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9章 今世花
工作室楼下。
唐根水和穆龙坐在S600车里,两人没放音乐,也没说话。
彼此不太熟,加上各有心事,所以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等老板。
唐根水的心事很简单,他刚接李兵的班,拿不准老板跟祝德贞的关系,看今晚这意思,两人明显走的很近。
穆龙的心思则复杂得多,他既希望祝德贞成功接近边学道,那样他就可以抽身而出,又担心祝德贞成功后祝天养灭他的口,毕竟一个活人嘴再严也不如死人让人放心。
与此同时,相比唐根水,穆龙更了解边学道也更了解祝德贞,他隐隐感觉到今晚非常关键。
如果今晚祝德贞留下边学道,那么两人就还有进一步的可能,而如果今晚一切如常,那两人的关系极有可能不进反退,因为祝德贞有祝德贞的尊严,边学道有边学道的慎重,对这样身份地位的两个人而言,“进一步”的机会一闪即逝,再想创造同样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多久,动用多少资源。
穆龙基本猜对了。
楼上,一句“今晚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都可以”代表祝德贞已经梭哈,接下来怎么发展就看边学道跟不跟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唐根水先是把车窗放下一截透气,接着掏出烟,扭头看着穆龙说:“我下去抽根,回来换你。”
点了点头,穆龙面无表情地说:“边总不喜欢车里有烟味。”
唐根水听了笑着说:“半根,我就抽半根。”
两分钟后,唐根水开门坐进车里,看一眼手表,扭头问穆龙:“你们之前怎么解决休息问题?直接睡车里?”
鹰一样的视线直直停在大厦出口,穆龙平静地说:“很少在车里过夜,边总会通知走还是留。”
“那还好!”
身为有道集团高管,最近几年唐根水养尊处优,让他在车里过夜,就算是S600的椅子他也受不了。
两人又枯坐了约半小时,储物盒里传出“叮”的一声。
听见这一声,穆龙挑了一下眼眉,然后伸手打开储物盒,拿出里面只用于边学道和保镖联系的手机。
手机里有一条新短信,点开,看了一眼,穆龙把手机递到唐根水面前。
唐根水接过手机一看,屏幕里只有8个阿拉伯数字。
记起这是夏夜设计的暗语,唐根水看向穆龙问道:“我还没背全,这是什么意思?”
意味深长地仰头看了一眼大厦,穆龙罕见地露出笑容:“意思是咱俩可以回酒店休息了,明天早上过来接边总。”
“哦……”
听穆龙这样说,唐根水立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边总和祝德贞的关系非同寻常!
很显然,两人这种关系,除了贴身护卫,旁人是极难得知的,也正因为知道老大私生活方面的隐秘,所以李兵捞到肥差安身。
想不到啊!
祝家女人居然也搅了进来,这样一来,自己交好徐家的价值就要打个问号了。
“走吧!”
回复了4个数字,穆龙删掉短信,把手机放回储物盒,轻松地看着唐根水说:“回酒店还是吃宵夜?”
启动车子,唐根水打着方向盘说:“改天吃吧,坐了一晚上,我这老腰抗议了。”
“行!”
车里再次静了下来,跟来时的区别是穆龙气定神闲,唐根水有点心不在焉。
开车时,唐根水大脑里反复强化记忆刚才手机里边总发过来的8位数字.
等一会儿到酒店,他要第一时间打电话问李兵这8位数字的具体含义。
……
……
边学道什么都没问。
从祝德贞拿走他手里的烟放进嘴里抽了一口,他就清晰完整地接收到了对方发过来的信号。
犹豫是真的。
心动也是真的。
今晚,从孟焕然和韦若筠订婚宴上的新造型开始,祝德贞就在不断地刷新她在边学道心里的印象——冷艳、寂寞、有爱好、有才华!
其中最让边学道动容的,是楼上工作间里那些玻璃瓶上贴着的手写标签上的字迹和祝德贞跟他打赌时当面写下的几行字字迹完全一样。
她是有多爱好香道?
她在这个工作室里花了多少时间,才能一瓶一瓶地试验,然后手写标签贴上去。
如果是专业调香师,如果是另外一个人,这一切不会让边学道吃惊,问题是她是祝德贞,她是祝天养的女儿,她跟祝植淳一样是祝家三代的核心。
祝植淳现在有多忙,边学道是有耳闻的。
那么身为家族事业接班人之一,同时还兼着特斯拉工作的祝德贞,她还能有多少自由支配的私人时间?眼前这个不像工作室的工作室,又用掉了她多少私人时间?
有些事情是相通的。
就像苏以第一次走进边学道松江金河天邑的家,从两套房子之间的暗门触摸到边学道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恐惧而后生出母性之爱一样,边学道也通过这个工作室和数不过来的瓶子上的手写标签,感知到了祝德贞强大气场之下的纤弱和寂寥。
所以他什么都不问。
因为他跟祝德贞一样,已经不在乎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强大,更在乎有一个人,能懂自己的脆弱,能让自己放心地向这个人敞开自己的脆弱。
这个人不能是父母,因为人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跟父母报喜不报忧。这个人也不一定是爱人,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跟懂自己的人一起生活。这个人还不能是亲近的朋友,因为从古至今无数例子表明背后的刀子最难躲开。
所以这个人很难找到,碰到了就是一生知己。
对边学道来说,今日之前,不是知己最似知己的人是祝海山。
祝海山之后,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奈何可与语人无二三。
究其原因,无论徐尚秀、沈馥、李裕、于今……
还是沈雅安、武思捷、傅采宁、廖蓼、苏以……
对这些人来说,他是大树,是靠山,是屋檐,就算让苏以看到了金河天邑的暗门,他依然是岿然可倚的大树,因为苏以一直都在仰视着他,自觉不自觉地什么都听他的。
祝德贞不同!
她跟边学道从始至终都是平等的,她独立强大,不仅完全不用依附于边学道,甚至在有些时候、有些领域俯视他。
正因此,当祝德贞向他展示脆弱时,边学道收获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远远超出身边曾给他最多成就感的沈馥。
也正因此,边学道不必担心一旦自己敞开脆弱会让祝德贞担忧、嘲笑或忐忑不安,说白了,没有形象负担。
所以……
当祝德贞说出“别问理由,我自己也不知道”后,边学道没说话,也没动,他只是静静地跟祝德贞对视,像听不懂祝德贞话里隐藏的意思一样。
祝德贞见了,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一步一步把他推离窗前,推到床边,然后伸手按了一下床旁的按钮,电动窗帘在一阵蜂鸣声中缓缓拉上。
待窗帘将房间与窗外的世界隔开,祝德贞平静地问边学道:“想好今晚拿走什么了吗?”
看着祝德贞的眼睛,边学道越看脸上的笑容越浓,他拿出手机,一边输入数字一边说:“慢慢想好了。”
短信发送完毕,他抬头问:“你不会一会儿变卦赶我走吧?”
从边学道手里拿过手机,随手仍在身后的沙发上,祝德贞眼里浮起一抹春意:“睡到天亮不要钱。”
“天亮之后呢?”
“今日事今日毕。”
这是两人在天亮之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这句之后,两人完全靠眼神交流,和身体交流。
一夜旖旎。
在天边红日跃出地平线的一刹那,边学道完成了第四次喷薄。
他是真拼了,因为他被祝德贞刺激到了。
一整晚,祝德贞一声都没叫,一声都没。
不仅不叫,祝德贞还拒绝背对着他,不仅拒绝背对着他,还从始至终瞪大眼睛看他。
那眼神让边学道终生难忘,就像是严格的老师在监督学生考试答卷,就像是在看边学道到底有多少能耐。
于是两人开始较劲。
前三次,每到最后关头边学道想减速缓缓时,祝德贞就会手脚并用牢牢锁住他,然后反客为主,开启电动马达,杀得他丢盔卸甲。
如是三次,屡试不爽。
边学道不是没抗争过,怎料也不知道祝德贞从小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连边学道都吓一跳,加上关键时刻身体有点酥,连续三次都被祝德贞连击成功。
到第四回合,边学道累,祝德贞力气衰减的更快。
奈何依旧不叫,依旧坚决不让边学道后进,于是边学道拼老命想要折腾到让祝德贞失去反抗意志,想要获得心理上的征服感,结果,就在第四次喷薄的关口,身下的祝德贞忽然冲他妩媚一笑,然后病猫瞬间变老虎。
于是他又被压榨了。
两人都累极了,反而睡不着。
依偎着靠在床头上,祝德贞开口道:“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我也不是。”
边学道没有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指着柜子上花瓶里一枝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说:“昨晚还是很小一个花骨朵,看样子今天就要开花了。”
顺着边学道的手看过去,祝德贞悠悠地说:“今世花,前世缘。倘若来世路遇花开,也定是今世一点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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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0章 资源为王
8月沪市,酷暑难挨。
又热又闷又潮湿的桑拿天让北方人唐根水很不适应,不适感在他在车里坐了半个上午后越发强烈。
即便S600一直开着空调,并且椅子还能通风,但无聊的情绪无法抑制,毕竟集团高管的日常比这丰富多了。
随着时间点滴流逝,继昨晚在车里枯坐几个小时后今天上午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唐根水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要有不少时间在车里度过。
“坚持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因为停车开空调,每隔半小时,穆龙落下半截车窗通几分钟风。
差5分钟11点,穆龙第六次放下车窗,热浪汹涌扑面,唐根水瞬间觉得是空调救了自己的命。
天儿实在是太热了,只几分钟,后背跟椅子接触的部分就湿漉漉的,易出汗体质的唐根水甚至能感觉到汗珠顺着后背一直淌进裤腰里,挪了挪屁股,他忍不住扭头问穆龙:“怎么还没下来?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再等等!”穆龙不紧不慢地说。
“眼看都中午了,昨晚短信里不是说8点接吗?”
“不是每次都准时。”
穆龙眼神依旧锐利,不过表情比昨天轻松:“最迟的一次,原定早上7点接,结果中午12点多才下来。”
“没发短信告诉你俩?”
“有时会告诉,不过要是在睡觉那就没法发信息了。”穆龙意味深长地说道。
呃……
把涌到嘴边的“之前也是在女人家”咽了回去,唐根水仰头看了看大厦上层的窗户,没再说话。
就这样又坐了半个小时,抬手揉着脖子,唐根水问穆龙:“真不用上去看看?不会出什么事吧?”
出事?
确实出事了!
穆龙心想:不过这事不能跟你说,更不能让你去打搅。昨天这一晚,不谈小情小爱,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受影响,甚至极有可能影响金融和商业格局。
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
紧紧盯着大厦出入口,穆龙目不转睛地说:“这栋大厦物业管理很正规,出入的人也看不出异常,如果实在不放心,我可以陪你上去,但不陪你敲门。”
听穆龙这样说,唐根水笑道:“你是专业的,你觉得没事,那就再等等吧,这点儿估计也快醒了。”
边学道醒了。
床上只有他自己,不见祝德贞。
坐起身,靠着床头回想昨夜,荒唐感油然而生。
既觉得自己荒唐,也想不通祝德贞是怎么想的,毕竟发生这种事祝德贞的心理压力要大得多,如果她在乎的话。
会在乎吗?边学道拿不准。
拿得准的是昨晚的事天知地知他知祝德贞知,除了楼下唐根水穆龙等少数贴身人知道,断然不会像纽约街拍一样闹得满城风雨,因为他不允许,祝家更不会允许。
至于祝德贞,以后……
刚想到这儿,卫生间门开,穿好衣服化好妆的祝德贞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边学道醒了,祝德贞脸上没有一丝亲密、娇羞、欣赏等情绪,目光跟昨天订婚宴上与边学道对视时一样,平静得就像无风春日的一池湖水。
“我去机场,你离开时把门关上就行。”拿起包挎在肩上,祝德贞亭亭站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说。
躺在两人共度一晚的床上,鼻前还隐约萦绕着一缕祝德贞的体香以及某种不可描述的味道,边学道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祝德贞胸前——几个小时前他曾口手并用放肆过的地方。
见边学道盯着自己,祝德贞不羞不恼不怒,淡淡地说:“只是个意外……”
转身朝门口走去,她背对着边学道说:“而且也没什么嚼头。”
说完,祝德贞开门走了,留下边学道坐在床上回味她出门前的话。
说“是个意外”他表示同意,可后面那句“没什么嚼头”是什么意思?
没嚼头?
是说我能力不行?技术一般?
大爷的!!
老子没嚼头,你有嚼头?
一晚上一声都没有,要不是有体温,都怀疑跟充气娃娃忙活呢!不对,还不如娃娃呢,起码娃娃比她听话姿势比她多,这特么的,一晚上光正面打桩了,如果自己会画画,凭这一晚上的近距离面对面观察,只靠记忆现在都能把祝德贞的样子画出来,呃,估计她也差不多。
想到这儿,边学道掀被下床找衣服。
昨晚他打开冰箱看了,里面只有苏打水和啤酒,一点食材都没有。
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得赶紧出去找地方吃点东西。
S600车里。
看见戴着墨镜的祝德贞走出大厦,唐根水拍着穆龙的胳膊说:“下来了,下来了,怎么就她一个人?”
穆龙闻言扭头看着唐根水,眼神里充满不解。
唐根水本来是个聪明人,最近是初来乍到还没适应新岗位的节奏才显得有点稚嫩,所以看见穆龙的眼神,他立刻明白“不解”的含义——不理解自己是怎么混到高管位置的。
原因很简单,边总和祝德贞不可能在共度春宵后一起下楼,两人甚至都不会上同一部电梯,因为大厦物业能通过监控器看见电梯里的人。
知道穆龙在想什么,唐根水笑着问:“现在可以上去了吧?”
看了看左右车窗,又看了看对着大厦出入口的监控器,穆龙说:“等三分钟,三分钟后下车。”
唐根水和穆龙在车里等时间的时候,祝德贞在两人视线之外的路边上了一辆前来接她的黑色宾利。
宾利司机是一个40岁左右模样、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
下车帮祝德贞拉开车门,关车门,然后坐进驾驶室,中年男人扭身说:“小姐,家里让你回个电话。”
“嗯。”
祝德贞应了一声,然后略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侧头看着车窗发呆。
大多数人都会陷入“得到之时即是失去之始”的心理陷阱,祝德贞也不例外。
昨天之前,她信心十足斗志昂扬。今日之后,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过床不代表得到爱情,上过床也不见得能俘虏边学道,至于家族施压更是下下策,用威胁换来的婚姻无异于亲手打造一座监狱然后把自己关进去。
所以……
经过昨天一夜,祝德贞忽然没有目标了。
尽管她对昨夜的边学道很满意,尽管她很享受跟他的灵肉交缠,可她感觉得到,昨晚的边学道有欲无爱,完全是在满足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当然,这跟她一直以来的“吸引策略”有关,问题是策略成功后,她发现仅仅是战术性成功,跟战略无关。
是当局者迷吗?
似乎又不是!因为她姓祝,这是唯一具有可行性和成功几率的策略。
想着想着,闭着眼睛假寐的祝德贞微微勾起嘴角。
她不是普通女人,经过短暂迷茫后迅速调整情绪,找到了新目标——第一阶段目标已经实现,至于接下来,没事撩撩他也是蛮有趣的,经过昨晚这一次,相信能逐渐挖掘出这个男人内里的面目。
坐在宽敞舒适的宾利车里,祝德贞如是想着。
……
……
最新播出的一期《中华好声音》又火了。
这次火的是一个叫叶桑桑的女学员,以及叶桑桑在PK中唱的一首《妇女新知》。
对这首歌,录制前节目组导演并不是十分看好,是叶桑桑全力坚持,才最终保住了这首歌。
没想到,节目播出不到四个小时,叶桑桑版《妇女新知》就冲上了热搜榜首位,万千网友一致评价这首歌“简直魔性”。
确实魔性!
而魔性背后是才情。
叶桑桑版的《妇女新知》,在歌曲原版的大框架下,保留了原版个性的前奏,将一部分适合的歌词从粤语转为普通话,同时增加演唱部分提升歌曲整体协调性,最后,还自编了一段不复杂但跟歌曲很合拍且十分魔性的舞蹈,就是这段舞蹈,一下子把整首歌的风格强化到新的高度,瞬间风靡。
当然,能够迅速风靡还有一个关键要素,那就是叶桑桑本人长的十分漂亮,一脸明星相。
漂亮,有个性,有才情,能歌善舞,还遇到了一个百年难遇的火爆平台,并且在台上对答得体,台风甚佳,于是有自称业内人士的网友断言:“只要她不作大死,只要她运气不太差,找到资源捧一下,绝对有望在娱乐圈混出名堂。”
帖子一出,获得很多人的认同,看网上的人气,如果有道不捧叶桑桑,她很容易就能找到其他资源。
网上的舆情分析报告很快送到了廖蓼手里,拿着报告正看着,助理安桉敲门走进办公室:“廖总,昨天预约的冉敏到了。”
放下报告,看了一眼手表,廖蓼说:“让她进来吧!”
廖蓼在电视上见过冉敏,但没见过真人,以今时今日廖蓼在圈里的地位,冉敏这种三四线小明星想单独见廖蓼很难,除非有重量级介绍人牵线,否则基本没可能。
冉敏很幸运,通过段明秋跟边学道吃了顿饭,于是她获得了在办公室见廖蓼的待遇。
有道传媒内部人都知道,凡是能走进廖总办公室面谈的明星,基本都意味着事业即将迎来一个高峰,因为资源为王。
(本章完)
第1451章 发光
安桉很意外。
因为她把叫冉敏的女演员领进门,廖总居然起身绕过办公桌迎接。
起身迎接还算常见,但绕过办公桌就很稀罕了。
在安桉记忆里,不算政商两界,只有少数合作伙伴媒体老总、顶尖大编剧大导演和德高望重的大家才有这种待遇,说到底,以有道传媒的财力和资源,进这间办公室的人,求廖蓼的多,廖蓼有求于的少。
拿导演来说,边学道一直对一些功成名就的大导演不感冒,他的想法是通过广告短片、微电影和网络剧等形式挖掘、锻炼、培养新人导演,用这些人身上的新鲜视角和锐气开拓有道的文娱疆域。
身为核心下属,廖蓼自然秉承边学道的思路,并不像其他一些资本那样对大导演趋之若鹜,因此在不失礼的前提下,姿态会高一点,可是今天她竟绕过办公桌迎接一个三线都算不上的小明星,这让不知道内情的安桉非常意外。
因为这事透着反常。
安桉看过冉敏参演的电视剧,当时她就觉得冉敏演的戏份不多的女四号比女一女二都漂亮,演技也在线。
电视剧没播完,她上网搜冉敏的名字,发现冉敏是科班出身,大学二年级时就开始接一些小配角,结果几年后还是演一些名字靠后的小配角。
安桉虽然才毕业不久,但她起点高,身边接触的都是业内老油条,用老油条们的话说:“一个女演员在娱乐圈没红有很多原因,但若是长的好看演技又不差却没红,那原因就只有一个。”
最开始,安桉以为“原因”是运气差,后来她以为是性格不好,再后来她明白核心原因一定跟“潜规则”三个字有关。除非出身背景吊炸天,不然女演员想要红,必须要付出身体,讨好投资商,讨好制片人,讨好导演,讨好监制,讨好副导演,讨好选角导演,讨好所有能帮自己弄到角色、弄到有台词的角色、弄到戏份多的角色、弄到主演的人。
这事看上去挺肮脏,可是它偏偏符合人类社会的互惠交换原则。
不然,美女那么多,有演技的美女也不少,大投资大制作里的好角色为什么不给愿意被潜规则的美女呢?
就像安桉现在的职位,因为廖蓼权力大,所以她身边这个“总裁助理”放眼全集团都是炙手可热的好岗位,瞄着这个岗位的人里,学历比安桉高,样貌比安桉漂亮,能力比安桉强的人多了去了,可偏偏是安桉坐上了这个职位,还坐得稳如泰山。
为什么?
因为她是集团大老板女朋友的同学兼室友!
这也是潜规则!
安桉明白,日后徐尚秀一旦有需要她出力的地方,她不能推辞。廖蓼也一样,一旦廖蓼让她给徐尚秀传话,她也不能推辞。
所以,从想通这些道理那一天起,安桉不再鄙视靠潜规则生存上位的人,说不上绝对认同,只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说回冉敏……
在安桉看来,冉敏明显是一个没人捧、没资源的小演员,她凭什么让廖总青眼相看?
换句话说,如果冉敏有让廖总绕桌相迎的背景,她又怎么会在圈里混了多年还演女四女五?
奇怪!
帮冉敏倒了杯水,安桉带着疑问走出廖蓼办公室。
关上门,她稍稍在门前站了两秒,然后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门里。
在会客区坐下,廖蓼端着茶杯笑盈盈地打量妆容精致的冉敏。
廖蓼的眼神已经很收敛了,还是把见过大场面的冉敏看得心里发毛。
来之前冉敏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了一下有道传媒“一姐”,得知廖蓼是一个很有个性、很强势的女人,可直到面对面坐下,她才真切感受到“一姐”的强势,那是一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眼睛,仿佛你想隐藏的一切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就在冉敏想要做自我介绍打开气氛时,廖蓼先开口了:“能把妆先卸了吗?”
冉敏:“……”
放下茶杯,廖蓼微笑着说:“希望你别介意,我这人做事一向直接。边总既然让你过来,我肯定要给你安排合适的角色,想要角色合适,我先得看看真实的你。”
廖蓼提起边学道,冉敏的底气就回来了。
对方再强势也是边学道的下属,自己丈夫是曾经帮过边学道的旧相识,所以完全没必要担心对方难为自己,那么让自己卸妆可能真是为了看与眼下剧本角色的匹配度,或者干脆量身定制角色。
想到这里,冉敏笑着说:“不少剧组选角时都要求演员先卸妆的,我只是没想到您还操心这个,不然来时就不化了。”
五分钟后,冉敏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素颜的她跟进门时比确实差了一些,不过五官和身材放人堆里依然是一等美女,尤其是眉眼,卸妆后别有一番风情。
想来也对,冉敏若没有十分姿色,段明秋也不会放弃前程也要跟她在一起。
坐回沙发上,冉敏发现面前茶几上多了四个本子。
剧本?!
看着卸完妆的冉敏坐下,廖蓼探身把原本一个压一个的四个本子一一分开,坐直身体说:“这四个本子都已经正式立项,两部电视剧,两部电影……”
停下来认真地端详了冉敏几秒,廖蓼继续说道:“你的气质偏青衣,这两部电视剧你都可以参演,剧本拿回去你先看,角色可你挑。”
廖蓼一番话,让冉敏喜上眉梢。
她喜的不是三言两语就确定进组,而是那句“角色可你挑”。
演员自己挑角色,这可是少数“带资进组”演员才有的待遇,当然,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边学道的金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便是如此了。
随手拿起一个本子,冉敏懂事地说:“角色我不挑,听剧组安排。”
说完,她看着手里的本子念道:“内…在…美……电影?!”
廖蓼拿起另一个写着“万箭穿心”四字的本子,说:“这两部电影女主已经定了,其他角色,你可以挑一个适合自己的。”
“哦!”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淡然,冉敏翻开《内在美》看了两眼,抬头说:“那我拿回去抓紧看,只是这四个组……时间上……”
廖蓼笑着说:“这个不用担心,到时再协调。”
想了想,廖蓼指着冉敏手里的本子说:“这个电影有点特别,你那边有相熟的演员可以推荐过来试镜。”
这句话一出,冉敏整个人呆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见面在给了四个角色之外,以强势著称的廖蓼居然还额外送了她一个大人情。在冉敏想来,这种事应该是自己跟有道传媒这边熟络之后再找机会提。
事实上,最近几天她一直在为这件事犯愁。
自从知道段明秋有边学道这个关系后,几个姐妹原本淡了的上进心再次焕发出来,全都在翘首等待冉敏的好消息。
本来日思夜想,现在不求而得,在感慨边学道金口值千金之外,冉敏也真心感激对面的廖蓼,因为她知道自己这种小事边学道最多随口说一句,绝对不会操心具体细节,所以这完全是廖蓼给自己面子。
“廖总,太感谢了!”冉敏真诚道谢。
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都给了,廖蓼等会儿还有安排,于是起身送客:“你不必谢我,是边总安排的。而且……集团要拿出资源做这一块儿,怎么着都得捧几个当家艺人,与其捧担心捧起来飞走的,不如捧自己人,你说是不是?”
冉敏闻弦知雅意,马上说道:“这个廖总你放心,你就是现在拿卖身契出来我都立刻签。”
……
……
祝德贞做了一个梦,梦中她是个作家,在商场里签名售书。
来买书的人很多,可是尽管签得手都木了,笑得脸都僵了,书的名字始终一团混沌,一个字都看不清。
越看不清越想看,于是她就着急,急着急着就醒了。
机舱里很静。
坐起身,她看见孟婧姞戴着耳机坐在酒吧区看书。
叠好毛毯站起来,就见孟婧姞似有所觉地看过来,见她醒了,孟婧姞立刻摘下耳机,合上书说:“我以为你要睡到目的地呢!”
“到哪了?”祝德贞慵懒地抻了个懒腰。
“等等……等等……”把书丢在吧台上,孟婧姞走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祝德贞:“不对……不对……”
“怎么了?”祝德贞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道。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孟婧姞目光灼灼地问。
“瞒你?瞒什么?”祝德贞云淡风轻地说。
盯着祝德贞的脸,孟婧姞摇头说:“不对!你自己找个镜子去看看,你简直整个人都在发光。”
“发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发光”原因的祝德贞故意说:“你好好睡一觉也会发光。”
“切……”
知道祝德贞不会跟自己说实话的孟婧姞不再纠缠,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说:“还要多久?无聊死了。”
投影幕布上先是出现一个大大的“禅”字,很快又出现“Zen”。
“咦,日本电影?”
孟婧姞侧头看着祝德贞说:“你家机务组够细心的啊,知道你要来日本,就准备日本电影。”
祝德贞没接话,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在孟婧姞身旁坐下,边喝水边看电影。
几分钟后,电影里的日本和尚到中国求法,在一座寺庙里,日本人演的中国方丈用日本人听不懂、中国人也听不太懂的汉语说道:“哈哈哈哈……老衲马上得去接见朝廷的官员了……”
“哈!”
孟婧姞一下笑出声来:“鬼子不但摸透了咱们百姓的脾性,连咱们这边和尚的心理都摸透了,厉害!真是厉害!”
又看了一段,电影实在沉闷无趣,孟婧姞扭头看着祝德贞问:“睡男人了?”
看着投影幕布,祝德贞随口“嗯”了一声。
“看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儿,花钱了?挺贵吧?”
祝德贞似笑非笑地看向孟婧姞:“再没钱睡男人的钱也不能省啊!”
“昨晚?”
“……”
“几次?”
“……”
“说嘛,我好奇。”
“如果你再好奇这件事的话,我也会好奇你为什么好奇。”
“切,你不说,我问他去。”
“去问吧!”祝德贞从容地说。
(本章完)
第1452章 退藏
日本,京都市。
祝德贞有个习惯,到日本她只在两个地方停留,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北海道,心情好的时候来京都。
她对京都的好印象源于多年前瞒着家里第一次独自来京都旅游,那是一个夏天雨夜,一辆亮着“空车”灯的的士停在祝德贞身前,的士司机利索地开车门下车,撑开雨伞迎过来,帮祝德贞打开后座车门。
坐进干爽的车里,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司机扭身跟祝德贞说:“你真幸运!”
为什么说这句话呢?
下车前有了答案。
车在酒店门前停稳,司机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白色信封递向祝德贞,见祝德贞面露犹豫,司机笑着说:“你是游客吧?这是乘车纪念礼物。”
小心地接过信封,感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祝德贞打开信封,抽出里面印着四叶草图案的精致卡片。
几天后她才知道,她乘坐的这个出租车公司在京都有1400辆出租车,车的LOGO是三叶草,后来公司管理层灵机一动,推出宣称“可以带来好运”的印着四叶草标志的出租车。
聪明的管理层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只推出4辆四叶草出租车,顾客乘到四叶草车的概率只有0.3%左右。
而祝德贞呢?
她的幸运之处在于她乘坐四叶草出租车那天,是四叶草车推出的第一天,这个的几率可要比0.3%小得多。
所以,自那次之后京都成了祝德贞心中的幸运地,她开心的时候,她想要放松身心的时候,她做重要决定之前,都会到京都住几天,通常是一个星期,最长一次住了48天,48天里约有三分之一是在龙安寺度过的,余下的30多天,她基本待在妙心寺里的退藏院。
因为她喜欢“退藏”两字。
相比于金阁、大德、妙心、法隆、兴福、浅草、万福等,祝德贞觉得“退藏”两个字里蕴含无尽奥妙。
为了求解,她拜访过日本高僧,也曾问过自己父亲,后来她专门跑去美国,找博学多识,儒释道皆通的五叔祝天歌请教,结果父亲告诉她“潜龙勿用”,五叔跟她说“亢龙有悔”。
祝德贞觉得这两个解释都对,也都不对,后来她又去了几次退藏院,在元信庭中,自己渐渐悟出几分意境——朴拙为退,淡静为藏。
就像这寺院塔头,历史上跟政治权力走得近的寺院,无论当时多么兴盛、庞大、煊赫,几乎无一例外都毁于王朝交替中,就算后来重建,也都底蕴凋零,徒留其形,难续盛势,只有远离权力漩涡的寺庙传承了下来,成了最大最有底蕴的寺庙。
何为盛?何为衰?何为成?何为败?
没有答案!
在一个时代弄潮,活得有滋有味,轰轰烈烈,就算后来寂寥了,算失败吗?
万千繁华身边过,此身只是旁观客,冷暖俱是他人,独自闲步碧落,又算成功吗?
这些问题祝德贞问过祝天歌,祝天歌听了先是笑,然后说:“俗人问心不问世,心喜即可。豪杰问世不问人,人言乃障。”
祝德贞自觉自己是一个俗人,于是她遇事先问心,这次来京都,正是为问心而来。
因为是常客,无论妙心寺、龙安寺、仁和寺还是西芳寺祝德贞都有熟人,所以她不用提前预约就能拿到住宿房间,还是风景最好的房间。
到了住宿的地方,在飞机上没睡觉的孟婧姞不吃不洗,倒头就睡。
祝德贞不累,于是参加寺里的禅课,跟师傅和访客们一起坐禅。
走出禅房,才发现京都下起了小雨。
站在屋檐下抬手接了几滴雨丝,祝德贞仰头浅笑:婧姞这家伙还真有运气,明天去苔寺,今晚下雨,真够成全她的。
一夜细雨,一夜无梦。
第二天第一站,两人直奔孟婧姞心心念念的苔寺——西芳寺!
尽管是熟客,入门经还是要抄的,用毛笔抄《心经》。
祝德贞和孟婧姞都出身世家,琴棋书画属于必学,两人的毛笔字虽然算不上大家但也形神兼备,行云流水。
所以和尚念完经文访客们同时开始写,结果她俩都写完了,旁边人最快的也不过才写了一半,那字还难以入眼。
两人拿起东西交卷进寺,成了本日第一第二位访客。
运气实在是好,雨后的苔寺跟平时的苔寺根本是两个样子。
平时只要连续暴晒两三天,苔寺里的苔就会变黄,生出一丝荒败之感。
雨后的苔寺则是从下到上满眼浓绿,幽阶一夜苔生,即便被透过树叶的阳光照射,也不过是浓绿变翠绿,生机丝毫不减。
在不大的寺庙里行走,入眼小桥、池塘、石路、竹栏、木屋,再加上天上的大团白云,满满的新海诚既视感。
两人出寺前,祝德贞要了两块许愿牌,写上字,恭恭敬敬地摆在佛前的桌上。
孟婧姞心里十分好奇祝德贞在许愿牌上写了什么,她有机会偷看到,不过她没有那么做,因为那违背她的教养。
走出寺院,孟婧姞回头看着入口说:“我后悔了,刚才在里面偷看一眼好了。”
知道孟婧姞嘴里的“偷看”说的是什么,祝德贞说:“真想知道我可以卖你啊!”
孟婧姞问:“多少?”
看着孟婧姞,祝德贞问:“你出多少?”
相比收费不菲的苔寺,人声喧哗的岚山竹林算是毁了。
两人本想走远点,在竹林里寻一处清静地歇歇脚,不想风声忽起,吹得竹林沙沙作响。
抬头看,远处路上虽然仍有阳光,可西边天际已经是乌云如墨,明显暴雨将至。
不能歇了!两人一路急行,终于在乌云遮住太阳前回到住的地方,这时再回头看,地上的阳光还只剩下小小的一块了。
随着几声战鼓般的闷雷响,豆大的雨点像箭矢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打得树叶躲闪房檐喊疼。
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孟婧姞敲开了祝德贞的房门,她举着手里的茶叶和咖啡说:“喝哪个?”
“茶!”
禅院窗前,雨中煮茶,雅意十足。
也许是走累了,也许是雨声太大,也许是茶太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雨品茶。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小时,雨停云散天空放晴。
空中万道金光洒下,让地面上、树叶上的水珠璀璨如钻石。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孟婧姞看着窗外的松树说。
“等他接受我。”
“为什么不是等他爱你?”
浅浅喝了一口茶,祝德贞放下茶杯说:“最后在一起的不一定是爱情,是合适。”
“万一你想错了呢?”
“谁一辈子不犯错?谁一辈子不犯几个明知故犯的错?”祝德贞平静地说。
“铃铃铃!”
孟婧姞刚要说话,桌子上祝德贞的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听了两句,一向喜愠不形于色的祝德贞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起身说:“你再说一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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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3章 善哉行
“小姐,五爷怕是不行了。”
电话是老管家打来的,电话里老管家语气沉重,少了往日胸有成算的淡定从容。
晴天霹雳!
五爷……祝家只有一个五爷,就是祝天歌。
“五叔不行了?”这个念头让祝德贞感觉无比荒谬。
怎么可能?
五叔那么年轻!
五叔心态那么好!
五叔那么注重养生!
在祝德贞的潜意识里,就算突然听老管家说自己父亲病重都不会像此刻这般惊讶,因为她印象里的五叔是超脱俗事的,而她父亲日夜为家族事务思虑,“祝二爷”之名虽然威风赫赫,本质上却是为家族富贵背负恶名。
现在,做事稳重、从不妄言的老管家居然报信说五叔“不行了”。
不是“病了”,不是“出事了”,而是“不行了”,在祝德贞听来,这比医院的病危通知还严重,因为一家医院的病危通知可能存在失误,而祝家内部传递消息之前肯定要反复确认,所以……
猛地一个激灵,祝德贞不敢再想下去了,喃喃说句“我知道了”,失魂落魄地垂下拿手机的手。
祝德贞这个样子,旁边的孟婧姞吓了一跳,认识十多年,她第一次见祝德贞这么失措。
看着祝德贞坐下,孟婧姞严肃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把手机放回桌上,镇定了一些的祝德贞看向孟婧姞:“我五叔……”
“你五叔……”
反应过来祝德贞的五叔是自己姑父祝天歌,孟婧姞瞪大眼睛问:“我姑父?他怎么了?”
祝德贞没有回答,她先是盯着面前茶杯里颜色浅淡的四泡茶看了几秒,然后扭头,眯眼望向天边西坠的红日,脑海中浮现五叔最喜欢的一首古诗——曹丕的《善哉行》。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
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如驰。
汤汤川流,中有行舟。随波转薄,有似客游。
策我良马,被我轻裘。载驰载驱,聊以忘忧。”
在心中默念完,祝德贞轻叹一口气,回过头看着孟婧姞说:“我要订票去芝加哥。”
听祝德贞这么说,孟婧姞知道姑父果然出事了。
两人来日本坐的是私人飞机,现在祝德贞说订票,那肯定是等不及申请航线,要坐国际航班尽快赶过去。
“姑父他怎么了?”孟婧姞又问了一遍。
缓缓摇头,祝德贞蹙眉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很严重。”
……
……
美国,芝加哥,祝天歌家。
一天内,祝天生、祝天养、祝天庆先后赶到,一奶同胞的四兄弟难得聚首。
一看到祝天生,面容憔悴的孟清池就哭了出来:“大哥,快劝劝天歌吧,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坚持出院。”
安慰了孟清池几句,祝天生快步上楼,孟清池跟在后面说:“不在卧室,在书房。”
在书房?
祝天生听了心里这个气啊,都这时候了,不在床上休息,还待书房干什么?
祝天生是真着急!
他当这个家主,一是凭着长子身份,二是儿子祝植淳争气,三是以孟茵云和孟清池身后的孟家为纽带跟四弟祝天歌结成同盟,才稳稳压住祝天庆和几家强势外姓。
祝天生在祝家二代里年纪最长,他原本的打算,是自己死后,让四弟祝天歌帮着照看祝植淳。
之所以这样安排,因为三弟他信不过,二弟他看不透。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突然接到消息说祝天歌命不久矣。
祝天歌身体不太好不是秘密,不过他身体为什么不好即便在祝家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至于外界,则多是揪着他的道士形象胡乱猜测,有传他练气走火入魔伤了经脉的,有传他依照古方炼丹服丹中毒的,有传他生来异于常人能通灵鬼神致使神经衰弱的……
不是衰弱,是虚弱!
书房里,只看了弟弟一眼,祝天生眼眶就红了。
尽管跟几个兄弟比起来平庸了一些,但放在人群里祝天生妥妥是一等一的能人,因为他的见识、气度、眼力远超普通人。
所以,只一眼,来之前的种种侥幸就全都打碎了——披着衣服坐在软塌上伏案写字的四弟面色灰败,神光暗淡,确实是将死之相。
抬头看见一身风尘的祝天生,祝天歌微笑着放下笔,扶案起身,说:“我估摸着就是大哥你先到,还真是,喝点什么?”
大步走到祝天歌近前,祝天生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先是上下仔细打量,然后焦急地说:“怎么弄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搀着大哥走到会客区坐下,祝天歌抬手指着心口说:“这里不行了。”
“心脏?”
乱了分寸的祝天生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不是一直体检吗?你的私人医生呢?”
“坐……坐……”用力拉了祝天生两下,祝天歌喘着气说:“我身子弱,别让我拉你,坐下好好说会儿话。”
依言坐下,祝天生满面愁容。
这一世兄弟,怕是没多少时间一起说话了。
看着四弟,祝天生温厚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杀气:“今天你必须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有人害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要他的命。”
笑着摆摆手,祝天歌靠着椅子背说:“没人害我,是我寿数到了,咳咳……咳咳……”
半日后,祝天养和祝天庆先后到了。
在门口见到孟清池,祝天养蹙眉问:“老五什么病?怎么弄成这样?”
孟清池叹了口气,侧脸看着院子里的假山说:“医院检查说是心脏的问题,可一个月前刚体检过,当时的报告没问题。”
“突然发病?”
祝天养眯着眼睛问道:“最近一个月家里换过佣人吗?把访客名单给我看一下。”
回身让身后的管家去取访客名单,孟清池说:“家里都是老人儿,已经六年没换过了,访客名单一会儿就拿来,而且……”
“嗯?”似乎料到孟清池知道什么,祝天养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犹豫了一下,孟清池说:“家里的卦器全都不见了。”
祝天养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两下:“全都不见了?”
“嗯,包括他最喜欢,一直舍不得让别人碰的两件。”
待祝天庆赶到后,兄弟四人关上门在祝天歌的书房里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门开。
赶来的兄弟三人,包括一向冷峻无情的祝天庆脸上都挂着一抹萧瑟。
尽管几十年里看多了生死,可直到一奶同胞的兄弟当面平静地交代后事,三人才真切感受到什么是生死无情。
大家殊途同归,争来夺去又有什么意思?
这一晚,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祝育恭,祝天庆在客房里老泪纵横。
相比祝天生和祝天庆,祝天养是最冷静的一个。
祝天歌睡下后,征得孟清池同意,祝天养独自走进祝天歌的书房,寻找他想要的线索。
主人抱恙,书房里略显凌乱,不过祝天养不急,他慢悠悠地左翻翻右看看,最终,字画筒里的一副字让祝天养停止了搜寻。
王国维《浣溪沙》里的两句诗——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字是祝天歌的笔迹,看落款,写于三天前。
……
……
同一时间,墨西哥城。
这天是艾峰的阳历生日,于今领着一众手下给艾峰开生日party。
最近几个月安保公司扩张迅猛,成员的华人比例从85%下降到70%左右,不过因为管理层全是华人,所以公司里掀起“汉语热”,“你好”“谢谢”“吃饭”“工资”“汽车”“枪”“射击”等词基本全员普及。
Party上,大家一致要求寿星唱首歌,艾峰没推辞,拿起麦克风清唱了一首《出塞曲》,听得外籍队员一愣一愣的。
艾峰唱完,大家提议于今也唱一首。
于今唱歌爱跑调,本不想唱,耐不住大家起哄,于是咬牙往威士忌里扔了几颗枸杞,摇一摇,仰头一口喝干,放下酒杯大喊一声:“麦克风来。”
半分钟后,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于今动感开唱——“在那左腿的右边右腿的左边有一只拦精灵,它超薄又透明,它平滑又美丽,它自由自在穿梭在那黑色的大森林,它安全体贴防止喜当爹……啊,颗粒的拦精灵……啊,螺旋的拦精灵……它开动脑筋一夫当关拦住那精灵……”
“砰!”
于今正唱着,大宅院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
……
……
(PS:祝大家元宵节快乐!还有,最后一段跟着唱出来的同学都要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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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4章 吾生须臾
枪声听上去离大门很近,屋子里一群刀尖讨生活的人瞬间反应过来,找掩体的找掩体,拔枪的拔枪,欢快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虽然喝了不少酒,艾峰反应依然不慢,他抄起对讲机问屋外的警戒哨:“老刘,外面谁开枪?”
就在这时,大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
熟悉各类枪械的艾峰立刻听出开枪者使用的是UMP45冲锋枪,只此一点就可以判断出外面不是流氓混混之类的小打小闹,因为混混们用不起UMP。
紧接着,对讲机里传来老刘的声音:“是三顺的车,有人在路口截击他……三顺中枪了……我和麦奇过去救他……”
两分钟后,艾峰等人赶到路口时,截击的摩托车已经跑了,只留下一地弹壳。
小队长李三顺驾驶的银色皮卡车身上布满弹孔,车里的李三顺至少中了六枪,浑身是血,耷拉着头伏在方向盘上,眼看不行了。
最先赶到的老刘和麦奇追击枪手追出去了半个街区,返回后,跟于今和艾峰说:“两个黑衣枪手,两辆摩托车,经过路口后向相反方向逃窜,明显规划好了撤退路线,手法十分专业。”
“看清样子了吗?”估计多此一问,于今还是问了一句。
麦奇摇头:“都戴着摩托头盔。”
看了一眼时间,艾峰说:“赶紧把人弄出来,把车弄走,一会儿警察到了。”
生日party彻底黄了。
半小时后,于今、艾峰和三个教官、六个队长留下,围坐在地下室里开会。
大家先传看了从枪击现场拿回来的弹壳和弹头,待全看完,一个平时跟李三顺关系不错的队长说:“三顺过来时间不长,在这边应该没有仇家。”
另一个队长接过话说:“对方选择在咱们总部门前路口动手,除了这个伏击地点很理想外,很可能也有警告的意味。”
话音落下,六个队长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队长开口说:“刚才我又问了老刘和麦奇,他俩回忆,两个枪手的身形有点像亚洲人。”
亚洲人?
于今跟艾峰和三个教官对视一眼,缓缓说道:“莫非是三竹帮找上门了?”
……
……
沪市。
接到祝天歌亲自打来的电话边学道颇为意外,特别是电话里祝天歌不说缘由,只说请他到美国一叙。
结束通话,边学道开始思维发散:这个时间点,难不成是因为祝德贞?
不能吧!
祝德贞怎么看都不像嘴上没把门的人,再者说,就算要谈,也该是祝天养出面,祝天歌见自己是什么意思?
正在心里琢磨着,手机又响。
看一眼来电显示,是祝植淳。
电话里,喜欢铺垫暖场的祝植淳少见地开门见山:“接到我五叔电话了吧?”
“嗯,你怎么知道?”
“飞机今晚8点起飞,你安排一下时间,咱俩一起走。”
拿着电话,边学道更迷糊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着?跟祝德贞一夜春宵,祝家人全知道了?先是祝天歌,现在是祝植淳,一个邀请,一个押送?这尼玛也太扯淡了吧!”
似是猜到边学道心里有疑惑,电话里祝植淳沉声说道:“我五叔……日子不多了。”
“你说什么?”
脑海里祝天歌温润脱俗的模样一闪而过,边学道讶然问道:“你五叔怎么了?”
“心脏的问题,医生说他随时可能……”
“心脏病?美国也治不好?”边学道问。
深深叹了一口气,祝植淳萧索地说:“见面再说吧!五叔点名想见你。”
结束通话,边学道拿着电话愣神。
他在想自己跟祝家到底是什么缘分,祝海山去世前要见自己,祝天歌去世前也要见自己,下一个又会是谁?
不管怎么样,既然祝天歌亲自打了电话,这一趟边学道非去不可。
虽然他跟祝天歌交情不深,但看祝海山的恩义,看祝植淳的面子,甚至看祝德贞……呃,这么大的事,她肯定也会去,不知道再见面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和表情。
一个半小时后,边学道跟集团高管开了一个临时电视电话会议,把工作安排了一下。
接着他去了一趟徐家,跟徐康远和李秀珍一起吃了顿饭,然后乘车直奔浦东国际机场。
日暮里,旅途中。
去机场的路上,边学道在车后排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的世界无比璀璨绚烂,多彩富饶,他在那个梦幻般的世界里流连忘返。
后来,他每次回头都发现身后的伙伴不见了一些人,几次之后,他改走在最后面,让伙伴们在前面走,结果,还是有些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任他怎么全神贯注都看不出大家是怎么不见的。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孤独感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身边只剩下两个人时,他用力抓着两人的手,生怕他俩也离自己而去。
就这样又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发现四周空空荡荡,低头看,身旁哪有什么人,他左手抓的是自己的右手,右手抓的是自己的左手。
原来除了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不属于自己。
万物皆幻,唯我是真。
……
……
芝加哥,祝天歌家。
祝家够格进“静思堂”的人全都到了,只差祝植淳。另外还有几个最近一两年涌现出来的家族骨干也被祝天生和祝天养叫了来,算是他们获得家族肯定的一种待遇。
到芝加哥后,大家都听说了边学道也会来,是祝天歌亲自打电话请来的。
老实说这事透着反常,要知道边学道“关门弟子”的身份对应的是祝海山,跟祝天歌这儿论不着。
于是好几个同辈找孟清池问祝天歌找边学道来的原因,孟清池只是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原因。
大家不知道祝天歌让边学道来芝加哥的原因,但大家知道直系三兄弟越发寡言,意兴阑珊的原因。
众人最直观的感觉是,祝天歌将死比祝海山离世对祝家的打击更大,因为它莫名让人联想到了“气数”二字。
祝家二代四子,性格迥异,各有不凡,辅佐祝海山打江山,几乎难以找出更完美的组合。
现在“核心中的核心”祝天歌将死,打破目前的均衡局面还是小事,家族再无这样的人才才是关键。
准确地说,祝家还有人才,但能像祝天歌一样,凭个人能力和手腕稳稳镇住家族北美事务的人,一个也没有。
能像祝天歌一样,凭个人学识和性格魅力跟华尔街、K街和硅谷的天才骄子们建立真正友情的人,一个也没有。
祝家再无祝天歌!
所以他要在自己活着时为家族尽最后一份力。
跟兄弟姐妹一个一个谈完之后,祝天歌开始叫子侄辈的能干之人进书房。
祝植淳不在,本以为祝德贞会在祝英凯前后进书房,结果,祝英凯从书房出来,又进去了七八人,还没轮到祝德贞。
祝德贞倒是不在乎这个,毕竟她是女人,以后成家,生的孩子是外姓,在家族里属于既要用又要防的人。
而且……
想到边学道,祝德贞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如果她的真命天子真是那个人的话,她俩的孩子有继承的边氏财富在手,一旦介入,对祝家内部的冲击会非常大,所以现在五叔把自己排在后面也可以理解。
咦……难道精通数术卜算的五叔算到了什么,所以才提前防着自己?难道自己跟他真的会有结果?
越想心里越好奇,于是祝德贞越发想当面问问五叔都算到了什么。
她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祝植淳和边学道赶到,也没单独见到五叔。
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时间流逝,内心强大的祝德贞也不禁焦躁起来。
身为长子嫡孙,祝植淳一到就被祝天歌叫进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待的时间比之前待的最久的祝英凯还长,足足有40多分钟。
走出书房,看样子好像哭过的祝植淳走到祝德贞身前,说:“五叔让你进去。”
……
……
书房里。
看气色一点不像病人的祝天歌精神奕奕地坐在茶几旁,正神清气闲地小口喝茶。
见祝德贞进门,祝天歌放下茶杯,笑着说:“在外面等着急了吧?”
盯着祝天歌的脸仔细看,祝德贞问道:“五叔你……”
随意地摆摆手,祝天歌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不想你们看见我憔悴的样儿,用了秘术。”
听祝天歌这么说,祝德贞立刻明白,眼前的五叔是在燃烧最后的生命,木尽火灭。
看见祝德贞脸上的悲戚,祝天歌笑着说:“有什么好哭的?人都会死,你五叔我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样样不缺,见情见义见法见真,早就无憾了……来来,过来,写个字。”
“写字?”
“五叔最后帮你测个字。”
听见“最后”两字,祝德贞眼眶一下红了:“五叔你别这么说……”
“好好,不说不说。”祝天歌神情洒脱:“我帮你磨墨。”
走到案前,提起毛笔,看着五叔磨好墨,祝德贞蘸墨落笔,写了一个“仙”字。
目光灼灼地盯着“仙”字看了几秒,祝天歌抚掌说:“人为灵,主动。山为石,主静。人动山不动,山跑不了,迟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说着话,祝天歌走到书画筒前,找了找,找出一副字,递向祝德贞:“你写了个仙字,五叔送你个带仙字的,希望你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接过字,祝德贞就要当场打开,正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敲门声,祝天歌扭头喊“进”,然后只见边学道推门而入。
自己还没出去,祝德贞没想到边学道会进来。
边学道刚才一直在跟祝天生说话,祝植淳叫他来书房他就来了,不知道书房里还有其他人。
祝德贞看见边学道,边学道看见祝德贞,两人一样的意外,一样的表情复杂。
站在门口,边学道说:“我等会儿再来。”
祝天歌出声道:“不用,我和德贞说完话了,来,这边坐。”
听五叔这么说,尽管进来后跟五叔一句正事都没说呢,祝德贞也不好继续留下来,她深深地看了对面的边学道一眼,拿着五叔给的字走出了书房。
关上书房门,站在走廊里,祝德贞打开手里的字轴。
写的是《赤壁赋》里的一段——“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拿着字看了差不多两分钟,祝德贞呼出一口气,将字卷了起来。
这幅字应该是五叔写给他自己的!
在祝德贞看来,五叔没写“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两句,足见他心中无憾无悲,估计五叔也是想用这幅字劝慰自己不要太为他伤感。
想到这里,祝德贞转身看向书房门,她真的十分好奇,好奇门里的五叔和边学道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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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5章 如鲸向海
书房里。
分宾主落座,祝天歌身上少了祝德贞在时的长辈姿态,多了一丝风烛残年的落寞。
红尘有情,说不留恋都是假话,可留恋也没什么用,除了让身边亲人更加难过,毫无益处。
边学道不算亲人,所以伪装了一天的祝天歌摘下面具,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为他悲伤,最多同情他英年早逝。
两人坐定,指着茶壶,祝天歌说:“茶应该还是热的,你自用。”
看了一眼茶壶和茶杯,边学道说:“好。”
见边学道没有倒茶的意思,祝天歌继续说道:“谢谢你来看我。”
边学道点点头,没有说客套的场面话。
两人间静了几秒,祝天歌忽然笑了笑,说:“你心里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找你来。”
边学道依旧不言,探身拎起茶壶。
目视边学道稳稳地倒了两杯茶,祝天歌开口说:“我找你来,是因为有些话只能跟你说。”
“哦?”放下茶壶,边学道意外地看向祝天歌。
从两人打交道的次数和交情看,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就好像一个点头之交的邻居突然跑过来跟你说,他为了继续跟你做邻居放弃了去美国继承姑姑的财产和豪宅。
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祝天歌悠悠说道:“就像我父亲有些话也只跟你说一样。”
嗯……
边学道听得心头一动,不过他脸上不露声色,端起面前的茶杯说:“洗耳恭听。”
看着边学道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祝天歌说:“我很羡慕你。”
“我生的时代不如你,我年轻时的见识不如你,我做事的空间不如你。”不等边学道开口,祝天歌继续说道:“祝家的人,做自己的来不了这里,来这里的都做不了自己。”
没想到祝天歌抛出这么个矫情的概念,边学道饶有兴趣地问:“怎么算做自己?”
“这么说吧……”祝天歌脸上浮现回忆神色:“你投资的那个太空旅馆项目最初是我跟毕格罗说的。”
“你?”
“我从小喜欢天文,我儿时的理想是当一名宇航员,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大,渐渐大到富可敌国,于是我幻想有一天成立一个私营航天公司,打造属于我的私人空间站。”
祝天歌从容地说着,边学道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
“可惜!我是祝天歌!”
指了指头顶,指了指脚下,祝天歌感慨说道:“外部没有我实践梦想的环境,内部没有我任性妄为的条件,因为我是祝天歌,所以我只能困在这富丽堂皇的牢笼里,一年中难得有几天是为自己而活。”
说着话,祝天歌站起身,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几幅名画说:“这些画者,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精神、他们的情绪,藏在画里流传于世。遇见俗人呢,惊讶于他们作品的金钱价值。遇见知音呢,能隔着时空与彼时彼地的他们精神共鸣。”
转过身,祝天歌说:“我曾经也想做一个这样的人,不一定是画家,不一定是作家,但一定要为世人留下点有价值、有意思的东西。”
“我听植淳说您有几个基金,一直在资助教育、环保和科研。”边学道认真说道。
摆摆手,祝天歌不答反问:“如果我的墓志铭上只写四个字,你猜写什么?”
边学道:“……”
洒脱一笑,祝天歌掰着手指说:“四个字——富贵闲人!”
见边学道微微摇头表示不太认同“富贵闲人”四个字,祝天歌侧身看着窗外的天空说:“将死之时,我心如明镜。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事,可是在我自己看来,我一事无成。你则不同,你年轻,你有时间,你赶上了最好的时代,你有资源也有运用资源的意志,所以你强于我,你现在的成就强于我,你未来的成就更是让我有些不舍得离开这么早。”
听到这里,边学道也站起身,看着祝天歌说:“您的赞誉太重了,我真的当不起。”
见边学道起身,祝天歌走到书桌旁,招呼边学道过去,指着祝德贞刚写的“仙”字说:“这个字你怎么拆?”
盯着“仙”字看了两秒,边学道说:“山下是人,山上是仙,人要成仙,先得登山。”
祝天歌听了,赞叹道:“清醒、冷静、务实,不愧能白手起家。”
说完,移开祝德贞写的“仙”,祝天歌提笔蘸墨,当着边学道面又写了一个“仙”字,说:“有的人只能看到已经发生的事,有的人却能看得到未来,看得到未来的,大概就是仙了。”
嗯?
看得到未来?
祝天歌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眼睛看着案上笔力遒劲的“仙”字,边学道心生警惕。
放下笔,祝天歌话锋一转:“我在美国这边有些私人资源,等下拿给你,必要的时候可以用。”
看着祝天歌,边学道直接问道:“为什么给我?”
坐回椅子上,祝天歌理所当然地说:“我的习惯是把球传给离球门最近的人。祝家现在有中场没前锋,而且有些人的心思已经不在球场,而是在夜店和其他地方。”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边学道不动声色地问。
笑了笑,祝天歌干脆地说:“两件事。”
“你说。”
“第一件,我听说你要上节目唱歌?”
“是。”
“能唱我喜欢的歌吗?”
“……”
“《万山之巅》。”
静了几秒,边学道沉声说:“好。”
“第二件……”停顿了一下,祝天歌坐直身体,郑重地说:“我希望你远离德贞。”
远离德贞?
祝天歌大老远找自己来,付出不小的代价,就为听自己唱一首他喜欢的歌,然后让自己远离祝德贞?
这是什么操作?
直直跟祝天歌对视几秒,边学道开口:“其实我俩……”
祝天歌摆手打断道:“过去的我不关心,我只是希望你答应我……以后远离德贞。”
尽管祝天歌语气很正常,可还是让边学道心里不太是滋味:怎么着?我追着求着黏着你们祝家女人了?我让你们祝家女人失色了?至于这么煞有介事地拿条件换我一句话吗?
沉吟半晌,边学道平静地说:“我想知道理由。”
祝天歌缓缓摇头。
边学道用目光发出疑问,祝天歌靠在椅子上,疲惫地说:“你心里也有不能与人说的理由。”
出门前,出于对一个将逝之人的尊重,边学道说:“我会跟她保持距离。”
听边学道这样说,祝天歌开心地笑起来:“希望你的墓志铭不像我的这么尴尬。”
谈不上不欢而散,但终归不太融洽。
出了书房下楼,迎面遇见正跟孟清池小声说话的祝德贞,边学道克制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两人擦肩而过。
敏锐地察觉到边学道目光里的微妙情绪,祝德贞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五叔书房,可惜肉眼看不到答案。
一天后,芝加哥微雨。
祝天歌从上午昏睡到黄昏,往日夕阳落山之时,他悠悠醒来。
看见床旁两眼红肿的妻子,祝天歌努力坐起身,抓着妻子一只手说:“对不起,以后的路留你一个人独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好几件答应你的事都没做到,今生至此已矣,来世若再见,咱俩谈笑风生不动情,就做一世朋友吧!”
看了一眼窗外的雨,祝天歌重又躺下,看着屋顶喃喃地说“我要继续做我刚才的梦了”,缓缓闭上眼睛,面容安详。
半小时后,祝天生抖着手打开从祝天歌枕头下找到的一张纸,上面写着——“游历人间五十余载,尽兴而无成。荣华如浮云,富贵不足道,今日归去,如鲸向海,非死实生。”
……
……
(PS:感谢起点盟主【无名198611】的打赏支持,谢谢。)
(本章完)
第1456章 都付笑谈中
总结自己一生“一事无成”的祝天歌比大多数人都成功,他生前尽兴,身后也风光。
因为在家族里人缘好,所以消息传出后,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祝家人大多赶到芝加哥,送祝天歌最后一程。
来参加追思会的,既有跟祝育恭比也不遑多让的不肖子,也有完全不参与家族事务的边缘人,例如祝听岚。
虽然是姐妹,但祝德贞和祝听岚平日联络不多。
两人一个外冷内热,一个外冷内冷,性格、人生观、价值观、家庭观全都迥异,从小就聊不到一起去,自然谈不上姐妹情深。
除了姓祝的和祝家姻亲,追思会上还来了不少祝天歌在美国和欧洲交的朋友,这些来宾都很低调,到场后跟孟清池和祝天生、祝天养低语几句,就坐在指定的位置,面容肃穆。
一直到亲友上台追思逝者,回忆讲述往事片段,几阵笑声过后,礼堂里的气氛才开朗了一些。
然后,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祝听岚走上台,站在麦克风前,深情地说道:“在我心里,五叔是世上最可爱可敬的人,因为他愿意聆听,他胸襟宽广,他心怀慈悲……几年前,当我是所有人眼里的坏女孩时,五叔特意找到我,他告诉我不必活在世俗评价里,也不必像周围的人一样长成严肃的形状……他还告诉我,有些事做不到不必勉强,放心中;有些事真想做就不犹豫,做到底……五叔,今天我来送你,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因为没有人能代替你……五叔,愿你灵魂安好!”
追思会最后,现场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祝天歌生平视频。
视频里,面容明显年轻的孟清池和祝天歌在一间练音房里,孟清池拉小提琴,祝天歌吹陶笛,两人合奏了一曲《故乡的原风景》。
视频里,陶笛声一起,祝天生、祝天养、祝天庆三兄弟同时“刷”地一下落泪了。
出于家族利益考量,祝天歌大半生漂泊异国,尽管荣华不缺,但终究身不由己,因此大家都知道这首《故乡的原风景》成为祝天歌最爱的原因,却没人说破。
现在再听这首曲子,豁然有种爱恨情仇都放下的冲动,时间之河无情流淌,顺流逆流殊途同归。
视频后段,以《故乡的原风景》原声乐为背景,放了一段祝天歌酒后提笔写字的视频。
视频录制者站在满面潮红的祝天歌左手边,镜头正对着宣纸,然后只见祝天歌洒脱落笔“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
写到“返”字,他似乎意犹未尽,提笔停了几秒,再次落笔“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
一个小时后,庞大的车队在警车护送下直奔墓园。
祝天歌半生修玄,临终选择土葬,以全此身。
明亮日光中,黑色棺木缓缓入土,自诩“富贵闲人”的祝天歌一生到此至终。
墓地外围,几十个祝家的安保人员把媒体和无关人员挡在外面,如果有人硬要拍照,他们不会动粗,但会撑开手里的大号黑色雨伞挡在相机前面,逼着对方放弃。
看着墓园工作人员将土扬在棺木上,看着棺木渐渐被掩埋,边学道莫名想起另一个时空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变成一罐骨灰埋在一处照不进阳光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冷,然后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太阳。
太阳在头上,热感由外到内,瞬间驱散了刚刚的一丝寒意。
身上暖和过来后,他平视看向对面,很快就从对面一群祝家人中找到了相对熟悉的祝植淳、祝德贞、祝清源和祝英凯。
祝植淳身旁站着孟茵云,祝清源身旁站着金雅静,祝英凯身旁同样站着一个气质极好的美貌女人。
嗯?
视线扫过去,紧接着又扫回来,边学道再次找到人群中的祝德贞。
这时他才发现一个问题,祝德贞左右两边都是女人。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为什么一个人来?
几秒钟后,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自己,祝德贞抬眼朝边学道这边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遇,边学道第一次从祝德贞眼睛中看到一丝柔软,看到一缕真实的不舍和依赖。
他感到很奇怪,“不舍”是不舍祝天歌能够理解,可祝天歌已经不在了,“依赖”指向何处?
盯着边学道看了几秒,祝德贞先移开目光。
因为心里疑惑未解,边学道则不时看祝德贞一眼,他很好奇那个这种场合都不出现的男人过后如何面对性格强势的祝德贞?如何面对祝家其他人?还是说那个人家世牛逼到可以无视祝家感受?
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祝德贞,边学道遇上一道目光,认出对方是当年一起上五台山的祝听岚,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祝听岚盯着边学道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找到祝德贞,见祝德贞直直看着五叔的墓碑恍若未觉,又移回目光看向边学道,眼神里含义万千。
葬礼仪式结束后,孟清池出人意料地朝边学道这边走来。
她强抑悲伤跟边学道说:“天歌离开前叮嘱我把他的几个朋友介绍给你,等下有人要走,咱俩现在过去吧!”
兜里多了8张名片后,边学道从孟清池口中得知,他到美国前几天,祝天歌抱恙跟相交多年的好友一一通电话,拜托好友们关照一下kki,还帮边学道推介《中华好声音》,为《中华好声音》变成《美国好声音》铺路。
除此之外,跟边学道互换名片的8个人个个都是美国和欧洲的上**英,他们中有些人可能名声不显,但却是实打实的上流人士,例如其中一个50多岁面容有些古板的德国人,就是德国隐形豪门莱曼家的人。
祝天歌这是送了一份大礼给边学道。
边学道虽然有钱也有一些影响力,但他发迹时日尚短,在传承上百年的豪门眼中与暴发户无异,加上太年轻,因此想结交这些人需要一些特别的机缘才行。
现在,继祝海山送酒庄之后,祝天歌临终前把边学道引进了更高端的圈子,祝家父子像垫脚石一样,助边学道登临绝顶,从人化仙。
葬礼结束后,祝德贞在房间里替五叔念了两遍《地藏经》。
两遍经读了三个多小时,她出门透气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头顶繁星闪烁,引人凝望。
走进后花园,碰见祝听岚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跟人通话。
祝德贞本想转身离开,祝听岚放下手机说:“不用走,我打完了。”
在祝听岚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祝德贞看着祝听岚的眼袋说:“睡眠不好?”
祝听岚靠着椅子背说:“孩子病了。”
“严重吗?”
“肺炎。”
想了想,祝德贞问:“植淳知道吗?”
祝听岚听了,微微蹙起眉头:“为什么要告诉他?”
“不该告诉他吗?”祝德贞寸步不让地反问。
祝听岚忽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到今天都觉得我有病。”
静了几秒,祝德贞说:“你没病,但是你偏执。”
扭头跟祝德贞对视几秒,祝听岚忽然说:“你跟边学道现在是什么关系?”
祝德贞看着祝听岚,不回答。
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两口,祝听岚吐着烟圈说:“看他看你的样子,以后我怕是有机会喊他姐夫了。”
祝德贞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祝听岚看。
“也对……”弹了弹烟灰,祝听岚勾着嘴角说:“你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你比她们聪明,还比她们妖艳。”
祝德贞听了,不动声色地说:“我以为你会说,你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你只是贱货,还不妖艳。”
“那是我!”祝听岚自嘲地笑道:“不妖艳,还很蠢。”
把视线移向花园里的庭院灯,祝德贞幽幽地说:“当初明知道是火,为什么还要扑上去?”
深深吸了一口,祝听岚把手里的烟立起来,看着红色烟头说:“我们都在火中,扑不扑都是一样,没有分别”
第1457章 输出美国
芝加哥。
从墓园回到家,孟清池倒下了。
这个优雅坚强的女人体面地送完丈夫最后一程,完成丈夫生前交代的遗愿,才将心底的悲伤释放出来,哭到晕厥。
周围人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进卧室,打电话叫家庭医生。
孟清池一生未育,家庭医生离开后,孟茵云和孟婧姞姐妹俩守在孟清池身边照顾。
看着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洞的姑姑,孟婧姞越发不想结婚,她觉得自己现在一个人活得挺好,而结婚只有两个结局——两人合不来最终鸡飞狗跳收场,或者非常合得来若干年后像姑姑和姑父一样锥心死别。
孟茵云想的则是尽快要个孩子,养大成人,等几十年后自己或植淳先走了,剩下的那个至少有人陪伴。
主卧室里。
握着姑姑冰凉的手,孟茵云说:“姑,要不回国住段时间吧,这边房子大,人又少,我怕你想姑父。”
直直看着屋顶,孟清池轻声说:“现在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你姑父的样子。”
一旁的孟婧姞插话说:“那就更要换个新环境,免得你天天睹物思人。”
微微侧头,孟清池看着青春洋溢的孟婧姞,柔声说道:“心里思念一个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一样会思念。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以为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是人生的甜蜜礼物,后来才知道,一世姻缘的尽头是看着对方老去,看着对方眼睛里的自己老去,然后一直到有一天,别人新岁万象更新,自己身边旧人不见,日后无论欢喜忧愁都再与他无干……”
“姑!”
见孟清池越说越忧伤,孟茵云打断说道:“姑父不在了,生活还得继续,你还有我们。”
轻轻拍了拍孟茵云的手背,孟清池轻叹一声说:“生活当然要继续,我还要继续当好孟家和祝家之间的纽带。”
孟婧姞听了,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小声说:“我听人说当初是家里逼你跟姑父结婚……”
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孟清池一脸回忆神色:“当年我抗拒,主要是因为跟你姑父不熟,加上听人说他生过一场大病后身体不怎么好,还整天道士打扮,神神叨叨的。”
见姑姑语气不像刚才那么萧瑟,孟茵云有意说道:“姑,讲讲你跟姑父当年交往时有意思的事吧!”
看着眉目如画的侄女,孟清池似笑非笑地说:“你姑我一把年纪,没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用不着你们变着法宽慰我,至于你姑父……”
说着话,孟清池先是扭头看向窗外,接着收回目光,深情地看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说:“他是一个好人,他是个真实有趣的人,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更值得来一趟。”
……
……
孟家姐妹在楼上照顾孟清池的时候,边学道在楼下会客室里跟祝天生对坐喝茶。
葬礼结束后,祝天歌的私交朋友大多离开了,剩下的世交,祝天养陪一批,祝天庆陪一批,祝植淳和祝英凯等人再陪一批,余出祝天生专陪边学道。
如此安排,是因为祝天生觉得之前交流太少,想借机会好好跟边学道聊聊。
祝天生还是老样子,除了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了。
如果用五行对应祝家四兄弟,祝天庆是锋芒毕露的金,祝天养是渗透载覆的水,祝天歌是温暖文明的火,祝天生就是敦朴淳厚的土。
在一些人看来,祝天生就像公司里一些低调不起眼的员工,能力刚刚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也没什么可表扬的,当然,这仅仅是表象。
首先祝天生的谈话技巧很高明,他极善于拉近双方的距离。
几句开场白后,祝天生放下茶杯说:“外面都在传你要上节目,真的要上吗?”
品了口茶,边学道说:“连您都听说了,我要是临阵脱逃,怕是要用大水缸接口水。”
摆摆手,祝天生说:“上节目也没什么,你年轻,做事空间比我们大。”
边学道说:“集团宣传需要,管理层觉得可行,我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点点头,祝天生看着边学道,认真地说:“你是新生代商人,创业经历大致也经得起审视,所以偶尔抛头露面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倚老卖老提醒你一句,作为一个商人,一个有意见领袖潜质的商人,你要注意,不要有太过鲜明的幕前形象。”
提壶帮祝天生倒茶,边学道说:“愿闻其详。”
“其实也没什么详不详的,归根结底就是两句话……”端起茶杯,祝天生说:“除了商人标签,尽量少让外界看到你的喜怒哀乐、个性态度和观点立场。因为有些东西,今天是对的,明天可能是错的。有些话,今天万人应和,明天可能噤若寒蝉,所以,脑子里时刻要绷着一根弦……而如果一定要表达,也要尽量模糊自己的真实态度,只让人看到柔软和谦卑就好。”
听祝天生说完,边学道坐直身体说:“我明白了。”
不知是受祝天歌离世刺激,还是见边学道一面太过不易,祝天生少见地话多:“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可无论谁造谁,当雪球滚到一定程度,就跟车速快到一定程度一样,势必会失去控制,最终或为贪念所累,或为势位所误。所以我常跟植淳说,‘克制’两个字比‘忍’更有价值,也更难,因为忍只忍逆风的阻力,克制却是克制顺风的得意。”
一个小时后。
祝植淳一手酒瓶一手酒杯敲开了边学道房间的门。
“就知道你没睡。”
“孟茵云还在陪她姑?”
“短期内她是不会回国了。对了,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不会把平时教育我那一套搬出来教育你吧?你说这人怎么年纪一大,年轻时没有的各种奇怪毛病都冒出来了呢?”祝植淳进门把酒放在桌子上说。
拿不准这父子俩是什么套路,边学道关上门,回身说:“你家老爷子的话,我觉得听了很有启发。他说的一些东西我爸也说过类似的,但没他说的透彻。”
开酒,倒酒,祝植淳端杯说:“无论他说什么了,你多担待吧!我五叔这一走,他们哥几个都受刺激了。”
端起酒杯,边学道问:“你呢?”
“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大半夜找你喝酒?如果这几个老的都心生退意,我怎么办?”
“为这个喝酒?”
“啊!”
“喝酒管用?”
“不管用!”
“你五叔应该给你指了路吧。”
“指了,跟没指一样。”
边学道喝酒,不说话。
祝植淳主动说:“他指的路归根结底一句话——到不朽的事业中寻求庇护。你说,咱们这年代,哪还有什么不朽的事业?信仰都没了,哪还有什么不朽?”
蹙眉想了想,边学道说:“也许他说的不朽是着眼长远,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商业项目。”
“不是!”祝植淳摆着手,确定地说:“这两个概念我还是能分清楚的。唉,难啊!这么大一个家,我真怕败在我手里。”
这一晚,酒量很好的祝植淳喝完一瓶就醉了,他一个劲儿地跟边学道说:“我真怕败在我手里,我真怕啊!”
次日下午。
边学道没去纽黑文看徐尚秀,也没去旧金山看单娆,登机直返沪市。
来美国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居然顺带着把《中华好声音》输出美国的事敲定了。
他兜里新增的8张名片,有一张名片的主人叫威廉?麦克纳布三世。
威廉?麦克纳布三世是美国领航集团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
领航集团是美国通用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通用公司是NBC(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母公司。
尽管第一季还没播完,但基本赛制已经曝光,NBC确定将《中华好声音》模式引进美国,更名《美国之声》播出。
坐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的滚滚云海,边学道心中浮现一句话:这是最难的时代,也是最容易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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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8章 谁万世流传
飞机抵达沪市时天已经黑了。
到酒店洗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边学道戴上帽子和眼镜,招呼唐根水穆龙出门。
他没有目的地,就是单纯地想出门走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死之间也有大启发,至于能启发到什么程度,就看各人悟性了。
比如看见身边人猝死,或者被病痛折磨离世,有人戒烟戒酒停止熬夜,有人开始泡健身房每天X万步,有人弄个保温杯泡上神奇小药袋走到哪拎到哪,有人辞职卖房卖车背上背包周游世界,有人加倍珍惜时间为全人类福祉而工作奋斗。
还有一些人就更牛逼了,比如有人远离拥挤的大城市回家乡养鸡养猪种菜自给自足,有人上名山大川当离群隐士,有人念经,有人修炼,有人奉献,有人派童男童女出海求取长生仙丹,有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满脑子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边学道呢……
他比较特殊,他可能是这个时空里最不怕死的人之一,以至于2014年给他最大的压力不是死这件事本身,而是一旦他离开,没法继续照顾这里他爱的和爱他的人。
是的,他把死亡视为“离开”,他把身处的这个世界视为“这里”。
然后,因为“不怕死”,所以无论大伯离世,还是祝海山离世,边学道都不太悲伤,他心里更多的是斯人已逝再不能以此身此心相见的感慨。
唯一让他难过的死别是胡溪早逝,他难过不是因为“死”,而是因为怜惜,和深情无以为报的惘然。
所以,祝天歌去世并没有给边学道带来多少情绪波动,不过却在思想上产生了一些冲击,其中最大的冲击是祝天歌说自己“一事无成”。
在飞机上,边学道沉心自省——如果祝天歌一生归结为一事无成的话,那自己的事业到现在为止,以祝天歌自评的标准审视,又有哪一项可称之为“一事”?
游戏和电影就不说了,智为安全卫士算“一事”吗?
智为微博算“一事”吗?
有道IDC数据中心算“一事”吗?
Kki算“一事”吗?
《中华好声音》算“一事”吗?
创立有道集团算“一事”吗?
算吗?
不记得走了多远,眼前已是外滩。
徐徐江风吹面,空气中有种说不清味道的气息。
江边拍照的人太多,边学道不想被人拍到,于是转身走进一条街。
漫无目的地又走了差不多20分钟,一座大楼外墙上的宣传海报让他停下了脚步。
海报内容一目了然,一片气势恢宏的建筑,上面是三个红色大字——大明宫!
看见这三个字,边学道脑海里一下蹦出几个记忆片段,他隐约记起这是一个姓金的导演拍的展现大唐盛世的历史剧情纪录片。
驻足想了几秒钟,边学道回身招呼守在几米外的唐根水和穆龙过来,看着两人说:“走,看场电影去。”
……
……
差一点就包场了。
电影院偌大的放映厅里,加上边学道三人一共只有六个观众。
影片开始,边学道一下就看进去了。
这就是大唐啊!
我们的大唐!!
诗与酒,剑与茶,牡丹与丝绸,长安与烽火,共同组成了浪漫豪放的大唐,自信潇洒的大唐,灿烂优雅的大唐,荣耀悲情的大唐。
一个王朝,因为强大所以自信,因为自信所以包容,因为包容所以海纳百川,因为海纳百川所以气象万千。
透过荧幕,边学道看到了一千多年前上至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一个国家集体的、骨子里的自信气度。
那个时代的气质实在太璀璨太诱人了,既有猛虎卧湖的气定神闲,也有戎马大漠的铁血豪迈;既有西行取经的圣僧,也有源源不断的遣唐使;既有十步杀一人的文豪,也有借兵灭一国的雄杰——因为强所以硬,因为硬所以强。
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既尚武,又文明,既理性,又豁达,从建筑到服装,从政治到经济,从文化到工艺,乃至生活方式,全面冠绝同代,文明辐射邻国,文学艺术熏陶疆外之民。
那是全国一年只有二十几人被判死罪的时代。
那是慷慨吟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时代。
那是“唐国的月亮更圆”,让其他国家民族羡慕仰视亦步亦趋模仿的时代。
那是国家向心力爆棚的时代,是国家自豪感强到输阵不输人,“吾国不可轻辱”的时代。
那是无数后人“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时代。
真正的巅峰盛世!
真正的威伏四海!
可惜,人生如寄,王朝如沙,唯日月长照。
盛极而衰,繁华落尽,豪杰佳人归土,亭台宫阙难寻,仿佛幻梦一场。幸而有文字篇章传世,让人用想象力描摹千年前的伟大王朝,让人怀念相同血脉先人的气魄、胸襟和精神世界,并引以为荣。
放映厅里。
大气沧桑的电影片尾曲响起——
“前世风雨,
后世尘烟,
亭台宫阙,
都成残垣,
繁华落尽,
王侯长眠,
谁的功过,
万世流传
……”
边学道忽然有点难过,他终于明白祝天歌心里的不甘了。
时间的长河里,生命无声幻灭着,一代又一代,除了像星星一样闪耀发亮的少数生命被人记住了,绝大多数如河中水滴,实实在在地来过,但没人知道,跟没来过一样。
可是怎样才能让最多的人记住自己呢?
《大明宫》里说“权力和荣耀都是过眼云烟,只有爱情与艺术才是永恒的”,边学道不太认可这个观点。
从电影院里出来三人就回了酒店。
这一晚边学道睡的都不怎么踏实,睡睡醒醒,直到凌晨4点才沉沉睡去。
早上7点,手机“嗡嗡”震动。
强撑着爬起来找到手机,接通,就听见李裕的声音:“大哥,整个节目组求我给你打电话,问你到底还想不想上台?”
想不想?
老实说不想。
上不上?
必须得上!
且不说集团内外多少人关注着,单说已经答应了祝天歌,就不能不上。
边学道的性格一直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祝天歌相信他,临终前与他口头约定,并以遗愿形式嘱咐妻子完成,所以他绝不能失信,即便祝天歌已经听不到。
上午9点,录音棚里。
几十号人提前到场等待跟边学道和李裕合练。
一天多前接到边学道的换歌电话,李裕出奇地淡定,就好像预料到会有此一番折腾一样。
喝了两口水润嗓子,李裕把一张曲谱递到边学道手里,说:“你还能找到一首音再高点的歌吗?”
接过曲谱,边学道笑着说:“很多吧!”
明晃晃地翻了一个白眼,李裕说:“你确定现场能唱上去?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场感觉跟这里不一样。”
放下曲谱,边学道说:“录播怕什么?音起低点呗!”
无语了几秒,李裕郁闷道:“行!你想唱啥就唱啥,大不了多录几次。”
拍着李裕肩膀,边学道说:“知足吧,没让你唱《黄河长江》呢。”
李裕听了一愣:“什么《黄河长江》?”
“张雨生那首。”
“张雨生?他有这么一首歌?”
卧槽!
眨了眨眼睛,赶走脑子里因为昨夜睡眠不好产生的混沌感,边学道神态随意地说:“他的遗作。”
李裕更吃惊了:“遗作?发表了?”
这个问题边学道拿不准,打岔说:“好几首遗作呢,已经有人开始着手整理,继续制作了。”
“你怎么知道?”李裕眼睛里全是好奇。
“我路子广。”边学道面不改色地说。
(本章完)
第1459章 好消息
从信息渠道角度看,手握智为微博、IDC数据中心和Kki的边学道确实路子广,这点毋庸置疑。
旁边一堆人在候着合练,加上说的事无关痛痒,李裕也就没继续追问,看了一眼手表,领着边学道往里走:“抓紧开始吧,大家都等着呢!”
走了几步,李裕扭头说:“哥,你不会过两天又要换歌吧?这回真没时间折腾了!”
“放心吧,不换了。”边学道看着集体起立的乐队乐手说。
合练开始。
李裕有一句话说对了:节目是录播,大不了多录几遍。
确切地说不是多录几遍的问题,而是录出完美效果为止。
因为边学道在《中华好声音》这种节目上唱歌,跟在集团年会上唱歌性质完全不同,就算是“助唱嘉宾”,就算是玩票,也不能唱的太离谱,这里面既有尊重观众因素,也有节目口碑和个人形象因素。
所以无论李裕和边学道最终决定唱哪首歌,都一定要录出完美效果,直白一点讲,他俩没有其他学员“只能录一次”的压力,这也是两人频繁任性换歌的原因。
这当然算是一种特权,只不过没有学员抗议,也没人表现出不满,因为就算是头猪,也知道在有道传媒旗下的节目组里蜚议集团大BOSS会是什么后果。
况且稍微有点脑子的学员都看得出来,这一季《中华好声音》能如此成功,能获得如此大的关注,节目模式和品质固然是王牌,李裕和边学道的“名人效应”同样功不可没,学员们都沾了大佬破天荒登台献唱的光,所以没道理对两人羡慕嫉妒恨。再者说,来参加节目都是想混娱乐圈的,若是人还没火,先把有道集团大BOSS得罪了,那还混个蛋蛋?有些事,就算边学道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有道传媒的人也能把路全都堵死。
一个半小时后,合练暂停,全员休息。
专业团队就是专业团队,听李裕和边学道唱了几遍,就大致确定了改编思路,于是音乐总监跟乐队讨论方案,边学道和李裕坐在休息区休息。
喝了几口水,李裕拧上瓶盖,接着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枚古钱,攥在手里把玩。
注意到李裕的动作,边学道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古钱儿!”
“古钱?我看看!”边学道伸手说。
把手里的古钱递过来,李裕说:“小心点,这枚很稀有。”
边学道听了一乐,接过钱说:“你什么时候玩上这玩意了?”
李裕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边学道的手,看样子好像生怕他把钱掉地上摔坏了:“我爸……去年听说五常挖出好多古钱,他闲着无聊,就跟朋友开车去看,觉得好奇,花钱买了两坛子回家。”
“买了两坛子?”
“嗯,差不多有40斤。”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子做旧的吧?”边学道把手里挂着绿锈的古钱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看着边学道手里的钱,李裕说:“你手里这枚不是那两坛出的,自那次之后,我爸就迷上了开筒子。”
见边学道眼露迷惑,李裕解释说:“开筒子是圈里术语……古钱埋在地下,时间久了生锈粘在一起,像个圆形筒子。把古钱一个一个分开,就叫开筒子。”
虽然第一次听说,不过边学道一点就通,他看着手里的古钱说:“就是赌里面出稀有的古钱呗!”
说着话,他念出了手里这枚古钱上的字:“靖……康……通宝!?”
边学道确定自己没有念错。
他手里这枚古钱上的字很清晰,字体似楷书又有一点隶书的意思,十分好认。
看着钱上的“靖康”两字,边学道抬头说:“这是岳飞《满江红》里的‘靖康耻’?”
李裕点头:“就是那个靖康。”
随手把钱递还给李裕,边学道说:“你倒是带个吉利点的啊!”
听边学道这样说,李裕愣了一下。
他接过钱,摩挲钱上的字说:“玩古钱不看那个。钱到家(乾道嘉)多的是,没人稀罕,这个……”
捏着靖康通宝,李裕接着说道:“物以稀为贵!这个前年市价8万一枚,今年已经涨到35万了,还是买方报价,基本没人肯出手。圈里人预计再过几年,这一枚能值百万。”
时至今日,别说35万,就是350万边学道也不会太吃惊,他问道:“你手里这个是买的还是开筒子开出来的?”
脸上露出一丝小得意,李裕说:“开出来的,我跟我爸一起开出来的。我就跟他一起开了一次,就开出了唯一的一枚品相上好的真书靖康,这个已经算是一级文物了。”
“然后你爸就把钱给你了?”
“嗯!”
“挺舍得啊!”边学道笑着说。
“当然舍得,我爸这两年痴迷开筒子,差不多一半经费都是我出的,他还指望我继续给他钱买筒子呢!”
“都开出靖康了,还不知足?”
“没有知足一说!”李裕打开盒子说:“那么多王朝,那么多年号……字体、铸造局、坑口、锈色、字口……能追求的东西太多了,几乎没有止境。”
看着李裕小心翼翼地把钱放回盒子里,边学道说:“你这么摆弄,不会破坏品相吗?”
“会!”李裕干脆地说。
“那你还带在身边?”
“喜欢呗!”盖上盒盖,李裕眨眼说:“好多事都要克制自己,总得挑一件任性一下。”
收好盒子,李裕扭头看着边学道问:“我一直没太想明白,一个经济文化高度繁荣,人口过亿的王朝怎么就在冷兵器时代被几万敌人弄得灭国了?还落得个‘耻’字,比土木堡之变都不如。”
靠在椅子上,边学道轻拍扶手说:“仨字儿——软骨头!土木堡是军事战败,从本质上说,属于我打不过你,但我不服你,不让对方从自己这里白白占便宜,并且努力打回去。靖康那两位,则属于明明战略上有赢面,却打都不敢打,不战而降直接认怂,还怂到无底线。朱家子孙虽然不怎么着调,各种没脑子作死,但至少骨头都还是硬的,敢打,要脸。再看宋朝赵家,从赵二往下数,那一帮子没一个有血性有骨头的。宋朝从上到下没血性,这点从唐诗和柳词之间的差距就能看出来,相比之下,柳词就是靡靡之音。”
“而且……这玩意其实跟人一样,一个有钱的二愣子,别人就算算计你,多少会留点余地,因为他怕你犯浑冷不丁一刀捅死他。而若是一个有钱的软骨头,人家知道你打完左脸递右脸,打完右脸送女人,送完女人送金银,送完金银送祖宅,送完祖宅送菊花,那就肯定没完没了吃干榨净,渣都不会留一点。”
边学道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李裕听完,再看向手里盒子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叹了口气,把盒子塞回包里,李裕说:“跟你说实话吧,我本来想把它送你的,没想到你第一句评价居然是不吉利。”
边学道听了哈哈一笑:“送我?这个我还真不怎么喜欢。你要是真想送,送点别的。”
“你想要哪个年号的,想好了回头告诉我,我让我爸去弄。”
“不用想,现在就告诉你。”
“啊?”
“别的我不要,遇上开国皇帝铸造的钱,给我留点……走吧,开工了。”边学道看着朝两人这边走来的音乐总监说。
又练了一个半小时,当天合练结束。
坐进车里,等车启动后,李裕忽然问边学道:“咱们现在弄的是不是也是靡靡之音?”
扭头看着李裕,边学道说:“咱们弄的这叫精神文明。”
李裕:“……”
“还没跟你们说……”停顿了一下,边学道正色说:“这次去美国,我跟NBC谈妥了,他们引进《中华好声音》模式,更名《美国之声》。”
“啥?”
李裕吃惊地睁大眼睛:“美国之声?定了?”
边学道点头:“定了。”
“卧槽!!”李裕打了边学道一拳:“为什么不早说?我还当你去美国泡妞去了呢!”
见边学道只是笑,李裕冷静下来:“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公布?”
收起笑容,边学道平静地说:“合适的时候。”
回到酒店。
边学道刚要换衣服,传来一阵门铃声。
确认门外是酒店大堂经理,边学道打开门。
看见边学道,大堂经理满脸堆笑:“边总,有人把这个送到前台,让我们转交给你。”
看着大堂经理手里的包装袋,边学道问:“什么东西?”
“说是香水。”
大堂经理补充说:“送的人说一说香水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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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1章 如来如失
两个问题,都很私人。
祝天歌单独跟边学道说的话,边学道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而祝德贞戴不戴戒指,哪只手戴戒指,戴什么样的戒指,也跟别人没有一点关系,除了给她戴上戒指的男人。
边学道显然不是那个男人,所以他问这个问题往浅了说有点八卦,往深了说……那就意味深长了。
祝德贞当然知道是后者。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决定戴上那枚戒指,她就知道有一天可能要面对这个问题。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她从未亲口说过一句自己的婚姻状况,别人拿揣测的东西兴师问罪她概不接受。
至于第一次见面时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可以狡辩的角度很多,例如人胖了瘦了手指粗了细了,例如当时心情很好或者心情很不好,例如刚刚巧遇了曾经不欢而散的相亲对象,例如见面前参加的一场商务活动上有两个习惯性跟单身女性抛媚眼的浪荡子,例如订婚戒指也戴无名指上等等,总而言之,伪装成已婚引男人上钩这个假设既不成立也不会承认。
所以,听了边学道的问题,祝德贞优雅地伸直左手,用略显自恋的眼神打量了两三秒,抬头说:“你先回答我。”
看着祝德贞,边学道说出一句影视剧里常见的台词:“想听真话?”
祝德贞听了,抱着双臂靠在椅子背上,微扬下颌看着边学道,似笑非笑。
边学道问这一句,有他的理由。
如果放在半个月前,在判断说出来无损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他会痛快地把祝天歌跟他说的话如实相告。
可是现在,经过制香工作室那一晚,再把“他让我远离你”如实相告,极易给人占完便宜就跑的感觉。
本来就算是想春宵一度后回归普通朋友也没什么,毕竟那一晚属于突发状况,而且两人也都不是拉拉扯扯纠缠的性格,问题是边学道的话死无对证,站在祝德贞的角度,很容易理解为他在找借口撇清关系。
提裤子不认人没什么,直接说就行,可找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太不尊重人。
即使两人没什么感情,也不能如此待人处事。
所以边学道特意问这么一句,无论最终祝德贞信或不信,他的心意到了。
“在你五叔书房里,他让我拆了一个字。”
“什么字?”
“仙人的仙字。”
“哦……”
祝德贞微微点头:“然后呢?”
“然后你五叔跟我说了他年轻时的理想,说他自己这一生一事无成。”
听到“一事无成”四个字,祝德贞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边学道接着说:“最后他说送我一些私人资源,帮助有道发展。”
“有条件?”
很显然,祝德贞深谙交易之道和她五叔的行事风格。
点点头,边学道两眼平视,直直看着祝德贞的眼睛正色说道:“他的条件是让我离你远一点。”
边学道说完,抱臂靠在椅子上的祝德贞下意识地把左腿叠在右腿上:“我五叔跟你说的?”
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头上,边学道说:“头七还没过,我怎敢胡说八道。”
包房里安静下来。
祝德贞拿起筷子,夹两根青菜放进餐碟里,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知道自己的担忧应验了,边学道没什么化解的好办法,于是也拿起筷子开吃。
食物精致,一共12盘。
两人对坐静静吃了10多分钟,祝德贞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平静地看着对面的边学道吃东西。
吃到七分饱,边学道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看着祝德贞说:“这家店菜的味道还行吧?”
祝德贞不置可否,目光在边学道脸上转了两圈,说:“你问哪枚戒指?”
“蓝钻那枚。”
祝德贞听了,拉开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拿出一个黑色首饰盒,打开,里面赫然正是边学道记忆里那枚醒目的蓝钻铂金戒指。
老实说他有点意外,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样随意地拎着收藏级的蓝钻戒指满世界溜达吧,难不成是假的?
把打开的首饰盒放在桌子上,祝德贞问:“这枚?怎么了?”
有心直接问“你到底结没结婚”,念头一浮起立刻被压了下去,改为问道:“戒指怎么不戴放包里?”
垂眼盯着首饰盒里的蓝钻戒指看了几秒,祝德贞看向边学道:“你想说什么,直接点。”
边学道微微眯起眼睛,说:“第一次见你,我记得它戴在你左手无名指上。”
“嗯!所以呢?”祝德贞坦然对答。
“那个手指上的戒指……不能轻易摘戴吧?”
听边学道这样说,祝德贞把戒指从盒里拿出来,伸直左手,当着边学道的面,先把戒指戴在中指上,然后摘下来,又戴在无名指上,接着又摘下来,戴在食指上。
这次她没再摘下来,而是竖着手,问边学道:“你觉得戴哪个手指好看?”
边学道:“……”
谜底揭晓,被一枚戒指误导了!
祝德贞还没结婚!!
见边学道一脸奇怪表情不答话,祝德贞收起盒子,放进包里,说:“今天心情好,就戴着好了。”
将包放回原处,祝德贞眼角眉梢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看着边学道的眼睛问:“你希望我把戒指戴在哪个手指上?”
得,认栽!
戴在无名指,那算是失误。
戴在食指,那就是麻烦,大麻烦!
一瞬间,边学道决定执行祝天歌的告诫,跟祝德贞保持距离,不说形同路人,也是越少见面越好。
似是看穿了边学道的心思,祝德贞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怨憎,只有柔软和坚定。
两人无言对坐,心里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单独吃饭。
半晌,祝德贞开口打破沉默:“我五叔说他自己一事无成,是因为有一件事他一直想做但没有做成。”
“什么事?”边学道问。
“科学突破奖!我五叔一直想发起设立一个奖金和权威性超过诺贝尔奖的科学类奖项,表彰在生命科学、基础物理及数学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的科学家。”
停顿了一下,祝德贞继续说道:“他对这件事非常上心,结交了很多朋友,不过后来他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爷爷不想他曝光,而且……我五叔觉得他自己的成就和名望不足以发起科学突破奖,他认为就算发起了,自己也会是奖项的短板。”
边学道明白了!
祝天歌虽然不凡,但真走到台前,依然难逃李泽钜和李泽楷的命运,被认为是承借父荫才有所成。加上祝天歌在祝家属于辅助型人才,他本人没有什么耀眼的商业战绩,因此也就难以服众,间接会削弱奖项的底蕴和潜力。
看着边学道,祝德贞认真地说:“相信我,我五叔把他的人脉资源介绍给你,不仅仅是帮助有道发展,他其实是想你完成他的夙愿,因为他没有的东西,你有。”
见边学道不说话,祝德贞拿起包挎在肩上说:“无论看史书,还是看富豪榜,我五叔对一个人是否有成就的评断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他是否对人类文明有贡献。”
挎着包站起身,祝德贞深深地看着边学道:“希望他没有看错你。”
说完,祝德贞转身开门走出包房,高跟鞋声从近到远,步伐均匀。
包房里。
边学道看着房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跟祝德贞之间的游戏看似结束了,不过在结束前,祝德贞给他留了一道题,她会在一旁看着他答题,看他到底是凡夫还是雄杰。
她会在一旁看她五叔有没有看错他。
她会在一旁看她自己有没有看错他。
祝氏之花,有几人够格近身欣赏?她若不愿意,怎会与他缠绵良宵?
同一时间。
包房外,冉敏想敲门又不敢敲门,在走廊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放弃了。
边学道到店,她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火速赶来。
到店里后,听经理说包房里只有边学道和一个女人,冉敏心知今晚没有送菜敬酒的机会了。
得傻成什么样,去打扰一男一女单独吃饭?
本来,冉敏打算等边学道两人吃完饭她在大堂偶遇,打个招呼,增进脸熟程度,讨好一下能左右自己命运前途的大BOSS。
没想到,女人先离开了,剩下边学道在包房里没有动静。
女人的直觉告诉冉敏今天不适合去打扰边学道,于是她回到办公室,审核财务进出款项。
……
……
大洋彼岸,墨西哥。
基本查出来了,上次在于今家门前动手伏击的是三竹帮的人,目的是报上次于今杀聂姓军火商的仇。
在墨西哥,三竹帮的手插不进毒品交易,他们主要经营大中小规模不等的赌场、地下钱庄和妓寨,也干收保护费的勾当——只收中国人的。
查出黑手是谁后,不讲“以德服人”也不讲“韬光养晦”的于今决定反击。
作为大哥,他必须反击。
不然得力手下在家门口被人杀了,他屁都不放一个,还怎么带队伍?
一番权衡,艾峰建议拿三竹帮负责收保护费那一伙人开刀,原因很简单,这个营生最招人恨,而他们又是安保公司,稍稍安排一下,弄死对方师出有名。
设套动手前一晚,于今和艾峰坐在安着防弹玻璃的露台上对月喝酒。
看着眼前灯火明暗不均的城市,艾峰感慨地说:“看着这里,再回想国内和美国,总感觉差了点什么,果然发展是硬道理。”
“硬道理?”于今咧嘴一笑:“世界上只有三个硬道理——民兵,白杨,东风!”
……
……
(PS:家里ord有问题,保存按钮失效,撤销按钮失效,关闭时不提示保存,最愁人的是间歇性抽风,抓狂中。)
(本章完)
第1462章 选角
于今和艾峰在墨西哥教育三竹帮惹一个财大气粗的安保团是多么不智的时候,边学道在燕京跟集团股东和高管开了三天会。
会议总结汇报2009年上半年有道集团旗下各子公司的经营发展情况,安排部署2009年下半年以及未来两年的长期项目,讨论投资和人事变动。
开完会,回沪市前,边学道跟一众高管聚餐。
公司蒸蒸日上,在座的都跟着受益,席上推杯换盏,气氛极好。
期间说起《中华好声音》,洪诚夫带头起哄,请老大和李裕现场唱一遍准备录制的歌曲,让大家先听为快。
现场没有外人,两人也就没推辞。
商量了一下,觉得没有伴奏《时光大英雄》的rap嗨不起来,于是选了《万山之巅》。
结果,喝了不少酒的李裕把调起高了,笑得王德亮一帮人前仰后合,直拍桌子。
廖蓼看不过去了,指着王德亮说:“数你笑的欢,再笑下一季找你上。”
王德亮听了变脸一样收起笑容,眨着眼睛说:“廖总,你说真的?是看出我有包装潜力了吗?”
坐在廖蓼旁边的景倩桦适时插话:“最近正在筹备的一部电影,还真有适合王总你的角色。”
知道景倩桦话里的意思是让王德亮进《内在美》剧组当衬托帅哥的酱油丑男,廖蓼笑着说:“还真是!怎么样?王总有兴趣演电影吗?”
王德亮是挑通眉眼的聪明人,一看廖蓼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美差,于是摇头:“说笑,说笑,我这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再说我哪会演戏啊!”
廖蓼听了,扭头问边学道:“改剧本时特意留了个好角色,要不今天就定下来吧!”
廖蓼说完,席上众人全都看向边学道,心想:老大还要演电影?
知道廖蓼说的是《内在美》,边学道摆手说:“偶尔露一面能吸引些关注,一而再就过犹不及了,要是让人觉得我这个老总不务正业,对集团形象也不是好事。再说演戏比唱歌难,别好好一部电影被我毁了。”
听老板这样说,廖蓼知道不能强求,她退而求其次问道:“那选角会能来吗?”
在廖蓼看来,边学道不参演,但若能主持选角,一样是一大卖点,对电影前期宣传裨益极大。
端着酒杯想了想,边学道说:“到时看安排吧!”
廖蓼不放弃,坚持说:“今天定下来,景姐好安排相应事宜。”
“那好吧,我尽量抽时间,但不能保证每场都到。”
“行!”
……
……
三天后,《内在美》第一场演员试镜会在沪市拉开了序幕。
声势空前!
在此之前,有道传媒投资《飓风营救》,投资《2012》,熟悉宣发模式,积淀口碑。
有道传媒还投资搞了“美好2008”和“你好2009”系列微电影大赛,前者一炮打响,反响极佳,后者再接再厉,口碑日盛。连续两年的微电影大赛,让有道传媒挖掘出一批有潜力的导演、编剧和摄影,初步完成人才储备。
以上种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道传媒对电影的热衷和野心,现在,磨砺多时的宝剑终于出鞘,寒光逼人。
作为有道传媒出品操作的第一部电影,第一波宣传就惊到了所有人——“150名中外演员共同出演男主!”
看到这句宣传语,绝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是懵逼。
150名演员出演男主?
卧槽,确定不是文案多写了一个“0”?
就算从出生演到70岁,每10岁换一个演员,也用不上15个演员,难道每隔5岁换一个演员?
而按照宣传语上写的,150人,多少电影算上充当路人的群演都不到150人?
再者说,电影容量在那摆着呢,就算一个演员露面半分钟,也要75分钟,哪还有时间交代背景,推进剧情?
这波惊奇还没过去,又一波爆炸性消息传出——杰西卡-阿尔芭、卡米拉-贝勒、杰森-斯坦森、麦德斯-米科尔森、金妍素等欧美亚洲明星抵沪试镜有道《内在美》。
这一下媒体彻底炸了。
曝出来的这几位,在各自国家全是能挑大梁担任电影主角的咖位,现在居然一股脑都被有道请来参演新电影。
还有……
杰森-斯坦森和麦德斯-米科尔森一个秃子一个长发试镜男主也就不说啥了,杰西卡-阿尔芭、卡米拉-贝勒和金妍素试镜男主是几个意思?到底是有道传媒的文案错乱了还是我疯了?
不管怎么说,大众的胃口算是彻底被吊起来了。
当然,稍微熟悉一点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这些欧美亚洲大牌来试镜,跟通常意义上的试镜完全不一样,她(他)们试镜不是看能否演好剧本里的角色,而是让导演和摄制团队跟这些人打个照面,对怎么拍好这些人心里有个数。
另一方面,不少人都看出“大咖试镜”是有道的一种宣传手段。
圈里人想打听出《内在美》剧本大致内容并不太难,了解剧本内容后,自然猜得到有道肯定要海选新人演员,因为这种电影没必要像即将上映的《XXX业》一样全明星阵容,而有这些欧美亚洲大牌在前抬高卡司水平,其他人肯定对海选趋之若鹜。
从有道传媒挖掘培养新锐导演的思路看,肯定也有培养新星的想法,因此可以将这次大规模试镜海选视为其大战略上的关键一环,毕竟有表演天赋的高质量新人可遇不可求,大规模海选算是为数不多的有效手段之一。
这种猜测在传出有道大老板边学道亲自参与选角后彻底坐实了。
然后,有道传媒的选角阵容让业内人士全都一愣。
试镜面试官一共6个人,分别是有道集团大老板边学道、有道传媒一姐廖蓼、三位从系列微电影中脱颖而出的新锐导演和编剧。
对于这种投资人亲自坐镇选角的新套路有人大呼“破坏规矩”,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期待满满。
廖蓼和边学道没空搭理外界的种种言论,他俩正在就用哪个导演或者用几个导演争执不下。
廖蓼的意思是让三个导演一起执导,因为她挑这三人出来就是奔着彼此互补去的。
边学道则认为三个导演会撕裂电影的整体风格和叙事节奏,他的意见是实在不行,让这三人分别拍一个15分钟的电影开头,选拍的最好的那个人继续拍完。
廖蓼拗不过边学道,只好点头同意,末了,她表情奇怪地看着边学道说:“有件事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关于女主角。”
“怎么了?”
“XXX跟我打招呼,拜托我用一个叫李田田的女孩演《内在美》女一号,我查了一下,这个女孩刚刚大二,没什么表演作品。”
听见“李田田”这个名字,边学道脸上的表情比廖蓼还奇怪。
他问廖蓼:“XXX跟你打招呼?”
廖蓼点头:“对,不过猜也猜得到,他也是受人之托。”
边学道好奇地说:“他手里资源不少,怎么找到咱们头上了?”
“可能是看咱们的前期宣传做的太好了吧,觉得能一夜成名。”
边学道听乐了:“我真金白银投钱,凭什么帮他捧人?再说了,那个李田田有演技吗?把我电影弄砸了算谁的?”
脑仁有点疼的廖蓼忽略了边学道“李田田没有演技”的断语,蹙眉说:“关键是他背后……”
边学道挥手说:“爱特么谁谁,我花钱的东西自然我说了算,让他们自己花钱找演员陪着乐呵去。”
见边学道少见地爆粗口,廖蓼转而说:“那女主……本来按照你的描述,张子林是最符合的,可是她太高了,男演员不好搭戏。”
边学道听了,开口问道:“那个叫冉敏的你见过了,觉得怎么样?”
廖蓼摇头:“气质不对,怕是镇不住戏。”
手指在桌面上弹了几下,边学道问:“你觉得黎曾怎么样?”
廖蓼闻言,视线在边学道脸上转了两圈,说:“我这就安排人联系她,看能不能过来试镜。”
接下来两天,边学道每天都会抽两三个小时跟有道传媒的编剧组和导演组一起开会,他甚至渐渐有点爱上了这种近似头脑风暴的讨论。
首先,编剧组和导演组明显地分成两派,编剧组认为剧本决定电影的上限,导演决定电影的下限,导演组的观点则正好相反。
其次,导演组认为镜头语言和剪辑节奏是电影是否好看的关键,编剧组认为好故事和好情感才是永存的。
对于第二点,边学道本来是倾向编剧组的,是后来导演组举的一个例子,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两边的观点。
导演组举的例子是《谍影重重》。
导演组的观点十分简单:《谍影重重》的故事并不复杂,也没什么感天动地的情怀,而它之所以好看,就是因为基本没有一句废话,动作写实,以及手持摄影和快速剪辑。
至于演技,两边的观点则趋于一致——所谓好演技,就是一个演员,在剧中特定身份下,在剧中具体情境中,无论动作、表情、语言还是气场全都能让观众无障碍代入,一点不觉得违和,让观众觉得“就该是这个样子”。
然后,两边开始在黑板上写名字,有导演的名字,有编剧的名字,更多是演员的名字,一个个进行点评,无论导演还是编剧全都极力在大BOSS面前表现自己的学识和见解,尽最大努力给BOSS留下深刻印象。
见几人点评的差不多了,边学道开口道:“说下你们对《内在美》女主的想法。”
“得是美女,东方气质美女!”
“身材要好,不能太矮,要考虑跟卡米拉-贝勒几人搭戏的画面感。”
“……”
七嘴八舌说了一堆,相对话最少的一个年轻导演扶了一下眼镜说:“我觉得选女主角时最好搭配一个环节,让她们跟20个年龄性别甚至国籍都不同的人演一段感情戏,看谁看这20个搭档的眼神最自然流畅没有波动起伏。”
年轻导演说完,边学道眯眼看了他两三秒,不动神色地说:“可以试试。”
两个小时后。
在录音棚碰见李裕后,边学道笑着说:“最后练一天,可算要脱离苦海了。”
李裕笑了笑,然后看着边学道说:“听说《奔跑吧男人》女嘉宾一直没选出来?”
边学道拧开矿泉水瓶盖说:“要长的不差,要性格好,要能吃苦,要放得开,要人机灵,要有综艺感……难找啊!”
李裕听了,犹豫几秒,迟疑地说:“要不我跟你推荐个人。”
……
……
(PS:《时光大英雄》即是《穿越大英雄》,张卫健版本,开口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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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5章 王炸
舞台,是精心布置的。
观众,是细心挑选的。
导师,录制前排练过。
对边学道登台,四位导师压力颇大,因为他们既要让边学道体面,又不能让自己看上去谀媚,这其中分寸如何把握,无疑是个技术活,所以四人和导演组、主持人几经讨论,最终出炉理想剧本,交到廖蓼手里审过,心才踏实了一些。
不能不谨慎。
边学道这个层级的大佬,捧人能捧上天,踩人能踩入泥,就算是知名大腕也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因为除了资本,边学道手里掌握名人名流最畏惧的东西——舆论平台。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求被捧,也不怕被踩,在有道旗下节目上得罪有道大BOSS这种暴露智商情商的事也不能干,因为任何圈子都没人愿意跟傻逼为伍。
另一边,确定边学道真的登台后,所有同一期录节目的学员全都欣喜若狂。
同一期录节目,除了能见到大佬本尊有机会求合影之外,这一期的收视率肯定爆炸,这种超级顺风车,说是百年难遇也不过分,而且节目组内部都在传,李裕会止步这一轮。
不仅止步,对所有人还不会形成威胁。
根据乐队那边的说法,第一轮PK李裕和边学道会输,然后进入复活赛,复活赛唱完第二首歌,最后依然会以微弱分差被淘汰。
说白了,节目组是想让李裕和边学道唱两首歌引爆人气,同时避免挤占其他学员进入决赛的机会,授人口实,给边李二人招黑。
因此,从全局看,这次是一个多赢之局。
《中华好声音》人气更上一层楼,有道肯定是赢家。参与节目的导师和学员也是赢家,因为他们都收获了娱乐圈最值钱的人气和关注度。节目广告赞助商是赢家,现象级综艺节目可遇不可求。李裕同样是赢家,经此一次全世界都知道他跟边学道的关系有多铁。除此之外,《中华好声音》为做大行业蛋糕趟出新路,对整个综艺圈等同一剂强心针。
数来数去,只有边学道在这个局里被消费了。
因为他不缺《中华好声音》带来的那点名利,所以私下里不少人觉得边学道登台有点鲁莽,要知道他本人属于有道集团的“王炸级”大牌,这张牌第一次使用威力最大,其后威力逐次衰减,因此即便《中华好声音》火爆无双,这样丢出来也不见得就值得。
客观地讲,这种推导没有问题,他们唯一算漏的是版权出售和文化输出。
其实也不算算漏,准确地说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国内买别人的综艺模式,国内向国外输出模式从没有先例,加上影影绰绰的意识形态壁垒,在有人撞开冰山之前,没有谁会主动设置“对外输出”的目标,“为国争光”谁都想,问题是就算自己心里想想都会觉得好高骛远,异想天开。
边学道就是那个异想天开的人。
从设计筹备之初,他对《中华好声音》最大的期待和目标就是走出国门文化输出,在这个大目标下,他觉得一切投入都是有必要且值得的,所以他重金打造,他答应李裕和廖蓼登台,甘愿消费自己的人气助推《好声音》冲上让其他国家的人也能注意到的高度。
没想到,边学道稳步执行既定计划时,祝天歌帮了他一个大忙,凭借其强大的人脉网络,《好声音》提前敲开了美国、英国和德国的大门。
尽管目标已达成,边学道还是要登台,因为这时登台已经变成一次机会——贴金的机会!
有道跟美英德三国电视台的版权合作还没有对外公开,等边学道登台后再公开,或者等第一季结束后再公开,人们会觉得《好声音》能为国争光,边学道功不可没。
到那时,绝对没人觉得他登台唱歌是“不务正业”,相反会在他的传奇履历上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两首歌唱出个“世界级”综艺,个人光环简直无敌!
人无敌,歌也无敌。
《中华好声音》录制现场,全场燃爆。
不仅之前担心两人唱功的疑虑全抛到九霄云外,四位导师和音乐人媒体评委团已经开始愁打分了。
李裕和边学道第一轮PK唱的《时光大英雄》太过惊艳,看现场观众的反应,这种情况下打低分简直昧良心。
全方位惊艳!
首先,这是一首新歌,新鲜感十足。
其次,这首歌编曲大气,前奏的编钟和中国鼓,中间的琵琶和古筝,后面的笛子和二胡,气势磅礴,婉转缭绕,中国风好听到爆。
最后,歌里的rap部分出人意料,但跟全歌整体风格和谐统一,一点不违和,让人惊叹。
尤其难得的是,歌曲前半段,边学道贡献了他的rap首秀,居然蛮好听的。
间奏过后,边学道改唱主歌,李裕唱rap,两人配合默契,把副歌里一句“八千里山川映斜阳”唱得激昂豪迈,缭绕不绝。
录制一遍过,效果完美。
再完美也要按照剧本走,于是李裕以两票的微弱劣势败给对手,进入等待复活区。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休息好,开始录复活赛。
复活赛上,豪迈之气尤胜《时光大英雄》,歌词完美契合边学道身份的《万山之巅》听得人感慨万端。
唱到副歌部分,包括导师和评审在内全场起立,向台上的两人致意,大家全都明白,今天这一场注定是绝唱,再不会重现。
台上……
李裕和边学道高音火力全开——
“我要奔向,万山之巅,
迎着激情风雨,
赢得梦的光荣。
我要屹立,万山之巅,
伸手触摸彩虹,
低头望你笑容。
我要屹立,万山之巅,
迎风展翅飞翔,
直上九霄云天。”
台下……
廖蓼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台上的男人,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在廖蓼位置的斜对角,孟婧姞兴奋地起立鼓掌欢呼,跟周围的花痴女粉丝没两样。
本来祝德贞说好一起来的,结果临时改主意不来,说什么都不来。
……
……
节目录完,李裕像卸下了背上的万斤巨石,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后台休息区,知道李裕“胜利完成任务”,其他已淘汰未淘汰的学员纷纷过来跟他道别,李裕笑着说:“决赛我还过来呢,怎么弄得好像再见不着似的。”
秦幼宁站在一群学员中间,直到别人都跟李裕打完招呼,她才走过来,微笑着说:“你今晚唱的真棒!”
“超水平发挥。”
犹豫两秒,秦幼宁说:“最近我都在沪市,等待后几轮试镜。”
李裕点头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响,他接通听了两句,挂断,看向秦幼宁说:“我还有有事,先走了,你要加油!”
在电梯口跟边学道和廖蓼汇合,李裕看着手表说:“随便吃点就行,终于不用连做梦都是看曲谱了,我要回家补觉。”
说完,他看向廖蓼问:“多久能剪辑出来?”
“后期剪辑一般是5天左右,不过这一期特殊,为求达到最佳效果,估计要一周。”廖蓼说。
听了廖蓼的话,李裕叹气说:“之前没感觉,现在竟然有点迫不及待想早点看到剪辑成品”
去吃饭的路上,李裕一路抓着廖蓼问她在现场看的感觉,廖蓼破天荒地好耐性,耐心回答。
两人正说着,边学道手机铃响。
拿起手机,见是陌生号码,嗓子有点累的边学道没有接。
一分钟后同一个号码又打了过来,边学道接听电话:“喂!”
“你好,是……是边总吗?”手机里传出微哑的女声。
这个声音很陌生,可是对方说出边学道的身份,就不可能是打错了,于是边学道问:“您哪位?”
“我是王月,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王月?!
名字在脑海里转了几圈,边学道语气一变:“王月!救命恩人,我当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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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6章 王月
边学道没想到这个时候接到王月的电话,王月也没想到自己会打这个电话。
几年时间,王月脱胎换骨,她换了城市,换了工作,她学会化妆,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顺利结婚。
变化很多,没变的是她的钱包里永远放着一张名片,她的家里永远珍藏几张报纸,报纸上面有她雨天救人的事迹。
王月很明事,她知道自己手里这张名片的价值,也知道这张名片承载的人情很容易消耗,所以她将这份人情当成自己人生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动用,她甚至想把名片留给自己的孩子,给孩子求一个光明的未来。
基于这种想法,王月悄悄结婚,默默生活,从不联系打扰边学道,她相信边学道那样身份的人一诺千金,既然亲口说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直接联系我”,有一天她去求,他就一定会帮。
就这样,静默几年,王月打破自己的想法,拨通了边学道的电话。
事情并非必要,实在是她被气疯了。
事儿要从杜海和李青的婚礼说起。
杜海和李青婚礼上,伴娘王月见到不少昔日同学,当天没发生什么,事后发生了很多故事。
简而言之,那天在场的同学里,有王月的真命天子。
真命天子叫唐勇,中学时是年级学霸,高考考到燕京,毕业直接留燕京在一家网络公司做开发人员,混的不错。
唐勇跟李青的关系没好到特意回老家参加婚礼的程度,是凑巧唐勇一个堂兄隔日办婚礼,请假回家的唐勇正好撞上,于是就跟其他同学一起去了。
婚礼上,他见到了王月,听司仪浓墨重彩地讲述了王月救人的事迹,然后刚刚回乡的唐永把王月救的人跟智为科技的大老板对上了号。
在帝都摸爬滚打的唐勇瞬间意识到不远处的女同学可能会是自己人生的贵人,因为王月救的那个人极有能量。
唐勇做技术不假,但他情商比大多数文科生还要高一些。
通过王月对几个献殷勤男同学的反应,唐勇看出王月心气很高,于是他没有加入献殷勤队伍,也没有侃侃而谈大肆卖弄帝都见闻,他只是从容地跟老同学问答应酬,不近不远,不密不疏,举止沉稳得体,不声不响地把在N线城市讨生活的男同学比了下去。
婚礼上,唐勇很自然地拿到了王月的联系方式,之后几天,他只在离开四山前一晚礼貌性地给王月打了一通电话,客气地说以后王月如果去燕京,一定联系他,让他尽尽地主之谊。
一堆男同学里,王月对唐勇观感不错,加上之前上学时的印象也很好,所以电话里两人聊的挺好,不过王月并没有往男女交往方面考虑,因为两人生活的城市不同,圈子差异太大,婚恋前景渺茫。
婚礼后,唐勇回燕京上班,王月顺利成为正式教师继续教书。
日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不过王月的心变了,她不想像李青一样扎根央秀,她想找机会调去蜀都。
王月心动没行动的日子,唐勇默默行动了。
他先是把股票清仓,咬牙贷款将一直看好的一套房子买了下来,然后四处打听怎么才能把外地一名正式教师调进燕京,都有哪些要求。
唐勇想了很多,结果别人告诉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有学校接收。
于是唐勇开始四处托关系,公司领导、同事、同学、校友、老师,能求的他全求了,甚至路边墙上的办事小广告,他都打电话过去问门路。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唐勇碰到了贵人。
他所在公司副总一个同学的夫人在燕京开幼儿园,正在招老师。
得知消息,唐勇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王月。
接到唐勇的电话,王月拿着手机足足蒙了半分钟。
王月第一反应是拒绝。
放弃四山的一切去燕京当幼师,虽然四山没有什么舍弃不了的东西,但王月心里畏惧去需要仰视的大城市重新开始。
那该有多难啊!
要是立不住脚被人撵回来该怎么办?
隔着电话察觉到王月心里的忐忑和彷徨,唐勇开始劝导王月。
第一句话他说:“上次在李青婚礼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你不是困难央秀那一亩三分地的人,相信我,与其过些年走出来,不如趁年轻出来闯,你一定能成功在大城市站住脚。”
第二句话他说:“这边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你先过来面试一下,其他再说。要是心里不踏实,你就当出来旅游。”
第三句话他说:“你过来我全程陪同,你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
跟家里商量了一下,王月决定去燕京试试,不过她多一个心眼,带小她三岁的表弟一起走。
到燕京后,看见王月身边身高体壮的“表弟”,唐勇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吃完饭安排住宿时,把王月留在事前订好的酒店,把表弟领回了自己家。
开玩笑!
五星级酒店,唐勇可没闲钱再多订一间房。
有唐勇公司领导的介绍,有正式教师的身份,有“楷模教师”的光环,加上王月面容周正,气质安静,问答时既表现出对孩子的喜爱,还展现出教育方法,所以园方领导直接问她的期望薪酬和期望福利。
到燕京第三天,王月第一次登唐勇家的门。
已经知道这是唐勇房子的表弟对唐勇既羡慕又佩服,话里话外开始撺掇表姐和唐勇处对象。
表弟的想法很简单:别的不论,单这一套房子,就把老家那些追求者基本全碾压了,当然,一些父母当小官的碾压不了,但这是首都啊,你看那路,你看那楼,你看那商场,在这里生活跟在央秀那小地方生活能一样吗?
不只表弟,王月也心动了。
她不傻,这几天唐勇跟着跑前跑后,又是五星级酒店,又是各种高级餐厅,又是送小礼物,这早已经超出了“老同学”的招待水平,明显是君子好逑。
王月到燕京一个月后,唐勇因为开发速度让老板非常满意,升职加薪。
升职当天晚上,唐勇在餐厅里跟王月正式求婚,王月答应了。
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两人领证前,唐勇偶然看见了王月钱包里边学道的名片,他装作没看见,只不过对王月更好了。
早翻出当年四山本地媒体报道仔细读过N遍的唐勇心里很清楚这张名片的价值,而且同一张名片,在王月手里跟在别人手里完全是两种待遇两种能量。
这份资源,王月不提,唐勇不问。
结婚一周年时,王月第一次跟唐勇说起,唐勇体贴地说都听她的。
结果……
在燕京国际机场,被气得心跳加速嘴唇直抖的王月疯了似的拨通了边学道的电话。
事情来龙去脉一点不复杂。
婚前唐王两家给唐勇和王月合婚,算命先生说两人是上等婚配,日后定然家业兴旺。
两人结婚后,好像真奔着先生说的话去了。
唐勇在公司升职加薪不说,王月在幼儿月也干得如鱼得水,很得园长看中,两人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跟生离死别的杜海和李青,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经济上宽裕后,唐勇就张罗趁着两边父母年纪还不太大,趁着两人还没要孩子,带四个老人出国走走看看,王月当然同意。
选来选去,唐勇选择希腊为目的地。
对这次旅行,唐勇和王月都很重视,两人前前后后准备了大半年,从护照到签证,从酒店到机票,从接机到租车,乃至行程表,筹备得详尽之极。
结果,揣着“尽孝”之心一路高兴到机场的两人才过安检,就收到了航班延误两小时的短信。
噩梦就此开始。
本来定于下午14点起飞的航班,先是延误到16点15分,后来延误到17点50分,随后手机先后接到5条航班延误短信,活生生推迟到次日凌晨4点15分。
就这样,唐勇和王月带着父母在候机大厅从中午熬到后半夜,睡不踏实,也不敢睡,生怕机场突然提醒登机。
凌晨3点50分,没收到继续推迟起飞短信的唐勇琢磨着这次总算能登机了,结果XX航空的工作人员找到他们,通知说:“齐市那边安排了另一架飞机将其他乘客接走了,现在飞机已经飞往雅典,你们现在飞到齐市之后就没有第二段行程了,你们还去齐市吗?””
听清工作人员说话的唐勇和王月全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另一架飞机将其他乘客接走了?
什么叫没有第二段行程了?
什么叫还去齐市吗?
率先反应过来的王月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意思就是飞机已经飞走了,你们只能去齐市,我现在问你们还去不去齐市?”
王月反问:“谁说去齐市了?我们去雅典,买的是去雅典的机票。”
工作人员听了,一脸淡定地说:“我也是刚接到通知,齐市分公司决定不等你们了,这个航班现在断开了,你们只能去齐市等下周的航班过去。你们要去齐市等吗?快点决定,不飞我就要去把你们的行李取下来。”
回过神儿的唐勇瞪着眼睛说:“下周?去齐市等?我买的昨天的机票,为什么要等到下周?下周我都要回来销假了。”
唐勇说完,工作人员依然一脸淡定:“我只是负责把收到的信息通知你们,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能不能做决定?行李还要不要?”
深吸一口气,王月看着面前的工作人员说:“你不知道原因解释不清,就去把知道原因能解释清的人找来跟我们解释。”
听王月这么说,工作人员脸上露出迷之微笑:“我就是这儿的领导。”
王月说:“我要见你的领导。”
工作人员继续露出迷之笑容:“现在凌晨四点多,领导都在休息,怎么找领导啊?你们还是白天再来协商吧。”
这句话一出口,从下午一次次延误到后半夜,对吃不好睡不好的父母极度愧疚的王月突然爆发:“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们领导需要休息,我们就不需要休息吗?乘客被你们的飞机扔下,从中午熬到凌晨,还得等着你们领导睡觉醒来安排我们吗?你们航空公司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吗?”
见王月的声音引得附近人围观,工作人员说:“不是这个意思!要不这样,你先跟雅典那边的酒店和租车公司联系,看能不能取消预订减少损失。我呢回办公室跟领导沟通,看看问题怎么解决。”
王月听了,提出跟着一起去办公室,工作人员以“不合规矩”拒绝了。
离开前工作人员信誓旦旦说一跟领导沟通完就过来通知王月和唐勇,还帮四个老人倒了两杯水。
电话打完,唐勇确定损失很大。
因为联系得太晚,雅典那边的酒店和租车公司等都无法退款,经济损失五位数以上。
精神上的损失无法估量,因为四个老人中的两个已经开始吃降压药了。
就这样,从满怀期待等工作人员回来通知,到几次打自称是“领导”的工作人员的电话,一直折腾到早上8点40分,终于有人来见唐勇和王月六人了。
这次的工作人员用词很简洁:“领导还在路上,等领导到了,开早会讨论完才能定。”
继续等。
上午10点,工作人员带来了领导开会讨论的解决方案:“退回机票费用,给予每人500元的延误补偿。”
唐勇气得差点咬碎牙齿,他问工作人员:“等了快24个小时,飞机我们都没看着,退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也算补偿?”
工作人员听了,用更加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正常退票都要收取手续费的啊。”
“所以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们了是吗?”王月面沉似水地说。
盯着唐勇打量了几秒,盯着王月打量了几秒,又扭头看了四个老人几眼,工作人员忽然换了一个语气说:“这次事件是因为天气原因造成的,按理说我们航空公司是没有任何责任的。站在我个人角度,我也很同情你们,说实话,这种临起飞前十分钟航班被通知断开的情况,我来X航快十年了也是第一次遇到。”
唐勇握着拳头问:“我不管你们是第几次发生,我只问你,这次事故直接给我造成一万多元的经济损失,你们却只赔偿3000元,这说得过去吗?”
“这个赔偿是有标准的,不是想怎么给就怎么给。如果你们对这个赔偿不满意,可以打我们的官方客服热线进行投诉。不行的话,要不你们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找到个领导,从上面推动一下?”
这时,昨晚的“领导”一脸疲惫地朝几人走来,他先是跟在场的同事耳语了几句,然后看着唐勇和王月说:“按照你们说的损失赔偿,公司没有先例。已经这个点儿了,你们也一宿没睡,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吧,然后去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重新议定赔偿金额。”
“找谁?我谁也不找。”王月沉声说:“你们领导睡醒了吧?来了吧?开完会了吧?现在你们带我去见他。”
“这个……”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领导”说:“按照章程,由我负责跟你们沟通,你们的一切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向上汇报。”
话音落下,王月猛地抬头,红着眼睛说:“绕来绕去,其实就是因为我们是小百姓,是小人物,没本事,没关系,没能力反抗,所以不配见你们尊贵的领导,你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是吧?”
两个工作人员不说话,看样子不想继续纠缠,想要离开。
“回答我!”
王月一声大喊,惊得附近的人全都站住脚不。
“你们说啊!你们说啊!是不是看我俩是小百姓,就欺负我们?你们的错,明明是你们的错,你们的飞机不飞了,你们的飞机丢下我们,凭什么让我们买单?你们说啊!找你们领导过来,让他跟我说!”
王月一喊叫,机场的保卫人员立刻聚拢过来。
唐勇见了,立刻护在老婆身前,嘴里说着“你们干什么”,跟保卫推搡起来。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四个老人见自己孩子受欺负,全扑了过来,拉扯中,王月妈妈忽然倒在了地上。
“妈!”
“妈你怎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