我的幽冥诀的修为,至少要苦修半年才有资格修炼黄级武学,但若改以万屠元功为根基,现在就足够迈过修炼门槛了。”
罗丰心中正在拟定未来的修炼计划,忽而有一只纸鸽从山底飞上来,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这种传信纸鸽是修行界最低等的传信手段,速度不快,还容易被人截住,缺点多多,但耐不住价格便宜,一般处在热恋中的男女修士,就会以此来联络感情,诉说衷肠,分外有文艺气息。
不过罗丰倒是很明白,这绝不是哪个美女看上了自己,而是有人要上山拜访,偏偏忌惮悬命峰的可怕诅咒,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打开纸鹤一看,恍然道:“原来是他们,那就下山一趟吧。”
迈开双步,罗丰沿着栈道,快速向山下走去,迎面可以感受到呼啸的山岚。
修炼武学的好处不仅仅是强身健体,增长精元,更让他的四感变得敏锐,可以精确操控身体肌肉,使得下盘更稳当。
尤其是《卷潮手》这门武学,十分注重周围气劲的变化,现在的罗丰,仅凭感应空气的流动,就能掌握方圆一丈内的物体位置,光从在行动上看,已经跟常人无异。
上一趟用了半个时辰才下山,这一回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足可见他的进步。
来到山底,就见着四名熟人,除了李恒与赵奉先外,还有成功闭关出门的高柱和孙小莲,当初一同出来的老乡,除了半路丧命的赵一凡和张正外,全部通过了入门测验。
赵奉先招呼道:“你可总算下来了,我们当中,就你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想要一起聚个会都难。”
李恒对他这种俨然自居众人首领的态度十分不满,不过一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突破了二重阴阳境,的确有骄傲的地方,只好暗中撇了撇嘴,忍住没有拆台。
看见罗丰从山上下来,孙小莲欲言又止,有所顾忌,赵奉先跟李恒也或多或少有同样的冲动,但两人要比同龄人成熟,并没有在脸上显示出来。
反而高柱脑子一根筋,问出其他人担心忌讳的问题:“我听说这悬命峰非常邪门,罗兄你在山上没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吧。”
罗丰也不隐瞒,直言道:“其实在山上的时候倒没什么,并无异样,但是前回我下山试炼的时候,却碰上许多意料外的倒霉事,或许悬命峰的诅咒是确有其事,看来以后我得向谷峰主学习,一辈子呆在山上了。”
赵奉先等三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似是在庆幸自己没有被分配到悬命峰,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反而高柱快言快语,豪迈的挥手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等修行不就是逆天的举动吗?小小的诅咒,怕它个球!走,咱们一起去喝一杯,帮罗兄压压惊,去去煞,锻器坊的虎骨酒可是很够劲的!”
第17章 欺凌
锻器坊的酒家中,数名长相不俗的侍女不断捧着美味的佳肴酒菜上桌,同乡五人觥筹交错,相互交谈这数日来新奇的见闻,气氛很是浓烈。
其实五人在家乡时,彼此都说不上什么交情,甚至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出,顶多点头之交,但如今身在异地,这份同乡之情就显得格外珍贵。
“原来这些分院的地底下,都有配置这般享乐场所,还雇佣诸多凡人服侍,我却是头一回知道。”
罗丰从窗口向外看去,宽敞的街道热闹非凡,有酒家、客栈、绸缎坊、家具铺等等,一点也不输给人间的州省大都,对比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悬命峰,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感慨。
当然,也就是随口一叹,本性上他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就算悬命峰上同样有热闹的市集,他估计一年也去不了几趟。
高柱饮了一口烈酒,哈哈笑道:“不仅如此,我们每个人都被配了几名丫鬟家仆,处理大小琐事,过得跟大户人家的少爷似的,嘿,怪不得人人都向往仙道,挤破头也要往上钻,这样享受的生活,皇帝也不过如此。”
这种时候,自然没人会提“五年限制”的晦气事。
罗丰苦笑一声,悬命峰以前其实也有配备丫鬟和家仆,不过自从出现诡异变故后,连这些服侍者也都离奇死亡,于是再也没人敢上山,这项福利就给取消了。
孙小莲巧目顾盼,拿起一杯酒,向赵奉先敬道:“差点忘了,恭喜赵师兄晋级阴阳境,为我等众人开先河,日后若得大道,可千万别忘了提携大家。”
赵奉先矜持的笑道:“大道之说,太遥远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这辈子能突破肉体凡胎,成就天人,便心满意足了。”
李恒对他的虚伪很是瞧不起,又不好指责孙小莲的市侩迎奉,只好转头找为人单纯的高柱交谈,一阵有意的拉拢吹捧后,让这位老实人兴奋得找不着北,喊过女侍,又追加了几道名菜名酒。
锻器坊是高柱的职务分配地,所以他十分熟络,而孙小莲则被分到了养鳞池。
酒到酣处,赵奉先提议不如来行酒令,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插入。
“不如再加我一个怎么样?”
意外扰局的人是一名满脸髯须,虎背熊腰的汉子,他虽然口上说着加入酒局,但语气中毫不掩饰来捣乱的倾向。
赵奉先似乎是认识来人,皱着眉头问:“张狂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原来是赵师弟,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张狂略显迟疑,赵奉先可是组织比较看好的新人,潜力深厚,不好得罪,不过他一想到那位传话给他的人的身份,以及那颗能够帮助突破瓶颈的出窍丹,又不得不狠下决心。
得罪赵奉先,顶多未来不好过,但得罪那位大人,现在就会活不下去。
赵奉先没有看出对方心中的想法,只好道:“他们都是我的同乡,不知道其中有谁得罪了师兄,我在这里代他向你赔罪。”
张狂嘿嘿冷笑:“不必了,此事是上面特意交代的,为了赵师弟你着想,还是及时抽身吧。”
他又转头,对着罗丰道:“你很有胆量,竟敢对我们人道盟的警告视若罔闻,真以为像王八一样躲在山上,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看在赵师弟的面子上,现在给你个选择,跪下来,抽自己的脸三十下,这事就算揭过,否则……嘿嘿,就别怪张某人心狠手辣了。”
其他人一看对方要寻仇的对象是罗丰,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约而同的起了一个念头:悬命峰的诅咒果然可怕!
李恒脑筋转得快,联想当日刚领取职务后的遭遇,知晓罗丰必然是没有给人道盟上缴保护费,于是道:“张师兄,罗师弟欠下的费用,我们愿意替他双倍奉还,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你要替他偿还?”
张狂乜斜了一眼,毫无征兆的动手。
一个巴掌将猝不及防的李恒抽飞出去,撞翻一连串的桌椅,半空中蹦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跟我谈话?”
孙小莲吓得噤声,似乎是想起了当初在青铜冥车上的回忆,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赵奉先站起身,黑着脸道:“张师兄,你真要将事情做绝吗?”
张狂道:“不是我要将事情做绝,今日我若轻放过他,将来别人有样学样,一个个不把人道盟放在眼里,那还得了,现在必须要杀鸡儆猴!”
赵奉先犹豫不决,他知道张狂这番话完全是借口,区区一个籍籍无名的一重境弟子,根本没有杀鸡儆猴的分量,但张狂咬住这个借口不放,更证明另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为了罗丰而跟站在张狂背后的某个大人物发生冲突,到底值不值得,令赵奉先难以下决定。
目睹了整个过程,罗丰知晓此事不可能和平解决,开口道:“张师兄,你这般行事蛮横,以大欺小,就不怕触犯门规,被刑罚堂处置吗?”
张狂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小子,你脑子糊涂了吧,玄冥谷只有强者为尊,哪来什么门规,只要你是胜利者,就是对的。退一百步讲,我仅仅是二重阴阳境巅峰,还没有跨过那道槛,不是门内弟子,对付你也算不上以大欺小,刑罚长老知道了,也最多口头上骂一句,又怎么可能为你一个废物出头呢?”
罗丰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张师兄的教诲。其实玄冥谷的作风,我打从心底觉得厌恶和排斥,所以一直待在山上,就是求一个眼不见为净。现在想来,我这只是逃避罢了,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就必须先跟淤泥混在一起,沾上污秽,这样才能算和光同尘。”
话音刚落,他的双手在宴席上一卷,气劲流转,牵引出所有菜肴汤水,迎面向着张狂盖去,同时双腿一蹬,翻身撞开窗户,飞奔而逃。
“臭小子,你竟然主动找死!”
张狂没料到对方居然有胆量对他出手,怒喝一声,双掌运劲推出。
然而,他毕竟不是能将劲力操纵得出神入化的入微境,仓促出手下,没能拦下所有汤水,一些漏网之鱼全部溅在了他的身上,鱼骨残羹,汤油菜叶,看起来甚是狼狈。
房间里的其他顾客见状,偷偷发出嗤笑。
张狂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眼见对方从窗口逃跑,赶紧运起轻功追了出去。
高柱瞪大了眼睛,像是才回过神,酒劲上脑,大喝道:“别伤我兄弟!”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脸蛋发肿的李恒缩在角落,和孙小莲一起不敢动弹。
赵奉先从破碎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欲行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紧紧握起拳头,充满了不甘心。
第18章 致命反击
寂静的玄冥谷中,两条人影一追一赶,向着悬命峰的方向跑去。
罗丰心知,只要到了悬命峰的地界,对方就不敢再追。
不提悬命峰的可怕诅咒,上面还有一位至少八重境的谷峰主坐镇,张狂再嚣张也不敢在别人的地盘伤人。
然而,彼此的修为差距,让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
“小畜生,别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掌心!只要让我逮着你,定要将你剥皮抽筋,串在吊命骨刺上,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张狂一想到刚才,居然因为一名入门不到两个月的弟子,而在大众面前出丑,成为笑柄,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他估算着距离,眼见进入了狩猎范围,就从储物腰带中拿出一块水晶骷髅头,对准罗丰的后背,念动咒语。
阴气缠绕间,一颗足有半人大,桀桀怪笑的幽暗骷髅头飞射而出,所过之处,地上的花草尽数枯萎,被吸干了生机。
罗丰转头看了一眼,垂下的手一抖,一条黑影从他的袖子里蹿下,钻入地底中,他的动作极为隐蔽,加上有身体遮挡,没有让张狂发现。
他对通天古书道:“这玩意的笑声跟你一样阴暗猥琐。”
通天古书不服:“胡说!本座的笑声明明更有霸气!这叫内慧懂不懂?”
罗丰估算着距离,确认张狂进入陷阱范围,猛然停下脚步,沉下腰马,全力运转万屠元功,按照这一个月来,修炼得无比熟练的运劲法门,一拳捣出,筋骨发出爆竹般的脆响。
“愚蠢,就凭你这连拳意都没有的武招,也想抗住我淬炼了三年的子母噬魂鬼,简直痴心妄想,一口磷毒鬼气,就能要掉你的命!”
在张狂眼中,已经将罗丰当成了死人,心中想着,要不要收回几分真气,留对方一口气,毕竟真要闹出人命,刑罚长老那边怕是过不去。
但很快的,他就不需要烦恼了。
罗丰的拳劲,宛如击穿豆腐般,轻易撕裂开庞大骷髅头,势如破竹。
噬魂母鬼发出凄惨的哀嚎,仿佛遇上了时间最可怕的存在,想要抽身撤退,已是晚了。
在万屠诛邪真气的侵蚀下,磷毒鬼气如同掉落岩浆口的雪花,瞬间融化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鬼破灭后,一只拳头大的子鬼仓惶逃出,发狂般的想要回归骷髅法杖。
但万屠元功何其玄妙,诛邪灭秽,搜天索地,沿着冥冥中的子母感应,追上了子鬼。
“吧唧”一声,仿佛捏死一只苍蝇般,将子鬼彻底消灭,不留一丝痕迹。
子母噬魂鬼是张狂以本源真气日夜淬炼的法宝,神魂中早已建立了联系,此刻被毁,顿时遭到神力反噬,脑袋里嗡的炸响,五感都变得模糊。
在同一时刻,一道幽暗的蟒蛇影从他脚下破土而出,张嘴咬了过去。
张狂当了四年玄冥谷弟子,自然有着积蓄,不像罗丰等人一清二白,他虽然头疼欲裂,仍是捏了法诀,顿时一面白骨盾牌浮现身前,上面阴毒的灰光流转,竟是挡住了虚幻的鬼蟒。
“唔,防御法宝,主动护主。”
罗丰脑中灵光一闪,通过驭魁诀的联系,将指示传递给鬼蟒。
鬼蟒钻出地面的上半身无端往后倾倒,同时它的下半身钻过地面,从张狂的背后发动了偷袭,就像是一个“u”型,
白骨盾牌依照本能,主动转到后方,挡下巨尾的挥击。
但如此一来,前方就出现了破绽,鬼蟒再度咬过去,白骨盾牌援救不及,慢了一步。
关键时刻,张狂偏了一下脑袋,躲开要害,只是仍被一口咬住肩膀。
“啊啊啊——”
冥气入体,腐肉蚀骨,折磨得张狂痛不欲生。
鬼蟒疯狂吸收对方的精血之气,尤其是玄冥宗弟子修炼的幽冥真气,对它这类鬼物而言,既是杀星,又是补药。
肉体的剧烈疼痛,反而让张狂清新过来,暂时忘记了脑袋的痛楚,他手中捏起一枚弹丸,弹指而出。
轰然一声惊爆,雷光流转,鬼蟒被远远炸飞出去,冥气四散。
但罗丰却是抓住机会,返身相杀,与鬼蟒交错而过,怒拳当头砸下,漫天空气都被这一拳撕裂开,如潮水般排向两边。
张狂身心俱痛,无力反抗,只好指挥白骨盾进行抵挡。
对没有修炼破器类武学的武修而言,法宝实在是巨大的威胁,同一阶就几乎不能破坏,裂涛拳的拳劲虽然凶猛,依旧被白骨盾挡住,只在上面留下龟裂的痕迹。
张狂面露狰狞的笑容,正要发出全力一击,逆袭罗丰。
但是他没有料到,从一开始,罗丰的依仗就不是这套凡级武学。
“给我——破!”
叱诧音响,万屠元功诛邪灭秽,摧枯拉朽的粉碎了白骨盾牌,也粉碎了张狂最后一点搏命的勇气。
“退!”
张狂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箭,逼退罗丰,再匆忙祭出一张符箓,真气催动后,他的身形化作一股鬼烟,迅速向后飘散,眨眼就消失不见。
“逃得倒是挺快。”
罗丰也不追击,转头去看鬼蟒的伤势,遭到对鬼物有特效的雷煞弹轰击,原本修长巨大的蟒蛇身体变得坑坑洼洼,残缺不齐。
这样的伤势落在活物上面,必死无疑,但对形体虚无的鬼物来说,仅仅是元气大伤,并没有生命危险,加上鬼蟒吸了张狂不少真气,一进一出,得失如何还真不好论断。
“人道盟,他们不可能真为了十几枚灵石就跟我拼命,必然有着其他的原因,但我一直躲在悬命峰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底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呢?”
罗丰在脑中分析着,将自己来到幽冥谷后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在排除掉种种可能后,只剩下一种情况。
“看来,我是受人连累。那日,黄泉必然是遭人算计,落入了陷阱,而我意外救了她一命,也就得罪了那名算计黄泉的幕后黑手。唉,说到底还是我的实力太弱,让人认为是一只软柿子,可以随意揉捏,否则他们又怎么会放着黄泉不管,反而找我这只小虾米。”
虽然猜到了真相,但罗丰并没有埋怨黄泉,反而将一切归结到自己身上。
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这道理在他童年被伙伴们孤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以后下山的机会估计就更少了,除非神功大成,否则要一直躲在上面。看来,悠闲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我必须加紧修炼,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记得三个月后,就是每年一度的弟子考核,到那时我必须下山,必然成为他们下手的最佳时机。”
正思索间,体内经脉忽然感到一阵刺痛,却是在方才的交手中,遭到磷毒鬼气入侵。
“万屠元功擅攻不擅守,明明轻易可剿灭鬼毒,仍落得互换伤势的结局,但这是功法的本性,即便修炼到圆满,也不可能改变,看来只有等到凝练出护体真气,才能放开手脚的战斗。”
罗丰运转万屠元功,在体内微微一转,就将那些难缠的阴鬼毒素祛除干净,使得浑身一轻。
然而,越是轻易的化解毒素,越是证明这门杀伐道诀在护体上的不足。
“咦,罗丰兄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鼻孔翘上天的混球呢?”
迟迟赶到的高柱看了看现场,颇有点摸不着头脑。
罗丰见他不顾危险前来援助,虽知这是他为人憨厚,不懂其中凶险,心底仍是感动。
至于其他人的明哲保身,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倒也算不上失望,毕竟不能指望他人为一份并不深厚的同乡情谊就冒生命危险吧。
高柱观察现场的痕迹好一会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将那个混球击退了!呸,之前态度那么嚣张,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罗丰没有纠正他的错误认知,只是道:“我得罪了人道盟,将来怕是会惹来许多麻烦,平日不能轻易下山,因此有一件事希望能得到高大哥的援手。”
高柱拍着胸膛,打包票道:“没问题,你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要挺你到底,说吧,是下毒还是打闷棍,保证做得干净利落?”
罗丰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这位莽汉可比外表看起来要狠毒得多啊,一身黑道气息,说不定能在邪宗混得如鱼得水。
“不需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只是我近期不便下山,所以要拜托你帮我到善功堂兑换功法,每隔三天的夜晚子时,希望你能到山脚下进行联络。”
“好的,包在我身上。”
第19章 三元合一
回到悬命峰的罗丰,没有急着去闭关修炼,反而找到一些记录门派规矩的玉简,将里面的内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揣摩每一个词汇对语境的影响,将每一句话背后蕴藏的意思琢磨透彻。
“原来是我想差了,玄冥谷的规矩既非张狂说的那样无所限制,也非我以前想的那样严厉。它禁止以大欺小,却是宽限在一定范围内,而非严格要求必须同阶。
一重境与二重境的外门弟子之间,视为一个范围,三重境到五重境的内门弟子之间,又是一个范围。所以尽管内门弟子总是欺负外门弟子,却不敢下杀手,一旦出了人命,就会遭到极严厉的惩罚。
不过,这些规矩只在玄冥谷的地盘上起效,出了门派,就看胜利者的手脚是否干净了。”
通天古书感慨道:“这些规矩,延续了上古以后的魔道门派。太古的魔门,是真正的丛林法则,认为活下来的才是天才,死掉的都是废物,行事根本无所顾忌。
因为这样的做法,使得好些天才弟子半途陨落,夭折在内斗中,没有成长起来。渐渐的,魔门中人才凋零,最终输掉了与道门的人道正统之战。
后来吸取了教训,才修改了规矩,逐渐构成现在的精英模式。允许同级间的竞争,使得天才人物能够脱颖而出,但又严禁以大欺小,防止天才弟子死在不公平的较量中。”
罗丰点头:“若是真的无所约束,纵容弟子自相残杀,这样的门派早灭亡了,哪能位列‘三教六宗’。不过,如此一来,我的计划就要更改了,晋级三重灵识境有益无害,最糟糕时会遭到五重境弟子的挑战,远不如待在二重阴阳境来得安全。
延缓晋级,稳固境界,这才是最佳做法。我想成为同阶第一,你有什么建议?”
通天古书不假思索道:“精气神三元齐修,将术修、器修、武修的路子全部走一遍,你自然能成为同阶翘楚。”
罗丰摩挲着下巴,疑惑的问:“这法子能行吗?不是说贪多嚼不烂,多不如精吗?”
“当年还有人将道、佛、儒、妖、魔、巫六法同修的,后来这位成就极道强者,你只是三元同修,又不冲突,有什么不行的?
多不如精是你未来成就宗师之后的事,没有集合百家之长,哪里来的去芜存菁?
没有参考的对象,如何能创作独属于自己的道意?”
说话时,通天古书的语气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但被很好的掩饰住。
不曾察觉到的罗丰从善如流,按照目标制定未来的修炼计划。
突破一重境用的是器修的法门,因此需要补上武修和术修。
他亲自试验后发现,由果导因,达到目的地后,用其他方式重走一遍,远比想象中来得简单,尤其是在已经掌握一门武学和术法的前提下。
只用了五天,罗丰就实现以精化气,和以神引气的破关过程。
他在体内运转幽冥诀,神魂催动驭魁诀,双手演绎裂涛拳,初时尚有几分苦涩,动作转承时总有几分不协调。
渐渐的,精气神三元趋向统一,那份滞碍的感觉越来越越淡,直至浑然一体。
三元统一的效果反馈回来,使得罗丰的出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全身的筋脉、骨骼、皮膜仿佛拧成一条,噼噼啪啪炸响。
最终,越演越烈的裂涛拳劲,在达到顶峰的一颗,喷涌而出,仿佛将空气当做实体一般,向两边撕裂开,形成排海之势,在轰鸣声中,拳劲在两丈远处仍是凝而不散。
首次体验到三元合一感受的罗丰,倏尔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他仿佛看到有一扇未知的大门立在自己门前,背后蕴藏着不可知的世界。
推或不推?
不需要任何迟疑,他果断的选择了冒险推开。
然而,力有未逮。
神秘的大门在推开一条缝隙后,停了下来,三元合一的力量在这堵未知的厚重大门前仍显弱小,不足以完全推开。
有赌就有输,打开缝隙的大门试图重新关闭,并反馈回来一股雄厚的劲力,要震伤罗丰的心神。
就在这一刻,一直沉寂的万屠元功动了起来,就像是看到小弟被人揍翻,感慨着手下不中用,不得不出手的帮主。
它推着三元合一的力量,猛然往前一撞,刚猛无匹的雄劲仿佛古代军队用来撞破城门的横木,轰然一声推开神秘大门。
罗丰藏在胸口的灰色魂珠发出光芒,背后浮现出青面獠牙的鬼精虚影,它舞动手中的荆棘棒,向着前方地方一砸。
霹雳炸响,飞尘扑朔,地面赫然被砸出一个大坑,原来放在那里的石块统统化成齑粉,并残留下阴冥腐蚀的气息。
仿佛体内的力气突然被抽空,面色苍白的罗丰呼呼喘着粗气,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令武格部分实体化,这不是六重念威境才能实现的神通吗?”
疑问刚起,他就想通其中关窍,立刻质问始作俑者:“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吧,三元合一能实体化武格,你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通天古书带着一份得意的讪笑:“哪里,只有九成的把握,查看完现今的武学体系,综合魂器和武格的原理和功用后,小的隐隐约约猜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我就奇怪,三修同行的方式并不难想到,而且实践起来远不如料想的那般困难,若这么做就能成为同阶翘楚,门派早就推广开了,原来还有这么一个陷阱在。你可知道,方才若没有万屠元功帮忙,我早已被反噬成疯子或傻子了!”
罗丰一想起方才的经历,饶是以他的心性,也颇为后怕。
当时的他处在精气神三元统和的最佳状态,若遭到反噬,也就意味着,身体、真气、神魂会同时受创,碰上这种情况,神仙也难救回。
难怪门派都没有推广,盖因没有五重境积累的根基,三元合一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推开那扇大门,也只有万屠元功这样的无上法诀,配合一往无回的勇烈属性和强悍的战斗能力,才能在一重境的时候,强行推开玄牝之门。
哪怕换了其他同级数的内功法诀,没有这种偏差严重的攻击属性,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通天古书忙道:“我就是将万屠元功考虑进去了,才敢向你推荐这种修炼方法啊,此次变化,可说是尽在山人的预料之中啊。”
“那你也该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一旦将实情告诉你,可就成了知见障。关于突破境界的知识,并非越多越好,知道的东西多了,领悟的东西就少了,说不定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灵光一闪,进入到玄之又玄的境界,看见那扇神秘的玄牝之门。”
通天古书一副“我有苦衷,我很委屈,全是为你着想”的语气。
虽然明知它是故意装可怜,可罗丰本身是个结果论的人,结果好,那就一切都好,便不予追究。
“可惜,实体化武格消耗的真气太多,一旦运用,就等于失去战斗能力,或许晋级到二重阴阳境,这一情况会有所改变。不过,九品武格‘鬼精’太过弱小,实力仅相当于一重境巅峰,除非出其不意,否则很难取得战果。”
分析利弊后,罗丰将倚仗武格的念头放到一边,觉得重心仍应该在提升自身修为上。
“幸好,刚才的冒险并非没有收获,至少让我领悟裂涛拳的拳意,再结合卷潮手的柔劲,我可以尝试修炼《正逆滔天掌》了。”
罗丰随意的挥出一拳,筋骨共振,刚烈的拳劲撕开空气,发出音鸣。
若在以前,他必须运足精气,才能做到相同的程度。
经过一个月的武学修炼,罗丰早已了然,自己在刚猛武学上的天赋,远不如绵柔武学掌握得快,也不知是受了幽冥诀的影响,还是天生如此。
“今日还是到此为止吧,身乏体困,应该休息了。”
他正欲回房,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第20章 两份谢礼
难道是人道盟杀上门来了?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罗丰否定,量他们也没这样的胆量。
难道是谷峰主出关了?
这个可能性最大,但罗丰知道不可能,他懒得再猜,戒备的转过身去,感应对方的气息,却甚是熟悉。
“你怎么上山来了?”
“我,有事,找你。”
断断续续的说话,沙哑的喉音,说话者正是黄泉。
罗丰将记载《正逆滔天掌》的玉简还给对方,上面的内容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若是索要玉简,用纸鹤通知就行,没必要上山,悬命峰的古怪诅咒,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黄泉微微皱起眉头,疑惑的吐出两字:“谣言?”
罗丰苦笑:“不是谣言,我有亲身体会,一旦下山,运气就变得十分糟糕,在山上就没事。”
“我,不在乎,命运,在掌中。”
她伸出手,握了握拳头,平淡的语气中,透露出人定胜天的坚定信念,并不是少年人那种毫无由来的自信,而是经历重重磨难,淘尽狂沙后的真金。
有这样的心性,难怪会有如今的成就,半个月内突破到二重境巅峰,绝非一个道体就能做到。
黄泉收回玉简,转手又扔出一枚黑色晶石。
罗丰伸手接住,吃惊的发现,里面居然囚禁着一头阴鬼,而且正是上一次逃走的那头师鬼。
“这是要送给我偿还人情吗?可你不是送过我《正逆滔天掌》了吗?”
黄泉解释道:“那是,因为药。这是,引开,敌人。”
没想到她居然会将一件事分成两部分,罗丰觉得有趣,考虑自己眼下急需增强战力,也就坦然收下。
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黄泉没有寒暄,转身就要下山,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做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罗丰慌忙提醒道:“小心人道盟的那群家伙,他们中有人要对你不利,不过近期内很可能会蛰伏不动,但迟早会动手,最大的可能时机,是在三个月后的考核大会上。”
黄泉停下脚步,转身道:“谢谢,三月后,期待。”
也不知是期待人道盟的挑衅,还是与罗丰的战斗。
看着快速远去的窈窕背影,通天古书啧啧道:“很有韵味的小丫头,你怎么不把自己遭到人道盟敌对的事情告诉她?说不定能博取一些同情心,归根结底,你也是受她连累,反正她的背后有大靠山,绝对能帮你摆平一切。”
“我像是那种,遇上困难后,找女人哭诉的庸人吗?受连累不假,可她如此心意,我又怎么能找她发牢骚——真要解决不了的话另算。”
罗丰并非死要面子的人,但也非一点脸面都不要。
“人道盟的算盘,十有八九是以我为饵,将黄泉拉下水,既是如此,我就不能让他们得逞。唔,先将魁奴替换掉吧,多一名帮手就是多一份力量。”
驭魁诀的禁用期限早就到了,罗丰先断开与鬼蟒的契印,再炼化水晶中囚禁的师鬼,使其成为魁奴,然后以这名师鬼的御鬼法术,控制住鬼蟒。
原来的上下阶级,变成了上中下阶级。
罗丰将师鬼释放出来,颇为好奇的以驭魁诀的契印进行观察,上回这位的狡诈表现,至今记忆犹新,一手金蝉脱壳之计,玩得甚是漂亮。
伛偻的身躯,不停闪烁的幽绿小眼,明明是跟其他阴鬼相同的脸,却给人一种非常猥琐的感觉,而哆哆嗦嗦的四肢,更是透着一股胆小劲。
这头师鬼一现身,看清罗丰的位置后,就五体投地的拜倒在地上,极端恭敬的三跪九叩,殷勤非常。
通天古书顿时惊呆了:“这厮生前绝对是个极品狗奴才!”
罗丰也不知该作何评价,但至少可以肯定,它的灵智远超一般的阴鬼,不输给正常的人类。
也亏得他修炼的是走精英路线的驭魁诀,若换成以量取胜的御鬼诀,就会直接抹杀掉鬼奴的灵智,以避免遭到反噬,毕竟数量多了,很难顾及全面。
“要发挥出这头鬼师的作用,就得捕获大量的阴鬼,偏偏我不能轻易下山。”罗丰皱眉。
通天古书疑问:“为什么不能下山,你只是一枚诱饵,他们不会太看重你,顶多是顺手为之,不可能派人进行十二时辰全天候监视,你只要在晚上偷偷溜出去就行了。”
“他们的确没那份闲工夫,可我担心的是,在出去抓鬼的时候,会‘万分倒霉’的凑巧遭遇人道盟的手下,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如何?”
通天古书为之语塞,因为他也觉得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罢了,就交给它自行发挥吧,以它的灵智,并不难完成任务,何况有御鬼诀在,不怕它逃跑。”
罗丰将命令传达给师鬼,并勒令每隔三天回来报告一次。
师鬼仿佛领命的将军般抱拳,显得忠心耿耿,态度谦卑,可一起身,转头就踹了一脚躺在旁边的鬼蟒,双眼幽火闪烁,声色俱厉的对小弟进行调教,好一阵后,才坐在上面优哉游哉的下了山。
通天古书颇为厌恶的评价:“欺下媚上,典型的小人姿态。”
“这算是同性相斥吗?”
罗丰摇摇头,不顾通天古书的抗议,回房间养精蓄锐,接下来的日子,迎接他的将是压榨出每一分精力的艰苦修炼。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三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悬命峰的峰顶,山岚凛冽,寒风如刀。
穿着一席单薄的练功服的罗丰寂静而立,体内气血缓慢流淌,仿佛化身成一颗大树,融入到自然环境中。
倏尔,他的身形一动,人走如龙,挥拳如雨,每一拳都发出海啸般的巨响,拳劲如巨浪翻滚,卷动地面的沙石飞上半空,而且每当前一批沙石落下时,又会被下一波的拳劲托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拳劲达到巅峰的时候,罗丰身躯一沉,脚下砰的一跺,一道气环扩散开,地面震颤轰鸣,一股螺旋劲力反馈回来,从大腿上升到腰,再传递到手臂。
他的两手如同双龙击出,又似水中捞月,绕出一道圆弧,圆弧内产生无形的吸力,转瞬间就将半空中飞飞扬扬的沙石尽数吸摄过来,并在如深海重压的劲力下,强行被凝聚成一方石块。
但就在成形的一瞬,罗丰双臂一抖,数十道截然不同的劲力倾泻而出,将石块重新碎裂成齑粉。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音如洪钟回荡,绵延不绝。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聚沙成石,碎石化粉,以武修的法门而言,我已经把阴阳境的路走完了。”
参悟阴阳,不过是踏入阴阳境的第一步,后面还需重重积累。
器修的路子是参考符箓中的阴阳气息相合,由此推导,使自身真气阴阳和合,增强根基,黄泉走的就是这一法门,以纯阴体质配合纯阳宝器,一日千里。
术修的路子是在神魂上篆刻一阴一阳两门术法,如此,驱动术法只需念头一动,不需要念诀捏印,奇快无比,在与人战斗时极为有用。
武修的路子则如罗丰所述,他能在短短三个月内走完,一来是受通天古书指点,步步皆是捷径;
二来有万屠元功这门偏向武修的无上法诀淬炼肉身,日日精进;
三来领悟了六重境才能掌握的三元合一,回过头来就是高屋建瓴,阴阳境在他眼里几无秘密可言。
若非如此,以他的资质,修炼一年的光阴,或许才刚刚能踏入阴阳境,更别提将《正逆滔天掌》这门黄级武学修炼大成。
这时,一枚印签飞上悬命峰,发出红光,提示所有玄冥谷的外门弟子去转生台集合。
“年度考核,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用它来验证我这三个月来的修炼成果,再好不过!”
第21章 下马威
罗丰下了悬命峰,跟早就约定好的李恒等人碰面。
他对高柱感谢道:“这三个月来,多谢高大哥暗中相助。”
高柱爽朗的笑道:“没事,反正只是跑腿。”
罗丰不能下山,因此碰上需要善功兑换的时候,就以纸鹤委托高柱帮忙,包括兑换灵石、符纸、阳系法术等等琐事。
“咦,赵奉先不在这里吗?”
李恒撇了撇嘴:“他如今飞黄腾达,又哪会看得上我们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旧友。”
孙小莲劝道:“别这么说,奉先也有自己的难处,他在圈子里过得并不如意,一面要曲意逢迎那些嫉妒他的师兄,一面又要分出好处,拉拢同届的师兄弟。”
李恒哼道:“我怎么觉得他最喜欢做这些事呢?”
“别说这些烦心事!”高柱皱眉呼喝,“他若还把我们当兄弟,我们就真心待他,他若不顾念同乡情谊,我们也没必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多简单的事,非要唧唧歪歪争个不停,罗兄弟难得下山一次,就不能让他开心点。”
话糙理不糙,李恒跟孙小莲也就住口,转而讨论起跟年度考核相关的事。
仍是消息最灵通的李恒道:“我打听过了,此次考核只针对外门弟子,前几名都会得到谷主丰厚的赏赐,因此有些突破在即的师兄,都会特意压制修为增长,以获得参加资格,与此对应,倒数二十名会遭到罚魂鞭的鞭笞。”
罚魂鞭是一项专门用以刑罚的法器,打在人身上,肉体不会觉得痛楚,却能直接折磨灵魂,让人痛不欲生。
孙小莲可能知晓其中厉害,脸色发白道:“那我们这样来到门派不过半年的人,岂不是很吃亏,哪怕是同一届也比不过那些年初就加入的师兄弟啊?”
撇去天赋不论,对于初入修行的弟子,往往修为就等同于时间,随着时间流逝,这份差距才会慢慢缩小。
比如修炼两年的弟子肯定远超修炼一年的,但修炼十年的弟子相比修炼九年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幸好,李恒说出了令她安心的话:“门派考虑过这一点,因此放宽了限制,初次参加考核的弟子不在惩罚之列,但从第二年开始,就必须拼命争取前面的名次,这也是变相的激励弟子,早日突破三重境,脱离苦海。”
孙小莲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可神色并不见喜悦,悠悠道:“逃得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如咱们四人这般资质,第一次只能当看客,以后就得为避免处罚而拼命,运气好的可学些炼丹、制符等本领,外放出去做个执事,运气不好的,就会被洗去记忆,扔回故乡自身自灭。
在玄冥谷的半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修行一路,没资质的人根本看不到希望,咱们四人中,也就李恒兄有望在五年期限内,突破三重境。”
罗丰听出她语气中的悲观,但也知道这心结不好解开。
同乡出来的五人,以孙小莲的心性最差,她在故乡时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既不像赵奉先和李恒般受过长辈熏陶,懂得心计,也不像高柱般天生缺根筋,若无收徒一事,她将来就是嫁与他人,做个在外耕农事,在家奶孩子的乡间妇人。
心思单纯,又不喜争斗的她来到处处勾心斗角的邪宗,觉得不适应也是在所难免的,哪怕实际上遭遇的困难,比不得罗丰的十分之一。
李恒心有戚戚,沉默不语。
高柱不以为然:“资质不够,就用努力来弥补,去苦修,去试炼,去争取不可知的奇遇,总比呆在屋子里唉声叹气的好。比如罗丰兄,他就突破了二重阴阳境,期间必然吃了许多苦头,我们应当以他为榜样。”
李恒和孙小莲闻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罗丰:“你突破了?只用了半年?”
其实在两个月前我就突破了。
罗丰不好说实话,只能谦虚的点头承认。
他虽然也炼制过阴阳符箓和阴阳法术,但将阴阳境修炼到巅峰的,只有武修的法门,因此精气内敛,不实际交手,旁人很难看出。
像器修的法门因为要壮大根基,使得气血澎湃,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当初的黄泉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恒和孙小莲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随意就消失,转而笑着鼓励罗丰,要为四人争光。
能轻易放下倒不是两人大度,而是罗丰本身低调,不如赵奉先那般引人注意,光从外表上也看不出他的修为,便认为是机缘巧合而已。
对于绝大部分的外门弟子,二重阴阳境都是能达到的,无非时间早晚而已,真正的难关是在第三重,有时瓶颈能将人卡上一辈子,也因此才会被玄冥谷用来当做划分内外门弟子的分水岭。
最重要的是,悬命峰的诅咒不消除,罗丰取得再大的的成就,也只是徒增悲壮罢了。
“这次的年度考核,我们三人只能去当个路人,希望就全部落在你肩膀上了,一定要让那些鼻孔朝天的人瞧瞧,咱们家乡出来的,并非只有一个赵奉先是能人。”
李恒鼓励的同时,仍不忘小小的讽刺赵奉先。
罗丰笑道:“尽力而为吧,反正就算我不愿出风头,也会有人强逼,总有一些恩怨需要解决,不如高调一点,好叫人知道,我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是吗,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软柿子!”
忽然,罗丰背后传来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心头,后背激起了鸡皮疙瘩。
一股劲力破空偷袭而来!
没有迟疑,仿佛被惊到的虾,罗丰腰背弯躬,全身肌肉一鼓,双腿如弹簧一样跃出。
“咦,有点本事。”
看到罗丰的反应,偷袭者略微吃惊,随即又改变劲力的方向,如附骨之疽,死追不休。
察觉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没有消失,罗丰已明白不可能闪躲,于是不顾尚在半空中,强行转身反击,扭腰递拳,劲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仿佛大海上的风暴卷起来的巨浪,一下劈落,龙骨大船也会粉身碎骨。
然而,双拳相交,迸发出空气被挤爆的轰鸣。
罗丰只觉对方的劲力高度凝聚,汇集在掌上,没有丝毫泄露,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般插入自己的潮水拳劲,坚若钢铁,沛莫能御。
幽冥真气自动护体,却被压倒性的力量彻底冲散崩溃。
一缕锥心刺骨的阴寒气流趁隙而入,钻进罗丰的经脉中,并迅速潜伏起来,让人误以为只是寻常的负伤,遭到寒属真气侵袭。
罗丰闷哼一声,被这股掌劲击得飞出,他没有强撑,张开双臂,先是凝气成波,借助气流缓解冲力,落地后又退了三步,才将余劲彻底化消。
饶是如此,他仍是负了内伤,双耳陷入失聪状态,接掌的手臂酥软无力,更有隐隐刺痛,仿佛整条手臂的骨头都被击碎,胸口也是隐隐作痛。
“你为什么偷袭我?”罗丰质问道。
对方看似光明正大的出招提醒,其实在提醒前就已经击出拳劲,而且从凝成一股麻绳的劲力来看,至少是四重入微境。
明明境界高出,仍要选择偷袭,可谓卑鄙阴险。
安连海面色冷峻,沉声道:“有你这么对师兄说话的?竟敢随意污蔑师兄偷袭!我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好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莫要夜郎自大,取得一点点成就便以为自己了不起,现在的你不过是井底之蛙,做人还是要谦虚点,才能活得长久,你说呢,罗师弟?”
他说话时,暗中提气,就等罗丰受不住刺激,动手反抗时,再度重重羞辱一番。
第22章 生死决
方才的一番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安连海想要再动武,就必须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羞辱却不能反抗,这幅窝囊相被人看在眼里,难免受到指指点点,很容易就留下心结。
然而,罗丰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看似谦恭的拱手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凶狗咬了人,人又不能咬回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忍住痛,回去找根趁手的棍子,再找到机会,一棒子将狗打死,你说呢,师兄?”
安连海一张脸顿时阴云密布,偏偏对方只是言语反击,他若因此就动手,很难逃过“以大欺小”的罪名。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
私底下可以,被人看见就不行。
其实,安连海一开始便看错人了,罗丰可不是那种轻易热血上脑的毛孩子,一受辱就喊着“莫欺少年穷”,定下战约非要立刻报复回去。
在小时候,他就受过许多欺辱,与之相比,方才那点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轻描淡写的就忍住冲动,转而以言语讽刺回去。
哪怕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报仇,也没必要喊得人人皆知,那是没脑子的做法。
硬钉子扎人是疼,但也仅仅是疼,软钉子才真正让人又恼火又憋气。
安连海本就不善言辞,刚才一番话已是特意策划,现在被人不阴不阳的嘲弄回来,便不知该如何回击,只是觉得憋火。
“希望下一次见到你,还能有胆气说这句话——如果你有下一次的话。”
最后,他冷哼一声,挥袖离开,反正目的已经达成。
“我要运功疗伤,你们替我守护片刻。”
罗丰装作内伤发作的样子,盘腿坐下,并将玄冥真气外放,缠绕周身,用来迷惑他人,体内则运转万屠元功。
万屠诛邪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一小周天,不出意料的,发现了一道隐藏在骨髓深处的阴寒真气,轻轻一绞,将其湮灭。
这道真气并不带毒性,却如冬眠的虫子般蛰伏起来,附着在骨髓上,端得是阴险。
若是没被发现,一旦在罗丰全力运功对敌时,暴起发难,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以这道真气的隐蔽属性,寻常的功法如幽冥诀等,哪怕全力搜索一个月,也未必能发现,只有以万屠元功的特性,才能敏锐的察觉。
罗丰长呼一口气,站起身来,迎着众人关怀的眼光,劝慰道:“我无大碍,不必担心。”
李恒心有余悸道:“这人居然明目张胆的‘以大欺小’,分明是有恃无恐,而且挑选眼下的时机,摆明了要影响罗师弟在年度考核上的发挥,居心叵测。”
高柱为罗丰打抱不平,愤愤的骂了几句脏话。
孙小莲则面有退缩之意,看向罗丰的目光,带着几分避嫌,仿佛是害怕会被连累。
罗丰像是没察觉到众人的反应,道:“无妨,他们越是咄咄相逼,我就越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是发自真心的言语,对方亲自派人出马,行小人之事,反而证明他们没有采用其他的阴谋诡计——当然,也可能是认为罗丰这样的小人物,不值得动脑子算计。
李恒见他态度强硬,本要劝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行人各怀心事,向着转生台走去。
“咦,那边有我认识的师兄,在符箓堂的时候常受他照拂,得去打个招呼,就先失陪了。”
李恒指着前方一个圈子,对众人抱歉的一笑,然后就走了过去。
“我也有点事情,要暂时离开一会……”
孙小莲吞吞吐吐的说了几句,低着头离开了。
“怎么一个个都有事?”
高柱还不明白其中蕴含的意味,傻傻的摸了摸脑门。
通天古书嗤笑道:“你的老乡,人品都很一般嘛,连共患难都做不到。”
罗丰并不在意:“夫妻本是同龄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连百日恩的夫妻尚且如此,又何必强求交情一般的朋友与你共患难呢?”
此时,转生台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成不同的圈子,有多有少。
罗丰察觉到了黄泉的气息,独自一人倚靠着石柱,身旁冷冷清清,偶尔有人上前搭话,都会被无视掉。
若众人都知晓她是个女人,只怕会有厚颜之辈在旁边死缠烂打,冰山美女也别有一番风采。
可偏偏因为随身宝器的原因,大家潜意识里都把她当做男人,既然上去也是自讨没趣,自然无人搭讪。
罗丰忽而感到一股蕴含十足敌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循迹望去,不出意料,是上次追杀未成,反遭教训的张狂。
“他应该就是人道盟用来对付我的最后手段了,唔,丹气外泄,精血澎湃,看来这段日子他没少嗑丹药,不仅将伤势痊愈,连修为也提高了不少。”
通天古书讥笑道:“鼠目寸光,居然用药物提升修为。修炼一途上,丹药终究是外物,用的越多,依赖性越大,就如同毒瘾一样。尤其是用药物突破境界,就失去了相应的体悟,导致根基不稳,突破下一境界变得更难,又不得不依赖药物,如此反复,就陷入恶性循环。”
“对没有明天的人谈未来,实在是太遥远了。”
罗丰满不在乎的转过头,懒得再理对方。
这种轻蔑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张狂,敌意浓烈得仿佛化成了凶兽,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罗丰迈步向黄泉走去,轻轻打了声招呼。
黄泉睁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礼,随即又闭目养神。
罗丰心中自有计较,反正他已经被当做是黄泉的一系,不管如何撇清关系,人道盟的人也只会宁杀错不放过,既是如此,抱一下大腿又何妨,背靠大树好乘凉。
至于无聊的面子问题,他可不放在心上。
过了一盏茶后,玄冥谷的长老驾驭灵器降落,简单说了一些规矩后,就宣布考核开始。
考核的方式非常简单,就是让弟子相互比斗,将近一百二十人,按照四人一组分类,每组间弟子两两比斗,前两名可以进入淘汰赛,最后一名将接受处罚。
轮到罗丰的时候,伸手一摸,抽到的数字是“九”。
他往显示分组情况的石壁上看去,第九组已经有了两人,一个名叫方途,另一个名叫吴晨。
这时,石壁光芒一闪,出现了第四人的名字,正是张狂。
罗丰感应到视线,发现张狂正手执签条,一脸阴沉的看着他,眼神中露出了凶残之意。
“看来是做了手脚,人道盟的能耐,果真了得。”
过了小组赛,接下来就是无情的淘汰赛,因此特定的两名对头,在很大几率上是不会碰到一起,除非两人实力惊人,技压群雄,而像现在这样,一出场就碰到一起,无疑是受到暗箱操作。
张狂带着得意的笑容,靠近道:“上次的仇,今天我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哼,别想着用投降躲过一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罗丰很不客气的挥手打断他的威胁:“整天有只苍蝇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的确很叫人心烦,所以,来立生死决吧,一场比斗解决所有问题。”
张狂面上肌肉一跳,有种全力一拳却遭挥空的慌张,辛苦准备挤兑言语没有用上,好在同样达成了目的。
“你以为这次还会像上次一样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如今我的实力,非你能预计得到,你得罪的那位大人物,赐下许多法宝,便是在年度考核中,拿个第一也并非不可能,就这点来说,说不定还得感谢你……”
再一次,罗丰没听他说完,就纵身跃上了九号擂台,居高临下道:“有没有实力,手下见真章,只有没自信的人,才会用言语来虚张声势。”
“你!”
张狂反遭讽刺,一张脸涨得通红,想回敬几句,又担心被当做是虚张声势,只好憋着一肚子气跳上擂台。
通天古书见状,称赞道:“干得不错嘛,欲破敌军,先破其势,兵法攻心为上。这吃药小子的养气功夫不行,被你一番抢话,已然乱了心绪。”
第23章 法器迭出
罗丰的手段并不高明,对上那些懂得颐养心性的高手,根本不会掀起情绪上的波澜,但张狂在他手上折败过一次,又以外物提升修为,导致心性修为没有跟上,因此三言两语就被挑拨起来。
向维持秩序的内门弟子提出了生死决的要求,对方并没有吃惊,因为这种事在玄冥谷太过寻常,门派规矩中禁止私斗决生死,但公开的决斗就在许可中。
在年度考核的比斗中,是不允许杀掉对手性命的,布置在擂台四周的阵法也会及时进行救援,但若弟子双方同意进行生死决,那么救援阵法就会被撤走。
生死决的规矩很简单,不死不休,胜者赢得一切,败者输掉所有。
罗丰主动提出生死决,是因为相比平常的不择手段,在年度考核上参加比斗的弟子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比如仅能使用法器级别的法宝,也不准使用长辈赐下的符箓,甚至连丹药等在比赛前都要进行登记。
设置这一限制,是避免有些弟子向关系亲密的长辈请求,拿到厉害的法宝来谋取榜首,这么做就失去考核的意义了,门派自然不会纵容。
初场比斗就有人立生死决,这种刺激的事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远处的楼阁高台上,韩林举目眺望,询问身边的安连海:“事情办成了?”
“是,这小子中了我的阴冥噬心掌,只要敢全力催动功体,立马会遭到反噬,承受万虫噬心之痛,哪怕张狂抓不住机会,也是半身瘫痪的下场。”
姚怜蓉轻笑:“这招可真够狠毒的,对付区区一名二重境弟子,居然还要安连海亲自动手,真是杀鸡用牛刀啊。”
韩林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苍鹰搏兔,犹尽全力。无论对付什么样的敌人,都不要心生大意,这就是我能战胜一连串对手,活到现在的原因。”
姚怜蓉紧贴上背后,吐气如兰:“公子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奴家就陪你看一场好戏。”
擂台上,两人各自凝气,铜锣敲响。
早已火冒三丈的张狂抢先动手,手中法诀一捏,一道碧绿毫光飞射而出,向着罗丰斩去。
“中品法器,阴癸剑。”
罗丰随意拍掌而出,劲如浪涛,带着阳烈之气,将阴癸剑震向一边,随后双足一点,人如利剑刺出。
经过上一回交手,他已明白张狂走的是器修的路子,并不擅长近身搏斗,一旦将彼此距离缩小到一丈,就是他的获胜契机。
张狂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一边控制飞剑回袭,一边又祭出一颗硕大眼珠形状的法宝。
这眼珠形状的法宝悬浮在他头顶,上下眼皮一眨,就射出一道灰色的光线。
“中品法器,枯竭邪眼。”
罗丰不慌不忙,侧身躲开灰色光线。
落空的光线射中擂台的地面,那一块云母石立即像是被风吹日晒数千年般,出现了风化的痕迹,光滑的表面变得凹凸不平,粗糙不堪。
避开危险,罗丰正欲前进,脑后传来破空声响,却是阴癸剑已至。
他反手以隔空阳劲将飞剑震退,身形略微一顿,灰色光线再度射来,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张狂无比快意的大笑:“哈哈哈,小畜生看到没有,你现在连我的衣袖都碰不到,只用这两件中品法器,我就能轻易将你斩杀!”
罗丰不理他,抱元守一,将六感提升到极限,不再急于前进,反而以方圆五尺为限,躲避枯竭邪眼与阴癸剑的袭击。
他身形摇曳摆动,柔若无骨,描绘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仿佛在深海中畅游的鱼类,躲避诡异变化的暗流。
罗丰将正逆滔天掌的威能激发到最大,平地刮起了狂岚,光滑的水母石表面出现了凛凛波纹,仿佛海中漩涡般,将周围的沙尘也一并卷起。
这样的风力并不能影响飞剑的轨迹,但是却将罗丰的触感的范围扩大,每当灰色射线或飞剑进入漩涡风力中时,引起气流的变化,就能轻易被他窥出轨迹,躲避开去。
初时,罗丰还需要以掌力来阻挡来不及躲开的飞剑,可很快,他只需要靠闪躲就能避开攻击,而且闪躲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从方圆五尺缩小到三尺,感应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大,扩大到了八尺。
有时候,他仅仅只需扭一下腰,抬一下胳膊,就能躲开袭击。
看出罗丰将承受的攻击当做磨炼,张狂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欣喜,变得阴沉如墨。
他拿到两件法宝的时日太短,祭炼的程度很低,难以操控自如,不说直来直去的枯竭气劲,就是阴癸剑,他也做不到在攻击途中突然转变方向。
更糟糕的是,这样下去,他的真气会先一步耗尽,哪怕器修的根基远比他人浑厚,可也禁不起这般消耗,尤其是对比罗丰的轻巧动作。
但就在张狂决定祭出第三件法宝的时候,罗丰忽而抓住两件法宝攻击的空隙,迅猛反击。
只见他左手五指一张,将四周的空气摄取过来,扩散的气岚尽数往掌心处聚拢,竟像是化成海上漩涡,被吸纳干净后,急剧压缩,形成螺旋状的高压气团,在气团内部有着无数暗劲攒动。
随着全力一掌击出,霎时,怒龙昂首,神风呼啸。
张狂见状,立即打消了进攻的念头,双手一捏法印,身前浮现出一面黑白两色的大盾,盾面上无数冤鬼哀嚎,想要逃出,却被一条条锁链困住。
高度压缩的气团击中大盾,内部气流爆发,一道道宛如钢铁兵刃,凶猛砍在盾面上,或刚或柔,发出一连串金属交鸣声,格外刺耳。
大盾上无数冤鬼在气团攻击下魂飞魄散,却是前仆后继,一层层将气团抵消掉。
直到最后,张狂毫发无损,就将正逆滔天掌最强的绝招挡下。
“上品法器,无常锁魂盾!”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发出了惊呼声,认出了法宝。
虽说规矩限制只能使用法器级别的法宝,但以外门弟子微薄的身家,便是中品法器也很少有一件,更遑论上品。
以常规认识,要用自身功力破开防御类的上品法器,至少得五重境的修为,不然就需要用同等级数的攻击类法器。
“唉,看来这场比斗,那名瞎眼少年是输定了,破不了法宝,根本伤不到张狂。可惜了,难得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艺。”
“这倒未必,只要一直拖延下去,等到张狂真气用尽,未必没有胜算。”
“呸,所以说器修就是卑鄙无耻,只会躲在后面驱使法宝,暗箭伤人,行事下流。”
“器修哪里碍着你了,人家财大气粗不行吗?只有穷光蛋才不用法宝,你这是嫉妒,难怪一脸穷酸相。”
……
人群中,赵奉先摇了摇头,收回目光,重新和身旁的师兄们交谈起来。
李恒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早知道,当时就该劝他的,只消忍一时之气,将来总有报复回去的机会,修士寿元悠长,不该因意气之争而搏命,这份教训必须记下……”
孙小莲眼神黯淡,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模样。
唯有高柱,仍大声呼喝着,为罗丰鼓励。
擂台上,听着众人一致不看好他的言论,罗丰心中不怒反喜。
如果张狂用的是普通的五行类上品法器,那他真的就只能以拖待变,一直拖到对方的真气耗尽为止。
然而,偏偏是鬼物冥器,而且一看这表相,分明邪秽之极。
体内的万屠元功,蠢蠢欲动。
第24章 点心
“你现在一定在想,如何拖延时间对不对?”张狂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自傲的说道,“到目前为止,一切变化都在我预料之中,不得不说,你的实力进步之快,几乎超出我的想象。真是可惜了,明明是个天赋不错的人才,却要陨落在此——扼杀天才的滋味,真是让人身心愉悦啊!”
张狂大笑着,祭出了第四件法器,乃是一盏铜铃。
铜铃飞上半空,快速摇晃起来,尖锐的音波笼罩全场,带着几分扰人心绪的精神波动。
罗丰只觉铜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叠叠,让人辨不清声源的位置,心海骤起无垠波澜。
“中品法器,乱心铃。对常人来说,其威胁在于发出的音波,能直接影响到神魂,使得识海中杂念丛生,但对你来说,最大的威胁反而是浮在表面的声音,比如现在,你已无法确认我的位置了吧。”
张狂一边挪步移动,一边运功说话,他的声音与铜铃声混杂在一起,时左时右,令人无法听出位置。
这是他专门用来对付罗丰的法宝,在他看来,罗丰双眼不能清楚视物,要确认周围环境的裱花就得依赖敏锐的听觉,从而听声辩位。
方才,罗丰躲避枯竭邪眼和阴癸剑的表现,更是让张狂确信这一点。
为测试效果,他催动阴癸剑,飞斩而出。
只见罗丰依旧侧身躲避,运掌发劲,但动作似乎比先前慢了一拍,没能及时荡开阴癸剑,被剑光切下一条袖子。
张狂心下大定,于是运转更多的真气来催动乱心铃,使得声音更吵更闹,就像是有一百多个洪钟,在山谷里连续不断的撞响,回音叠加,令人双耳发麻,耳膜轰鸣不已。
围观者当中,一些修为不高的弟子,已经忍受不住余波的侵扰,生出反胃呕吐的感觉。
监管长老见状,连忙加强擂台阵法的威力,禁制声音的传播。
张狂不断催动阴癸剑,将罗丰逼得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之前,轻松躲开两件法器双面夹击的惬意模样,时不时被剑光切出一道伤口。
不一会,罗丰身上已是伤痕累累,鲜血将练功服都染红了。
“哈哈哈,让你狂!你怎么不继续装腔作势了呢?刚才你不是很狂妄吗,将我的攻击当做训练,还限定在一个圈子里躲来躲去,现在怎么不继续呢?”
张狂只觉全身舒畅不已,识海中的念头个个发出欢快的声音,心中一股快意不停的扩大,隐隐约约,他感受到自己的修为突破在即,只需在此击杀罗丰,让心灵痛快,就能立即突破到三重灵识境。
“真是好事成双,因为有你的存在,我得到了四件法器,现在又能借你来突破境界,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张狂暗中催动枯竭邪眼,积蓄力量。
以他的修为,同时催动两件中品法器已是相当吃力,想操作三件更是超出极限,但如果只是发出一次攻击,那还是勉强能做到的,所以挑选时机就变得格外重要。
就在这时,罗丰在躲避飞剑的袭击中,不小踩中了先前被枯竭气击中,几近风化的地面,表面一层霎时粉碎成渣,令罗丰身形一晃,重心摇动。
“就是现在,请你好人做到底吧!”
张狂大喝一声,催动枯竭邪眼射出强烈的灰色光线,同时以阴癸剑封锁退路,如此,无论罗丰前进还是后退,都将遭受重伤。
然而,罗丰脸上没有出现慌张,冷静得就像是故意踩中凹陷的地面一样,双手往下一拍,浪涛劲力砸中地面,将粉碎的碎石沙砾震得飞飞扬扬,形成朦胧的白雾,彻底将自己笼罩住。
枯竭之气穿透白雾,看起来似乎击中了里面的人影,但人影过于模糊,让人不敢确定。
这时,阴癸剑****而入。
就见人影双手一拍,正中剑身,一刚一柔,两股对冲的内劲夹住阴癸剑。
张狂顿觉阴癸剑失去了控制,就像是沉在深海中,被重压推挤,剑刃旁的气流仿佛化成了沉重的水银,死死缠住剑身,不让逃脱。
他心头一惊,知晓情况出现了变化,但尚不及反应,就见罗丰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从沙雾中冲出,并准确的向着他所在位置冲过来。
张狂大惊失色:“不可能!为什么你不受音波影响?”
“因为我辩物,依赖的不是听音,而是听劲!”
罗丰呼喝一声,他刚才之所以动作迟钝,是因为受了乱心铃的精神攻击影响,噪音对他而言,根本无意义。
一正一逆,蕴育不同劲力的双掌盖下,周遭空气先是凝滞,随后在劲力影响下,化作涡旋气流,滚滚碾压。
张狂身前再度浮现出无常锁魂盾,将汹涌的涡旋劲力挡下。
“没用的!只要有这面盾器保护,你永远也伤不到我!不管你用什么阴谋诡计,这场决斗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
张狂像是被逼上绝路的逃犯,带着癫狂的语气呐喊着。
“那就将它毁掉吧,让你见识一下,谷峰主独创的破器秘术!”
罗丰故意高声大喊,随即催动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万屠元功,
万屠诛邪真气仿佛是闻到了食物香气的恶狼,又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骏马,狂野奔驰。
咔嚓!
无常锁魂盾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而且迅速扩大,转瞬间,已经变成了巨大的蛛网。
被术法禁锢在盾牌上的万千冤鬼,一个个挣脱束缚,飘散而出。
“给我——破!”
罗丰再催功,新力合并旧力,一鼓作气,将无常锁魂盾彻底破坏,使得躲藏在后面,一张充满恐惧的脸暴露出来。
“不——不要杀我,我向你求……”
罗丰懒得听他说话,欺身而入,双掌迭出,劲力如双龙出海。
这一回,不再是掌心周围的气流被吸引,而是身体周围的气流都被引动,拳劲笼罩张狂,不留躲避的空隙。
张狂全力运功双臂格挡,并试图催动枯竭邪眼偷袭,可又哪里挡得住。
汹涌掌劲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无穷无尽。
在这等劲力冲击下,张狂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催动法宝。
在撑过三波掌劲后,终究还是冲散架势,一道道汹涌的掌劲,直击张狂胸口,打入五脏六腑。
两条身影乍合即分,罗丰退了两步后,稳稳立在原地,张狂则如抛飞的沙包一样远远甩出,重重落在地上,瘫软成烂泥,他的内脏,已经被搅成一团。
主人毙命,失去了真气补充,浮空的三件法器纷纷掉落在地上,罗丰袖子一挥,将法器全部收入怀中。
这是属于他的战利品,立了生死决,败者的一切就归胜者所有。
见分出了生死,监管长老正要宣布这场比赛的胜负,就听罗丰道:“弟子尚有东西要收取。”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箓,这是最低品阶的符箓,召阴符。
是罗丰以器修法门突破阴阳境时,炼制的两种符箓之一,使用后,可以召唤出方圆百米内的死者魂魄。
真气催动符箓,启发术法效果,擂台上出现了带着迷茫神色的张狂的灵魂,以及那些从无常锁魂盾中逃出来的冤魂。
“请你好人做到底吧,成为我的宠物的食量。”
罗丰重复张狂说过的话,打了个响指,一条八丈长的鬼蚺出现在他背后,哪怕大半的身体盘在地上,抬起来的蛇身仍有三人高。
在这三个月里,经过鬼师的特意栽培,原先鬼蟒又成长了一倍,从蟒蛇进化成蚺蛇,周身黑气缭绕,凶恶狰狞,硕大的蛇头,能一口吞下一头水牛,蛇头两侧,还有六片仿佛鳃盖的鳞片。
罗丰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今天的点心,虽然味道不那么美味,去吧。”
鬼蚺张开血盆大口,鳃鳞怒张,喉咙里发出嗤嗤的破风声,对着张狂的灵魂一口咬了下去。
第25章 误导
“恭喜,你立威的目的达成了,瞧瞧这些人看你的目光吧,惊恐、害怕、畏惧,你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定是阿鼻地狱里,用尽各种酷刑惩罚罪魂的鬼王,还是最冷酷无情的那个。
不得不说,决斗最后你的言行,已经无限接近那些穷凶极恶的大魔头了,尤其是将对手的灵魂喂食鬼宠,简直是邪恶之极。”
通天古书呼呼笑道,透着十足的邪气,仿佛看到未来的大魔头正在冉冉升起。
罗丰转头四顾,身旁那些弟子一个个偏过脑袋,不敢与他的视线相交,更有胆小者,被他的目光扫到的时候,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就像是被地狱刮来的冷风吹到一般。
“这是好事,证明大家都是良心未泯,尚留一份底线。”
虽然玄冥谷隶属邪派,心狠手辣之辈比比皆是,可连灵魂也一并吞噬,即便是真传弟子中也很少有人这么做得这么绝,更遑论加入门派不到五年的外门弟子,绝对是极大的冲击。
但是,在门派刑律上,罗丰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生死决,胜者赢得败者的一切,自然也包括灵魂。
通天古书调侃道:“这么说来,你是没有底线喽!”
“我有原则,只要是遵守了原则,其他的都不重要。之前就说过了,我从来不是烂好人,无限的宽恕敌人,这是傻子和圣人才会做的事,张狂自寻死路,我当然要让他得偿所愿。
吞噬张狂的灵魂,除了威慑余众外,也是起到惑敌的效果,让他们以为鬼蚺就是我的魁奴,到时候他们若以此设局,我便召唤出真正的魁奴鬼师,作为奇兵。”
通天古书接话道:“你的用意恐怕不仅如此吧,在战斗结束后,你大咧咧的将从未派上用场的鬼蚺召唤出来,公开展示,也令那些人猜不到你的底牌究竟有多少,认为你对付张狂,仍是留有余力。
敌人心生忌惮后,想再度策划对付你,就得仔细打探情报,一来二去,你又能争得许多时间,而时间恰恰是当下的你最需要的。”
罗丰不置可否,向着门柱走去。
黄泉依旧是闭目养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方才的表现不值一提。
高柱丝毫不受影响,爽朗大笑着恭喜:“干得漂亮,就是该这么做,老虎不发威,人人当你是病猫,这下终于没人敢小瞧你了!”
罗丰欣慰的点点头,这两位的反应在他预料中,是最为放心的伙伴。
不过,其他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罗丰转过头,朝向李恒和孙小莲的所在。
这两位也跟其余弟子一样,畏缩的转移视线,故意装作不知。
罗丰心中叹了一口气,将一缕不起眼的奢望念头掐灭:“罢了,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有得必有失啊。”
就在他感慨得失的时候,在远方观战,本打算看一场圆满好戏的韩林,脸色难看得像吞了一只苍蝇,一双手紧握又松开,松开又紧握。
姚怜蓉察言观色,自然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静静站立到旁边,一言不发,收敛妩媚姿态。
安连海忙跪在地上,满头冷汗的请罪:“公子,小人以性命保证,对方绝对中了阴冥噬心掌,小人的的确确感知到,阴冥真气钻进了他的和经脉。”
韩林瞥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气言咽回去,按下怒气,冷静分析了一阵。
“不怪我,是我算错了一步。悬命峰的谷桐,因为太过低调,一直以来,我们都将他忽略了。”
姚怜蓉见韩林怒气缓解,连忙体贴的询问:“谷桐是谁,他很厉害吗?”
韩林脸色肃然:“何止厉害,当年他可是被评为首届第一的天才人物,尤其是一身福运深厚,每次外出试炼,总有奇遇能满载而归,不到四十岁晋级八重化神境,和同届的其他四人一起被誉为‘五邪子’。”
姚怜蓉掩口惊讶:“四十岁晋级八重化神境!能做到这一点,不说前无古人,至少也是屈指可数。不过,他被困悬命峰的诅咒,算是运势的报复吗?”
韩林撇了一眼,道:“悬命峰弄出了这么多怪事,上面却一直没有派人细究,你难道认为纯粹是巧合?宗内的人皆认为,谷桐是在为突破天人境做准备。有这么一位厉害人物教导,这个叫罗丰的小子有点本事,也在情理之中。”
姚怜蓉小心的问:“那我们,就这样饶过他?”
韩林面上闪过一丝狠意:“跟我韩林作对,还敢拂我面子的人,从没有一个能好过,哪怕他背后站着昔日的首席!他以为做出这些举动,就能威慑到我吗?哼,正好将计就计。”
他转头对安连海命令道:“去找百蛊真人,就说找到了上好的弃子,正合他的要求,可堪一用。”
忽而,韩林想到了一个主意,阴测测道:“对了,你可以先去找单剑通师兄,将罗丰的厉害之处介绍一遍,想来他为了自家的小姘头,会不吝啬帮上一把。”
“是!”安连海匆忙离开。
韩林望了一眼转生台的比斗,再也没了先前的兴致,扫兴的挥袖离开。
罗丰可不知道自己在破坏无常锁魂盾时,故意喊出来的一番话,成功误导了别人,但他依然满意。
得益于第一场的残忍表现,接下来的两名弟子,方途和吴晨都不敢与他比斗,遇上时就主动认输,哪怕明知受规矩限制,罗丰绝不敢下毒手。
毕竟,张狂已死,注定是这一组的垫底,也就意味着其他人不会受到惩罚。
没了压力,自然失去了动力。
所以,罗丰成了最轻松的一人,还有闲情去看别人的战况。
李恒与孙小莲毫无不意外的成了垫底,高柱倒是拼命,但也只争到第三,没能晋级。
这并不意外,众人加入玄冥谷时日太短了,根本比不得那些在门派中待了三四年的师兄师姐,身家雄厚。
哪怕从资质上看,停留外门弟子的时间越长,晋级内门弟子的希望越小。
能从小组比斗中脱颖而出的,基本都是二重阴阳境,这几乎是一道标准线。
当然,也有例外。
因为内年度考核的前几名,奖励颇为丰厚,所有有一些修为达到界限,明明可以突破第三重的外门弟子,故意压制境界,以谋求夺取奖励的资格。
黄泉和赵奉先都不出意料的晋级,尤其是前者,风头不亚于罗丰。
她的三场比赛,都只用了一招。
一枪搠出,不管对方是闪、是守、是攻,都没有悬念的被击败。
其中一名四年资历的师兄,还祭出了中品防御法器,仍是被一枪捅出个大窟窿,连人带器一起被扎成串。
比斗后,这位师兄嚎啕大哭,不是为胸口的伤,而是为损坏的法宝。
并非人人都像张狂一样“财大气粗”,普通的外门弟子,想要弄到一件中品法器,至少要付出两年的积蓄,这还是运气好,被分配到油水多的职务。
至此以后,其他弟子碰上黄泉,不乏直接认输者,不仅是觉得胜算渺茫,更是为自家法宝考虑。
看得出来,相比上次罗丰相遇时,黄泉的实力有了大幅提升,一点也不亚于罗丰的进步,已经远超出二重境的层次,甚至就算她在战斗中突然晋级三重境,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她的天赋资质,跟其他人明显不在一个级数,是只能仰望的高度。
进入淘汰赛后,罗丰那令人骂娘的霉运没有发作,遇上的对手实力平平无奇,偶尔有胆量向他发起打斗的,也难以逼出底牌,靠着正逆滔天掌和鬼蚺就能取胜。
想来,这是罗丰取代了张狂的位置的原因,这些待遇,原本应该归张狂享受,以人道盟的能耐,提前安排一下顺序,并非不可能。
只是他们显然没料到张狂会落败,计划一开始就出错了,导致一切都给罗丰做了嫁衣裳。
这般无惊无险,罗丰一路闯到了四强。
下一轮的对手,是一个名叫胡灵瑶的女子,同样是初届的外门弟子,长得玉立亭亭,虽然脸有风尘之色,但明眸皓齿,肤光如雪,是个引人注目的美娇娘。
她能闯到这里,实力是一部分,运气也占了相当大的一块,遇上的对手实力都偏弱,偶尔几个修为不差的,都隐隐有放水的迹象。
不少人对此心知肚明,但有些事情,藏在肚子里是一回事,说出来,就很容易得罪人。
剩余的两名四强,黄泉自是占了一个名额,她的成就毫无水分,晋级路上遇上许多三、年资历的师兄,皆被她一杆枪击败。
为此,甚至有人提出质疑,认为她手中的枪是超出法器层次的法宝,但在执法长老当众鉴定后,谣言自破。
另一名四强也是如此,他是唯一的“老前辈”,同样是一路杀出来,战绩彪悍,不像罗丰跟胡灵瑶般有运气作祟,赵奉先就是在八强时败在他手上。
第26章 劫持种蛊虫
外门弟子的比斗,决出胜负极快,通常不会超过一炷香时间,而且胜负优势非常明显,如罗丰与张狂般战得跌宕起伏的,少之又少。
因此直到胜出四强,仍只过去半日,正值晌午。
执法长老对外门弟子间低水准的战斗,本就没什么兴致,便宣布先行休息,等到下午再继续进行。
罗丰同高柱一起,向锻器坊的地下街市走去,依着他的成绩,却是要请客。
“罗兄弟你可真是厉害,不显山不露水,就夺了前四,真叫人吃惊,你是怎么修炼的?”
这种问题关乎个人秘密,寻常人有所顾忌,哪怕想知道也只会旁敲侧击,而不会这般开门见山,也只有高柱的一根筋,才问得出来。
“机缘巧合,外出试炼时出手救了一人,得了馈赠……”
罗丰正要有选择的将自己的经历叙述一遍,忽见天外一道黑光疾驰而来,落在两人面前,现出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
老人开口问:“你俩谁是罗丰?”
罗丰忙拱手道:“不知前辈找晚辈何事?”
老人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精气内敛,潜力深藏,经脉又极具韧性,单剑通这小子倒是没晃点老夫。”
罗丰正要询问,却见老人袖子一挥,将他整个人收入其中,意识顿陷黑暗。
随即,老人化光离开,留下一脸迷惑,完全搞不清状况的高柱。
不知过了多久,罗丰从昏迷中悠悠醒来。
“不错,你是这批人里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
昏迷前看见的那名老人,面带阴冷的说道。
罗丰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还有其他陷入昏迷的弟子。
这时又听老人道:“不要问我问题,仔细想想,我已经将该知道的事情传入你们的识海中了。”
罗丰忙集中意识,开始回想,果然在识海中多出了一部分陌生的内容。
老人名为百蛊真人,是六道宗的天人境长老,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却受阻于禁制,难以进入探查,偏偏布置者的实力远高过他,想要以水磨工夫强行破解,至少要三百年的光阴。
但这也反向证明,遗迹中的宝物必然十分珍贵,更令百蛊真人难以舍弃。
终于,经过数年的探查,他发现遗迹并非无限制的禁制外人进入,只是在境界上设置了一道上限门槛,凡是达到三重境,催发出灵识的修士皆不能入内。
自此以后,百蛊真人组织了十五次低阶弟子入内探索,但每一次都无人解除禁制或脱险,这一回是第十六次。
不过,百蛊真人也并非一味要他们去送死,经历了这么多次失败,他也总结出不少经验,比如在弟子体内种入赤蚕蛊,强化体质,让他们能发挥出相当于五重无漏境的实力。
诚然,赤蚕蛊只能像符箓一样外在加持修为,并不能真正提升境界,实际上能发挥出的战力远远低于真正的五重境修士,但至少让弟子增加了不少保命的机会。
“另外,赤蚕蛊也能起到监视的作用。”
罗丰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他以幽冥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果然发现了一头圆肥的蛊虫蜷缩在丹田处。
过了一炷香后,其他的十数名弟子或早或迟的从昏迷中醒来,一脸迷茫之色,但一个个都识相的没有大呼小叫——那些遇事则惊的弟子,早在入门试炼时就被剔除了。
罗丰见百蛊真人没有再开口的欲望,于是就代劳,将那番提示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在得知自己沦为探测凶险的弃子后,每一名弟子脸色都变得凝重,惴惴不安,但都敢怒不敢言——那些不辨敌我强弱,随时敢怒敢言的弟子,也早在入门试炼时就被剔除了。
见所有弟子都醒来后,百蛊真人开口道:“全都进去吧。”
一挥袖子,所有人被真气裹住,强行送入白色迷雾遮掩的山谷中。
须臾后,一名身着白衣,头盘发髻的男子缓缓来到百蛊真人旁,戏谑道:“手段还是如此粗暴,该说不愧是邪宗么,居然强迫弟子去送死。”
百蛊真人没好气道:“彼此彼此,我用武力强迫,你用言辞欺骗,目的都是相同,大家半斤八两。”
白衣男子笑道:“这可不一样,贵派弟子是受胁于你的威势,不情不愿的进入,而我派弟子,则是为了铲除邪恶,弘扬正义,怀着为门派牺牲的伟大情操,自愿进入的。”
百蛊真人讥讽道:“是啊,他们一定不知道,为门派是假,牺牲却是真,你我的差别,就是伪君子与真小人的差别。”
“错了,是动脑子与不动脑子的差别。”
百蛊真人哼了一声,不再理睬。
罗丰被真气强迫送入后不久,感受到推送的力量消散,身体开始下沉,连忙一掌拍下,确定高度,再使千斤坠稳稳落地。
通天古书唉声叹气:“你的运气可真糟糕,才下山半日,就被抓住当探雷的卒子。”
罗丰摇头道:“百蛊真人曾喊出我的名字,证明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暗中算计,推波助澜。”
“如果你不下山,有那位神秘的峰主坐镇,他势必不敢上悬命峰抓你,这种事本就拿不上台面。”
“归根结底,是我修为太低,若成了六道宗的真传弟子,不管谁想动我,都需掂量一二。弱者需自强,而不是靠求饶来躲避灾劫。”
罗丰仍坚持将一切归结到自身上。
“不提这些,我现在身处上古遗迹的禁制中,随时会遇上危险,再大的屈辱,也只有活命出去才能发泄,看起来所有人都被分散到不同的位置。”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阴鬼飞扑而来,吸走周围的温度。
罗丰简单一掌拍出,没有运用正逆滔天掌的劲力,对付没有实体的鬼物,再精妙的掌力都毫无意义,不过蕴含的幽冥真气,轻易就将阴鬼击得魂飞魄散。
但阴鬼临死前的一声惨叫,却像是黑夜里的火光,将隐藏在树丛里的野兽全部吸引过来。
成千上万的阴鬼涌动,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令人感觉如堕冰窖,阴森恐怖的气息如瘟疫般蔓延开。
若是三个月前的罗丰,碰上这一幕只有逃之夭夭的份,但现在则截然不同。
“送上门的食物,怎能轻易放过?”
他捏诀召唤,无端聚拢的阴风在身后怒嚎,一条十丈长的鬼蚺森然现身,而在硕大的蛇头顶部,站着一名身形伛偻,枯槁干瘦的鬼师。
等阶上的压迫,令诸多阴鬼产生了来自本源的恐惧,尤其是鬼蚺一对幽绿如宝石的蛇瞳,每每闪烁间,就能让被盯上的一大片阴鬼像青蛙般瑟瑟发抖。
鬼师见到诸多的“食物”,也快意的发出了漏气的阴笑声,指挥着坐骑,发起了惨无鬼道的捕猎。
不需要任何技巧,鬼蚺只是张口吸气,就能将大批的阴鬼吞入腹中,消化成自身的一部分。
鬼师则催动术法,射出一道道黑光,这些黑光在击中地面后,会散成幽暗光环,凡是的被光环圈中的阴鬼,就会被摄取到他手中的法器里。
这件法器名为万鬼幡,名气虽具气势,但其实就是个能储存阴鬼的下品法器,而且阴鬼没有实体,连拓展空间的灵纹都不需要。
有这两位专业人士捉鬼,罗丰什么事都不用做,只消站在一边旁观。
很快,面对两名无可抵挡的天敌,鬼群的士气动摇,产生了溃败的迹象。
罗丰见状,犹豫着是不是要约束两名手下,放点水,以免食物惊逃,失去壮大的机会。
这时,远方传来了一声威严的怒吼,所有恐慌的阴鬼镇定下来,甚至排列出简陋的阵型,聚合力量,形成阴气护罩,抵挡鬼蚺和鬼师的攻击。
“是鬼将!”
罗丰眉头一挑,向声音传播来的方向,将感知蔓延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气息远远强于其他阴鬼的存在。
以修士的境界划分,鬼将至少是五重境。
紧跟着,有领袖指挥的效果就体现出来,所有阴魂一分为二,一部分缠住鬼蚺和鬼师,使用阴气护罩抵挡摄取,另一部分则向着罗丰突袭。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名指挥的鬼将居然还懂兵法韬略,有意思。”
虽然鬼将身前极可能是那些军中将帅,但沦陷为阴鬼后,大多失去了记忆,只残留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显然,这名鬼将残留的记忆片段恰好跟兵法相关。
用武道对付数量众多的鬼群是最下乘的手段,罗丰拿出一叠灵符,这些都是他修炼器修法门时,作为练习的对象,大量炼制的日昽符。
拿出一张符箓,真气一催,霎时爆发出刺眼夺目的光芒。
所有的阴鬼凄声哀嚎,身体表面像是被剧毒腐蚀般,发出嗤嗤的声音,焚化出一缕缕黑烟。
作为最低阶的九品符箓,日昽符仅仅对冥间生物起效,寻常人遇上,会暂时被夺走视觉,而稍有本领的武修,运转真气保护双眼,就能不受影响。
但就是这么作用单一、效果薄弱的低阶符箓,此时却起到了等同玄级武学的威能,让数千阴鬼陷入恐慌中,再也不能维持阵型,如同炸营的军队。
后方的鬼将虽然大声怒喝,全力控制鬼军,但哪里控制得住。
罗丰抓住空隙,全速奔驰,直取鬼将,正是相同的计策——擒贼擒王!
第27章 收服鬼军
鬼将的外貌恰如其名,身上穿着黝黑厚实的盔甲,手持幽冥大刀,煞气冲天,一点也不逊色那些身经百战的悍将,尤其是威武的吞金兽盔下,透出两道刺穿黑暗的幽绿光芒,令观者心惊胆颤。
罗丰指尖一弹,射出一张日昽符,于半途中激发,迸发出灼灼光芒,先声夺人。
然而,缠绕在鬼将体表的阴煞之气,将阳灼光芒尽数阻挡在外,保护它不受影响。
暗光闪烁,一道幽冥刀罡森然斩出。
罗丰虽有准备,在预判下提前闪躲,仍是慢了半拍,肩膀被锋利的刀罡撕裂出一道可怖的豁口,鲜血飞溅。
“糟糕,我的修为与对方相差太多了!”
他心下大惊,连忙激发潜藏在丹田中的赤蚕蛊。
那肥圆的蛊虫如痉挛般弹动,释放出强大的精元,充斥人体的四肢五骸。
罗丰顿觉身体好似膨胀一般,拥有无穷力气,六感更是前所未有的敏锐,仿佛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
这时,他的瞳孔猛地扩大,却是看见一片锋利的刀尖直劈面门,距离不到三寸,阴森的锐气刮得他脸面发疼。
罗丰仰面折腰,使一招铁板桥,堪堪擦着脸皮躲了过去,他连忙挥手击出一道劈空掌,将攻击落空的鬼将震飞。
罗丰心中一阵后怕,若非及时将自身修为提升到五重境,只怕刚才那一刀,就已经身首分离,而且很可能到死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大意了,几番轻松解决敌手,让我生出了骄纵的心态,明知对手有五重境的修为,仍想着凭借自身实力较量一番,这样的心态已不是自信,而是自负。”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让罗丰自省失误。
也许是生死间的逼迫,豁然间,他竟是生出了几许明悟,灵台前所未有的澄净。
隐隐约约的,好像触摸到了什么,只是隔了薄薄的一层膜,稍稍用点力气就能捅破。
然而,鬼将的再度出手,打断了他的领悟。
刀芒如镜,刀气如狱。
幽冥鬼刀带着呜呜吹响的阴风迎面斩来,刀招中夹杂着幻术,竟有乱人心志的效果。
但此刻罗丰的情绪已然平静,即便领悟被打断,身心仍处在最佳的状态,只见他左掌一收一吐,雄沛掌劲如怒潮当头拍去。
阴风乍然熄灭,幽冥鬼刀仿佛被无数蜘蛛网黏住,难以寸进。
鬼将的碧绿双瞳闪烁,先是抽刀后退,随即张开空洞的嘴巴,一声怒吼,竟吐出一匹骏马阴魂。
鬼将翻身骑上,人借马力,奔驰而出,同时左手拿出一面黑色小旗,向前一挥,数百枝阴气凝聚的弩箭破空攒射,如大雨倾泻。
罗丰不慌不忙,仍有开口评价的空余:“鬼物的灵智终究泛泛,鬼魂都是靠飘的,失去了实体,四条腿并不比两条腿更快,有马也并不比无马更有冲击力。”
他运掌往前一拍,一正一反两股气劲对冲,形成气流漩涡,将所有的阴气弩箭都绞断成碎末。
随后双手一拢,如捧玉杯,霎时气流漩涡扩大,将鬼将连人带马一起困住,如置泥沼之中,难以移动。
鬼将拼命挣扎着,全身散发出狂暴的死气,眼看就要挣脱。
罗丰祭出乱心铃——这是他唯一能使用的法器——震荡出动摇心神的铃声,这类精神攻击对鬼魂类的纯精神体有着奇效,很快就让鬼将重新陷入束缚中,难以集中力量挣脱。
抓住机会,罗丰全力鼓荡起功体,头发无风自动,轻轻的飘扬起来,沉寂的幽冥真气在催动下,就好像是大河奔腾,海潮狂啸一般,越行越快。
双手一捧,四周的空气蜂拥聚集,好似平地刮起了飓风,并在刹那间收敛,凝结成一团内部高速切割的气流团,更附着着丝丝幽冥气息,
罗丰双掌向前一推,伴随着炮弹发射的轰鸣声,气流团呼啸奔驰,正中即将脱困的鬼将,内部混乱的气流顿时爆发。
千百道空气刃四散开,仿佛一头巨兽张开了嘴巴,要吞噬毁灭一切。
阵阵破空声响,每一道空气刃都不亚于利器切割,溅射在地面上,就会砍出深深的一道沟壑。
鬼将身上严丝合缝的黝黑盔甲被击得支离破碎,全身受伤惨重,躺在地上难以动弹,散发出腐臭的气息。
它的修为虽有五阶,理论上相当于修士五重境,但终究有许多的弱点,比如灵智低下,战斗中不懂得转变;比如没有武技,仅凭本能战斗;比如没有法宝,连手中的幽冥鬼刀都是以阴气凝聚而成。
因此,同阶的战斗,鬼物或妖兽等往往比不得神通迭出的人类修士。
罗丰长长呼出一口气,运气调息,让赤蚕蛊回归平静,而充斥在四肢五骸中的精元也跟着回缩,令他体会到大起大落的感觉。
虽知这些都是外力,非是自身修为,可感受着力量如退潮般消失,罗丰仍生出几许失落,好一阵后,才调节好情绪。
“力量虽好,却不是自己的,过分沉迷,有害无益。何况,区区五重境罢了,靠自己的努力,很快也能达到,没必要舍不得。”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重伤的鬼将身上,这位凶悍的家伙经过一阵休息后,吸收掉周遭的阴气,居然有了挣扎的力气。
也是罗丰手下留情,如果他先前运用的不是幽冥真气,而是万屠元功,现在恐怕就已经魂飞魄散。
当然,这么做就浪费了,一名懂得排兵布阵的鬼将可是珍贵的人才,收复后将成为极大的助力。
在以心念通知后,鬼师迅速过来,施展御鬼诀,经过一番折腾后,将鬼将收服为手下。
只是御鬼诀不同于驭魁诀,后者容许魁奴的修为超出驭主,甚至驭主能借此得到补助,提升神元,但前者就不允许,一旦鬼奴的修为凌驾于御主,就有极大可能会叛变,挣脱契约的束缚。
这是精英战术与兵海战术的差异。
鬼师目前的实力只有三阶,一旦让鬼将醒过来,遭到叛变的可能在九成以上。
幸运的是,如今身处的环境,有着大量的阴鬼,若是尽数吞噬,绝对能提升到四阶,之后再找到其他厉害的鬼物进食,未必不能突破到五阶。
失去了统帅,剩下的阴鬼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在罗丰指挥下,鬼师与鬼蚺用了三天时间,尽数收服。
除去在前期被鬼蚺吞噬掉的倒霉鬼,剩下被收入万鬼幡的,共有七千多,但这点远远不足以让鬼师连升两级。
鬼道生物的上下级,实力差距是非常大的,百倍差距都不算过分,何况还有吸收过程中的损耗,往往吞噬掉一个后,真正吸收到的修为不足原体两成。
因此,一般情况下,单纯论战力增加的效率,将鬼物收为手下,要比吞噬掉来增强某一个手下更好。
特殊情况,则是像罗丰这样,收到了强力的手下,却因为御主修为不足,难以控制,不得不进行提升。
“这片区域已经净空,但是看起来,想要破开禁制,仍是任重而道远啊。”
罗丰环顾四周,原本属于鬼将的领地,已经恢复了宁静,不再有阴鬼肆虐,然而在稍远的地方,仍是弥漫着灰色的雾气,氤氲着鬼道生物独有的阴森氛围。
但是这些灰色雾气都非常有自律性,不会侵入这片净空的领域,显得泾渭分明。
通天古书道:“大概是跟自然界的情况一样,强大的妖兽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禁止其他竞争者的入侵。
这处遗迹的禁制既然连天人强者都束手无策,有眼下的规模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破解禁制最有效的方法,乃是取走镇压阵眼的核心法宝,倒也没必要非得从外围一层层围剿进去,想避开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罗丰沉吟片刻,摇头道:“此处难得聚集着如此多的阴鬼,错过未免可惜,也许对其他修士来说是危险地带,但在鬼道修士眼中,却是宝地,正好以战养战,拖上一些时日也不算什么。反正,我已经做好长期呆在这里的准备。”
通天古书不解的问:“为何如此打算?”
“因为出去就是死。”
罗丰一脸平静的说着,就像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从百蛊真人的所作所为分析,他并没有将此处遗迹的消息告诉门派,而是选择私下隐藏,独自探索,所以为了保证秘密不会曝光,他必然不会留人活口。我怀疑,种植在我们这群探路弟子体内的蛊虫,同时兼具灭口的作用。”
通天古书担忧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修炼,直到晋级天人,有自保之力后再出去吧?”
“有一些想法,但需要时机……暂时搁置吧,再长远的计划,也得从眼前的事情开始做。眼下首要任务,就是将此处的鬼物全数净空,如此既能破解禁制,又能增强实力,可谓一举两得。”
罗丰望了望四周雾霭沉沉的天空,指挥在两天里收获颇丰的鬼师,以及吃得畅快淋漓的鬼蚺,开始了大扫荡行动。
第28章 双瞳异状
荒芜的阴森鬼地,头戴凤翅盔,手持铜槊的鬼将,指挥着手下围攻闯入领地的侵略者。
感应到敌人的强大,它的命火散发出凝重的气息。
天外忽有一道剑光飞驰而来,直刺面门。
鬼将双目中的幽绿光芒闪烁,上撩铜槊,似轻实重,将剑光荡开。
它尚未来得及探查偷袭者,又有一道黑光从背后凭空射出,这道黑光似乎天生克制鬼物,带有奴役之效,令它的命火产生空前的危机感。
鬼将来不及转身,便顺势撩起铜槊,绕过头顶,反向斩中黑光,将其扑灭,同时凝动槊杆,射出锋锐的劲气,击向黑光出现的位置。
但是,毫无反应,劲气落空。
被荡开的剑光又重新转回,当头斩落。
鬼将虽然及时以铜槊抵挡,仍被斩中凤翅盔的半片鳞甲。
愤怒的情绪从命火中腾起,鬼将仰天发出无声的怒吼,一种诡异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开,遭到波及的阴鬼纷纷化作雾气湮灭。
猛然间,鬼将挺槊朝着一处无人的位置扫去,并击中了实物,只见一道伛偻的身影被拍飞,并在半途现形。
“叽叽叽叽……”
相貌猥琐的鬼师发出诡笑,反手射出御鬼诀的黑光,同时又操控阴癸剑从侧旁偷袭。
鬼将双瞳中的绿光大亮,缠绕在身体上的阴冥死气爆发,如山崩海啸般将黑光和阴癸剑挡住,又化作铺天盖地的无形气势朝鬼师挤压过来。
眼见鬼师即将中招,它却毫不慌张,有恃无恐的站在原地持续诡笑,
半空中,忽然射下一道灰色光线,朝着鬼将的后脑勺击去。
鬼将似有感应,正要腾挪躲避,却听到一阵直指灵魂的铜铃声,扰乱心神,命火也为之摇曳晃动。
它的行动慢了一拍,就被枯竭之光击中,魂体震荡,竟有涣散的迹象,连忙催功稳住。
此时,一道雄浑掌力破空袭来,带着幽冥气息。
鬼将虽然察觉,奈何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击中,护体冥气破灭,被当场镇压。
“叽叽叽叽……”
鬼师宛如小人得意,趾高气昂的踩在鬼将的凤翅盔上,念动法咒,吸收对方的魂力。
鬼将虽然奋力挣扎,但罗丰以赤蚕蛊的神力死死压住它,令它难以翻身,最后被吸得一点不剩,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已经是第四头鬼将,照理应该能突破了。”罗丰看着尚处在运功状态的鬼师思考道。
如鬼蚺那样吞噬比远自己弱小的存在,并不需要特意运功消化,但若吞噬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就必须有这么一个吸收转化的过程。
随着吸收,鬼师身上的冥气越来越浓重,最终触碰到了某个临界点,再难提升。
但是在停滞片刻后,宛如大坝决堤一般,冥气猛然冲破了拦截,进入到新的领域,气势节节攀升。
鬼师的外形也起了变化,个子被拉长六寸,不再是小矮子,并披上了一件斗篷,将身体裹住,面部也微微有了调整,不再是大众化的鬼脸,而是带有人脸的痕迹,只是并不明显。
通天古书道:“鬼物的晋级远比修士容易,只要修为积累足够,便能破开瓶颈,至少肉身境的时候都是这样,相应的,它们的实力往往比不得同阶的修士。”
罗丰闭目感受着对方反馈来的讯息:“又恢复了些许记忆,另外还领悟了一项天赋神通‘重铸尸身’,能够利用尸体,给鬼物炼制容纳灵魂的身体。”
鬼魂随着境界提升,可以恢复生前的记忆,甚至在成就天人后,能从六道轮回中取回过往,从而跟鬼道修士别无二致。
通天古书笑道:“又是辅助类法术,加上先前的‘雾隐术’‘召阴诀’‘吸阴法’和‘迷魂术’,可见这厮生前必定是个阴险胆小,擅长暗箭偷袭的卑鄙小人。”
罗丰望着鬼师沉默不语,陷入思考。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鬼师既然能晋级,是不是意味着这类契印鬼奴,可以不受禁制的限制,若是如此,百蛊真人完全可以找到强大的鬼奴替代我们这些探阵的弃子。”
通天古书沉寂了一会,思索道:“这里禁制限定进入者修为不能有三重境,而三重境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灵识,也许这道禁制能屏蔽灵识,如此一来,他虽然能让高阶的鬼奴进入,却无法进行遥控指挥,光凭本能行事的鬼物,又怎么可能去破解禁制?”
罗丰点头赞同:“这么解释最为合理,再顺着思路想,或许百蛊真人并不能通过赤蚕蛊的联系,观察到我的行动,我在遗迹里做什么,他一无所知,只有在我离开遗迹后,才能恢复感应。”
通天古书有些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你若不想出去后就被杀人灭口,必须在离开遗迹前,将赤蚕蛊清除。”
“赤蚕蛊虽然不属毒、秽、恶,却属于邪物,如果用万屠元功清剿,应该能消灭,只是需要冒一定的危险,毕竟战斗的地方是我的丹田,而且赤蚕蛊的修为尚在我这位饲主之上,只有发挥万屠元功的诛邪效果才有胜算。”
“等一下,”通天古书忽然想到一点,“那个老头似乎知道你的名字,若是听到你安然回转门派的消息,又岂会无动于衷?”
“有几种方法可以避免追杀,下策是藏在悬命峰,安安静静过上数年,百蛊真人见我没有传出消息,必然明白我要传达的意思,他心胸宽大点也许就放过我这只小虾米;
中策是彻底解开遗迹的禁制,让百蛊真人将宝物全部收入囊中,如此一来,遗迹的消息是否传出去也就变得无关紧要;
至于上策,需要时机,还有一点点运气……”
听到罗丰的策略,通天古书正要拿他的运气揶揄一番,忽见罗丰面上连续闪过惊讶、喜悦、迷惑等表情,偏偏周围并无异状发生,好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眼睛……好像能看见东西了,虽然仍旧有点模糊。”
罗丰环顾四周,又是惊喜又是兴奋,就像是初次睁开眼睛,看见世界的婴儿一样。
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这份雀跃,他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变化?我并没有碰上任何奇遇,要说这几日与以往的不同……我没有给眼睛擦药!”
本来是下山参加年度考核,考虑到只需一昼光阴,晚上就能回悬命峰,罗丰便没有将药匣带在身上,不想半路被百蛊真人劫走,扔进这处遗迹中。
到今日为止,算起来已经过了十天,他一次也不曾用药膏涂抹双眼。
罗丰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只是,另一个更大的疑问跃上心头。
“这么一来,岂不意味着,这份药膏的真实作用,并不是治疗我的双眼,甚至恰好相反,是维持我近乎失明的状态……老爷子嘱咐我每日涂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各种猜测纷纷闪过,却是难以做出判断。
通天古书建议道:“十有八九,是你的双眼另有玄妙,不知道你看见的风景有什么异状?”
“似乎只是变得更为清晰而已,与我以触感认知的世界并无差别……唔,我头顶上悬挂着一朵拳头大的云彩,这是我构想的外界景物中不曾有的存在。”
通天古书琢磨道:“这个位置的云,应该是你的气运结成的彩云,如此说来,你的眼睛应当是望气灵瞳?”
可他随即又自我否定:“不应该啊,望气灵瞳的持有者仅仅是比别人多出这么一项神通异能,双眼其实与常人无异,不该是你这样的白眼无睛。
何况,望气灵瞳在诸多天赋异瞳中属于末流,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遭到窥觊,没必要遮遮掩掩。”
罗丰在思索无果后,放弃道:“不想了,老爷子曾留给我一封信,想来里面会有解释,但我既然答应未成就天人以前不去拆看,那就应该照做,等出去后,继续涂抹膏药便是。”
他甩手将三件从张狂处得来的中品法器扔给鬼师,这位在法宝运用上可比他顺溜多了,从自悟的法术上看,是典型的器修路子。
罗丰目前倚仗的仍是正逆滔天掌和万屠元功,乃是武修的路子,对战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无法分出多余的心神来操控法宝,何况他也曾试验过,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接下来,还剩下三处鬼将地盘,须得一一降服,这回要让鬼蚺吃个痛快。”
那边的鬼蚺听懂了话意,欢畅的张开大嘴,发出漏气的嘶吼声。
第29章 气运的差距
阴气密布的战场上,两大鬼将正在激烈的厮杀,彼此展现出精湛的武艺。
就在双方战至关键时刻,一道隐藏已久的剑光从角落中乍现,刺向其中一名鬼将。
被偷袭的鬼将大吼一声,激发冥气护体,拼着被对手斩上一刀,硬是挡住了飞剑。
可就在它气息回落的瞬间,一串直击魂魄的铃音响动,令它身体为之僵硬,更糟糕的是,一道灰色的光线趁隙而入,正中脑门。
霎时,鬼将气息衰竭,命火紊乱,散发的气势更是出现明显的回落。
一条丈粗的巨蛇从它脚下破土而出,将它一口吞下,这条巨蛇有着两颗脑袋。
很快,双头巨蛇全身开始颤抖,竭力与肚子中不甘被镇压的鬼将进行搏斗,双方的境界差距,令它难以在短时间内取得决定性优势。
“叽叽叽叽……”
鬼师带着诡笑声,解除隐身状态,然后对准巨蛇的腹部,念动咒语,一阵黑光顺势进入蛇腹。
片刻后,巨蛇的腹部停止颤抖,但全身散发出更加深邃的黑色光芒。
等到一切平静后,巨蛇的身体又大了一圈,而且多出了一颗脑袋,三颗硕大的蛇头耀武扬威的摆动。
“三板斧”屡试不爽的鬼师呼喝了一声,发出了怪异的声音,三头巨蛇连忙伏下脑袋,让鬼师踩在头顶后,才缓缓挺起身来。
身材削瘦的鬼师享受着居高临下的视觉,指挥三头巨蛇捕获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的阴鬼群,它似乎想效仿天子出游,巡视自己的领地,偏偏一身猥琐的气质遮掩不住,怎么看都充斥着小人得志,痞子当道的洋洋得意。
罗丰看着这一幕,道:“每晋级一阶,就会多出一颗脑袋,看来它觉醒的是太古异种九头蛇的血统,而非天龙。”
鬼蛇的衍变进阶与生前相同,如同蛇妖,一般都是两条修行路:增加脑袋的九头蛇,以及不断蜕变的天龙。
此外,还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觉醒上古妖圣血脉,进化成半蛇半人的存在。
这半个月来,罗丰的收获颇丰,虽然自身修为并没有太大提高,但综合战力却是直线狂飙,毕竟就算是在玄冥谷附近的聚阴之地,也不会出现如此高密度的鬼群,何况还会遇上同门的竞争,远比不上现在捕获得如此快活。
鬼师和鬼蛇双双晋级五阶不提,还收服了一名懂兵法指挥的鬼将,以及约莫五万的阴鬼大军。
等到鬼师将最后一批阴鬼摄入万鬼幡后,所有的区域尽皆净化,弥漫在天空中的灰色迷雾终于散去。
冥冥中似有某种东西被触发,又好像某道屏障被打破,令通天古书咦了一声,看出些许端倪。
罗丰正欲询问,忽然瞥见远处的天空中飘着不自然的两点,运转真气在双目,增强视力,仔细观察后,确定那是两朵气运凝结的云彩。
“看来,还有其他同门活着,离得这么远都能看见,这两人的气运倒是丰厚,值得一救。”
罗丰将三头鬼蛇召唤回来,并令鬼师进入隐形状态,然后向着气运所在的位置跑去。
在靠近后,他发现这边的区域虽然没有鬼物,但相应的,到处是凶猛的妖兽。
苍背狼、撕风狈、血涛虎、卷烟黑熊……
在最核心处,一头如风车般大小的长牙野猪,正撵追着两名修士。
这头野猪甚是凶悍,距离数千米,罗丰仍能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戾气,而且和鬼将一样,有着五阶的修为,背上的毛发坚硬如钢矛,两名修士的飞剑斩在它背上,居然只能溅起几朵火花。
“不同区域,有着不同种类的怪物,正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罗丰命令鬼师展开万鬼幡,召唤出浩浩鬼军,对妖兽发起进攻。
对一名修士来说,同阶的阴鬼要比妖兽来得简单,只需针对弱点,准备一些阳属法宝或符箓,就能轻松歼灭。
但是同阶的阴鬼与妖兽相争,却是前者更有优势。
因为妖兽不像人类修士般拥有多样的手段,它们往往依仗强壮的身体进攻,而这种攻击对于没有实体的阴鬼,根本不痛不痒。
只有偶尔几头觉醒了法术类天赋神通的妖兽,才能对阴鬼造成伤害,可面对五万鬼军,这点数量不过是杯水车薪。
霎时,宛如一把锋利的菜刀剁向肥肉,鬼军势如破竹的杀入妖兽群中,所过之处,满地是被吸干了精血阳气的尸体。
阴鬼们不知多少年没有吃到如此丰盛的大餐,一个个战力飙升,发出欣喜若狂的鬼嚎,扑向一头头身强体壮的妖兽,一躺一大片,如蝗群袭田,灾殃遍地。
妖兽的纪律性比阴鬼还差,加上野猪王不懂得军阵指挥,两军相碰后没多久,便呈现溃败之势,到处是鼠窜狼奔,望风而逃。
鬼师发出得意的诡笑,却是连对方的魂魄都不放过,运使召阴诀,将这些妖兽魂魄也收入万鬼幡中,以冥气温养成阴鬼。
这番动静,自然吸引了野猪王的注意,立马抛下被撵得四处乱套,却一次次幸运躲过追击的两头小猎物,转而冲向不受规矩,闯入它的地盘的侵略者。
面对这头庞然大物,早已积累了丰富经验的鬼师丝毫不惧,依旧拿出熟练三板斧——自己隐形,召唤出两位小弟,让三头鬼蛇钻入地底,再由鬼将正面厮杀。
智蒙不高的野猪王毫无意外的中计,它先是被骁勇的鬼将吸引了注意力,在战斗至高潮时,遭到阴癸剑偷袭,它利用坚韧的毛皮挡下飞剑后,又被铜铃声动摇心神,随即就迎头中了枯竭之气的袭击,全身酸软无力,精气衰退。
这时,蓄谋已久的三头鬼蛇破土钻出,啃食血肉,吞噬精气,痛得野猪王嗷嗷大叫,满地打滚。
两头庞然大物的争斗,引得大地颤动不已,野猪王终究是带有伤势,渐渐落了下风,三头鬼蛇却是得到精气补给,越战越勇。
直到败局已定,鬼师才施施然的撤掉隐身,施展术法落井下石,享受战利品。
通天古书忍不住道:“虽然见过许多次了,我仍是要说,你的手下太不要脸了。”
可不么,论境界三鬼与野猪王同为五阶,但它们不仅以多欺少,还要埋伏偷袭,法宝暗算,丝毫没有身为高手的觉悟。
对此,罗丰淡淡道:“能赢就好。”
他向着脱离险境的两人走去,自报家门:“两位无恙乎?在下是玄冥谷的罗丰。”
两人中娇小的少女面露喜色,感激道:“原来是同宗师兄弟,苍天幸甚,我是后土谷的方月仪,多谢救命之恩。”
另一名高大的男人同样感激道:“我是后土谷的方星熊,多谢罗师兄出手相救,我们姐弟俩已经被这头野猪追了三天三夜。”
姐弟?
罗丰仔细比较两人,方星熊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相貌威武,比他足足高出一个头,而方月仪生得娇小可人,如同十二三岁的邻家少女,又好似未绽放的花苞,个子只到罗丰的肩膀。
你俩不是兄妹吗?
罗丰总算是忍住没有问出口,若非两人眉宇间有那么几份相似,以及同样姓方,只怕都要怀疑两人其实是结拜姐弟。
不过,相比辈分和相貌上的巨大差距,还有另一件事令罗丰十分在意。
他抬头望向两人的头顶,上面飘着两朵彩云。
每一朵,足有池塘那么大!
罗丰再仰头看了看,飘浮在自己头顶,约莫拳头大小的彩云。
“……我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蚍蜉撼大树。”他幽幽叹道,“生而不公,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现实果然残忍。”
第30章 方家姐弟
数以千计的妖兽尸骸被收集起来,堆成一座尸山,流出的污血聚成小溪,在地上勾画出纵横交错的地图,这番情景被常人看上一眼,怕是要做一生的噩梦。
鬼师带着一脸大丰收的欢喜表情,催动“重铸尸身”的咒诀,将妖兽的尸体重新塑造成人形。
万鬼幡中的群鬼蜂拥而出,纷纷挑选适合的肉身,当做保护的甲壳,寄生进去。
因僧多粥少,一些实力弱小的阴鬼都没能占到位置。
拥有尸体作为媒介后,群鬼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能吸取敌人的精血精气,更可以像僵尸一样进行肉体上的伤害。
而且,这些妖兽肉体十分强悍,不逊色同阶的武道修士,哪怕流干了精血,也保留下原体至少一半的战力。
拥有寄体的阴鬼,又被称之为尸鬼,它们不仅兼具肉搏和术法神通,而且身体对它们来说只是一层皮甲,遇上致命危险时可以舍弃,而不像僵尸那样,失去身体就会死亡。
利用完全部的妖兽尸体,给一部分阴鬼塑造尸身后,鬼师又来到野猪王的尸体前,这一次要给自家麾下第一打手塑造尸身,因此分外卖力。
小山一般大的尸体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掌控,不停揉搓着,先是滚成肉球,然后被重新塑形,如同一块橡皮泥,在尽量不粉碎原有骨骼,仅仅进行调整的情况下,最终被搓成三颗头颅的巨蛇模样。
只是脑袋处一片模糊,除了一张嘴巴外,没有其他的五官,但并不会有影响——对于灵魂体的阴鬼,五官也只是装饰品。
野猪王坚韧的皮毛,像鳞片一样贴在蛇体的表面,形成极好的保护,
做完这一切后,以鬼师五阶的修为,也露出疲态,命火变得微弱不少。
三头鬼蛇欢快的进入新的身体,经过一阵适应后,托着鬼师,在野猪王的地盘上四处巡视。
方家姐弟对整个尸体利用过程只看了一眼,便满不在乎的收回目光,全然不放在心上。
罗丰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赞赏两人的心性,纵然六道宗的弟子常年跟鬼物打交道,但这两位也不过是初入门未多久的弟子,尚没有让神经麻木到能跟尸体一起抱着睡觉的程度,而且重铸尸身的画面着实瘆人,哪怕内门弟子也未必能忍受住。
经过一番交流,罗丰已得知两人是六道宗下属五大支脉中,后土谷的弟子,皆是二重境修为,但除了个人情报外,再无其他内容,他们两人也是莫名其妙就被百蛊真人掳了过来,到现在都还有些闷头闷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家姐弟不像罗丰拥有大批手下,能够以军阵模式,进行以战养战,这半个月来,两人基本是在东躲西藏,不停的逃亡。
中间有好几次被逼入险境,但都幸运的逃脱,比如有一次是恰逢另一处地盘的妖兽王入侵,令追杀他们的妖兽王不得不改变目标。
罗丰听到的时候,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两人头顶,那两朵硕大的彩云,心中半是羡慕的忖道,有如此厚重的气运,运气能不好吗?
方月仪问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不知罗师兄可有想法?”
罗丰道:“哪怕不去理会百蛊真人的用意,我们想要出去,终究得破除遗迹的禁制,既是如此,就专心在此事上。”
他没有说出,哪怕逃出去也可能会被灭口的推论,毕竟说出来,除了引发两人的恐慌,对改善局面毫无帮助。
方月仪看了一眼尸鬼大军:“可惜我与弟弟都不懂御鬼操尸之法,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方星熊不满的嘟囔道:“如果不是姐姐你勒令,不准借用蛊虫的力量,你我两人联手,未必就怕了野猪王。”
见自家弟弟敢挑衅姐姐的威严,方月仪的凤眉一挑:“我不准你使用,还不是因为你的心性修炼不到家,容易沉迷在虚无的力量中吗?沉迷力量本没有错,可沉迷在别人赐给你的力量,这是要自毁前程啊,我愚蠢的弟弟!”
见姐姐发怒,方星熊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的称是。
他的块头虽大,长相也偏凶狞,但性格却有些软,想来是常年受到家姐欺压的缘故。
罗丰道:“两位既然赞同,那就好办,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指挥鬼军扫荡附近的兽群,也许能碰上其他幸存的弟子,眼下还是人多力量大。赤蚕蛊的力量虽然不可沉迷,关键时刻用一下倒也无妨,毕竟能激发出五重境的修为,对急需力量的我们至关重要。”
方月仪点了点头,随后又拿出一枚玉简道:“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这枚武学玉简是我在完成一次试炼任务后,偶尔从长辈手中讨来,并没有设置人数限制,还望罗师弟你能收下。”
罗丰接过玉简,凝聚精神注入其中,发现里面记载着一门黄级武学《鬼邪印》。
对于一名外门弟子,黄级武学无疑称得上是一份厚礼。
通天古书嘿嘿笑道:“这女人倒是精明,她送礼根本不是报救命之恩,而是防止你下毒手。”
罗丰默然,心中认同这一看法。
方家姐弟体内都有赤蚕蛊,一经催发,不说杀死野猪王,至少逃生是轻易之事,所以所谓救命之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方月仪只怕是看到了尸鬼大军的恐怖,担心罗丰将她姐弟二人杀掉,炼成麾下鬼奴。
身为邪宗弟子,这种事情完全干得出来。
方星熊没心没肺,或许想不到这一点,但方月仪又岂能无所防备,送出一门黄级武学,更多的是讨好,以及表示屈服。
如此,哪怕罗丰并没有这种想法,也必须收下玉简,表明态度,这远比口头上的解释更有效果。
果然,在罗丰收下礼物后,方月仪全身明显的放松了一下,虽然还带着警惕,但不再紧张兮兮。
罗丰起身道:“抱歉,在下对这门武学见猎心喜,忍不住现在就想修炼,失陪了。”
方月仪看着罗丰离开到约莫十丈的位置,真的开始修炼《鬼邪印》,知晓这是一种不会动手的保证,心下大安。
离得太远,有可能会驱使尸鬼大军进行鬼海战术,离得太近,彼此都有戒备,这个距离刚好。
方月仪又转头看了一眼,尚在趾高气昂地巡游领地的鬼师与三头鬼蛇。
“奇怪了,御鬼诀不是只能奴役比自己境界低的鬼物吗?驭魁诀就更不可能了,只能操纵单一的鬼物。这人身上疑点重重,明明有这么强的鬼奴,居然不是术修,而是武修……”
忽而,身旁响起一阵肚子咕咕叫的饥饿声。
方星熊道:“姐,我肚子饿了,咱们去猎几头妖兽吃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
方月仪一想到自己在这边绞尽脑汁,为两人的身家性命而苦恼,这位却还傻头傻脑的想着吃,顿生忿忿不平。
然而,又一个音调不同的咕咕声响起,源头却是方月仪的肚子。
“姐,你不也想着吃吗?”方星熊憨憨的笑。
方月仪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想要拍对方的脑门,却发现自己伸长胳膊也只能碰到肩膀,于是,那股忿忿不平的心情激荡得更加强烈。
她命令道:“蹲下!”
“哦。”
方星熊乖乖照做。
然后方月仪一飞腿将他抽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