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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二把小厮赶了出去,躺炕上越想心里越恨,想自己何时吃过这般亏,气心口疼,挣着起来,唤他婆娘寻纸笔来休书一封,叫他婆娘使家人送至柴府。
他婆娘劝道:“想这高青县里,哪个不识你,他既敢如此,定是有些来历,说起来不定是你吃醉了酒才惹下这番祸事,只当咽下这口气过消停日子便了,却又求到柴府做甚,真生出大祸来怎生是好?”
阮小二不听还罢了,听了气上来,炕上抬腿一脚把他婆娘揣地上:“偏生娶了你这么个混账没用蠢妇,你懂什么,若今儿咽下这口气,你阮二爷岂不成了高青县笑话,日后可如何外头行走,若不报今日之恨,白活世上一场,去使人送信儿,若迟些可不又找打。”
那婆娘见他这般不听劝,也是无法,只得出去使小厮把书信送去了柴府,那小厮到了柴府把书信送上,柴世延瞧了问他:“你家二爷可还好?”
那小厮忙道:“昨儿夜里那桥上冻了一宿,哪有个好,家来躺炕上便动不得了,顺财一早去请郎中,也不知怎这般凑巧,县里郎中不不,有事有事,竟半个也未请来,倒寻了个瞧牲口来给二爷瞧病,二爷恼恨上来打了顺财一顿赶了出去,心里气不过,便休书一封让小送来,想寻柴大爷扫听扫听那家底细,回头我家二爷好了,再去寻他晦气。”
柴世延听了不禁暗暗冷哼,这阮小二倒是个属母狗,许进不许出,拿银子手倒,这会儿求到自己门上,只空口白话,当自己是他爹不成。
想自己若说那是武三娘,这阮小二如何敢再去惹事,恐躲都躲不及了,倒不解气,若自己说个旁寻常人家,这厮是记仇,过后岂能不寻过去,若他再寻过去,惹恼了那武三娘,哪有他好,倒省了自己事。
想到此便与那小厮道:“还用甚扫听,高青县统共多大地儿,河沿边儿那个院子原是个内官产业,后听说卖给了个外乡来客商,有甚根底儿,不过就是做买卖外乡人罢了,这一两年也不见有人住,却不知你家二爷怎就撞上这档子事。”
那小厮听了这话,忙家去与阮小二说了,阮小二想想也是,这高青县从南往北,从东到西哪有不识他阮二爷,若不是外乡人怎敢这般放肆,这高青县里若让个外乡人欺负了,以后还有甚脸面,只这会儿让他多活两日,待缓过来让他知道二爷手段,还有那些郎中,敢推脱不来,回头让他们挨个跪自己门前。
按下这些心思,便不急一时,这阮小二虽受了一夜罪,好时节入夏,也不过着了些风凉,便郎中不来瞧,灌下两碗姜汤驱了寒气,修养两日便缓了过来。
炕上躺了两日,哪还憋得住,第三日一早便起来便要去河沿报仇,却想家里小厮虽有两个,却都是十三四大小,如何唬得住人,思来想去,便想起街上一个泼皮唤做二狗,自小死了爹娘,后不知哪儿学了些拳脚,回了县里,纠结了几个无赖汉子街上常与人做些出头之事。
阮小二使小厮去唤了他来,与他这般这般说了一遍,说完取了一两银子出来道:“这事做成,这银子便赏了你。”
阮小二事县里头谁个不知,这二狗自然晓得,也怕招上不好惹角色,忙问:“那院子里住甚么人,二爷可扫听清楚了?”
阮小二道:“哪里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外乡做买卖,倒敢咱们高青县来逞霸王,若让他得了意,日后还有甚脸面,你莫怕,只听着二爷令,你们便冲进去与我砸个痛,捉了那白面小子出来,他怎样摆布爷,依着样儿摆布他一回,方解爷心头之恨。”
那二狗又道:“这般作为,若他告到衙门里,小岂不要吃官司。”
阮小二道:“衙门上下哪个与二爷不相熟,便咱们县太爷也是柴府亲戚,柴府哪里二爷早垫过话儿去,打点了清楚,出了甚大事有你家二爷兜着,你怕何来。”
这二狗才放下心来,暗道倒是一桩便宜买卖,想既是外乡做买卖,家里定然少不得银子东西,阮小二既说要去他家闹事,趁机拿些银子出来有甚难,这一番事既得了阮小二好处,又得了银子东西,岂不是大大好事,便过后那家告到衙门里,有阮小二跟柴府前头打点,与自己甚干系。
想到此,不禁喜上眉梢,一摞胳膊道:“二爷稍带片刻,待小寻了那几个兄弟过来,与二爷出了这口气便是。”
说着出去叫了三个汉子来,阮小二一见那三个汉子个个生膀大腰圆,黑脸虬髯,一瞪眼赛过那庙里金刚,比那夜把他吊桥上两个汉子还魁梧多,心里便有了底。
收拾妥当,一行人便去了河沿儿边上,这阮小二本就是为找回面子,哪会藏着掖着,这一路行过去,只差没敲锣打鼓了,县里百姓见阮小二打着头,后面跟着二狗几个泼皮汉子,手里拿着老粗棍子,直奔着河沿上去了,便知要去报那日之仇,均交头接耳传话出去,待阮小二到那河沿院子跟前,已有不少听见信儿来瞧热闹人,却不敢凑近,只远远立那边儿瞧上。
阮小二正是让这些人来瞧他怎么报仇出气,心里也不恼,到了那院子跟前,见两扇门闭紧紧,想起那夜之辱恨上来,上去抬脚便踹,未想那门甚结实,他踹了几脚未开,末了从里头开门出来个婆子。
阮小二见出来个人,一招呼二狗几个一拥而上,闯了进去,这刚一进去便听见身后咣当门关上了,阮小二等人愣了愣,抬头只见院子正中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阮小二瞧清楚,可不正是那夜粉面小生,着实生寻常,却一件雪缎袍子穿身上,肤色比女子还要白皙晶莹,倒越发显出几分雌雄莫辨风姿来,斜靠椅子上,瞅着他目光是闪闪,仿似含着几分笑意道:“你倒是不怕死,莫不是桥上吊了一宿不过瘾,这会儿又寻来想再挨上一回。”
说着目光扫了他后头几个一眼道:“这几个蠢货是你带来帮手了,想怎么着,单打独斗还是一起上,算了,还是一起上吧,老娘没耐烦跟你们磨蹭。”
老娘?阮小二那夜吃大醉,倒记不得她自称老娘事,还只当他是个男子,这会儿见她自称老娘,不免上下打量她一遭,却嘿嘿淫,笑几声道:“二爷还当是个不知死小子,原来竟是个妇人,想来不知二爷名声,若今儿你跪二爷跟前陪个礼儿,伺候二爷爽利一回,哪日事咱们揭过去……啊……”阮小二话未说完,忽一个东西飞过来打嘴里,疼他惨叫一声,忙去摸带着石头子掉了两颗牙,却不知是谁出手打。
不觉恼上来,啐了口唾沫地上招呼一声道:“这淫,妇不晓事,你们几个让她知道知道二爷手段。”
二狗几个听了,一拥而上,却齐齐惨叫着摔地上,不知从哪儿钻出两个汉子来立那妇人跟前,飞脚把二狗几个踢老远,正是那夜把阮小二吊桥上两个汉子。
阮小二见这架势,不禁倒退了几步,暗道莫不是真有来历,刚他却瞧得清楚,这两个汉子身手可不像寻常会些拳脚而已,且一招就把二狗几个踢这半天起不来,可见手段。
阮小二心里怯上来,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跑了再说,想到此,莫转头想跑,刚跑到门边上,不知那汉子怎生这般,堵他身前,脸上毫无表情看着他,抬起脚来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直直摔院子当间儿。
阮小二疼直哎呦,却忽听那妇人道:“每次都是你们出手,还有狗屁乐子,让我过过瘾能死人啊。”
那两个汉子躬身道:“夫人玉体岂容他人冒犯。”
“玉体?得了吧,少拿你们那套对付老娘,给我闪边儿上去。”
见那两个人不动,那妇人冷哼一声:“合着我话都不听了,还是我把你们主子叫来才成。”那两个人显然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扑通跪倒地:“夫人若如此,奴才只能以死谢罪。”说着真个抽出腰中宝剑,那架势真要自刎。
那妇人见了忙喊一声:“成,成,我怕了你们行了吧,老娘怕了你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是不是跟你们家主子学啊,学还挺。”
那几个人仍是没什么表情,阮小二看到这儿会儿,终是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外乡客商,这位是真阎王,且嘴里说是官话,莫不是京里头哪府贵眷,来此游玩耍乐。
想到此,汗都下来了,一咕噜爬起来,忙着磕头道:“小真不是有心冒犯,姑奶奶且绕过小这回。”
那妇人听他求饶,倒笑了一声:“刚还有点儿人样儿,怎么这会儿就软了。”忽抬头瞧了瞧天儿:“今儿老娘心情不好,想练练箭法。”说着跟那两个大汉道:“我不动他们,练箭总行了吧!”
那两个汉子这才站一边儿,阮小二瞧着这妇人那目光,忽然后脊梁一阵阵冒冷汗……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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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河沿院子大门紧紧闭着,外头人却只听见惨叫声迭起,不知究竟怎么个光景,暗道莫不是这阮小二跟那几个无赖得了手,不定把那得罪了他人怎样摆布,才有这般叫声传出来。
至晚那两扇大门才打开,却扔出几个人来,街坊邻居忙凑上前一瞧,不禁愕然,竟是阮小二几个,衣裳扒了个清净,赤身裸,体不说,身下还有便溺秽物,离得近了骚臭不堪,引人纷纷捂住口鼻,尤以阮小二是狼狈,脸上用墨写了几个字,我是淫,人,头发也不知怎剃了一半,另一半散开,身上倒不见伤,却躺哪儿动也动不得。
不大会儿功夫,有阮家人寻来抬了家去,阮小二那婆娘见汉子这般回来,忙让家人烧了热水,与他洗刷干净,换了衣裳,只那脸上字无论如何也擦拭不去,只得留着,却见折腾了这半日,他仍闭着眼一动不动,只留着一口气,倒似没了命一般,唬不行,急使小厮去请郎中,哪里请来。
正焦急时,忽听外头街上摇铃声儿,像是走江湖游医,忙使人去请了进来,与阮小二瞧了道:“惊吓过度以致神智时常。”
阮小二婆娘也顾不得回避,出来问:“可有甚法儿治?”那郎中目光闪了闪道:“我这里倒有个灵验法儿。”
说着从褡裢里寻出个小盒子来道:“这里有药三丸,是我配来专治这神智失常之症,只这里头有一味千金难寻好药,故此这银钱吗?”
那阮小二婆娘听了半信半疑,问道:“甚难得好药?”
那郎中道:“塞北极寒之地雪山上开雪荷花,十年才得开一回,是我机缘巧合才得手里,统共也只配了这三丸药,你道难不难得。”
那婆娘暗道,这般稀罕难得药,这药丸不定要多少银子,想她这汉子成日外吃喝嫖赌,没个正经事由,虽有些存项,也仅够日常开销,哪里去寻多余银钱,买这贵药丸子,且这郎中说虽神,若不灵验岂不白花了银子。
仿似知道她想什么一般,那郎中道:“大娘子若不信,待寻碗水来化开半丸先与他吃下,若不见效,莫说这药钱,便诊费我也一钱不收。”
这婆娘听了便使人端了半碗水来,把那丸子化开半丸,给阮小二灌了下去,那郎中从身上取了一支细长针来,阮小二头上扎了下去,阮小二忽睁开眼,只是目光呆滞。
那婆娘见这般灵,忙道:“先生那半丸也与他吃下才是。”
那郎中却道:“只拿了银子,即刻与他吃下。”
婆娘忙问:“多少银子?”
那先生道:“一百两。”“一百两?”那婆娘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便你这药稀罕,如何值这许多银钱。”
那郎中听了,也不再搭话,收拾了东西便要走,走几步到了门边却又回身道:“这药尚有一样未与大娘子说明,若只服半丸却治不得病,不禁治不得病,却与砒霜无异。”
阮小二这婆娘听了大惊,一把扯住他道:“你这郎中怎如此害人。”
那郎中却道:“怎是害人,是你唤我进来却不舍银子,你若不舍财自然要舍你汉子性命。”说着便要往外走。
那婆娘如何肯放他去,忙道:“且慢,待我去取银子来。”
那郎中才住了脚,这婆娘进到里头翻箱倒柜寻出存项,凑了半日,勉强凑上了一百两,郎中才把另外半丸用水化开给阮小二灌了下去,阮小二哎呦了一声,倒真醒了过来。
他婆娘忙凑上前,见他真个回缓过来,不禁埋怨道:“奴家劝你消停着莫生事,你偏不听,如今落得这般,倒把家里银子都倒腾了出去。”
那阮小二想到受那些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又听他婆娘这般说,忙问道:“甚银子?”他婆娘便把刚那郎中药丸子之事说与了他。
这阮小二一听便道:“甚神智失常,是那恶妇灌了二爷迷药,由着她折腾便了,再说,甚稀罕药值一百两银子,你个糊涂蠢妇,白白上了那厮当。”他婆娘一听上当,忙回身去寻那郎中,哪里寻得见,早不见了影儿。
阮小二这口气未出来,却又挨了这番摆布,且失了一百两银子,怎不气恨交加,炕上躺了几日才将将好起来,又寻人去扫听那河沿院子里究是什么人,扫听了半日扫听不出,这阮小二便又起了心思,暗道莫不是自己猜差了,若是京城贵眷如何,怎连点儿影儿都听不见,莫非给那恶妇手段哄住。
想到此,如何肯作罢,这一日便去柴府寻柴世延,那天阮小二事闹得满县皆知,柴世延如何能不知道,还道这阮小二得了教训,不想又寻了来。
柴世延面上不露声色,使平安引他进来,平安一见阮小二,心里不禁暗暗好笑,这阮小二用扇子遮住脸,藏头露尾,真真可笑,便如此,平安也瞧见了他脸上墨迹。
阮小二也未想这脸上字如此难去,这两日家法子用了不知多少,这脸上墨迹虽淡了不少,仍是去不掉,故此这几日阮小二都不得出门,今儿着实无法儿,便寻了把扇子遮脸,却越发可笑。
平安强忍住笑请了她他进去,阮小二一见柴世延,便躬身一礼道:“弟今次受了这番摆布,若不报此仇,如何有脸活世上,想哥自来有手段,还需寻哥个主意才是。”
柴世延听了,暗道这厮倒真是个不知死,吃了两回大亏,还惦记着报仇,想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自己往上头找死,干自己甚事。
想到此,便道:“如今这般,不如去衙门里告她。”
阮小二道:“弟也是这个主意,只不知她到底怎样底细,莫非后头真有什么人倚仗着不成。”
柴世延只做不知道:“这倒不曾听说,只你若告她,也需打点上下才好,便使几个钱,过后从她身上寻回来便是了。”
阮小二听他这般说,目光闪了闪道:“说到这个,弟今日前来尚有一事求哥,也不瞒哥,那日哥与我五十两银子,半道上却遇上那恶妇,过后不见了影儿,前两日又着了那妇人道,家下婆娘给个走江湖郎中哄了一百两银子去,如今手头拮据,如何打点官司,哥若手头方便先借弟一些,待打了官司连本带利还哥。”
柴世延心里这才明白,这厮上门是来借银子,若舍了银子把这厮摆布生死不能,岂不正和自己心思,想到此,便让平安去拿了一百两银子与他。
阮小二写了借据,拿了银子去了,先去衙门里上下打点个遍,寻人写了状子,次日递了上去,想这陈继保近日也不知怎了,倒越发没精神,若说没精神,却惦记与那冯娇儿欢,好云,雨之事,一日不沾她身子,就觉浑身不爽利,家无精神,进了冯娇儿屋子便觉精神百倍,干起事来是勇猛非常,说不出怎样畅,便日日冯娇儿哪里,出都不想出来,衙门事也不大理会。
想这高青县也无甚大事,真有官司推脱提刑那里也落得轻松,只前两日提刑升迁,倒空了出来,陈大人把柴世延名儿报了上去,听说吏部已然批下,只未下发,故此这提刑官如今空缺,有个甚官司便需陈继保断一断。
阮小二状子递上来,孙县丞忙去县衙后头冯娇儿这儿寻陈继保,这孙县丞进了院子给小厮引到前头厅中落座,这厅后便是陈继保书房,隔着近,故此也能瞧个大概,从门里望过去,大早起来,便门窗紧闭,孙县丞刚坐下便隐约听见后头书房中传来些响动,细听之下不禁莞尔,暗道,陈大人如今可真是给冯娇儿迷了心魂,大清早便不消停。
那小厮道:“大人且这里吃茶,小这便去请我家老爷出来。”说着去了后头,那小厮到了书房外头,却不敢就唤陈继保,而是附窗子上听了听里头动静。
却说这陈继保前两日一早去给他娘请安,老王氏见他脸色蜡黄,身体消瘦,只道他给女色掏空了身子,与他道:“这般下去不定给那狐狸精缠没了性命才罢。”死活留了他府,不许他去冯娇儿哪儿,硬是留了他三日。
想这陈继保如今哪离了冯娇儿,这三日猫蹬心一般不自,今儿一早上再也等不得,从后头溜到了小宅里,进了门直奔后宅。
到了后头却寻不见冯娇儿,丫头道:“二夫人前头书房呢。”
话说这冯娇儿怎不再后头,却书房里头,却要从陈继保书房伺候小厮说起,这小厮是年前府衙大人送与陈继保,名唤俊儿,今年十五,生眉清目秀,甚为伶俐,又识文断字,陈继保便把他放书房里使唤,不让他做那些洒扫粗活,只让他跟前端茶倒水伺候。
后纳了冯娇儿,常日小宅里,便把俊儿也带来,这俊儿人如其名生模样俊秀,嘴又巧,冯娇儿瞧眼里,心里如何不起意,何况,这陈继保眼瞅四旬人,且说到底儿,是个文弱之人,那物事生又短小,干起事来如何能得爽利。
这冯娇儿院中常接那些汉子,哪个不比他强,只贪着他身份便了,如今成了他外室,轻易也见不得外人,且他如今三日不来,冯娇儿哪里受得住,浪上来便来勾书房伺候俊儿。
两人之前眉眼来去早有了意,这冯娇儿一勾,怎还不上手,昨儿个夜里冯娇儿与俊儿书房炕上,颠龙倒凤活了半宿,至鸡鸣时分方觉疲倦,刚搂着睡下,不防陈继保便来了。
冯娇儿婆子急忙忙来报信儿,把两人唬一咕噜爬起来,那俊儿吓脸儿都白了,倒让冯娇儿心疼上来,搂着他亲了一口道:“昨晚上奴家身上缠磨劲儿哪去了,倒这般不中用,吓脸都白了,莫怕,有甚大事,你且穿了衣裳去外头,待我搪塞过去便了。”
那俊儿听了,忙套上裤子披了衣裳,一溜烟跑了出去,冯娇儿整了整妆容衣裳,从腰间荷包里寻出香来捻案头兽首香炉里。
刚收拾妥当,陈继保便撩帘子迈脚进来,见冯娇儿身上穿好不轻薄,想是害热,衫裙都是纱,透出玲珑身段,玉骨冰肌腰肢轻软,背着身子脸朝着窗子斜倚炕上,满头青丝拖身后,露出腻白一截子玉颈,勾陈继保燥火窜上来,哪还忍得住,扑到炕上便扯她腰带:“真个是爷娇儿,知道这几日不见,爷想坏了,这里特特候着爷不成……”
嘴里说着,已亲那张小嘴上,扯了衫裙子丢炕下,腿了自己裤子,劈来两腿儿便入了进去,一经入进去陈继保便觉不对,里头滑腻腻咕叽叽吗,早不知淌出几许春水,顶到头却顶到一个物件。
不免疑心上来,想她好好,大清早不再后院她自己屋里,跑到前头书房作甚,莫不是与人有了j□j。
想到此不禁恼上来,丢开她,跳下炕去,一把扯了她青丝拽到地上道:“贱人与爷实话说,刚与什么人这屋里,干得好事,当爷好糊弄不成。”
冯娇儿听了,身子不禁抖了抖,忙跪地上,暗道自己虽与俊儿行事,却留心不让他留了痕迹,这陈继保如何瞧出,不定只是疑心这里来诈她,若自己认了这奸,情,有甚好结果,说不得小命都难保。
想到此,做出一副委屈柔弱姿态,抽泣两声道:“爷怎如此冤枉奴家,想爷这三日不来,奴家心里想什么似,自己屋里坐着也想,躺着也想,惦记着爷,白日吃不香,夜里睡不实,想着爷常日书房里,便想来爷书房里瞧瞧,一大早便来了,不防听见婆子说,爷来了,奴家心里欢喜,忙添香候着,不想爷倒心疑奴家与人有奸,这般冤枉奴为了那般。”说着又掉了几行泪下来,真真可怜不行。
陈继保见她赤着身子,j□j跪地上,白嫩嫩身子花朵儿一般,越发觉得嗓子眼干涸上来,细细瞧来,也不见行事痕迹,暗道莫不是自己冤枉了她,却想到她那里头光景,抓住她道:“还要哄爷,若无奸,情,里面是甚东西?”
冯娇儿听了才想她昨儿与俊儿勾一起,如何能不干个痛,想那俊儿生那般俊俏,本就是给人当玩物养着,自是少不得那事,虽知风月却未近过女子,j□j那物事虽不甚大,好年轻血气方刚,哪里经得住冯娇儿挑逗,挑逗起来干了回事,却未畅,冯娇儿倒想起一件物事来。
为了勾住陈继保,冯娇儿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便寻了好些淫,药器,具助兴,陈继保尝了甜头,也上了心,哪日不知从何处寻来个物件,塞入冯娇儿里头,干起事来,那物件里颤颤震震,说不舒爽。
昨夜与俊儿行事不得爽利,冯娇儿便用了那物件,如今还里头,想是他刚顶到了那物,故此心疑,便故意做出个脸红羞臊样儿来,与他道:“爷这两日不来,今日好容易来了,见了奴怎不亲近一番,想爷好那物件,奴便事先放了进去,也省得爷不得畅,不想爷倒疑心旁,爷若不信,待奴一头撞死便了。”说着,便要往那边墙上撞去。
陈继保听了她话,心里早信了七八分,刚还道里头是那个奸夫留下什么物事,却忘了自己寻那物件,提到那物件,陈继保淫,兴起来,还疑心什么,又见她要寻死明志,是消去了疑云,搂她起来道:“倒是爷冤枉了你,过后爷再与你陪理儿,这会儿且伺候爷爽利一番才是。”说着把她按身下,扛着腿儿便入了进去。
这陈继保府里想着冯娇儿,昨儿忍不得,见书房伺候丫头生白净,便按身下想行事,却不想力不从心,那物事还未入进去,便软哒哒没了精神,恼上来把那丫头踢了一脚赶出去,心里越发念着冯娇儿好。
这会儿一沾她身子,但见那物拨楞楞硬起来,入进去,正顶到里头那物件,好不舒爽,这冯娇儿怕他瞧出行迹,有心讨好,知他欢喜什么,待他干了数十下出去,便从炕上下去,立地上趴跪炕沿边上,撅着偌大屁,股冲着陈继保摇了摇,嘴里淫,声浪,语叫唤着,勾陈继保抱着她屁,股狠入了百十来下,仍觉不过瘾,见她这般趴着,倒露出那上面一个j□j,沾了yin,水,粉嫩晶莹好不诱人,不免动了龙阳之思,抽出那物便捅了进去……
这冯娇儿虽是粉头,那处却久不与人使唤,不想这陈继保倒动了这心思,直觉疼痛难忍,仿似裂开一般,却也不敢败他兴致,强忍着哼哼两声求饶道:“哪里受用不得,入奴疼呢,爷且饶了奴这一遭吧!”
她越这般说,陈继保越起兴致,正干兴头上,如何肯丢开,一味狠,抽,狠,送,直入冯娇儿忍不住唉唉叫了起来,数传窗外小厮耳里。
这小厮也不是旁人,正是俊儿,听见冯娇儿叫这般淫,浪,暗道这妇人倒真是bia子,与自己干了半宿,这一早又给老爷入得这般,听他浑杀冒火,却想到前头孙县丞,只得开口道:“老爷,孙县丞来了道前头有人递了状子上来呢。”
这陈继保听了,按着冯娇儿身子大力干了十来下,终是泄了,抽出来,只听叮铃铃那物件也从另个洞中掉了出来,冯娇儿瘫炕上,只觉后头那里火烧火燎难过。
陈继保见她那样儿,趴炕上腿儿都合不起来,那刚软物事却又怒睁起来,真恨不得再干一场,只孙县丞外头,却不得不去,想着出去打发了那些事,来好好耍乐一番,便把她抱炕上,头寻了床薄纱被盖她身上道:“这里候着爷,爷去去便回。”
穿了衣裳收拾妥当出去,到了前头,孙县丞把阮小二事说与了他,陈继保不听还罢,听了倒吓了一跳,旁人不知,他如何不知,那河沿边上院子,正是武三娘置下私宅,哪日宜春公子还与他道,他姐姐古怪,好好园子不住,非要住那河沿边上老太监旧宅里,故此,陈继保知道哪里住武三娘。
想那武三娘什么人,便躲都躲不过来,倒不曾想这阮小二不知死,凑上去寻不自不说,这会儿还要递状子告她,虽未正名,这天下谁不知她是皇上女人,若她乐意,想必皇后都做得,阮小二还来告她,岂不是疯魔了。
忙问到底何事,那孙县丞并不知里头缘由,便把这些日子阮小二与武三娘恩怨说了一遍,这陈继保听了,是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自己眼皮底下就让人轻薄调戏了皇上女人,这要是皇上知道,莫说自己前程,便是陈家说不定也要跟着倒霉,这阮小二不知死,可别连累了自己才好,倒是该先把自己摘楞清楚才是。
想到此,哪里还顾得冯娇儿,忙于孙县丞去了前头,阮小二还道自己打点一番,必能报仇,不想陈继保升堂之后,派了他个诬告之罪,不由分说让衙差按住他,狠狠打了三十板子。
想这阮小二本就病体未愈,哪里禁得住这三十大板,直打阮小二皮开肉绽,昏死堂上,抬了家去,又不得郎中医治,不出半月,便下不得炕了,眼瞅露出下世光景来,不及两月便一命呜呼了。
阮小二一死,柴世延便使人拿着他写借据来讨账,阮小二婆娘只说世态炎凉,汉子不听自己劝,才落得这般结果,无奈之下只得遣散家人,把自己住宅院给了柴世延抵账,自己带着婆子投娘家去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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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听见说阮家之事,只道是柴世延手段,不免与柴世延道:“既知他不妥,只不与他来往相交便是,也用不着这般摆布他,却有些过了。”
柴世延道:“他是自己寻死与爷甚干系,你且莫理会这些,你哥哥哪里如何了,这两日事忙倒未去瞧他。”
说起陈玉书,玉娘眉目舒展,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当日一梦起因,思想起幼年之事,念着兄妹之情,把她哥哥陈玉书救回陈家,玉娘心里也不知是对是错,虽幼时她哥哥秉性纯良,但后来却是一个沉迷酒色糊涂之人,只知听任妇人之言,不明是非道理,干出那些事来,如今想起来尚令人忍不住恼恨,若助他熬过死劫,过后仍不悔改,岂不枉费了自己一番心意。
前儿两日听见说他好了不少,便坐轿去瞧他,进了陈家见了他,倒令玉娘止不住心酸,这一程子算起来有几月不见,倒不妨他哥成了这般,脸色青黄,身上瘦成了皮包骨一般,虽收拾干净清爽,哪还有往日半分精神,这还是缓过来样儿,当日那眯不定什么样儿呢。
陈玉书给柴世延带回陈家,那两个婆子又是药又是饭,每日静心伺候着,不过几日便回缓过来,想起自己糊涂,听了妇人之言竟要害自己亲妹子,如今落得这般,若不是玉娘,这会儿不定早奔了黄泉,尸首都不知何处安葬。
越思越想心里越发愧悔难当,及到好了些,有心玉娘跟前认个错,却又着实无脸见这个亲妹子,不想这日玉娘倒先来了。
一见玉娘,陈玉书忙立起来,也不管旁边婆子丫头小厮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地:“玉娘大量,哥,哥……”说着竟无论如何说不下去,只落下泪来。
玉娘哪里受他跪,忙让平安扶起他道:“只哥知悔改便是了,玉娘如何受得哥哥这一跪,岂不要折煞玉娘。”
陈玉书虽给平安扶了起来,却道:“妹子便受不得哥跪,咱们陈家祖宗牌位总受得,妹妹既来了,瞧着哥祖宗牌位前磕头悔过,也做个见证。”
玉娘暗道这倒理儿,于是跟他哥哥进了后头祖先堂来,秋竹点了香,递陈玉书手里,陈玉书三炷香手,跪正中道:“祖宗上,不肖子孙陈玉书下,承继书香之族,却不思读书进取,终日只知酒色纨绔,听信不贤妇人之言,铸成大错,好祖宗保佑,妹妹不计前嫌,才使玉书重得活命,定会悔改,重振家业,以此立誓,若再胡为,教玉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着磕下头去,把香插香炉之上。
玉娘见他这般,才算真放了心,兄妹俩重进了屋去,玉娘与他道:“哥既真心悔改,想来祖宗有灵,定会庇佑我陈家,只哥哥想重振家业,却从何处入手?”
玉书道:“妹妹也知,哥自幼不喜读书,便从这会儿再用功呢也于事无补,倒是当年机缘巧合跟咱们邻居老郎中学了些识草药本事,虽不会瞧病,草药倒是识一些,哥想不若开个药铺子倒是个营生。”
玉娘听他这般说,这心才真正落了地,想他定不知琢磨了几日,才想起这个来,当年有个外乡郎中走到高青县来,不想得了场大病,身上钱使一文不剩,给店家赶出来沦落至陈家村,就村头破瓜棚里落脚,正赶上寒冬腊月扬风搅雪,险些没冻死,是她祖父吃酒家来,瞧见他躺村口,让小厮抬了家来,救了他性命,与他些本钱,赁下陈家旁边临街两间门面开了个药铺子。
玉娘记着小时候她哥倒常去哪里玩耍,后那郎中思念家乡,辞了祖父家去,那药铺子就归了陈家所有,祖父不善买卖经纪,后折了本钱,无奈何才收了起来。
如今她哥哥提起这事,玉娘倒也记了起来,倒是个可行营生,又问他:“想何处开铺子?”
陈玉书道:“咱们家前头门楼子做营生倒便宜。”玉娘听了暗暗点头,道:“你且莫忙,待我家去与爷商议过再说。”
这会儿柴世延问起来,玉娘便把他个要开药铺子事与他说了,柴世延道:“可见是真改了性子,倒思量起正经事来,你家那宅子守着官道不远,且四周不少村子,人口也多,若近处有个药铺子抓药瞧病,谁还车马劳顿跑到县里头折腾,这药铺子开起来不难,倒是要寻个郎中坐堂才是。”
玉娘道:“我也是这么想,这事还需爷帮补着些,横竖我哥哥若得个正经营生,好过他去外头荒唐胡为。”
柴世延听了笑道:“你莫再忧心,想来这一番他果真悔改了,这些事也不用你说,回头帮他一一收拾妥当就是了。”
这里应着玉娘,次日便寻了两个能干伙计去了,没几日便收拾出来,陈玉书见药柜子等物均已齐备,心里头欢喜,也顾不得身子刚好些,寻柴世延借了本钱带着个伙计进药去了,连来带去半个月真把药铺子开了起来。
柴世延本说借什么?不过二百两银子与了他,也未便宜外人,却他这个大舅子真个换了个性子,执意要写借据,连同那宅子一共五百两,写下三年内连本带利归还,柴世延无法,只得由着他,过后却真给陈玉书干出些名堂来,日后倒亏了他。
此是后话,暂且不说,却说时光迅速,转眼便是六月底,柴府花园子也修妥当,撤去了前后帷帐,寻了这日一早,日头还未上来,凉时候,玉娘跟着柴世延去逛园子。
到了后头,玉娘只见原先那堵后墙不见了影儿,给一弯粉墙替了,粉墙边上两扇朱红门上着锁,婆子过来打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香气,不禁道:“也不知是什么花这般香?”
柴世延道:“想来是山石洞子上头荼蘼。”
夫妻俩迈脚走了进去,过了门便是一弯石子路,晨露未散,那石子路上沾了晨露不免湿滑,玉娘不防滑了一下,柴世延忙伸手扶住她道:“娘子却要小心些才是。”
玉娘见自己手给他握掌中,身边秋竹婆子都瞧眼里,忍不住脸一红,忙抽回手。
柴世延道忍不住一笑,知她素来脸皮薄,也便不再逗她,跟着她走了过去,转过小路果见前头一架荼蘼,搭那边假山洞子上头,开得正好。
穿过山石洞,那边才是正经花园子……夫妻两个逛了足一个时辰,眼瞅日头上来,暑热蒸腾,便那边临松阁楼上坐了吃茶。
这临风阁,是原先许家便有,阁前有两颗积年松柏直挺挺立哪里,偌大树冠伸展开来,正好遮住日头,且四周通透,柴世延令人把四下窗子打开,只听一阵风过松涛阵阵,凉爽非常。
玉娘瞧了一会儿外头风景道:“咱们这花园子倒是修好,只我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柴世延听了问道:“有甚不安稳?”
玉娘道:“常言道树大招风,财不露白,想你不过一个白身,府里盖这么个花园子,恐有心人瞧了去不妥。”
柴世延道:“你不知朝廷文书已然发下,想不日便到县里,到时爷得了前程,还怕谁来,莫胡思乱想,只一心与爷生个子嗣,承继柴家香火,将来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正说着平安蹬蹬跑上来,道:“爷着去,前头陈大人来了,拿着吏部文书呢。”
“哪个陈大人?”平安道:“是工部陈大人。”柴世延听了忙嘱咐了玉娘几句,匆匆去了,到了前头果是陈大人。
陈大人见了他笑道:“柴员外大喜了。”说着把公文扎告拿出来与他道:“早便报了上去,不想今日才下来,正巧本官来高青县,便亲带来与你。”
柴世延见了那扎告上写千真万确,心里头欢喜,忙跪下与陈大人磕头道:“小谢大人提携之恩,日后若有驱遣当万死不辞。”
陈大人忙扶起他道:“说什么驱遣,只这提点刑狱乃是大事,且记得为民做主才是……”说了一番场面话才去了。
次日柴世延去提刑衙门下了文书,便府后头花园里张灯结彩,大开宴席,招待那些来道喜宾客,一直热闹了三日方罢。
这一番柴世延官服加身,一时风光无二,还道是自此一步登天青云直上,哪料想这官场险恶,稍有差池便是举家灭族之祸。
却说堪堪到了八月中秋,柴世延正上房与玉娘商议花园子里过节之事,忽平安进来道:“县衙陈大人请爷去呢,说有要紧大事商议。”
柴世延不禁愣了愣,自打上月陈继保纳了冯娇儿进府,轻易不大出门,衙门事也都交给了孙县丞,怎今儿巴巴让自己过去,倒是甚大事,听见为着陈王谋逆之事,牵连进不少京官,莫非陈大人哪里有什么变故不成,想到此,不禁忙着起来,等不及备轿,骑着马去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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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世延到了陈府,见了陈继承保忙问:“什么事,这般急。”
陈继保叹口气,把京里他大哥差人送来书信与他瞧了,柴世延瞧了书信,真个吓魂儿都没了,虽知上月陈王谋逆之事,谁曾想会牵连上陈大人。
定了定心神道:“如今如何了?”
陈继保摇摇头:“不大妥,邹御史上奏弹劾,想必你也知,这位邹御史乃是圣上蒙师,又曾救过武三娘,跟皇上情份大是不同,他若主张上奏,陈大人凶多吉少。”
柴世延忙道:“想陈大人与陈王素无往来,如何会助他谋逆?”
陈继保道:“若论起因,想必是前两个月陈王送与他府上两个歌姬,陈大人收房中,如今陈王事败,这事给有心人知道,自不会放过良机,唤你来只想先与你递个话儿,陈大人若获罪,你我必然难保,宜早作打算,虽如此,却也并非山穷水,陈大人恩师正是当朝宰相国丈大人,若国丈大人出面力保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这话如何信得,便那是正经国丈大人,却皇后早死了多年,且未留下皇子皇女,如今万岁爷膝下两个皇子一个系宫女所出,其母地位卑微,不消说了,另一个却有些来历,乃是玉嫔武氏所出。
当年武家败落,武氏姐妹被皇上赐死,按理说,这位皇子比之宫女所出之子地位低些,奈何人家有个厉害亲姨,就算武家全族死绝了,可剩下了一个武三娘,却翻过身来,武家一族如今显赫早已胜过当初,有亲姨依仗着,想来这个玉嫔所出皇子应该颇得宠,只也未听见过有甚作为,或是年纪小缘故。
且不说这些,只如今天下谁不知皇上心爱女人,只一个武三娘,赵宰相便是国丈,女儿都死了,还指望皇上惦记甚夫妻情分不成,且这位皇上可是有了名冷郎君,手段凛冽六亲不认,与前皇后不过一年夫妻,有甚情分可言,十有j□j陈大人哪里要坏事,只是早晚而已。
陈家若出了事,自己这个依靠陈家得官,哪还保得住,只怕不止头上乌纱帽保不住,就连身家老小性命都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柴世延不禁冷汗涔涔,家来这一路柴世延都悔,想自己贪着做官,变着法儿钻营进来,这才两月功夫,便大祸临头,若自己不钻营当官,这祸事如何会临到自己头上,守着祖宗产业,待玉娘产下子嗣,有妻有子,一家子和乐融融,岂不比这般担惊受怕强。
玉娘?柴世延忽记起玉娘曾劝他多次,只他一味想谋个官儿,光宗耀祖,未听她劝告,如今若受牵连也是自己活该,只玉娘该当如何,她肚子里可还是他柴府子嗣。
柴世延想了一路,到了府门前却给他想出一个主意来,如今也只有此一个法子便了,有道是未雨绸缪方是上策,留青山不怕没柴烧。得了主意,到了府门口却未进府,骑着马又奔着城南去了。
玉娘正家里候着柴世延家来商量过节事呢,还道他去去就回,不曾想,直等到掌灯时分不见家来,还道出了什么事,使了小厮去陈府,回来却道爷早家来了。
玉娘不免疑惑,莫不是去何处吃酒了不成,却又摇摇头,自打夫妻破了心结,越发和睦美满,且阮小二跟周养性都死了,只一个贾有德,也不大往来,便吃酒,也当先给家里送个信儿才是,哪有这般影儿都不见。
正想着使小厮去贾府询问询问,不想平安却回来了,玉娘忙问他:“爷可去了哪里,怎这般时候不见家来?”
平安支支吾吾半日,才道:“半道上遇上院中婆子与爷说,院中买了几个南边女孩儿,身段儿摸样儿弹唱都是万里挑一,扯着爷去了。”
玉娘听了,直觉身上一软,坐炕上,不禁道:“你回来做甚?”
平安心里暗道,这差事真真难做,尤其这还不是真事,是打谎哄骗娘,有心与娘实话说出,却想起爷嘱咐,叫他不可说与旁人,便他媳妇儿秋竹这里也不许透出半个字来,想也是,若娘知道爷心,如何肯丢舍了爷去,却是性命关天大事,便娘这会儿伤心难过好过没了性命。
平安真觉这官儿还是不当好,外头瞧着风光,不定什么时候便大祸临头了,想到此,平安便一股脑道:“爷院中瞧上粉头香玉,说今夜要梳笼了她,三日后抬了家来,让奴才家来与娘说,收拾个齐整院子出来,三日后咱家花园里摆喜酒。”
玉娘听了脸色白了白:“想必是个绝色佳人了,不然你家爷如何这般等不得一般。”
平安抵着头不言语,玉娘咬了咬牙道:“你家爷便要纳妾,如何不先家来知会我,却让你回来传话?”
平安抬头瞧了玉娘一眼,小声道:“爷道一时半刻也离不得那里,这几日只院中歇下,三日后领着轿子一并家来。”
玉娘忍不住咬碎银牙,他领着轿子家来,岂不成了亲自迎娶,这般纳妾,把自己这个原配置于何处,还道夫妻从此执手终老,哪曾想这才几日,便又成了这般,倒是常言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柴世延本就是个贪恋女色汉子,怎可能真正悔改,如今这般,自己该当如何。
玉娘直愣愣坐哪里,不知坐了多长时候,秋竹一边瞧着,气不行,上前一步扭住平安耳朵。
平安不防她娘跟前便动粗,偏她手指细归细,却有把子力气,且指甲尖利,掐住他耳朵一扭,指甲嵌进肉里,疼他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忙去救,好容易挣脱了她手,捂着耳朵半天才缓过来,忙道:“有话好说,作什么动手?”
秋竹一叉腰哼了一声:“动手是好,你们这些汉子没个好,莫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
说着又要过去扭他耳朵,平安怕疼,利落躲一边,秋竹待要过去,却听玉娘道:“你莫为难平安,这与他有甚干系,平安我来问你,你家爷可还说了什么不曾?”
平安目光闪了闪,支吾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秋竹却急了:“爷说了什么?你照实说便是了,这般磨磨唧唧瞧着人就生气。”
平安牙一咬眼一闭道:“爷道娘若不依,他这里有样东西是娘过往求过,如今倒可成全了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折方正纸来。
玉娘忽想到了什么,眼前黑了黑,却极力稳住,伸出去接那张纸手,忍不住颤了颤,接手里展开果是休书一封,上写:“立书人柴世延,系兖州府高青县人氏,从幼凭媒娉定陈事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尤以妒忌乱家,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下头还按了手印。
玉娘何曾想早上他去时还好好,夫妻商议着如何过中秋团圆节,这不过一日不到光景,便写了休书家来。
玉娘把那休书放炕桌上,与平安道:“你家爷这意思,若我不依他纳妾之事,便要把我休回本宗去,夫妻情分从此断绝,可是如此?”
平安忙跪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玉娘也不想难为他,叹口气,吩咐秋竹:“扶起他来。”
撑着站起来道:“既爷休书写下,还这里作甚,去收拾了我东西,这就回陈家去,也省得这里碍他眼。”
秋竹气直抹眼泪,娘这大着肚子呢,怎爷这般狠,就舍得写休书,便不瞧着夫妻情分,这肚子里柴家子嗣也舍了不成,虽气去也无法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收拾东西。
收拾妥当,已是二时分,玉娘使人备下马车,装了自己东西,出柴府,见平安轿子旁立着,便道:“你怎这里?莫非要跟我去不成”
平安道:“爷吩咐让我们夫妻二人跟着娘去。”
玉娘不禁点点头,与他道:“秋竹是我带过来丫头,便如今许了你,我家去,也自是要跟着我去,想来你家爷心里知道,故此让你也跟着我去,你若不愿,待我写封信儿与他,你仍跟你家爷便是。”
平安听了,忙跪地上道:“娘说哪里话来,秋竹是奴才媳妇儿,她去哪里,奴才自然也要跟去。”
玉娘听了,不禁叹口气,喃喃道:“倒是秋竹有造化。”
上了轿去,拨开轿帘,瞧了眼柴府门楼上两盏大红灯笼,说不出心里是酸是涩,自重生以来,步步算计,还道否极泰来,夫妻和美,那料想终是一场镜花水月,纵昨夜红绡帐中**苦短,今朝便休书一封弃了家去,哪有甚夫妻情份,不过一场笑话罢了:“走吧。”
轿子去了,柴世延才从那边街角出来,上了马后头缓缓跟着,直到跟到了县外,到了陈家门前,眼瞅着玉娘从轿子里出来,给她哥哥迎了进去,才长叹一口气,拨转马头回府来,上房坐到了天明,吩咐福安几人收拾府里。
三日后柴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纳了个院中粉头进来,府里外头均称二娘……l3l4
第81章
秋竹从外头迈进屋,见玉娘正坐炕上做小孩子衫子,打量脸色还好,只不知心里头是怎样光景了。
今儿秋竹跟平安去县里拿些东西,原先住那个小院是娘赐给她与平安成亲,房契文书都是秋竹名儿,两口子跟着玉娘挪到了陈家,那里便空了下来,平安便教他兄弟寿安两口子住了,也能看顾着他娘,也能守着房子。
因挪匆忙,有些物件未带过来,这日一早平安便套了车,两口子家去拿东西去了,正赶上柴府纳妾,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把秋竹气不行,这哪是纳妾,就算当年娶娘进门也不过如此了,想这男人真正一个薄情寡义汉子,这心说变就变,昨儿还热乎,恨不得捧手心里,今儿一抹脸连自己骨肉都不顾了。
亏得以往自己还劝娘,早知如此,不若早离了倒拎清,也省得落得这般结果,平安见她气那样儿,恐她使起性子来,做出什么事来,拿了东西扯着她就回来了。
秋竹生了一肚子气进来,见娘如此,越发受用不得,一屁股坐玉娘下首杌子上,不言不语生闷气。
玉娘见她那样儿,放下手里活计,道:“这可是怎么了,早上出去还好好,怎么回来就这般了,莫不是跟平安拌嘴了不成,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也当改改才是,平安毕竟是个男人,又常外走动,自是有些体面,你动不动就跟他使性子,动起手来也没个轻重,你也不想想,平安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打不过你,只不过让着你罢了,别动不动就与他为难,便拌嘴十有j□j也是你错处。”
秋竹听了嘟嘟嘴:“娘如今倒向着他了。”
玉娘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不是向着他,只你家娘这心再偏也偏不过一个理儿字去,你少欺负他些,再拌不起嘴。”
秋竹偷眼瞧了玉娘一眼,见真不似难受样儿,遂疑惑道:“这般娘怎还能如此安稳?”
玉娘目光暗了暗,叹口气道:“纵不安稳又当如何,你家娘是瞧透了,说什么夫妻情份,心冷意冷了,离了倒比一处强些,省得相看两厌,纵他人笑欢喜,你家娘这个旧人也犯不着哭天抹泪,况,如今你家大舅爷这般出息,我兄妹两个守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不强。”
说起这个,秋竹两口子私下里还说呢,以往瞧着这位大舅爷那就是个混账,混账都比他有说道些,就瞧他过往干下那些事,说是畜生都不屈枉了他,当初落得破庙容身,真算是你活该。
娘好心救他时候,自己还跟平安道:“娘心却好,只救了他,过后不定又要害娘。”却不想经了死难,倒真换了心肠一般,再不去外头胡为,门前开了个药铺子,正经做起了营生,这两个月来倒也红火,且对娘是真心实意好,把娘迎进家来,兄妹两个有商有量,日子虽不如柴府,却也很过得去。
正想着,忽见陈玉书进来,秋竹忙起身见礼,出去与他端茶,玉娘刚要立起来,给陈玉书扶着坐下道:“又起来做什么,前头忙呢,我也待不住,来瞧瞧妹妹便出去。”
玉娘道:“柜上有伙计,做什么用你亲力亲为,瞧着些便是了,回头累病了可怎么好?”
陈玉书笑道:“哪就这般娇弱了,咱们家那伙计虽妥当,只我若不盯着,也怕他懒散,这些日子刚入秋,来抓药多,不光咱们周围村子里人,县里也有来。”
玉娘道:“虽哥哥药铺子才开了两月,却做出些名声呢,想那些贫困人家来,哥哥时常不收药钱,日子长了,自然都来咱家铺子抓药了,只怕这般下去,早晚折了本钱。”
陈玉书道:“这却不会,想那些贫苦百姓,家里头吃饭都难,不是实熬不过,哪有闲钱抓药,那些药多是些便宜,若按本钱算来,不值几个钱,与他们些也没多少,若能治好病,倒是件积德好事,且这样一来,咱们铺子里名声传了出去,来抓药主顾多了,这几个钱又算得什么?”
玉娘听了暗暗点头,以往倒不知她哥哥还有这般本事,陈玉书见她脸色还好,遂放了心,想起一事叹道:“记得祖父有几本药书,不是我这个败家胡为,倒可寻出来瞧瞧,以往还说开个药铺子容易,如今才知,里头门道多着呢,只我原先知道那些却不大够用了。”
玉娘见他知道上进,遂道:“若论旁恐寻不见了,只那些书却还。”
说着让婆子跟秋竹把带来那两箱子书抬进来,搁当屋,玉娘道:“哥哥不提,我倒疏忽了,这些书总搁箱子里不好,回头受了潮霉坏了,今儿天气好,一会儿我让人院子里铺上席,把这些书挪出去晒晒,想祖父那几册药书也里头,寻出来使人送到前头去你瞧。”
陈玉书自是欢喜,一时陈玉书出去了,玉娘便让婆子搬了把凳子放到院子里,瞧着秋竹跟婆子倒蹬着晒书,忽瞧秋竹寻出本千字文拿过来与她笑道:“瞧见这个,倒想起了娘小时候事了,为了这本千字文,可没少挨老太爷戒尺,老太爷打了戒尺,过后又心疼,忙忙让奴婢给娘擦药。”
秋竹一句话倒勾起了玉娘幼年之事,想起祖父不免难过,接了那本千字文翻开,不想从里头落下一张纸来,秋竹忙捡起来打开:“这可不是娘写大字吗,瞧上头还有老太爷用朱砂笔圈红圈圈呢。”
玉娘也是愣了楞,拿手里看了看,可不是,当年自己写大字,祖父总是这般把写好圈起来,这一篇大字上,几乎都是红圈,怪不得祖父留了下来,下头却有祖父写一行小字:“堂前三步,磕头跪拜,祖宗有灵。”
前言不搭后语,玉娘翻来覆去瞧了半日,也未猜出祖父写这行小字意思,只得收一旁,至晚间想起,又拿出来瞧。
秋竹进来见玉娘还盯着那张大字瞧,不禁道:“娘倒是魔怔了,可都瞧了一日了。”说着把托盘里粥放炕桌上。
玉娘却道:“倒不是瞧我写大字,只祖父这几个字倒令人费猜疑。”说着瞥了眼炕桌上道:“这是燕窝粥?怎来这东西?”
秋竹道:“是前头舅老爷送来,让灶上婆子熬了给娘补身子,说娘如今怀着孩子呢,轻忽不得。”
玉娘吃了一口叹道:“这东西贵着呢,明儿你去与舅老爷说,莫再送来,我身子无事,吃了也无甚大用,倒白费了银钱。”
秋竹道:“送来好大一包呢,便娘不让再送,这些也够吃上几月了。”
玉娘默了默未说什么,忽想起府里时候,柴世延寻了燕窝来,与她每日熬上一小碗粥,嘱咐她睡前吃下,说这个养身子,言犹耳,如今呢……
想来,此时他守着人**正暖,虽与秋竹那般说,只让她放心便了,若搁以往夫妻冷时,离了也便离了,如今却怎样放得下,尤其此时……
玉娘推开窗子,只见窗外一轮明月皎洁若雪,圆圆满满挂空中,常言道,月圆人圆,如今月亮倒是圆了,夫妻却成了这般。
秋竹叹口气小声道:“明儿就是十五了。”
正说着,忽平安蹬蹬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刚我听见说兖州府府衙大人手执圣旨来了县里,说爷是叛党爪牙,要收监抄家,带着兵把咱们府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爷如今都下了大狱,择日押往京城问斩呢。”
玉娘听见只觉遍体冰寒,秋竹却道:“什么咱们府,咱们爷,娘如今早给休回家中,便那柴府里抄家灭族与咱们甚干系,这才真是报应不爽。”
平安听了,再忍不得,扑通一声跪地上,眼泪都下来了:“大娘啊,如今可要救救爷命,爷哪是真要写休书休了娘,是哪日去陈府,陈大人与爷道,陈王谋逆问斩,工部陈大人成了余党,想爷官儿是那陈大人一手力保而得,如何能不受牵连,眼瞅大祸临门,爷虑着娘跟哥儿安危,恐牵连进去性命难保,才出此下策,娘那日从府里出来,爷一路后头跟着呢。直瞧着娘安稳进了陈家才回去,纳了那粉头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如今爷要问斩,娘不救爷,还有何人。”
玉娘不听便罢,听了平安之言,直觉脑袋嗡一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地上,秋竹忙扶着她坐下,跟平安道:“你倒蛮好,若不是今儿出了事,你还想蛮到何时?”
平安道:“非是奴才想瞒着娘,是爷一再嘱咐奴才,不可透出半个字与娘知道。”
秋竹子又道:“便如此,娘一个弱女子如何救爷性命……”秋竹话音刚落,玉娘已经站了起来:“平安套车,去陈府。”l3l4
第82章
秋竹忙去给她拿了斗篷披上,搀着她出去,刚出了二门,就撞上她哥,陈玉书忙道:“这般时候,妹妹这是去何处?”
玉娘凄然道:“到了如今这般境况,哥还瞒着玉娘作甚,倒是玉娘不是了,念着以往他错处,却不信他真心待我,还道夫妻缘分已,哪想不过是他权宜之计,便他想保柴家子嗣,却把玉娘当成了什么人,莫说他柴世延今儿获罪,底细还不知如何,便抄家灭族,我玉娘如何能安然事外。”
陈玉书道:“妹夫也实是无奈,那日寻了我去,嘱咐了半日,无论如何要瞒着你,还怕你不信,敲锣打鼓把那粉头纳回了柴府,就怕牵连了你,玉娘莫辜负了妹夫这番苦心才是。”
玉娘摇摇头:“哥说什么糊涂话,虽他这个官是拖了陈大人门路谋来,自打上任,也未成一个贪官儿,便获罪总有个名头,若说陈大人是谋逆余党,牵连柴府,怎县衙里无事,论远近亲疏,柴府该靠后些才是,朝廷便清除余党,也没有说单单牵连他,料想其中必有缘故。”
陈玉书叹道:“便有缘由,玉娘一个妇人能如何?”
玉娘却挺直了脊背:“若有冤屈,玉娘便是进京告御状也要救他,哥莫拦着妹妹,也不用担心,玉娘不是那等莽撞之人,势必先要寻出因果再做道理。”说着步走了出去。
这都起了,陈玉书如何放心能让她一个人去县里,忙骑着马后头跟着,到了陈府并未进去,管家迎出来道:“大娘子来不巧,老夫人回京去了,前儿就走了,夫人娘家出了些事,一并跟着老夫人去了,如今也不府里。”
玉娘听了,心里如何不知,什么去了京城,这是寻借口避她呢,平日自己来来往往,何曾似今日这般,大门都进不去,可见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便自己说求见陈继保,管家定然也会寻出借口来,却这般回转,如何救得柴世延,不回去这里却也束手无措。
玉娘急不行,忽想出一个法儿来,跟管家道:“玉娘也知你当差难处,玉娘也不难为你,便我婶子嫂子去了京里,我哥哥这会儿不再,早晚要回府来,玉娘门前等着便是了,若不是当真求救无门,玉娘也不会如此。”
管家见她这般,只得进去到老夫人跟前回话,老王氏叹口气,跟冯氏道:“这事要说也稀奇,前儿大老爷二老爷来了信儿,说恐要祸事了,陈大人坏了事,想来要牵连咱们家,害我几日未睡着觉,唯恐天降横祸,倒不想皇上英明,三司会审查清楚,陈大人与谋逆之人并非一党,只是贪了女色受了牵连,宰相大人力保,陈大人也只落个降职留用,倒让人松了口气,只这根儿上都无事,怎柴世延会获罪,刚我还说,亏了他把玉娘休回本家,不然这一次岂不连累了玉娘,哪想玉娘倒是个不计前嫌痴情女子,给汉子休回本家,与他还有甚干系,这会儿过自己消停日子便是了,掺合进来有她什么好处。”
冯氏却道:“老夫人哪里知道,这是柴世延使计呢。”
老妇人愣了愣:“这话儿怎么说??”
冯氏道:“这事略想想便知底细,想近几月里纵旁人不知,咱们府里谁不知,玉娘夫妻和睦美满,那日逛他们家花园子,老夫人也瞧见了,举案齐眉,令人羡慕,哪可能就写了休书,便真冷下,事先也该有个兆头,没得这般好着好着就生分了,我听见前头书房伺候小厮说,那日老爷寻了柴世延来,与他说了京里陈大人事,可不就是那日,他家去写了休书,这事还有甚难猜,定是怕坏事获罪,牵连上玉娘,早早寻个由头把她休回本家,面上瞧着是个无情负心汉子,却真真一个有情有义真男子,不想玉娘造化,摊上这么个汉子,也不枉此生夫妻一场,遑论说起这祸事,还是从玉娘身上起。”
老王氏越发不明白:“此话怎讲?”
冯氏道:“我本也不知,却昨儿我兄弟宜春公子园子里吃醉了酒回来,我怕底下婆子伺候不仔细,去瞧了瞧,听见他几句醉话,言道,宜春公子为了柴府大娘子,可是费劲了心计手段等等,今儿这事出来,思想起来如何不知,老夫人难道不记得,咱们府花园子里事了,当日花园子里有内眷,宜春公子如何不知,却跟老爷闯了进来,如今想来,可不都是为了玉娘。”
老王氏摇摇头只是不信:“想那宜春公子府里美妾如云,什么美人未见过,怎可能为了一个玉娘使这些手段。”
冯氏苦笑一声:“纵贤妻美妾相伴,男人哪有个足时候,莫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还要惦记这锅里,便弄个天仙家来,三朝五日也平常了,只这等越是得不着,越要谋上手才行。”
老王氏这才信了几分道:“若真这般,岂不坏了事,那宜春公子手段,哪里是个寻常,他一心要谋玉娘,柴世延这番获罪哪有个好儿,且玉娘夫妻情深,如今还咱们府外头呢,又大着个肚子,让我老人家如何忍得下心不理。”
冯氏道:“莫说老夫人不忍心,便我这里也过不得,这般不理会,却辜负了我二人情分,何况,这回主理此事是兖州府衙大人,协理便是兖州府吴通判,当初柴世延拒了那寡妇亲事,可是县里谁人不知,那寡妇落了体面,如何不怀恨心,这会儿落她表叔手里,哪有个好,便不是谋逆余党寻个由头,也难活命。”
老夫人道:“便知道这些也无用,倒是不如你遣个人把底细说与玉娘,劝她一劝,纵她念着夫妻情份,却形势比人强,还是好生回家养胎,若柴世延有造化得了活命,再续夫妻之情也不晚,若不得命,好歹留下了柴家香烟,不至于断子绝孙,也算对得起柴家祖宗了。”
冯氏也是这个意思,怕如今夜深风寒,玉娘怀着个身子,风口里立着,真有个好歹儿,如何是好,便遣了跟前婆子出去。
玉娘府门前立了足一炷香时候,陈玉书忙劝道:“这般祸事,谁人不避着,你便这里立上一宿也无济于事,却要为你肚子里孩子着想,且家去再做道理……”
正说着只见门里走出个婆子,正是冯氏跟前伺候,玉娘忙上前,那婆子到了近前见礼道:“大娘子怀着身子,莫再风口里立着了,我家老夫人夫人不便见你,却有一句话要婆子说与大娘子。”说着她耳边如此这般把因果缘由说了一遍。
玉娘听了身子不由晃了几晃,那婆子急忙扶着她:“大娘子保重身子才是,有道是留得青山,不愁没柴烧。”
玉娘何曾想到,不是柴世延负心,却是自己害他有今日这番大祸,若柴世延真命丧于此,自己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回了陈家,玉娘自己屋里坐了一宿,次日一早便跟他哥说要去府衙大牢,陈玉书也是想着该帮妹夫打点打点。让平安两口子跟着,兄妹俩赶早去了兖州府。
说起柴世延这运气着实差了些,真是那句老话,冤家宜解不宜结,哪里想到自己偏偏落吴通判手里。
柴世延本来还想,虽自己获罪,陈继保却无事,心里先有了底,想来陈大人那里并未打成叛党,若有造化能得活命,这辈子夫妻还有相见之日,若无造化,好歹玉娘无事,待肚子里孩子生下,承继柴家香火,自己纵死也瞑目了。
只他也未想到会落吴通判手里,吴通判这会儿倒没为难他,只跟他提了一句那寡妇事,柴世延心就凉了,若自己未落到这般地步,怕他何来,只如今遇上他,恐难活命了,夫妻见面怕是要等来世。
却不想玉娘却来了大牢,瞧见日思夜想人儿就跟前,柴世延几疑梦中,他紧走几步扶着牢门喊了声:“玉娘……”却忽想起不可牵累于她,脸色一冷:“你来作甚?”
玉娘禁不得眼眶发酸,那料想那日一别,夫妻再见竟是这般光景,玉娘近前一步道:“到了如今这般,你还要哄骗我到几时,便你怕牵累于我,若你有个长短,你让玉娘如何过活,还有我们孩子,你忍心叫他一生下来就没爹吗?”说着眼泪潸然而落
柴世延听这话,知她已晓原委,见她哭得泪人一般,心里头发酸,伸手抓住她手:“玉娘,你莫伤心,莫难过,也莫要四处奔走,并非甚大祸事,想来京里头会审过,便发还家来,你且家去等着爷,至多一月,爷必然还家。”
玉娘眼里噙着泪,明知他是安慰自己,却仍点点头:“玉娘家等着爷回来……”l3l4
第83章
玉娘出了兖州府大牢,回家便跟她哥道要往京城,陈玉书大惊,忙道:“哥知妹妹忧心妹夫,只你去京城能做什么,思来想去也只陈府门路可走,却如今这般,妹妹还瞧不出吗,陈府是巴不得避开祸事,如何指望上,且你一个妇人便去了京城又能如何,况妹夫不是也说了,此事并非甚大事,京里陈大人无事,想来妹夫也可平安家来,妹妹不如家候着好消息便了。”
玉娘听了凄然一笑:“哥当玉娘糊涂了不成,那不过是他哄我话儿罢了,如何信得实,哥莫拦着妹妹,妹妹去兖州府之前就打好了主意,便拼着一命也要救他出来,才不枉夫妻一场,况他这番祸事还是从妹妹身上起。”说着把来又与陈玉书道来。
陈玉书何曾想还有这般缘故,叹口气道:“如此倒怨不得妹妹这般了,只你一个人去,哥哥如何放心得下,还是我们兄妹二人走一趟吧!”
陈玉书又道:“既说去便不可耽搁,收拾妥当,明儿一早便走,这会儿妹妹当随我去后头祖先堂里给祖宗上三炷香,也请祖宗庇佑。”说着话儿兄妹俩去了后头。
到了祖先堂,陈玉书跪地上磕头,一个头磕下去,却听咚一声响,静寂夜里,分外清晰,以往倒未意,如今听来,倒似下头是空一般。
玉娘忽得想起祖父那几个字,堂前三步,磕头跪拜,祖宗有灵,过去量了量正是三步,莫不是祖父这下头藏了甚东西不成。
想到此,遂跟哥哥说了,陈玉书愣了愣,低头用手敲了敲,果然是空,抬头瞧了瞧上头祖先牌位,陈玉书又磕了一个头,才唤了平安进来,两人把地上青砖起了,见下面一个坑里用土埋着什么东西。
拨开土见是个坛子,陈玉书想拿出来,却不想那坛子甚有份量,他一个人鼓捣老半天都未弄出来,白等又把旁侧砖起了,跟平安两个一起才把坛子挖了出来。
陈玉书端详了那坛子半晌,见是个缠枝青瓷坛子,跟玉娘道:“这物件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玉娘道:“可不正是祖父屋里摆架子上,原是一对,哥幼时淘气摔了一个,为此还挨了父亲一顿打,祖父把剩下这个收了起来,后也未曾见过,却不想埋了这里,哥瞧瞧里头倒是什么物件儿,祖父留下这个必有因由。”
陈玉书点点头把盖子打开,不禁愕然,伸手进去拿出一个金锭子来,玉娘也愣了,怎料想竟是这个,忽又想起祖父留下那几个字,却仿佛明白了几分。
想祖父一贯居安思危,当年常与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还历历目,祖父一生谨小慎微,早忧心哥哥不成器,如何会不思想以后,这番作为想是给陈家留后路,便真到山穷水时,有这些也不怕了,只不过祖父何时有这些存项,自己倒不知了。
陈玉书从坛子里拿出足足十锭金元宝来,摆地上,金光灿灿晃人眼:“哥哥元贝还忧心,咱们这趟去京城盘缠自是没什么,只这人情打点儿,恐要使唤不少银子,哥这里虽有些,却怕不足,寻常礼儿京官眼里怎瞧得上,有了这些金子还愁什么。”
玉娘忙道:“这是祖父留与哥哥,怎好这般使唤。”
陈玉书道:“妹妹说甚话,若不是妹妹妹夫,这陈家宅子早不知落何人手里,莫说这些金子,便玉书命也早没了,得妹妹妹夫不计前嫌,救了玉书性命不说,还将陈家祖宅重给了我,哥哥这才有改过自机会,如今这番可不都是妹妹妹夫赐予,便倾家荡产若能救得妹夫回转也应当。”
玉娘泪落了下来,何曾想过一念之仁,倒指望上哥哥,到底是亲兄妹,与旁人不一般,两人收拾妥当,重又跪下磕了头,次日一早,赶着马车奔了京城。
恐耽误了大事,连夜赶路,三日便进了京,也顾不得瞧京城繁华街景,兄妹寻了个客栈落下脚边商量着如何。
陈玉书道:“虽陈府指望不得,如今也只得依仗那府,说起来总还是沾着亲,又是性命相关大事,便要避嫌,略指引条门路也不难。”
玉娘却摇摇头道:“嫂子既把缘由知会了玉娘,便仁至义了,这也怨不得陈府,大祸临头,谁不知躲避,还往上凑不成,说到底儿,咱们跟陈府也算不得甚正经亲戚。”
陈玉书道:“如此,妹妹莫不是真要去告御状不成?”
玉娘抬手摸了摸自己肚子,摇摇头:“妹妹也不是蠢妇,那不过是一时气愤之言,这也不是戏文里故事,想告御状便能告成。”
陈玉书听这不成那也不是,不禁道:“妹妹倒是怎生个主意?”
玉娘抿抿唇,唤了平安到跟前道:“你去探听探听武三娘府邸何处?”平安应了一声去了。
陈玉书道:“妹妹是想……”
玉娘也着实是没了法儿子,思来想去倒让她想起武三娘来,自己跟武三娘虽只有一面之缘,却记得清楚,且她收拾阮小二手段,高青县里何人不知,那般一个女子,如何会纵容弟弟做下这般荒唐事,若她肯见自己,陈情与她,只武宜春放手,这官司方有转机,若她不见自己……玉娘摇摇头,暗暗叹口气,再说吧!如今情势也只得走一步瞧一步了。
再说平安,辗转扫听武三娘府邸,正京城长乐坊,想着先去瞧瞧,还未到府门前,刚转过街,就见高高围墙圈住深宅大院,足占了大半条街,远远望去,树木葱茏隐着青色屋脊,好体面一座官家府邸,远远瞧见大门处有兵甲守门,个个腰配宝剑,黑着脸仿似判官一般,莫说近前,只瞧一眼都胆寒。
平安自是不敢往前去,瞧了瞧左右,绕了弯寻到府后供杂役婆子出入角门,等了半日,却未见半个人影出来,正要回去,却忽角门一开,平安忙躲到一边角落里瞧着来人,虽穿着婆子蓝布衣裳,却着实不像个婆子,瞧着身段仿似有几分妖娆之姿,且为甚这般眼熟。
平安正暗暗纳罕,待那婆子转过脸来,平安不禁大惊,暗道这可真是,怎料想这里遇上她,这婆子却不是旁人,正是高寡妇。
话说这高寡妇给柴世延摆弄高青县里住不得,扒上个汉子是京里来客商,给那汉子花言巧语哄住,还当得了造化,母女俩商量妥当,收拾细软跟着汉子来了京城。
到了京城才知是当,这汉子哪是什么客商,却是个人贩子,哄骗了郑桂儿手里银钱,转手便把郑桂儿卖了。
郑桂儿娘,一气之下,上吊死了,郑桂儿卖那软玉楼里接客,落得这般,郑桂儿却越发恨上了柴世延夫妻,想若不是那汉子无情,如何能落得这般光景。
虽落得这般却有手段,机缘巧合给她勾上个六旬老头子,使手段窝盘住,赎了她出去,不敢抬进府,外头置了个小院容身。
这郑桂儿生怕这老头子扔下她不理,使了手段出来日日缠着他干那些事,想那老汉本就是个色中恶鬼,府里妻妾成群却又外眠花宿柳,这些年早掏空了身子,哪里搁得住郑桂儿这般磨缠,虽力不从心却又贪着枕席之欢,不免用了些助兴淫,药,末了得了马上风一命呜呼了。
郑桂儿见他死了,唬魂儿都没了,计量着若这老头子府里妻妾儿女寻来,自己哪有活路,忙收拾了东西跑了,未出京城,便给人捉了回去,打浑身没一块好肉,卖与了人贩子手里。
还道又卖去院中受罪,不想这回倒造化,正赶上武府管事来寻粗使洒扫使唤婆子,郑桂儿故意做出一副妖娆勾人模样儿来,想那管事虽武府里当差,外人只道是好差事,那苦处却无人知道。
说起他们府里这位夫人脾气,莫说外头人,便是他们府里当差下人也摸不清,先头特特寻了十几个丫头进府,使人教导吹拉弹唱,那模样儿一个比一个好看,待皇上来了,都唤到跟前伺候,后不知怎皇上大怒,把那丫头都赶了出去,还发下口谕,从今后武府不许再有丫头,只让婆子小厮伺候。
皇上口谕一下,哪个敢不听,莫不是不要命了,从此后,武府里再瞧不见半个丫头,一眼望去不是小厮便是婆子,怎不让人郁闷。
却不防今儿瞧见这个婆子虽瞧着有些狼狈,那眉眼儿那身段儿却掩不住妖娆,勾起这管事火来,暗道把这个弄进府去,倒可得些便宜。
起了这般心思,便把郑桂儿买进府了,当夜趁着当差唤到跟前成了事,这真格桂儿搭上了这管事倒未做粗活,把她安置外头灶房里帮忙。
想这郑桂儿又岂是个安分,虽得了造化,却又不足,想着若能勾上主子,岂不是一步登天,只皇上来时,她们这些人莫说近前,影儿都见不着,倒是宜春公子常来常往,且生俊美风流,郑桂儿未免动了勾引心思。
这日赶上宜春公子吃醉了酒,听风阁里歇晌午,郑桂儿趁机钻了进去,正欲行勾引之事,不防武宜春翻了个身,嘴里吐出两个字来,正是个女子闺名儿,待听得清楚,郑桂儿却不禁恨得牙根儿痒痒,武宜春嘴里说正是:“玉娘……”l3l4
第84章
说起玉娘,怎不勾起郑桂儿旧恨,想自己落得如今光景,倒都是拜她所赐,当初柴世延应好好,要纳自己进府,若进了柴府富贵衣食得个安稳日子,又怎会似如今这般给人糟蹋,过往自己却未瞧出陈玉娘心计手段,还当她是个不理汉子事蠢妇人,过后思想起来,若不是陈玉娘使了手段把柴世延笼络手,那汉子岂能无情无义至此。
越思越想越恨上来,那武宜春却已醒转,见个脸生妇人跟前,不禁皱了皱眉:“你怎这里?”
郑桂儿急忙跪下把一早备好醒酒汤呈上道:“公子请用醒酒汤。”
武宜春接手里,吃将下去,放下小盏却不禁暗暗打量这妇人,说婆子不似婆子,说丫头又不是丫头,身上穿倒是婆子衣裳,只那腰身却用腰带束紧紧,显出胸前鼓囊囊一对奶,子,仿似要破衣而出一般,一行一动款动腰肢,颇有几分妖娆风情,满头青丝用银簪子挽住,蓬松松光溜溜鬓边簪着一朵开正艳秋菊,显粉面白净润泽,倒比那些绝色丫头多了几分风韵。
府里何时进了这么个勾魂妇人,武宜春暗暗纳罕,他姐那个脾性他是知道,是不耐烦皇上,心里头恨不得皇上给别人勾了去才好,省得来烦她,府里先头弄了许多绝色丫头,便是这么个心思。
要说武宜春也不明白皇上心思,以往瞧着都替他姐捏了把汗,男人谁还没点儿脾气,何况又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真若恼起来,只一句话,莫说姐姐,便是武家恐又是灭族之祸,可他姐硬是不理,一味与皇上别扭。
万岁爷也古怪,姐姐越如此,越丢不开,放不下,一来二去,纠缠到如今,府里莫说丫头,便是那些下人婆娘,但能有点姿色,都让皇上发落了出去,这妇人倒真有些古怪。
武宜春打量郑桂儿时,郑桂儿也心里暗暗计量,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且武宜春刚那句玉娘唤缠绵非常,却又有几分难遣之意,虽不知他何处见了那陈玉娘,想来搁心里不少日子,成了一段心病,不想陈玉娘落得个贤良名儿,私下里却惹下这番相思债,如此倒给了自己报仇时机。
想到此,便开口道:“想是公子吃醉了酒,奴家刚进来时节,听见公子喃喃自语醉话。”
武宜春目光闪了闪:“我说了甚醉话?”
郑桂儿抬眸瞧了他一眼,忙又垂下道:“公子唤了玉娘。”
武宜春楞了楞,却不由暗叹,这可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自己便再思再梦,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武宜春倒未想陈府花园那一眼,竟勾起了心病,想着如何能再见一面才好,为此,寻机与柴世延应酬,本想若柴世延邀他去柴府里走动,打头碰脸,说不得便能撞遇上一面,哪想那柴世延却未开口,他也不好自己凑上去。
武宜春是不知底细,自打出了周养性跟阮小二之事,柴世延便起了防备之心,再不邀人家去吃酒走动。
武宜春绞脑汁也未如意,高青县待了几日,眼瞅中秋佳节将至,只得回京来,虽回京却心事难遣,今儿席间吃醉了酒,倒不防给这妇人听去了心事,却听她语气仿似识玉娘,且口音也熟悉,便问她:“你可是兖州府人士?”
郑桂儿道:“奴家兖州府高青县人氏,娘家姓郑,夫家姓高,住城西后街上。”
武宜春不想她竟是高青县人,重又端详她半晌道:“既是高青县人氏,怎来了这里卖身为奴?”
郑桂儿听了,假意儿掩着袖子,掉了两行泪下来道:“奴家命苦,男人去早,也未留下一儿半女,要说奴家守着寡,倒也安稳,哪知灯节上却遇上柴世延,吃了他哄骗,还当是遇上良人,哪想这厮却按下歹毒心思,哄了奴身子,谋了奴产业,奴无法儿只得跟娘远走他乡,不想又遇上人贩子,卖到了京里来。”
她不说还罢了,这一说,武宜春倒想起一事来,跟常威高青县吃酒时节,倒是听见过些影儿,说高寡妇跟柴世延勾搭成,奸,后不知怎地又弄了她汉子侄儿,生生让这淫,妇折腾丢了性命,惹上官司,家产铺子典给柴世延,跟个京里客商走了,哪似她说这般,既她这般说却是何意。
郑桂儿见他定定望着自己,不禁有些惧怕,却想起今日光景,便去了惧意,大着胆子道:“公子若想谋那陈玉娘有甚难?奴家这里倒有个主意。”
武宜春道:“甚主意?”
郑桂儿见他动意忙道:“只那柴府败了,她汉子一死,陈玉娘无依无靠,公子单谋她一个妇人还不易吗?”
武宜春却忽笑道:“果真毒妇人心,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想你与那柴世延又何止百日恩情,你倒真真舍得。”
郑桂儿听了这话儿,知他清楚过往底细,唬了一跳,却暗暗一咬牙,扑通跪地上道:“奴家真真为了公子。”
武宜春挥挥手道:“下去吧!”郑桂儿待要再说什么,见他脸色转冷,如何再敢多言,忙着退了出去,出了门心里却定了定,这宜春公子若想谋陈玉娘,柴世延必然躲不过这一劫,过了几日与那管事干事之时,拐弯抹角扫听了音信儿,听得谋逆叛党之事牵连高青县提刑官儿,便知是柴世延。
想那陈玉娘秉性刚烈,若落到这位宜春公子之手,怎堪受其辱,说不得一死全了贞洁,到那时夫妻两个去阴间做一对死鸳鸯,方解了自己心头之恨,且到死都不知这祸事怎生个缘由,不想这日出府正给平安瞧了去。
平安瞧见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道这高寡妇怎武府里当差,瞧打扮是个粗使婆子,当日不说跟着京里客商走了吗,怎落得与人为奴,怎又这般巧武府,想这淫,妇惯来会使心机手段,又是个见不得旁人好,这桩祸事莫不是跟她有什么干系。
想着这些,忙回客栈跟玉娘回了,玉娘听了也是暗惊,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怎就偏偏又遇上了这淫,妇,虽知她一个下人,便想使坏也难,却心里总有些膈应慌。
何况武府这般门禁森严,自己一无门路,二无引见如何见得那武三娘,柴世延哪里也耽误不得。
思来想去,玉娘终得了个主意,有道是不虎穴焉得虎子,既武宜春要谋自己,使下这般手段,自己不若将计就计,只近了他,再想见武三娘也不难。
想到此,与她哥商议了,陈玉书听了忙道:“此计不可,那宜春公子既要谋妹妹,妹妹这番送上门去,如何能保周全,便保周全,日后传出去,这名声岂不坏了。”
玉娘叹口气道:“如今还顾得甚名声,只能救得他一命,便让玉娘粉身碎骨也所不惜,哥哥莫忧心,这武宜春非是那些市井浮浪之徒,妹妹自有法子应付。”
陈玉书无法儿,只得依着她,次日玉娘让平安武府门外守着,只瞧着武宜春出来,便远远跟着,瞧他去了何处,连瞧了两日,玉娘心里有了章程。
这武宜春每日都要去城中青若堂,这青若堂是京里有名儿书坊,玉娘早也听说过一二,是武三娘买卖,天下无人不知。
玉娘还曾想过,若自己是男子便能来这青若堂逛逛,岂不造化,如今虽得了机缘,却是这般无奈之局,怎不令人叹息。
这日一早,玉娘脱去罗裙,摘下簪环,换了一早预备好石青褶子,满头青丝挽头顶,戴了同色巾帽。
玉娘抬手摸了摸肚子,虽已六个多月,倒不大显,腰间不束腰带,瞧不出什么来,秋竹却道:“娘这般打扮起来,多了几分飒爽之气,倒愈发好看呢。”
玉娘低头打量自己一遭,叹口气道:“好看有甚用,走吧。”
秋竹也是一身书童打扮,主仆二人奔着青若堂去了,到了青若堂门外,玉娘忍不住抬头瞧了瞧,只见上头门楼上明晃晃几个大字,御赐青若堂,御笔亲书,这体面恐天下只一个武三娘能得,青若堂如何能不闻名天下。
门口两个十五六伙计,瞧着就伶俐,倒不托大,脸上笑容异常亲切:“这位爷里面请。”爷?秋竹忍不住想乐,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唤娘爷。
玉娘迈脚进了里头,倒真开了眼,简直就是个巨大藏书阁,区别只于这里头都是书,青若堂主印书,上下三层,分门别类标注了类别,玉娘忍不住走到志怪那里,抽出一本翻了翻,只瞧了两页,便险些入了迷,忽听身边一个声音道:“若你想瞧这些,后头有刻本。”玉娘抬头,正对上武宜春眸光。
武宜春本还想着,待把柴世延事处理清楚,便去高青县,怎想竟有这般惊喜,这青若堂中得遇佳人,几疑是梦中……l3l4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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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早就计量好的计,遇上武宜春,玉娘还是有些慌乱,却极力定住神儿,放下手里的书,暗暗打量。
说起来玉娘真想不明白,武宜春怎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妇人使出这些手段,莫说他姐姐武三娘,便是他自己,怎么瞧也是十分人才,又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听说他府中佳人甚多,什么样儿的女子未见过,何至于纠缠自己,却世事难料。
武宜春望着眼前佳人,倒未曾想过,她着了男装竟是这般风姿,丽色稍减,却多了几分飒爽男儿气,更是惹人喜爱,只她这般瞧着自己,莫不是不识自己了。
想到此,却又不禁叹息,是啦,她如何识的自己,仔细想来两人不过两面之缘,便自己偷着瞧她那回,她又怎知道,却她怎来了京城,莫不是因柴世延之事,又暗暗摇头,柴府抄家之时,已听说柴世延以善妒之名,把他的原配妻子休回本家,既如此又怎会替他奔波,莫不是来走亲戚,却未听见说有甚亲戚在京。
这些且不论,想自己与她男女有别,她又是个良家女子,如何肯容自己亲近一二,便此时撞遇上也无济于事。
武宜春心里暗急,目光略过玉娘身上男装忽而得了个主意,既她易钗而弁,倒不如莫点破她,如此倒便利。
想到此,跟玉娘拱拱手道:“在下武宜春乃是这青若堂的坊主,今日虽与兄台头一回见,心觉似故友一般,这些都是上几个月的老刻本,新进雕印出的刻本在后头,外人却瞧不见,倒是有几本有趣的,兄台若有兴致,请后头厢房待茶,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秋竹一听武宜春这一见面就要把娘请到后头去,怕他起了什么坏心,偷偷拽了拽玉娘的衣裳角,那意思是让玉娘推脱了。
玉娘如何肯推脱,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扫了秋竹一眼,跟武宜春一拱手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武宜春顿时欢喜上来,眉眼都含着笑,因这武宜春生的极其俊美,他家坏事的时候,险些给那些人卖到小倌倌里去,生怕那些人起了歹意,轻易不笑一声,后武家平反,那些人给他逐一收拾了个遍,却仍不大笑,今儿这一笑倒令玉娘略怔了怔,恍惚有如沐春风之感。
玉娘想起他姐姐武三娘,虽是亲姐弟,这么瞧来姿色上武三娘真真不如这个亲兄弟,却又想他虽生的如此好皮囊,却倚仗权势为非作歹,心却是黑的,自己需防备着他些才是。
想到此,警醒着跟他到后头去了,原来这青若堂后头是个小院,虽不大却收拾的雅致精巧,武三娘跟着武宜春进了侧面厢房。
秋竹待要跟进去,给武宜春的小厮伸手拦住,眼睁睁瞧着娘跟着那色胚进了里头,秋竹气的直跺脚,瞪着那小厮道:“你拦着我作甚?”
那小厮见她这一叉腰,早露出了女儿形色,不禁暗笑,便与她道:“我家公子跟你家爷自有体己话儿说,咱们当差的第一便要有眼色,你去跟前岂不讨嫌。”
秋竹见他言语间,颇有几分嘲戏之意,知他定是瞧出自己是个女子,瞧那两只眼不住往自己身上瞄,倒是跟他主子一样,生就一副色胚模样儿,虽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瞧什么,再瞧仔细我挖了你的眼珠子去。”
那小厮嗤一声乐了,见她年纪虽不算太小,却颇娇俏可喜,暗道赶明儿她主子跟公子成了事,自己在公子跟前多磕几个头,让把这丫头许给自己当媳妇儿,岂不便宜。
越思越想越得意,哪里还会把秋竹的话当回事,恨不得把她当成自己媳妇儿,扯着她到一边,给秋竹一下子甩开,那小厮道:“我与你有话说呢。”
秋竹道:“说话便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
那小厮嘻嘻一笑道:“我是扯着你去那边,虽咱们不能进去伺候,那边窗户跟儿下却听得底细。”
秋竹这才过去与他立在窗户下头附耳听里头的动静,听来听去,倒越听越糊涂上来,秋竹原先还怕,武宜春这色胚为着娘使了这么些心思,如今到了跟前,哪会轻易放过,便不好动手动脚,言语调戏定少不了的,哪想到两人在里头说的都是书,文绉绉的,说了半日,她在窗户外头是半句也没明白,不禁挠挠头,暗道莫不是两人在屋里做大学问不成。
玉娘虽猜着武宜春不是急色之辈,心里却也有些忐忑,怕他做出什么轻浮言行,不好应付,却未想到他这般以礼相待,玉娘自是不会傻到以为他瞧不出自己的身份,这事彼此心知肚明,不是认出自己,如何会让到这后头来。
进来之前,玉娘还在琢磨,若他轻薄自己如何应付,进来却不禁有些讶异,这里倒像一间精雅书房,墙壁上的书架子磊磊满满摆着书籍,玉娘忍不住瞧过去,竟都是新书,本以为新刻本是武宜春打的幌子,如今瞧来却是真。
武宜春从那边拿出一册新书来放到炕桌上道:“这是前两日刚刻印出的,你瞧瞧比那些外头的有趣。”
玉娘略迟疑片刻,还是拿过来翻开,略瞧了瞧章回,仿佛一个个小故事,有市井,有世家,有官场,只瞧这章回名儿便觉新鲜有趣,令人一卷在握手不释卷。
武宜春仔细端详她的神色道:“如何?”
玉娘道:“这章回便鲜活有趣,却不知何人所写?”
武宜春听了低笑了几声:“是我杜撰所得,得兄台赞这一声,于愿足矣。”
玉娘愕然,指着手里的书道:“这些是你写的?”
武宜春点点头,语气略变了变道:“虽是杜撰,里头很多倒是我亲身所厉,当年大祸临门,虽不至于灭族,一家老小几十口也只剩下我跟姐姐两个,尝尽世态炎凉之苦,若还是当年不知疾苦之人,恐也写不出这些。”
玉娘默然想自己夫妻二人,只这般便觉千难万难,武家当日可想而知,却也未想到他与自己说这些……
玉娘从青若堂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玉娘上了马车,秋竹急忙问:“娘到这青若堂来莫不是做学问来了,他可说了什么不成,要如何才能见那武三娘,真真没急死奴婢。”
玉娘原想武宜春既做下这些事,见了自己这个正主,自是要想方设法儿的把自己弄进府去,他如今在武府里住着,那武三娘也在武府,自己若是能进了武府,何愁见不着那武三娘,只如今却有些不妥。
与武宜春一谈,倒令玉娘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样的宜春公子怎会是个为女色所迷之人,难道是他的手段不成。
玉娘低头瞧了瞧自己手里的新书,倒更是犯了难,若这武宜春不是稀罕女色之辈,自己又如何救的出柴世延,听见秋竹问她,轻声道:“他邀我明儿去他的宜春居品茗听琴。”
秋竹眼睛眨了眨:“宜春居莫不是他外头的私宅。”
玉娘摇摇头:“这却不知。”却又叹道:“如今这般时候,便龙潭虎穴也当去闯一闯。”
次日一早,玉娘起来刚收拾妥当武宜春便遣了马车来接玉娘,去了大半日,眼瞅进晌午,才起身告辞,武宜春却也未留她,送到大门首,见她上马车去了,才回转。
进了自己的屋子,不意外的瞧见武三娘靠坐在炕上,看着他笑道:“我在府里听见说宜春公子寻了个相投的知己,竟邀来你的宜春居,真有些纳罕,今儿横竖无事,特来瞧瞧你这位相投的知己,这一瞧才知原来竟是她。”
武宜春挑挑眉道:“姐姐与她有旧,莫不是来劝弟弟的不成。”
武三娘瘪瘪嘴:“劝你做什么,她那男人在高青县惯有个风流名声,还不如你呢,寡妇粉头的成日不消停,可惜了这么个贤惠妻子,守着那么个混账过活,且听说写了休书的,你若真欢喜她,便娶进武府来,自有姐姐与你做主,看那些宗祠里老不死的家伙们敢说一个不字。”
武宜春忍不住苦笑意一声:“姐姐莫那这话哄我,真当弟弟傻了不成。”
武三娘道:“以往瞧着倒不傻,今次却有些傻,倒不似风流满天下的宜春公子了。”
武宜春道:“风流却不下流才是宜春公子,她这般时候来京,姐姐难道不知为的什么?”
武三娘道:“她倒是长情,若我是她,那般男人早死早好,纵不死,回头也让我一刀阉了,大家清净。”
武宜春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不是自己出的,是替他那皇上姐夫出的,武三娘立起来道:“要怎么着你可快着些,再慢些恐柴世延那混账的命可就真没了,那个什么通判的不知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伙同兖州知府连着上了几道折子,说柴世延盖那院子的时候克扣挪用了户部银子一万两,这可不是寻由头要弄死他吗,那么大的园子,要是我的话,莫说一万两,十万两贪下也寻常,皇上的银子不赚白不赚,若他只挪用克扣了一万两银子,倒真算个清廉的官儿了……”
第86章
第三日一早,武宜春仍遣了车来接玉娘,玉娘心里不免有些焦急,这般几日过去,莫说武三娘,便武府大门都未进去,如此怎救得柴世延,心里头急,哪还有闲情逸致跟武宜春逛园子。
却武宜春兴致极高,玉娘也只得奉陪,可惜了宜春居美景如画,落她眼里成了空,武宜春打量她半晌,不由暗叹了口气,与她道:“兄台瞧我这宜春居如何?”
玉娘愣了楞回过神来,四下瞧了瞧,两人正宜春居藏书阁上,这藏书阁凌空而建,立阁上,可见阁外松柏长青,如今已是深秋,百花虽凋零,却有菊圃中傲霜之花,凌寒而绽,一阵风过,阁前修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阁内万卷书香,如此真个世外桃源一般,玉娘由衷道:“若这里住上一生一世恐也不会厌烦。”
武宜春忽道:“若让兄台此住上一生一世,兄台可愿意?”
玉娘愕然,侧头瞧了他半晌,忽明白过来,低声道:“虽则公子这里有阅不藏书,赏不完四时美景,到底不是玉娘家,玉娘心很小,旁玉娘不奢求,也不向往,只想着我夫妻度过此劫,从此后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好。”说着叹口气道:“想必公子早知玉娘心思,若肯成全玉娘,玉娘此生铭记公子大恩。”
大恩?武宜春不禁涩然笑了一声,他何曾想要什么铭记大恩,又道:“柴世延先头那般荒唐,后又写下休书,难道你不记恨与他,如今却还要费这些心思救他?”
玉娘道:“古人云有错改之善莫大焉,他虽过往荒唐些,后却悔改过来,玉娘还有甚不足,他写休书之时,正是知道了工部陈大人事,怕牵累玉娘写下休书,这般苦心,玉娘如何不知。”
武宜春脸色略冷了冷道:“若他问斩,你当如何?”
玉娘淡然一笑:“他若问斩不得活命,玉娘愿以死相随,黄泉路上也好夫妻相伴。”
武宜春道:“你说可是真心之言?”
玉娘道:“句句肺腑之言,若有半句虚假,玉娘情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武宜春禁不住倒退一步:“原来如此,便本公子再费多少心计,也无济于事是了。”玉娘沉默不言。
玉娘回了客栈,对着窗子呆坐了半日,也不知自己今儿这一番话,会不会弄巧成拙了,却又担心柴世延境况,担忧他那大牢,可饿着了不曾,可冷不冷?
玉娘坐到掌灯时分,与他哥哥道:“明儿一早咱们家去吧!”
陈玉书道:“妹妹可见了那武三娘?”
玉娘摇摇头:“事到如今不见她也罢。”“那妹夫事……”玉娘道:“我们夫妻这番劫难也只人事听天命吧!”
陈玉书虽不明白他妹子心思,却知他妹子是个有主意,只得依着她,次日一早收拾妥当,让平安赶着车,自己骑马跟着,一行人赶早便出了城门。行出城门未几里,后头一骑赶上来,正是武宜春小厮。
到了近前,把书信递给陈玉书,依依不舍往车里头望了又望,待秋竹掀开窗帘,那小厮脸上一喜喊了句:“回头我去高青县寻你,你要等着我。”撂下话打马跑了。
秋竹挠挠头,不明白这小子抽什么风,后知后觉瞧了眼前头,只见平安瞪着她,那脸色黑跟包公似。
平安这个恨呢,就知他媳妇儿是个招眼儿,这才几天,把宜春公子跟前小厮都招来了,瞧那小子那眉眼含春样儿,敢打他媳妇儿主意,平安真恨不得过去踹死他。
秋竹见他那酸样儿,倒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她一乐,平安脸黑,秋竹却不怕,撂下帘想着,家去好好哄他两句就是了,却侧过脸去问玉娘:“那宜春公子信里说什么?”
玉娘低头瞧了瞧那张信签,上头只写了四个字:如卿所愿,玉娘撩开车窗,向外望了望,朝阳从云层中照下来,铺官道上,一片坦途,忽想起武宜春笑,跟秋竹道:“他终究是个君子。”
玉娘到了兖州府已接了信儿,官文比她们脚程多,皇上发下圣旨赦了柴世延,发还家产,至于克扣银两一事,只把他提刑官免了,这倒和玉娘意,玉娘本就不想柴世延钻营官场,官场虽可谋得富贵权势,却也险恶万分,此时得意,又怎知下一刻如何,倒不如安安稳稳过日子好。
只她回了柴府,一见柴世延那样儿,不免落下泪来,这前后才多少日子,竟成了这般模样儿,不知动了多少刑,身上不见一块好肉。
福安抹着泪说:“这还是家养了两日,刚从大牢抬回家来……”话未说完,就给柴世延打断道:“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罢了。”伸手抓住玉娘手安慰她道:“你莫忧心,略养几日便无事了。”
玉娘见他这般,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却道:“只我平日劝你话,只是不听,但能留三分情,哪有今日之祸,那通判还不是念着他倍女那档子事儿,才这般为难与你。”
柴世延叹道:“若说起这些,也该怨玉娘,若玉娘当日不跟爷别扭,如何有那些事,日后莫要跟爷使性子才好,夫妻一处,当有商有量,有甚事,莫听他人言,只来问爷才是。”
玉娘听了也道:“你还说我,你还不是一般,你我本是结发夫妻,共患难才是,你先把为妻休回本家,又算甚夫妻……”
夫妻两个拉着手有说不话儿,这般艰难过去,夫妻当真才知相守不易。
柴世延再不思当官儿之事,养了两月养好了身子,重整家业,话说时光迅速,一转眼便到了年二十九,明儿就是除夕。
府内外贴了桃符,春联,分外热闹,比过年还欢喜,是柴府大娘子要生了,刚掌了灯,玉娘肚子便疼起来,柴世延慌不行,忙使人去唤了产婆来,他立院外头候着。
婆子怕他冷,让他去厢房里也不搭理,只院子里来回踱步,急什么似,倒是那些有经验婆子瞧见爷这般,大着胆子上前道:“爷且去暖和屋子吃盏热茶,妇人生孩子,怎么也要熬几个时辰,寒冬腊月爷这院子里立着,岂不要冻死。”好说歹说也未劝他进屋,只得捧了茶出来与他暖手。
柴世延如今哪里吃下茶,恨不得进去瞧着玉娘才好,外头等到将将要至子时,便见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一片片落下来仿佛乱云琼玉一般,密密匝匝,顷刻便落了一地,不止地上,那树上屋檐上都积了一层。
跟前婆子道:“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可真是好兆头,想来娘肚子里定是贵人托生……”话音刚落便听房里,传出一声婴孩哭声,声儿大上房院外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声刚落下,又听见一声哭,略小些。
柴世延愣了愣,心道怎是两声啼哭,忙往前去,门正好开了,秋竹先一步出来,到了柴世延跟前道:“给爷道喜,咱们府里一下子添了两个哥儿。”
柴世延听了这话儿,真恍觉梦中一般,半日才清醒过来,忽瞧见院子里那株石榴,如今自是不见翠叶红花,不见累垂多子果子,却想着去年自己还想多子多孙,不想今年,就得了双子,喜欢上来手脚都无处放了,忙问秋竹:“你娘可好?”
秋竹道:“娘疲累已极,睡过去了。”
柴世延这才松了口气,忙吩咐平安预备香烛,先去后头祭拜了祖先,又忙着让人各处去报喜。
柴府喜得双子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高青县上下,次日除夕,府里张灯结彩,好不闹热,柴世延一边一个抱着双子,瞧着玉娘心满意足,想自己牢中之时,还道此命休矣,何曾想过还有今日,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正是他柴世延写照,日后当听玉娘之言,多行善事才是。
却这时忽平安窗外道:“爷,陈府刚来报信,道陈继保昨夜里暴毙身亡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感言:终于完结了,虽几度想坑,终胜利完结,这本书果然不是我擅长,写这个难过,以后不再碰这种古言,感谢亲们一路陪到末尾,结局或许不和意,但终究是结局,下本争取写好,鞠躬……
晋江独家首发
第三日一早,武宜春仍遣了车来接玉娘,玉娘心里不免有些焦急,这般几日过去,莫说武三娘,便武府的大门都未进去,如此怎救得柴世延,心里头急,哪还有闲情逸致跟武宜春逛园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却武宜春兴致极高,玉娘也只得奉陪,可惜了宜春居美景如画,落她眼里尽成了空,武宜春打量她半晌,不由暗叹了口气,与她道:“兄台瞧这宜春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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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宜春忽道:“若让兄台此住上一生一世,兄台可愿意?”
玉娘愕然,侧头瞧了他半晌,忽的明白过来,低声道:“虽则公子这里有阅不尽的藏书,赏不完的四时美景,到底不是玉娘的家,玉娘的心很小,旁的玉娘不奢求,也不向往,只想着夫妻度过此劫,从此后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好。”说着叹口气道:“想必公子早知玉娘心思,若肯成全玉娘,玉娘此生铭记公子大恩。”
大恩?武宜春不禁涩然笑了一声,他何曾想要什么铭记大恩,又道:“柴世延先头那般荒唐,后又写下休书,难道不记恨与他,如今却还要费这些心思救他?”
玉娘道:“古云有错改之善莫大焉,他虽过往荒唐些,后却悔改过来,玉娘还有甚不足,他写休书之时,正是知道了工部陈大的事,怕牵累玉娘写下休书,这般苦心,玉娘如何不知。”
武宜春脸色略冷了冷道:“若他问斩,当如何?”
玉娘淡然一笑:“他若问斩不得活命,玉娘愿以死相随,黄泉路上也好夫妻相伴。”
武宜春道:“说的可是真心之言?”
玉娘道:“句句肺腑之言,若有半句虚假,玉娘情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武宜春禁不住倒退一步:“原来如此,便本公子再费多少心计,也无济于事是了。”玉娘沉默不言。
玉娘回了客栈,对着窗子呆坐了半日,也不知自己今儿这一番话,会不会弄巧成拙了,却又担心柴世延的境况,担忧他那大牢,可饿着了不曾,可冷不冷?
玉娘坐到掌灯时分,与他哥哥道:“明儿一早咱们家去吧!”
陈玉书道:“妹妹可见了那武三娘?”
玉娘摇摇头:“事到如今不见她也罢。”“那妹夫的事……”玉娘道:“们夫妻这番劫难也只尽事听天命吧!”
陈玉书虽不明白他妹子的心思,却知他妹子是个有主意的,只得依着她,次日一早收拾妥当,让平安赶着车,自己骑马跟着,一行赶早便出了城门。行出城门未几里,后头一骑赶上来,正是武宜春的小厮。
到了近前,把书信递给陈玉书,依依不舍的往车里头望了又望,待秋竹掀开窗帘,那小厮脸上一喜喊了句:“回头去高青县寻,要等着。”撂下话打马跑了。
秋竹挠挠头,不明白这小子抽什么风,后知后觉的瞧了眼前头,只见平安瞪着她,那脸色黑的跟包公似的。
平安这个恨呢,就知他媳妇儿是个招眼儿的,这才几天,把宜春公子跟前的小厮都招来了,瞧那小子那眉眼含春的样儿,敢打他媳妇儿的主意,平安真恨不得过去踹死他。
秋竹见他那酸样儿,倒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她一乐,平安脸更黑,秋竹却不怕,撂下帘想着,家去好好哄他两句就是了,却侧过脸去问玉娘:“那宜春公子信里说的什么?”
玉娘低头瞧了瞧那张信签,上头只写了四个字:如卿所愿,玉娘撩开车窗,向外望了望,朝阳从云层中照下来,铺官道上,一片坦途,忽的想起武宜春的笑,跟秋竹道:“他终究是个君子。”
玉娘到了兖州府已接了信儿,官文比她们的脚程快的多,皇上发下圣旨赦了柴世延,发还家产,至于克扣银两一事,只把他的提刑官免了,这倒更和玉娘的意,玉娘本就不想柴世延钻营官场,官场虽可谋得富贵权势,却也险恶万分,此时得意,又怎知下一刻如何,倒不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
只她回了柴府,一见柴世延那样儿,不免落下泪来,这前后才多少日子,竟成了这般模样儿,不知动了多少刑,身上不见一块好肉。
福安抹着泪说:“这还是家养了两日,刚从大牢抬回家来……”话未说完,就给柴世延打断道:“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罢了。”伸手抓住玉娘的手安慰她道:“莫忧心,略养几日便无事了。”
玉娘见他这般,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却道:“只平日劝的话,只是不听,但能留的三分情,哪有今日之祸,那通判还不是念着他表侄女那档子事儿,才这般为难与。”
柴世延叹道:“若说起这些,也该怨玉娘,若玉娘当日不跟爷别扭,如何有那些事,日后莫要跟爷使性子才好,夫妻一处,当有商有量,有甚事,莫听他言,只来问爷才是。”
玉娘听了也道:“还说,还不是一般,本是结发夫妻,共患难才是,先把为妻休回本家,又算的甚夫妻……”
夫妻两个拉着手有说不尽的话儿,这般艰难过去,夫妻当真才知相守不易。
柴世延再不思当官儿之事,养了两月养好了身子,重整家业,话说时光迅速,一转眼便到了年二十九,明儿就是除夕。
府内外贴了桃符,春联,分外热闹,比过年还欢喜的,是柴府的大娘子要生了,刚掌了灯,玉娘肚子便疼起来,柴世延慌的不行,忙使去唤了产婆来,他立院外头候着。
婆子怕他冷,让他去厢房里也不搭理,只院子里来回踱步,急的什么似的,倒是那些有经验的婆子瞧见爷这般,大着胆子上前道:“爷且去暖和屋子吃盏热茶,妇生孩子,怎么也要熬几个时辰,寒冬腊月爷这院子里立着,岂不要冻死。”好说歹说的也未劝的他进屋,只得捧了茶出来与他暖手。
柴世延如今哪里吃的下茶,恨不得进去瞧着玉娘才好,外头等到将将要至子时,便见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一片片落下来仿佛乱云琼玉一般,密密匝匝,顷刻便落了一地,不止地上,那树上屋檐上都积了一层。
跟前的婆子道:“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可真是好兆头,想来娘肚子里定是贵托生的……”话音刚落便听房里,传出一声婴孩的哭声,声儿大的上房院外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声刚落下,又听见一声哭,略小些。
柴世延愣了愣,心道怎是两声啼哭,忙往前去,门正好开了,秋竹先一步出来,到了柴世延跟前道:“给爷道喜,咱们府里一下子添了两个哥儿。”
柴世延听了这话儿,真恍觉梦中一般,半日才清醒过来,忽瞧见院子里那株石榴,如今自是不见翠叶红花,更不见累垂多子的果子,却想着去年自己还想多子多孙,不想今年,就得了双子,喜欢上来手脚都无处放了,忙问秋竹:“娘可好?”
秋竹道:“娘疲累已极,睡过去了。”
柴世延这才松了口气,忙吩咐平安预备香烛,先去后头祭拜了祖先,又忙着让各处去报喜。
柴府喜得双子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高青县上下,次日除夕,府里张灯结彩,好不闹热,柴世延一边一个抱着双子,瞧着玉娘心满意足,想自己牢中之时,还道此命休矣,何曾想过还有今日,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正是他柴世延的写照,日后当听玉娘之言,多行善事才是。
却这时忽的平安窗外道:“爷,陈府刚来报信,道陈继保昨夜里暴毙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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