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眼药
车队终于在十日后抵达了广陵,广陵位于长江和淮河之间,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广陵贯通南北的枢纽,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俗称‘江南唇齿、淮左咽喉’的广陵,如今两年来因为停了战事,逐渐恢复了繁盛时期的影子。
与润州的园林合一,重实景,讲意趣的感觉不同,广陵的建筑显得更为硬朗和挺拔,它们依山而建、高墙深院,虽然只有白墙青瓦两种素朴的颜色,却被横梁上、檐角下的精细雕工衬的格外精致。
浮霜抵达二老爷府上的时候,二夫人毛氏亲自带人在门口迎接。
“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到广陵来了?”毛氏笑着挽住她的手臂,“怎么来我这儿也不事先让人传个话?你头一回来,我怎么也该给你接风洗尘才是,现在好了,府里什么都没准备,真是太仓促了。”
“二婶!瞧您说的,一家人还接什么风、洗什么尘啊?知道的说是您对我们小辈疼爱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多轻狂似地。来您这儿做客,也就是蹭个吃喝罢了,二婶别嫌弃就好。”浮霜笑着应道。
毛氏却不敢轻慢,她这个侄儿媳妇可是个了不得的,老王妃武氏那等手段能耐,都没落了个好,她哪里还敢小瞧?毛氏虽是毛尚书的妹子,却不是一个娘肚里生的,关系倒也算不上密切,所以她从来不参合毛贾二人的事,与卫东鋆的关系也还算过得去。
“说什么嫌弃?你二叔成日的不着家,你大堂姐如今怀了身子。也不常回娘家了,你大堂哥更是成日的往外呼朋唤友。我都见不到他人。我一个人寂寞的很,正盼着你们来热闹热闹呢。怎么?今儿就你一人来的?王爷没陪着?”毛氏族挽着浮霜进了府,沿着穿堂往里走。
浮霜闻言,故意摆出一副吃味的模样,嘴上说道:“他哪里有空来?刚纳了贾太尉的女儿做妾,如今连朝会都懒得上了。”
“贾太尉的女儿?”毛氏闻言瞪圆了眼睛,毛贾两家是世交,那小丫头她也曾见过,从小就是个膀大腰圆、歪瓜裂枣的妞,长大了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怎的就把卫东鋆迷成这等模样了?
女人,无论是什么年龄身份,对于八卦都是十分感兴趣的,毛氏忍不住追问道:“怎么会呢?贾家的闺女我是见过的,连中下都够不齐,你这等的品貌摆着,王爷能瞧得上她?”
“我哪里能知道?”浮霜说着眼圈便红了,“二婶说的是,若真是个天仙般的妹妹。我也输得心甘情愿,可这样的……真让我咽不下这口气!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明面上奉承、暗地里笑话,我简直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所以借着巡查产业的名头出来散散心。”
说罢一滴眼泪顺着右侧的脸颊滑落。凝在下巴上,带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来。浮霜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却不禁越擦泪水越憋不住了。
毛氏闻言。心有戚戚。回想起来,她当年不是也曾碰到这道坎的吗?
当年她初嫁卫齐瑞。也曾抱着颗真心,想与他白头到老的。可是这真心换来的是什么?是一次次的背叛和忽视。
家里原就有四个妾室不说。她进门还未满一年,卫齐瑞便又纳了两房贵妾。随后她生了一儿一女,并不是无所出,可妾室姨娘却不间断的往府里抬。
那时候战事还挺频繁,卫齐瑞一年也就回来个三五月,可女人却和战利品一样,从未断过。下官送的、战场上掠夺的,他自己从外面窑子里弄来的,简直是香的臭的,什么样的女人都要!而来她房中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她哭过,闹过,整治过哪些姨娘,然而有什么用呢?刚打发出去一个,回头便能给娶回来三个,卫齐瑞喜新厌旧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
他常说的话便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做不了皇帝,也要享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待遇。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拿儿女要挟与他长谈了一次,才阻止了他把女人往府里接,全都养在外面了。
从头到尾,不过是五年的功夫,她却如同老了十岁一般,她对他的感情,对丈夫该有的忠贞,都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消磨殆尽了。
如今瞧见浮霜,毛氏不禁感同身受,卫家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莫要哭了。”她摘下自己帕子给浮霜抹着眼泪,“想开些吧,你还年轻,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既然嫁都嫁了,又能如何呢?忍着也就是了,等时间长了,你便没感觉了。”
“我不甘心!二婶,我不甘心啊!”浮霜扯着帕子哭诉道,“男人不识好歹,造下的孽却要我们女人来受?这是什么道理?若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我死也不会从豫州嫁来!如今娘家远,没人依靠,便被如此轻慢!
我们女人也有感情,也有真心,却无处依托,难道这辈子只能是困守于深宅内,独守空闺?这和守寡有什么区别?守寡好歹还有外人的尊重,能盼着个贞洁牌坊呢!我们有什么?除了耻辱,我们什么都没有!”
浮霜的话如同一根根钢针般,刺入毛氏早已僵硬的心脏里,扎的她生疼。可想到薛总兵那年轻的身体和真挚的面庞,她的心脏却又像是注入了新血般,砰的一声迅速跳动起来了。
是啊,她没错,她也有感情,也需要真心。女人就是蔓藤,总得依着棵大树婉转攀衍,原本的那棵树靠不住,她只能再自己寻一棵,她没有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活着还不如守寡,她们到底是在图什么?
且不说浮霜在毛氏这儿上的眼药,卫东鋆则满城的寻找二老爷卫齐瑞的人。
广陵狭长的胡同巷子里,卫老爷的外宅数不胜数,天知道他此刻窝在哪个温柔乡。
既然是秘密会面,卫东鋆总不好派人翻地皮似地将整个广陵翻一遍,更何况他目前的身份也做不到这点,他不过是个赶车的车夫,即便是赶王妃的车,那也是车夫。于是他很快便寻到了问题的关键:广陵留守府的财务大总管。
这位大总管姓曹,他可是广陵最繁忙的人之一,他要负责府内夫人和大少爷、大小姐的吃穿用度,还要兼顾府内六位姨娘的吃用花销,此外老爷的近三十个外宅都要由官中拨银子供给,更别说养在外面的庶公子、小姐们,他们个个都是奢靡富贵的主,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随着与西蜀的战事告停,二老爷卫齐瑞纳新欢的速度越发加快了,原本一年也不过只有三五个月时间花心思在女人身上,如今干脆一年十二个月都在琢磨女人,仅这两年来新添的姨娘就有十六个,平均一个半月添一个女人。
于是府中的银子也就如同流水般的往外淌。二老爷名下的产业其实不少,可是终究赶不上消耗的速度,曹总管也曾想着削减点开支,可是每每一削减开支,姨娘们便在二老爷面前哭闹抱怨,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自今年开春起,府里的境况是越发艰难了,整个是寅吃牟粮,前儿还从薛总兵那里预先拨了军饷支用,方才对付了过去,这个月的又没着落了,跟二老爷说了数回了,他都不听。
按照他的话便是:男人就不该管庶务,这些事都请示夫人便可。
请示夫人?请示夫人,夫人难道就会掏出陪嫁银子给养外室吗?
所以这位曹总管几乎是追着二老爷的动向,千方百计的想阻止他再纳新人,那坚定的信念连二夫人都赶不上。
这一日曹总管得报,说是有人瞧见二老爷在含香楼已经停留了三日了,含香楼近日新选了个花魁小香玉,正是如花般的二八年岁,二老爷开苞银子就花了一千两,整整包了小香玉一个月。
曹总管是知道的,如能让二老爷流连上三五天的女人,那就定是要收房置业了,对于即将增加的外室,曹总管可是心中疼的滴血啊!不说别的花费,光是置办个宅子便是笔不小的开支。所以他得到消息后,便连忙撺掇了二老爷前月最宠的二十七姨娘冲到了含香楼下。
“是那叫什么香玉的小贱人缠住了老爷?”二十七姨娘姿态优雅的跨出轿子,抬眼望了望熙熙攘攘的含香楼,她刚得宠了一个月不到,才哄着老爷弄了套金镶玉的头面,老爷便给旁的狐狸精勾去了,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不是吗?鲍姨奶奶,您可不知道,那小香玉在老爷是面前如何掰扯您的,若不是如此,老爷怎会就忘了您呢?”曹总管火上浇油的撺掇。要想主子少纳妾,还得以毒攻毒!他向来都是借力打力的,利用这些个吃醋的女人,牵制肆意妄为的老爷的。
“哼!”鲍姨娘一甩帕子,狠狠的跺脚道,“狐媚子!烂蹄子!窑子里的贱货!看我不揭了她一层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威逼
鲍姨娘冲进含香楼,待客的龟公迎面便冲了过来,他一瞧见鲍姨娘的神色,便知道又是哪家的奶奶来捉奸寻夫了。
“我们这儿不招待女客,请夫人移移步吧,别撞上个吃醉酒的莽汉,冲撞了您呐!”他陪着笑脸说道,暗地里忙差小丫鬟们去寻嬷嬷和护院。
鲍姨娘可不吃这套,她直往里冲,抬手就推了那龟公一个踉跄:“你小子别想和姑奶奶我玩花招!你姑奶奶我当年在风月馆做头牌的时候,你们含香楼还不入流呢!还不给我死开?”
“哎呦!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啊!同行姑奶奶来了。”那龟公嘴里调笑道,“这可是草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您是到哪一家做了正头夫人了?”
鲍姨娘一听这话火了,明着是夸她走运道,实则是嘲笑她不是正室也好意思上门来捉奸。
她叉着腰,手指直戳那龟公的鼻梁:“你小子少来!信不信我大嘴巴扇你?我没空和你墨迹,我们家老爷在小香玉哪里是吧?你不带路我也知道,不就是新来的花魁吗?二楼顶头那间是不?还不给我让开路!”
那龟公恬着脸道:“路是没得让的,要扇嘴巴子尽管扇,我们这种下九流的,哪天不给客人扇几个嘴巴子?姑娘这是跳出火坑忘了旧事了,来糟害同行呢!”
鲍姨娘见他撒泼,又带着丫鬟挡在楼梯前不肯让,便急了,双方撕扯起来。
楼下正混乱的时候。谁也没注意一位头戴斗笠的男子随手拐了名姑娘便上了二楼。那姑娘先是一惊,随即便瘫软了身子靠在男人肩膀上。上了二楼,那男人寻了个拐角将姑娘放下。便径直朝顶头最大的那间房间走去。
屋里二老爷卫齐瑞正在翻云覆雨,许是普通的花式玩腻味了,便闹起了新花样。卫齐瑞双手双脚被绑在床帮上,身上被剥了个干净,小香玉跨坐在他腿根上,如灵蛇般的扭动着腰肢,嘴里的咿咿呀呀的呻吟着,直勾得人心都酥了。
她白皙的皮肤衬着二老爷黝黑的肚皮,格外显眼。二老爷眯着眼睛无比享受,松弛的肚子如同死猪般的瘫在床上。
男人一踹开屋门,大刺刺的走了进去,惊的小香玉一声尖叫,慌忙从二老爷身上滚下地来,缩成了一团。
二老爷骤然从天堂落到了地狱,一个激灵便泄了身子。他瞧不清门口那人的脸,心中一个突突,嘴里忍不住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卫东鋆冲着匍匐于地的小香玉道:“你现在可以有两个选择。或者被我打晕,我会尽量小心不弄死你;或者自己从窗户那里跳下去。”
含香楼是依水而建的,窗户那头便是广陵的沁河。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二楼也不算高。真要跳个河顶多伤风感冒,倒也死不了人。
小香玉抖抖索索的抬起头,张口便婉转哀怨道:“大侠……大侠……小女子我……”
“被我打晕。或者跳下去。”卫东鋆不带感情的重复了一遍,吓的小姑娘腾的攒起身来。
她胡乱批了件衣服。扶着墙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叶。望了望河水,又回头望了望卫东鋆,最终一狠心坐在床沿上,随即便跳了下去。
屋外的噗通一声响,惊的二老爷卫齐瑞心中越发惴惴,这人来者不善,今日怕是要遭罪了。
“你……你究竟是谁?不……不要乱来!要银子吗?还是要女人?好吧,无论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可以给你。”
“都可以给我吗?”卫东鋆走到窗口,望了望外面,随即摘下斗笠,从案几中的果盘里随手拿起个梨子便啃了起来,“那广陵守军是不是也该给我了呢?”
卫齐瑞见是自个的大侄子,惧怕的感觉便消失了,随即心中火起:“卫东鋆?你小子?你……你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不成体统?”卫东鋆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成体统的似乎是二叔您吧?”
“我……”卫齐瑞老脸一红,此刻自己赤条条,四肢大开的被绑在床上动惮不得,虽都是男人,到底卫东鋆是个晚辈,他确是老脸有些挂不住了:“还不给我松开!”
卫东鋆闲庭信步的走到床前,绕着他观摩了一圈,嘴里啧啧的笑道:“原来办这事还要把自己绑上的啊?”
“卫东鋆!”二老爷怒火中烧,“你干什么?还不给我松开!”
“不,我觉得就这样说话挺好。”卫东鋆几口啃完了梨,随手把核一扔,拍了拍二老爷肥硕的肚皮,“二叔啊,两年没有战事,您这肌肉都松弛了!”
“你!”卫老爷睚眦欲裂,他知道自己这大侄子不靠谱,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可堂而皇之的冲进长辈的屋里,破坏长辈的好事,还如此调侃,也太不成话了!他愈发火大,只冲着卫东鋆道:“卫东鋆!你这是在羞辱你二叔我吗?”
卫东鋆一歪脑袋,逐渐收拢起脸上的笑意:“不错,我是在羞辱您,因为二叔您先羞辱了我啊。”
他双眼冷冷的盯着卫齐瑞道:“三个月,我等了二叔您三个月。原本您应该自己来润州上缴兵符的,可是你没来。”他绕着床走到右侧,“您该不是已经记性不好到忘记这件事了吧?不,您不过才四十五岁,虽然这身肥肉令您老得像是五六十岁,可您脑袋应该没有坏掉,应该还记得广陵守军并不是你的私兵!”
卫齐瑞闻言,没有答话,只那眼睛瞪着卫东鋆。
“或者是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已经不满足现下广陵留守的职位了。”卫东鋆接着说道。
卫齐瑞眼神一闪,依旧沉默不语。
卫东鋆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二叔其实您想想。我们江淮卫氏若是能继续一条心,说不得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的。届时您便不仅仅是广陵留守了,起码也是个铁帽子王。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卫齐瑞冷哼一声,铁帽子王?凭什么他打生打死劳碌一辈子不过是个王?大哥在世时他不好争,因为大哥曾在战场上数次救过他的性命,即便他有反意,也没人肯支持他,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是紧跟着大哥从无二心的。可是如今大哥不幸早逝了!他们兄弟俩打下的江山,凭什么白白送给卫东鋆这小子?他个奶奶娃打了几年的仗就自以为了不得了?他那是坐享其成!
卫东鋆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见这模样便知道他是铁了心了。但仍旧劝道:“或者二叔您反过来想想,且不说西蜀的季景斋,即便是庆越两王也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如果我们先自相残杀起来,说不定到了末了,你我都没有立足之地了,您可是和我一样,都姓卫的。”
说完这话,两人沉默了片刻。卫齐瑞突然长叹一声道:“我不会和你开战的,我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对得起我老爹的在天之灵?”卫东鋆鹰目散发出冷森的光,“你当初怎么跟我老爹发誓的?江淮卫氏、血脉连承、相依相靠、永无二心!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就是你的永无二心吗?我老爹尸骨未寒你便记挂起我的王位。这就是你的对得起?
不和我开战?你是不会和我开战!因为你等着卫东淳先动手,我和他争一场,若是我输了。你正好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灭了卫东淳,自立为王;若是我赢了。你也好借着我势力削弱的当口,来威逼我。你的算盘打的可真好!这就是对得起我老爹的在天之灵?”
卫齐瑞被他戳中了心思,干脆闭口不言了。
卫东鋆长笑:“二叔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广陵守军不过才十五万,我若是调集大军先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卫齐瑞到底是个沙场上磨出的汉子,如此境况的被言语威逼一场,他也忍不住了,只见他猛的张开眼,双目精光直射:“不,你不会这么做的,不是吗?你绝不会先和我开战。”
就犹如一头掉光了牙的老狼,面对年轻彪悍的狼崽咆哮,不愿意示弱一样。
卫东鋆愣了愣,随即大笑:“确实,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不想卫氏在我手中自相残杀。或者我应该换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听说广陵的薛总兵代你执掌军务已经很久了,已是军中头一号的领队人。如果此时此刻,我就在此地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你说薛总兵会不会臣服于我呢?”
卫齐瑞一听这话,猛的睁大眼睛,脸上的肌肉都绷直了,卫东鋆秘密前来广陵,谁也不知道,若真在此地杀了他,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顶多以为是个风月场上的凶案。薛孝天是个能力有余、野心不足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将军权都交予他。这人就是个直肠子,只要事后卫东鋆寻个‘凶手’出来给他‘复仇’,怕是薛孝天立刻便会归顺。
不错!若是卫东鋆此刻杀了他,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换做是他卫齐瑞,他也定然会这么做的,毫无疑问!
卫齐瑞真正的开始害怕了。他望向卫东鋆,见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脸上的笑涡如同魔鬼般狡诈冷森。扑面而来的杀气隐约带着血腥的味道,刺激的他瞬间冒了身冷汗!
“救命!救命!”卫齐瑞突然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面对眼前这杀神般的卫东鋆,他魂飞魄散,他才正直壮年,还不想死!他还憧憬有一日过过当皇帝的瘾……
这还是那个曾经和老爹驰骋沙场,被称为江淮双雄的二叔卫齐瑞吗?卫东鋆不禁暗笑,他还没拔刀呢!他都自己唬自己的慌了神?看来真的是老了啊!人老了便会惜命,于是也就不中用了。其实他不过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动手杀掉卫齐瑞的意思。毕竟他是他的二叔,是卫家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双手染上自家人的鲜血。
屋外曹总管和鲍姨娘终于摆脱了拦截的众人,挤上了二楼,听到自家老爷凄惨的救命声,慌忙冲到最末那房,撞开门冲了进去。
床上的卫齐瑞见来了人,一颗心方才落了地,绷直的肌肉全都松弛了下来,随即他想起自己窘迫的境况,瞬间尴尬无比。
卫东鋆已经戴上了斗笠,他一言不发的走向人群,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令所有人寒蝉若惊。没人敢挡住他的路,都自发的给他让出道来,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转过头,众人才注意到床上一丝不挂的卫老爷,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各种异想纷呈的念头在众人脑海中闪现,最终不知是谁,突然扑哧笑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拥抱
广陵留守卫齐瑞卫老爷是个兔儿爷的消息,在广陵的青楼楚馆中不胫而走,据闻当日有人亲眼目睹,一个男人从二老爷卫齐瑞所在的屋里出来,而卫老爷却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赤条条的被绑在床梆上动惮不得,口里还一个劲的呻吟叫唤。
对此二夫人毛氏几乎无动于衷,在她看来卫齐瑞是卫齐瑞,她是她,早已划清界限、撇清关系了,二老爷纳妾纳上瘾的丢人劲丝毫不比做兔儿爷少,她丢脸丢习惯了,也麻木了。甚至说心中隐约还是开心的,对于这个男人,她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而始作俑者卫东鋆此时在广陵某酒楼的包间内,冲着浮霜倾诉。
“我和他谈了卫氏的荣耀,和他谈了庆越两王的虎视眈眈,也谈了老爹的遗愿,可是仍旧无济于事!按道理二叔应该比东淳那帮人了解情况,他应该知道我们和蜀中还未完结,终有一战;他应该知道我们卫氏远未到可以争权夺利的时候。可此刻他就是横了心要分裂卫氏。我真不敢相信,我身边有血缘关系的怎么都是这样的一帮家伙?”他面带颓丧的说道,一脸的失落。
浮霜不禁心中一软,她握住他的手道:“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来润州上缴兵符,你就该有心理准备了。”
卫东鋆眼中闪过一道狡黠,心满意足的紧紧握住浮霜的柔荑,浮霜对他难得的温柔,可是少见呢!他心中偷乐。
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失望灰败的模样:“我是有心理准备了。可是我不想卫家人自相残杀啊!都是江淮的好儿郎,当年一起在沙场拼杀。转脸就要与战友同室操戈,我怎么对得起江淮的父老、怎么对得起这些支持我的底层官兵。这……都是些什么破事!真是有够操蛋的!”
浮霜柔声劝道:“算了,别想那么多,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尽量避免自相残杀的损耗,我们必须保存实力。”
卫东鋆动情的一把搂住浮霜,将她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他一下下吻着她的头顶道:“霜霜,还是你最贴心,不过放心,就算是最后不得不战。我也定是会赢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守寡的,霜霜!”
一股淡淡的,专属于他的味道萦绕在浮霜的鼻端,有点像血的味道,却又不令人厌恶,只令浮霜的心跳逐渐的加快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一连串的打击,卫东鋆身边的人逐渐露出他们的真面目。令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点浮霜感同身受。
他的经历和她太像了,她能体会到这种身边都是敌人的感觉,唯一能信任的亲人也不在了。那种被无尽的孤独和绝望困扰住的感觉。
“老天注定哪些人生来就与我们有亲缘关系,但是他决定不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要指望太多他们应该如何,又或者大多数人如何。就把他们当做与我们无关的陌生人。”浮霜劝慰道,“权利、利益和仇恨。是最能改变人心的东西,不要将希望寄托于别人如何选择上。尽量自己主导所有的选择,这样你会觉得更舒坦些。”
“你说的太好了,霜霜!”卫东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和我想的一样,霜霜。”
浮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吻暖暖的,带着他的鼻息。短短的胡渣子刺得她的皮肤有些敏感。随即她对自己说:别太投入,点到为止。她试图挣扎着想脱出他的臂弯:“你应该想通了吧?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不要想太多,我还有不少事要忙,你看……”
卫东鋆却愈发搂紧了她,甚至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我还是感觉很糟糕,多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卫东鋆哀声说道。
他此刻就像是只受伤的狼,依靠在她的肩膀上,舔舐着伤口。浮霜的狼突然消失不见了,或许就一会没什么关系的吧?她给自己的纵容寻找了个理由。
见她的身体逐渐放松,不再挣扎,卫东鋆心中狂喜,他蹭了蹭,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将浮霜紧紧的箍在自己的怀里。那令他熟悉的玉兰花香,将他整个人浸没,营造出一种异常安逸又满足的氛围。
她是他的,只属于他,哪怕只有这一刻。搂住她的一瞬间,他如同拥有了全世界。
卫东鋆突然觉得,适时的示弱,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京都皇宫,季清韶也被皇帝紧紧的搂在怀中。
她抽噎着,一下又一下,仿佛心中有无限委屈,却又极力想停住哭泣。
“没事的,这回没了,下回还会有的,没事的。”年轻的皇帝手足无措的安抚着怀中的皇后,由于某个流逝了的生命,他突然对怀里这个女孩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情。
她虽然性季,但是她已经嫁给他了,她是他的皇后,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女人了。
“皇上,是臣妾无福,臣妾未能承载龙恩,有负您的重望。”季清韶抽噎道,“臣妾那日就不该贪嘴,不该吃贤贵妃送来的蜜瓜,若不然也不会腹泻……皇上的孩儿也就……”说着她忍不住又再度捂着脸哭起来。
“好了好了!你还年轻!等出了月子,我日日来陪你就是了,孩子还会有的。”皇帝身心俱疲,他不过也就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年轻男孩,失去了自己头一个孩子,他心中憋得火气尚没有地方发泄,还得劝慰皇后,如何能不烦躁?
他站起身,冲着碧潭道:“好生伺候着皇后,若有半点差池,我拿你是问!”
碧潭忙俯首应了。
送走了皇帝,季清韶收起眼泪,恢复了平静,就仿佛方才那个为了流产的孩子,哀戚不已的女子压根就不是她。就着碧潭的手喝了碗奶子,季清韶眼神闪烁,开始琢磨下一步棋。
碧潭放下空碗,拿帕子给她抹了嘴,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样妥吗?若是您生下皇长子,岂不是比旁的都强?何必为了贤妃那贱人糟害自己的身子?现下孩子没了,您有没有十足的证据栽赃给贤妃,这……岂不是自损八百的招吗?”
季清韶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呆子!跟着我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吗?太医都说了这胎不稳,若是到五六个月再掉了,那才是伤身子的事。此刻借着蜜瓜的事,栽到贤妃那贱人身上,正是一举两得!这宫闱里的事,说白了就是皇上一人的喜好而已,又不是公堂上审案,要什么确凿的证据?皇上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我那话也不是白说的。贤妃那贱人不就仗着有几分颜色吗?我倒要看看,对皇上来说到底是子嗣重要,还是女人的容貌重要!”
“可是……”碧潭咬着嘴唇,忍不住又道。
“没什么可是的,孩子没了也就没了,事已至此,你给我留心些贤妃那院里的事才是!”寂清韶冷笑着说,“那女人自以为聪明,实则是个傻子,光有容貌没有脑子的货色。今儿晚上她见皇上去了御书房,定是要乘机红袖添香去的。我刚在这头说了蜜瓜的事,我倒要瞧瞧她自己个撞到枪口上会惹出什么样的笑话来。”
说罢冲着碧潭勾勾手,碧潭走进前,季清韶贴着她的耳朵道:“你这般……”
碧潭得令去了,直奔贤妃的院子。进了院子让小丫头去通报后,贤妃竟亲自迎了出来。
“碧潭姑娘来了!”贤妃笑脸相迎道,“不知皇后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我原是要去瞧瞧的,可巧听闻皇上去了,想是皇后娘娘有了皇上陪伴,定然比我等要强百倍,我们姐妹去了反而是打搅,所以今日才没去,怎么?娘娘可是有事要吩咐?”
这话里话外的醋意再明显没有了,碧潭心中暗笑,难怪主子说她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呢。
脸上堆起笑容,碧潭道:“也没有大事,奴婢只是替皇后娘娘来谢谢贵妃的,娘娘说了,前日难为您特特的送蜜瓜去,她因为身子的缘故没怎么吃,可皇上吃了却说好,想必定是好的。由于小产的事,这几日她心情不好,也没机会谢你,所以今儿想起来了,专程派我来给您道个谢。”
贤妃闻言,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娘家兄弟送来的蜜瓜,她想着奉承皇后和太后,便各送去了一个而已,没想到竟然让皇上在皇后那里吃着了,早知如此,应该先由她拿了送予皇上吃的。
送走了碧潭,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懊悔,贴身丫鬟便凑上前道:“娘娘,今儿我听小泉子说皇上歇在御书房了,您看要不要……”
贤妃精神一震,忙道:“赶紧的,挑个最甜的蜜瓜切了,我给皇上送去。”
屋里人一圈忙活,贤妃又重新梳洗完毕,换了衣裳,捧着一盘最新鲜的蜜瓜便朝御书房行去。(未完待续……)
PS:感谢冰羽凝香的小粉!感谢茶与汤的评价票!!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局
御书房内香烟缭绕,太监总管王禧忙着摇扇子赶蚊虫。到了初夏的季节,那些花苞里、叶子根上总是会生出许多丁点小的黑虫子来,它们从窗纱的洞眼里钻进来,最喜绕着烛火飞舞,皇上每回批折子时,都会被这些小虫子扰了兴致,有时候火起还会拿起奏折亲自打虫子。
所以王禧总会带着小太监们事先将这些扰人的小东西都给赶了,省的皇上瞧了又心烦。
事实上此时年轻的皇帝已经十分心烦了。他自小便不爱处理这些政务,却耐不住杨怀坤等人的念叨,什么为君之道、天尽之责……他不过是个被各处藩王架空了的皇帝,做什么还要摆出一副勤政的模样来呢?
这又有什么意思?
山西发了水灾,他要下抚恤折子,事实上他的折子过去了还不顶怀王一句话管用;至于更远些的江浙、四川,那就越发与他无碍了,他发了折子也不过是张废纸。
可是杨怀坤等人却不肯罢休,他们一竿子所谓的清流总是在高唱皇权,仿佛只要他们一心一意将自己视为皇帝,全天下的人就都认他这个皇帝似的。天朝各地的事务都要他批示,哪怕他批示和不批示压根没有区别,他们还是不肯罢休。他们总是说,不听令是那些个叛臣贼子大逆不道,但是皇上您不能放弃您的权利。
是他在放弃权利吗?还是他根本从未有过这权利?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或许这京都里唯一清醒的人就是他自己个了吧?大臣们醉生梦死、太监宫女们醉生梦死、他的后宫女人们也在醉生梦死……什么皇子、什么太子,如他这样的傀儡位置也值得勾心斗角的争吗?甚至不惜闹出人命?
“皇上。贤妃娘娘在外面求见。”王禧凑上前来低声回禀道。
皇帝回过神来,执在手中的笔端已经滴下了一滴墨痕。污了某个写的花团锦簇,却言之无物的折子。他不耐烦的将这折子合上。闭了闭眼睛道:“让她进来吧。”
想起皇后的话,想起那一盆子的污血,皇帝只觉得心头一阵隐痛。他除了妻妾儿女,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就这点平静的生活,还要被搅合的乌七八糟?
贤妃,那个他心目中最清丽婉约的女子,会是背后施手段、不惜毁了他子嗣的蛇蝎女人吗?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人面对他是真的,又有多少人戴着伪装的面具?
贤妃此时却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危境。她身穿一袭月白色宫装,披着头发未加点饰,亲自捧了一盘蜜瓜走进了御书房。皇上最喜欢她刚刚沐浴完毕,散发垂鬓的模样,他总是抚摸着她的脸颊,赞道: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我最爱你这幅清雅的样子。
进了屋,她便瞧见皇上皱着眉头望着烛火出神,于是她挥退了太监宫女。轻移莲步走到案前,将蜜瓜往近前一搁,婉声说道:“皇上,皇后的事谁都不愿意瞧见。姐妹们都十分遗憾,您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不要太过牵念挂心。孩子早晚会有的。皇上您还年轻。”
说着便把蜜瓜往前一推,道:“这是臣妾的哥哥从家乡带来的蜜瓜。最是甜了,皇上不如尝一口?”
“蜜瓜?”皇帝闻言回过神来。望了望金灿灿的,切成莲瓣状的蜜瓜,随即便死死的盯着贤妃,直把贤妃瞧得心中发毛。
“是……是蜜瓜啊,皇上……您……您怎么了?”
皇帝突然猛的一挥手,将整盘蜜瓜都扫到了地板上,咣当一声脆响,惊的贤妃捂着嘴后退了数步。
“你倒是打的什么算盘?”皇帝怒道,“先是毒害了朕的孩儿,又想来毒害朕是吗?朕死了想让谁做皇帝?你说啊?你们到底想让谁做皇帝!”
贤妃慌忙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妾不……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她不明白,自己的这盘蜜瓜到底是戳中了哪个错处?怎么引发出毒害皇子的说法来了?
皇后娘娘不是对外宣称,孩子是没坐稳胎,才流掉的吗?怎么是被人毒害的呢?再者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皇帝确不容她申辩,“即便能想出这样歹毒的计策算计人,在我面前还是要保持清纯的不是吗?你真会演戏!来人啊!”
外面王禧忙快步进了屋。
“抹去贤妃的头衔,打入冷宫!”皇帝沉声说道。
“皇上~!”贤妃痛哭流涕,她一头雾水、无限委屈,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王禧忙带人将她拖了出去,皇上颓然的跌坐到龙椅中,心中一片烦乱。
“皇上,”王禧凑前低声道,“今儿您心绪不佳,不如早些歇息吧?”
皇帝摆了摆手,道:“回宫。”
坤和宫内,季清韶第一时间得到了贤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她唤来碧潭,更衣梳洗完毕,顾不得身子尚虚,强撑着去了冷宫。
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贤妃的哭喊声:“我不服!我冤枉!冤枉啊!”
季清韶冷冷一笑,冲着轿子旁的碧潭道:“这人呐,什么都可以没有,却不能没有脑子。愚钝的自然留不住,可自作聪明的更是活不长,你瞧瞧,她许是这会儿还没闹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吧?”说罢便得意的笑了起来。
碧潭忙奉承道:“谁能有娘娘您的深思远虑,娘娘若不出手则罢,出手又哪里有她们的活路?”
“对,我就是不能给她们留活路。”季清韶点点头,“第一步,我先得把持住后宫,把持住皇上的心,随后才能按计行事。碧潭,你知道为何半夜我还非要来冷宫吗?”
碧潭低头回道:“奴婢不知。”
“一招致命、不留后患。”季清韶笑道,“皇上这会子是心烦加疑惑,方才发怒落了她的罪。等明儿早上起来,想起她的温存甜美,怕是就要后悔的,那我此前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所以我得赶着落井下石,贤妃,哦,不!现在应该称她为陈婉箐了,她唯一能称道的就是那张脸,如果没了这张脸,她便等同于无物。”
说罢她下了轿子,扶着碧潭的手进了冷宫。
冷宫里,披头散发的贤妃见季清韶来了,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她扑上前嘶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诬赖我毒杀了你的孩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碧潭忙指挥两个小太监按住了贤妃。
季清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我可没有诬赖你,我什么都没说。我只说我自己贪嘴,吃了你的蜜瓜,引起腹泻才没了孩子,其他的可真是没说过。不过谁叫皇上心里不痛快呢?皇上疑心你,方才定了你的罪,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贤妃闻言心中一乱,忙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求求您去和皇上说清楚,我没有下毒害您和您的孩子,这您最清楚不过了,总不能平白冤枉我啊?”
“为什么不能呢?”季清韶冷笑道,“我不但要冤枉你,还想你去死。”
贤妃傻了,她呆愣愣的望着季清韶,半天没回过味来。
季清韶得意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死吗?不是因为嫉妒,也不是因为我恨你,只是因为你挡了我的路。我必须掌握住皇上的心,而你则是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我只能把你踢开了。”
“我……我挡路你的路?”贤妃愣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错。”季清韶点头笑道,“都到这会子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明白,因为你姓陈,又有一张能迷恋住皇帝的脸,所以虽然你不过是怀王陈氏的旁支远脉,但却不能不除掉。你要怨恨就怨恨老天爷为何将你生在陈家,换做旁的妃子,我压根不会放在眼里。”
说罢她便冲着碧潭使了个眼色。
贤妃慌了,她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可这里是冷宫,又有谁能听到呢?
目送着碧潭将一碗药灌入贤妃的喉咙里,季清韶又等了片刻,确保她再也吐不出来,方才带着人去了。贤妃只觉得喉咙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直烧的她魂飞魄散。
第二日清晨,皇上从惠妃的床上起身,在她的伺候下穿戴好了衣裳,却望着惠妃的脸出神。
“怎么了皇上?”圆圆脸的惠妃莞尔一笑,问道,“可是臣妾脸上有东西没洗干净吗?”
皇帝摇摇头,转身出了屋,他想起了贤妃,那张清丽的面孔含泪带怨的望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审案子还得上堂画押呢,他却什么都没问明白就落了她的罪,莫不是太过了?
正犹豫要不要将贤妃放出冷宫,突然王禧进前回禀道:“陛下,昨儿晚上皇后娘娘去了冷宫,听说她知道皇上说是贤妃下毒害了她的孩儿,心中不忿,让人下药毒哑了贤妃,又毁了她的容以资报复。”
皇帝闻言傻了,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
见皇上没开口,王禧又道:“这也怨不得皇后娘娘,陛下您知道的,女人对孩子那种感情难以舍弃,皇后娘娘此举也是人之常情啊。”
人之常情?皇帝一阵心悸,想起贤妃的容颜,又想起毁了两个字,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便由她去吧。”(未完待续……)
PS:感谢serious_1977投的两张粉红!!
第一百八十二章 芍药节(一更)
却说广陵之行无功而返,浮霜花了十多日的时间,与毛氏拉拢感情之后,便转道去往盛天府,盛天府的吴天昊吴将军,是卫东鋆第二个准备面见的武官。
对于吴将军,浮霜和卫东鋆都没有抱太多的希望,自家人都同室操戈,又怎么能指望个外人?无论如何吴将军都不姓卫,若真有个万一,他即便是带着麾下十二万大军投奔他人,都不是不可能的,故而此行卫东鋆只是希望能尽人事而已。
若论起来,吴将军与老王爷卫齐瑞的关系其实要更铁一些,当年老王爷卫齐峥还是世子爷的时候,吴将军便是他的伴读,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又是并肩在沙场上厮杀,感情自不是一般的。可不知什么缘故,吴将军自从驻军盛天府之后,便很少回润州了,几乎十多年都未曾离开过驻地盛天府,对于卫东鋆而言,他是个十分陌生的人。
盛天府临海面江,良田肥沃,是江淮一地仅次于润州的城市。古有诗词云之:百余万家,环以山湖,左右掩映,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波浩渺之间,可谓盛矣!
而今的盛天府,囊括了周边浅塘、仁合、裕丰、临安、于潜、昌化、富阳、新洳、盐官九县,占地约两万平方公里,人口达百万以上,仅城门就有十三座之多。
这里盛产棉布、绸缎、酿酒、茶叶,印刷、造纸、织纱业也很发达,是江淮重要的物产来源和经济中心,因此对于盛天府的吴将军。卫东鋆不得不谨慎对待。
五月初时,车队抵达了盛天府。没有人出迎,浮霜只得下令于盛天府最大的酒楼得胜楼落脚。
“贵客们可是来的巧!五月初五端午节。别处是划龙舟,我们盛天府却是要办芍药赏花会的。若是贵客有闲暇,倒是可以去玩赏一番,就在城外的净安寺,从我们酒楼往西走,出了城门到湖边上坐船过去便是。贵客可以赶早的起来,先游个湖,然后再去赏芍药。”店小二在前头引路,嘴里殷切的介绍道。
鸠尾一听乐了。赏了那小二几钱碎银子,冲着蔷薇笑道:“可惜了芍药姐姐没来,是她的节呢!平白便宜我们了。”
蔷薇瞥了眼浮霜,偷偷拧了把鸠尾,笑骂道:“主子还未发话,你倒是要去过节了,真个是没规矩的。”
浮霜闻言则笑道:“你们两个都心动了,还拿话来掰扯我是不?不就是去过个节么?我又没说不让你们去。”
鸠尾蔷薇闻言大喜。
三日后芍药节的正日子里,打天亮起街上便都是人了。净安寺不但芍药开的艳。香火也很灵验。芍药节虽说敬的是花神,但也有不少痴心男女们赶早的往净安寺去,据说谁烧着了头柱香,那便是要走一年的桃花运。
净安寺的头柱香却不是普通人能得的。盛天府的官家富户也曾动过脑筋,雇人连夜守门、又或者多捐香油,想统揽这头柱香。可从未有人成功过。按照净安寺的主持说法,这头柱香是对神灵的最大敬意。自然该由有缘人敬上。先到的未必能烧着香,后到的也不见得没有机会。每年大年初一、正月十五、二月清明、五月端午、七月中元节、九月重阳节和腊月的腊八节,净安寺都会有不同的庆典,这头柱香也会寻获各自的‘有缘人’。
大年初一求的是一年康顺、正月十五求的是和和美美、中元大摆法事、追悼亡魂,端午的芍药节则是求姻缘。
浮霜下了车轿,蔷薇早在岸边喊了船家。用一杆长杆子勾来了宝船,船上早有船娘搭好了踏板。
鸠尾扶着浮霜上了船,顾寒之也跟了上去,依旧是车夫身份的卫东鋆刚准备下马,却听浮霜道:“你就不必去了,看好马车等我们回来。”
“为什么我要在这儿看马车?”卫东鋆自然不情愿,开什么玩笑?难道他只有站在岸边目送霜霜和姓顾的小子去求姻缘的份吗?
浮霜冲他淡淡一笑:“你不是车夫么?自然是要看顾马车的,再说你还有正事要办。”
她刻意加重了正事两个字,卫东鋆心中一阵气馁,他确是有要紧事待办。
吴将军家里三妻四妾,生了一堆的女儿,却只得了一个儿子,听说还是当年将军夫人在净安寺烧了头柱香,和菩萨求来的。所以每年净安寺办庆典时,将军夫人都会前往,即便是再没能烧着头柱香,她也会烧二柱香还愿。而只要没有战事,吴将军都会亲自将她送到湖边。
吴将军夫妻恩爱的故事在盛天府不是什么秘密,浮霜所说的正事,便是卫东鋆得等在湖边,寻找机会和吴将军私下里见个面。
卫东鋆最终还是憋屈的目送浮霜的船离了岸。
宝船不算大,也就顶多载七八号人。身穿罗裙的船娘哼着曲子摇船。周围有不少船只同行,偶尔有回程的船经过,两边的船娘认识的还会在船行而过的时候,喊上一嗓子道个好。那腰臀的曲线在用力撑杆时不知勾走了多少男人的心魂,难怪湖上生意好的都是船娘在摇船。
湖面碧波荡漾,淡金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金色的涟漪。船娘摇着摇着,偶尔也会停下浆,让船随水飘荡。反正早到对岸、早上山也不见得能烧到净安寺的头柱香,不少船客还是很乐于享受凉风拂面的肆意。
浮霜的船上铺了席子,鸠尾和蔷薇怕不干净,还特特的用自带的闱布重新垫了一层。席子前摆了张短腿小几,上面放着些吃食,蔷薇和鸠尾也自备了不少。船娘行船至一处地方,周围出现不少五颜六色的花船,船的样式各有不同,有双鱼头的、双燕头的,也有七宝莲花的,真是绕花了人眼。
“客官可需要喊水戏?”那船娘问道。
“水戏?”浮霜挑了挑眉,“可是在水上唱戏?”
“正是呢,那些画舫上的女娘吹拉弹唱什么都会,客官您要听越剧、昆曲,样样都有的。”船娘可了劲的推荐。
浮霜笑着望了望顾寒之,便道:“可有唱川剧的?若有便喊个来,好久没听到了。”
船娘闻言,便站在船头喊了一嗓子,那边驶来一艘画舫,近了便能看出其间的灯红酒绿,扎着绢花、挑着华灯,怕是晚上便是隐私买卖的,白日里弹个琴、唱歌曲的做日常生意。
胡琴拉了起来,女娘舞袖婉转的摆动开,两船并行水上,不急不缓,倒是十分意趣。虽说音腔不算准,在此间也是难得的了,浮霜静静的听了会儿,便喊蔷薇打赏。
“你喜欢听川剧?”顾寒之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浮霜,片刻之后他忍不住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昆曲。”
“或许吧,”浮霜望着唱戏的女娘道,“若比较起来,我自然是更喜欢昆曲的,可是有时候骨子里的东西很难忘记。偶尔听听也是番回忆。”
顾寒之望着她,眼神微黯,欲言又止。
折子戏唱了一半,船便到了岸边。浮霜一行人下了船,便行入上山的人流中。净安寺位于盛天府城郊的山丘上,沿着山坡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能观赏到满山芍药花的路也只有一条,此刻这条窄窄的山道满都是人头攒动。
宝船停泊的岸边,便有租售骡马车轿的,上山的人若是自己爬不动,可以花十两银子买个骡子,又或者只要花五两便可以雇一顶轿子,穷汉帮们叼着草根,抄着手蹲在地上等生意,他们走惯了这上山的路,抬起轿子来一点都不晃荡。
蔷薇原是要去雇轿子的,却被浮霜拦了。
“难得自己走两步,又是此等好景致,就不必坐轿子了。”她环顾四周,绿茵茵的山脚下还瞧不见芍药的影子,但方才从湖中望山的时候,半截却是红霞般的艳丽,怕是不用爬多久便能瞧见芍药花海了。
于是四人徒步上山,顾寒之在前面开路,蔷薇扶着浮霜走在后面,鸠尾殿后。
一路上浮霜几次和顾寒之说话,却发觉他兴意阑珊,接了上句忘了下句,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有事。浮霜很肯定,顾寒之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都直白白的袒露在脸上,他平时的话随不多,却不似这般少言寡语,定是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还没等她套出他到底有什么事,山路一转,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山路两侧遍野都是绯红色的芍药花,密密丛丛的,如一片瑰丽的霞裳,披在半山腰上。
“真美!”浮霜忍不住喃喃道,碧蓝的天空与花海交界的地方,缭绕着朦胧雨雾,就如同人间仙境般令人痴迷。
顾寒之摘下近前开的正艳的一朵芍药花,转身扶住了浮霜的下巴,他将花轻轻的插在她的发髻上,专注的眼神无比认真。浮霜难得有些脸热,环顾四周,却见一同上山的人群中,不少年轻男子都在给女伴带花。
就像是一种祝福、又像是场仪式,美好的令她迷醉了。(未完待续……)
PS:感谢紫花之舞的扇子和毛艺衡的评价票!!我尽力写的是个有特色的故事,不论选择的背景是古代还是西幻,我都秉承了不随大流,写自己的故事的原则。非常感谢老读者的支持,尽管也许这本书不和你的口味,但愿我下本书的题材你能喜欢!!另外,今天加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头柱香(二更)
带着焚香味道的风吹乱了她的鬓发,站在山顶,朝四周望去,满眼尽都是绯红色的芍药花。颤巍巍的花瓣随风起伏摇摆,如海潮般起伏跌宕,偶尔露出的金灿灿的花蕊,就如同点缀其间的星辰一般。
无比宁静的感觉从心底泛起,犹如远远传来的寺钟,不急不缓、一下又一下。
浮霜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她紧紧的握住了顾寒之的手,感受着一切。她憧憬的未来便是这样的吧?平静、祥和、不需要再思索,仿佛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和顾寒之之间没有激狂,不像那种燃烧的灯火般,能刹那间焕发出璀璨光芒,将紧靠的两颗心融化。这种感觉平静如水,却很温暖,没有耀眼的光芒却很温馨;不像炙热的火焰那般能焚毁一切、令人疯狂,却如涓涓细流,卷起涟漪,带走了心底的疲倦。
她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浮霜对自己说,她应该努力去爱他!
睁开眼睛,浮霜转过脸冲着顾寒之道:“这一路上你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顾寒之望着浮霜,凤眼中流露出的感情几乎令她窒息。
他张了张嘴,又沉默了片刻,最终说出口的话却是:“我想和你一起烧头柱香。”
“头柱香?”浮霜有些诧异,峨眉信道教,崇尚的不是自然,不是‘天人合一’吗?怎么会想在佛门寺庙里求头柱香?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答了声:“好!”
于此同时,卫东鋆已经坐在了吴昊天吴大将军的对面。
吴将军与老王爷卫齐峥同岁。今年刚满四十七,身子骨却比老王爷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面容清镬、留着半尺来长的鬓须。身材不胖不瘦,腰腹肌肉紧致。挺得笔直的摇杆充满了武将的气度。
一看就是个十分自律的军人,光凭外表而言,卫东鋆对他充满了好感。
然而这好感并未延续多久。
只听吴将军道:“你便是王爷选择的继承人?”
卫东鋆微微一窒,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白,忙回答道:“正是,我是卫东鋆,新任的定王。”
“我不管你是谁,小子。”吴将军面带不屑的道,“也不管王爷看中你理由。是因为你真的有本事,还是他儿子不够多,挑不出个像样的。我只会认可我自己瞧得上的人。而你……”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卫东鋆接着道:“目前看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所以我不会将王爷交给我的部队,随意归到个绣花枕头名下。”
卫东鋆目瞪口呆,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从依着浮霜的话,好生收拾自己之后,还是头一回有人因为他的长相瞧不上他呢!
卫东鋆自己就是个十分高傲的人。他很清楚,越是骄傲的人,越看不得旁人比他更骄傲。这种人很难接近,比他气焰更高。只会招他厌弃;可若是放低姿态,他又会看不起你。
毫无疑问,面前的吴大将军正是这种人。
卫东鋆淡淡一笑。撩袖端起茶,抹了抹茶盖。一抬眼道:“我原以为吴将军早已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吴将军闻言却连面色都未曾改一分。
“容貌出众的人往往都会比较自负。而这种自负大多数时候,充其量不过是自作聪明,我看得多了。女人长得美是资本,男人长得漂亮则是悲剧。沙场上不需要容貌,需要的是硬汉,你这张脸不适合做统帅。”吴将军毫不犹豫的下了定论,“而在江淮卫氏,做不了统帅的人,便注定无法成为定王。”
卫东鋆心中不服,他忍不住争辩道:“我十二岁便跟着老爹上战场,参加过大小三十来场战斗。如今我统领润州三千铁骑,宜州的余总兵是我师父,现下也对我俯首称臣,吴将军你如何仅凭我的长相就下定论?沙场上混过三五年的就是老兵了,我倒不相信,我历时六年,还不够资格?”
“那是只做小兵、做将领,却不是统帅。”吴将军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既然行军打过仗,就应该明白其间的区别,不用我再多说了。”
卫东鋆气苦,他能感觉得到,吴将军并不是在推诿,也不是在找什么理由闹分裂,他就是很明确的不看好他,而原因不过是因为他的长相?
沉吟片刻,卫东鋆起身告辞:“我会证明给你看,你错了!”
吴将军头一回露出了笑容:“拭目以待。”
卫东鋆出了马车,将军的亲随一挑车帘,挤了进来。
“将军为何这般?”那人忍不住问道,“余老总兵不是来信说了吗?世子爷治军很有一手,在战场上也屡有奇招,假以时日必能中兴卫氏。您难道……”
吴将军摇了摇头,放下茶盏道:“你知道我最恨什么。我最恨的就是奇招!战场上的奇招便如同豪赌,只要输了一次,便血本无归!行军打仗,和该是步步为营、以多击少、以众击寡的。卫东鋆这小子还欠火候,我不放心将王爷的老本都交给他。”
他望了望车窗外卫东鋆的背影,又道:“再者,年轻人需要压力,给他点压力不是坏事。若他真的扶不起,届时只要我把持着盛天府,起码卫氏子侄还有一条退路,我也算对得起王爷了。”
亲随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了。
却说卫东鋆出了马车,心中憋屈无处发泄。他不修边幅,文臣便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大老粗;他注重外表,武将又觉得他是个小白脸,不靠谱,这都是神马事?要长得既招文臣推崇。又得武将待见,还真够不容易啊!或许老爹那张国字脸就十分的占便宜?
不就是十二万大军吗?我卫东鋆不要了!就不信光凭手中的这些筹码。干不过广州福建的南蛮子!
少就少一点!我会证明给他们看,谁够资格做统帅!
他摔了斗笠。撩起衣襟跳上条靠岸的船。
“去对岸,我要上净安寺!”
这厢浮霜和顾寒之跨入净安寺的前院,里面早已人山人海。要求头柱香,可不是说起来那么容易的事。满山的香客,都是为了那头柱香来的。
大多数本地人赶早的便来了,他们没兴趣游湖,只想着点那头柱香,虽说每回点香都要答题,寻找所谓的‘有缘人’。但越早来答的便越占便宜,说不定便能中那老主持的意。只有如浮霜这等外地香客,才会犹在的游湖听曲儿。
前院的地方倒是够敞亮,上千号人都不觉着拥挤。院子正中是个铜质的大香炉,里面尚未点火。正对面的佛堂也紧闭门户,两侧的僧侣房更是瞧不见人,也不知道主持的测试什么时候开始。
众人只得等着,有认识的便聚在一处,不认识的则来回游荡。顾寒之挑了个阴凉角落。拉着浮霜坐下,两人并肩望向正对面的大雄宝殿,谁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浮霜觉着沉默的有些尴尬。便随口道:“蔷薇和鸠尾去卜卦了,也不知道卜到的是凶是吉。”
“那你待会要不要也去算一下?”顾寒之问道。
“不了,我从不信那个。”浮霜道。她两世为人,原该是最信神佛的。但自从定王爷去世之后,她心中便生了郁结。她想不通,如果上天决定的事,无论如何都是改不了的,那为何又让她重生?难道不过是重走一回老路,结出同样的因果?
所以她不信卦,其实也不怎么在乎这头柱香,只是因为顾寒之突然说想要烧才来的。
说完了这句,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浮霜清楚的感觉到顾寒之的变扭,他就像是揣着个疑问,想要求问神佛,却不愿意对她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大雄宝殿的门开了,一众大小沙弥跑了出来,列队在两侧。随后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缓步走出,冲着院中众人道:“香寻有缘人,头柱香应对开始。”
众人忙都凑上前去。
只见老主持挥了挥手,一个小和尚钻了出来,将手中的一张纸,糊在了殿前的石碑上。
上面写着:驾车行于山路,车上七八人。一侧是悬崖,山路不足一丈宽。前方突现一孩童,若不避让,马踏孩童,孩童必死;若避让,车翻悬崖,车上人必死,汝等如何决断?
众人纷纷私语,这题出的古怪,若说通常情况下自然是不忍心马踏孩童的,可是若避让,车翻了却是一车人都要死,不仅是自身,还有旁的七八条人命,与之比较起来,那孩童一命又显得浅薄了。
于是有人说避让,有人说不避让,议论纷纷。
左右两列的沙弥拿出笔纸,左侧写避让,右侧写不避让,众人按照自己的选择占队,书写各自五花八门的理由,倒是右侧的人更多些。
还有部分少数人站在中间,苦苦思索两全对策,想来也是,佛门讲究心慈,如何能认同马踏孩童?可也不会认同车夫拿全车人的性命陪葬。
浮霜和顾寒之便站在中间。
顾寒之十分不解,他上前冲着老主持合十行礼,问道:“为何一定要选择?可以将那孩童拉上马车,一并行过山路,并不需要冒险。”
老主持微微一愣,旁人也觉得他是在说笑,有人忍不住道:“疾驰的马车,拉个人上去,谈何容易?少年人莫要说大话、逞英雄啊。”
浮霜却是知道,凭他的身手,救个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他难以想象这题目的答案。其实做题不过就是揣度出题人的心思,佛门圣地,其实说白了就是神佛至上而已。
她沉思片刻,便冲着老主持只说了两个词:“卸车,杀马。”(未完待续……)
PS:明日大推,大爆发!!!打滚求表扬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悲欢离合(一更)
PS:今日有大大推!!!四更爆发!!求打赏!!!求调戏!!!另外推荐朋友的书《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书号:2953187简介:古铜色的六块腹肌,两腿间晃荡着的大黄瓜……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和一群史前光裸美男的风流韵事……
老主持闻言眼睛亮了,他撵着胡须冲浮霜道:“卸车杀马。若是车没挲住,便会翻下山崖,车上七八条性命便没了;若是马一时没死,马蹄依旧会践踏孩童。你说的卸车杀马却是两者都有风险,可能最终的结果是全都保不住。你可考虑明白了吗?”
“我考虑的很明白。”浮霜道,“若是让马踏孩童,我便是决定了孩童的生死;若是避让,我便是决定了一车人的生死。我不过是个凡人,我决定不了任何人的生死,所以我卸车杀马,所谓事在人为、生死由天。”
老主持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身旁的小沙弥道:“今日的头柱香便是这位女客的了。”
浮霜说完这话,自己却愣住了。
事在人为?生死由天?
长期以来阴郁在心头的纠结,煞那间豁然开朗了。不错,她是想要改变,可她不过是个凡人,她能做的仅仅是事在人为而已,最终决定的还是老天。变也好,不变也好,她但求竭尽所能罢了。
不用太过强求每一步的结果,只要最终问心无愧,尽到全力。
她抬起头望向老主持。心中充满了疑惑,这题目难道是巧合?又或者是天意?
老主持冲着她笑了。仿佛看透了她所想:“所谓有缘人,便是这题会告诉你心中想知道的答案。请吧。请烧头一柱香。”说着便把一束扎着黄色铭文的香递给了浮霜。
浮霜将香分了两半,递了半柱香给顾寒之。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点燃了香,周围的沙弥们唱诵起了经文。随后更多的人随之点香,跟着经文暗颂自己的心愿。
浮霜没有许愿,却看见顾寒之闭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许下了愿。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待她想凑近些的时候。顾寒之已经许完了愿,将香插在了香炉内。
他掉转身,冲着浮霜睁开眼。
浮霜有些愣神,香火缭绕中,他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火光照亮了他眼底的悲伤。她看见他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诵经声弥漫在耳际,滔滔梵文一波高过一波,盖住了他的声音。又或者他原本就不想让她听见的。
“我看见了你和卫东鋆在茶楼相拥。”
“我知道你心底其实爱着他。”
“或许就像你对昆曲和川剧,喜欢的是一个,但骨子里记忆却很难忘记。”
“我知道你在努力的躲避他,也在努力和我在一起。可你越是努力,我却越是难过。”
“我向神佛祈愿,希望什么时候。你眼中只剩下我。”
“我不想说给你听到,我害怕让你看到我嫉妒的模样。我只是单纯的想说出来而已……”
他一个人孤独的说着,浮霜却忍受不了他眼中的悲伤。她虽然听不见他所说的话语,却明白他的悲伤来源于自己。
顾寒之总是将话藏在心里,不说给她知道,因此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便是爱上另一个人。她是个自私的人,她想逃离卫东鋆,顾寒之便是她的救命绳。可即便想获得平静的幸福,她也不希望自己带给他的都是悲伤。
爱情,如果对一个人来说是幸福,而对另一个人而言是不幸,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股浓烈的心酸袭上心头,仿佛有谁拧住了她的心脏。
她欠他的,几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寒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很不安,但我没有能力安抚你的不安,我甚至没有能力抑制自己的不安,我自己本身还是一团乱。或许我真的不该……”
说出的话,毫无章法,却如同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开了,浮霜感觉到了脸上的冰凉。她心底没有幽怨、没有委屈,却突然泪湿满襟。
浮霜的眼泪令顾寒之惊慌失措,她从未在他面前哭过,即便是再困难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信心十足的模样。
他慌乱的给她抹眼泪,嘴里一个劲的低喃:“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求了,再也不求了!”随即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将她的脸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眼泪浸湿了顾寒之的襟口,如滚烫的水袭入了他的心头,令他整个人都疼了。
与疼痛相伴的是,哀伤逐渐消失了,当你的悲伤能牵动她的心的时候,就不再是一个人的孤独。顾寒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如涓涓细流般的清澈。
浮霜会因为他的悲伤而落泪,这便已经足够了……
浮霜紧紧的靠着顾寒之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梵文的诵经声、祈求神佛的保佑以及她心底的歉疚和烦躁,一切都消失一空,只剩下他的心跳,一下下,合着她的心跳。
净安寺的院门口,一口气奔上山的卫东鋆喘着粗气,越过重重人群,望见了最中央那两个人的悲欢离合……他突然觉得,在这一天里,所有人都选择遗忘了他。
*********
回程的路上,所有人都很沮丧。卫东鋆没有告诉浮霜他与吴将军见面的情况,对此事,他选择了保持沉默。浮霜也敏感的察觉了什么似的,她突然觉得卫东鋆驾的车令她如坐针毡。而顾寒之则因为头一回面对浮霜的眼泪,窘迫的几日未敢开口。
如煎熬般的行程令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但最终润州还是到了。
进了王府,卫东鋆直奔梧山堂,顾寒之跟着其他护卫们去了前院,而浮霜则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唯有没心没肺的鸠尾,拿着求来的护身符和上上签,显摆给众姐妹看。
贾姨娘听闻王妃回来了,忙赶着来敬茶,她进门到如今已经大半个月了,主母还未喝过茶,便等于没有正式认可。芍药等人自然将她拦在了外面,于是不久王府又流传出消息:王妃虽然已经回府,看样子却是没有原谅王爷和贾姨娘的意思,这醋还远未吃完呢!
且不说一群人的揣度,闲暇了许多日的白羽却突然被卫东鋆喊去了梧山堂。
他进了梧山堂,只见卫东鋆桌上放着一溜排的空酒壶,卫东鋆脸色不变的坐在堂上,双眼清明,倒是一丝醉意都没有。
卫东鋆是海量,这全润州的人恐怕都知道,所以白羽倒是不怕他撒酒疯,不过也敏锐的感觉到大事不好。
“白兄,请坐。”卫东鋆见他进了屋,抬手灌了一口酒,眼也不抬的道。
白羽寻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落了座。
该不是要将他当做妖孽收了吧?他近期却是过于肆意了些,自从浮霜说无论出什么事,他都是她奶兄之后,他便如同有了靠山般,随意的折腾。营销、广告、码头分流运载,这些都还是小事,最近还替卫东鋆改了军械厂的火枪图纸,弄个膛线、准星和后填式装弹什么的,有些太超前了。
洋人还未整出的东西,他便搬了出来,怕不是要被怀疑了吧?古代人对于鬼神之说通常都是敬谢不敏的,若是坦白自己的来历……怕是要被当做妖怪收了吧?什么道士做法、和尚超度什么的……他可不想被撒狗血外加焚毁祭天啊!!哎呀呀,做人还是该低调啊低调!
就在白羽同志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补时,卫东鋆砰的一声放下酒坛,差点没把他整出个心脏病来,白羽挪了挪屁股,朝门口的位置又近了两分,准备一但情况不好,就奔出去找浮霜救命。
却听卫东鋆道:“我听说白兄最近和顾护卫走的比较近,怕是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吧?”
白羽一听这话,拎到嗓子眼的心脏才落了地。
“啊,原来是这事啊?”他笑着说,“也不是什么走的近啦,亲戚的亲戚,便也是亲戚么。我和顾护卫倒是挺谈得来,他本领高超,人又容易亲近,真是个好人,所以做兄弟的有时候免不了指点……”
“那真是太糟糕了。”卫东鋆打断了他的话,“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你今天可能必须做个为难的选择,是支持我?还是支持顾寒之?”
白羽长大了嘴巴,有木有搞错啊?原来是拉同盟来了?不是针对他的啊?不过,看来顾寒之此行进展很快啊!卫东鋆吃醋了欧也!
“我希望霜霜身边的人,都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卫东鋆眯起眼睛威胁道,“你毕竟还在我手下兼着差事。”
“我自然是支持王爷您的!”墙头草白羽同志很大声的宣称道,脸上的神情再自然没有了,BOSS么!一个好员工的第一要务就是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跟随BOSS走!
“很好!”卫东鋆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作为霜霜的奶兄,你知道不知道为何她那么排斥我呢?”
白羽很同情的望着卫东鋆,原来古代的帅哥也会被感情问题困扰啊!而且最悲剧的是,他们还没有爱情电影、爱情小说或者会把妹的兄弟给意见做参考!白羽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肩担了很重要的职责!
他起身凑上前,坐到了卫东鋆对面,摆出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道:“王爷,你这话还真是问对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分析(二更)
PS:二更到!!!!求表扬!!!推荐朋友的文《田园闺事》穿越到农家,母亲重男轻女,大嫂极品,只有她,众人眼中一根草,哪怕困境多,也要园中当自强,觅良婿,进财宝,草根变金窑。
“把妹的第一要务,便是弄清楚她是哪一类的女人。”经验丰富的白羽同志款款而谈,“浮霜的性格其实很像我家乡的那些个女孩子:聪明、自信、理性、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而很遗憾的是,王爷你一开始便被她归入了不要的行列。”
他撇了眼卫东鋆,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忙又补充道:“要改变她的想法很难,但并不是没有机会。王爷你的思路没错,首先便是要弄清楚她排斥你的理由,然后对症下药,解决这个矛盾,于是所有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卫东鋆撇了撇嘴:“你说了这么大段话都是废话,等于没说。”
白羽搔搔头,这BOSS还真难搞,一点也没有顾寒之可爱好骗。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浮霜的理由啊!他的奶兄身份都是假的,更不是她的手帕交、姐妹淘!他哪里会懂她的心思?
“其实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为何浮霜不给你任何机会。”他硬着头皮掰扯道,“女人排斥男人无非是几个理由,其一:感情受过伤;其二:厌恶这男人,不解释;其三:觉得和他在一起没有希望。”
“我个人认为,第一个和第二个原因都不存在,浮霜才十六岁。而且你们这里的风气又保守,女孩子婚嫁前谈不上感情受伤的事。只要她在家乡没有个青梅竹马的话。”
“她也不厌恶我,”卫东鋆接话道。“这一点我很肯定,她应该是喜欢我的。”
白羽心中翻了个白眼,好吧,这位BOSS还很自恋。当然,他也不认为浮霜真的厌恶卫东鋆,毕竟她肯那么帮他,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耸耸肩,摊开双手,白羽下了定论:“所以她排斥你的理由。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没有希望。”
“没有希望?”卫东鋆摸摸鼻子,“她好似提到过,说我和她不会有结果,是这个意思吗?”
“对啊!”白羽那扇子一敲手心,“就是这个意思!她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排斥你的理由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没有未来!”
“什么叫没有未来?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卫东鋆还是十分不解,浮霜是他的王妃,怎么就没有未来了呢?再怎么都是他的女人啊!将来说不定还能做皇后,母仪天下,怎么都比跟着姓顾的小子要好的多啊?
“对未来的定义其实就是理想的生活方式。”白羽托着下巴解释道。“如果以我们家乡的思维方式来看,浮霜的想法很简单。她觉得做你的王妃不是她理想的生活,更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那她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她现在不就是我的王妃吗?也没见她很不开心啊?”卫东鋆被他彻底搅合糊涂了。
这我哪里会知道?她是你老婆啊!白羽十分想吐槽。
“或许是她不想三妻四妾?”他撑着脖子想了半天,灵机一动。“男人么!都是喜欢三妻四妾的,比如我,我来了你们这儿。就准备大干一把,不弄个韦小宝式的七个老婆。也能弄个西门庆似地遍地留情!种马就是王道啊!王爷你恐怕也不能免俗,是不?你现在就有三房妾室了。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女人的,所以如果换成我家乡的女孩子,她们肯定不能接受,我恐怕是浮霜也在忌讳这个!”
卫东鋆目瞪口呆,死死的盯着白羽,瞧的他心里直发毛。
“你……准备做种马?”过了好久,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当然啊!”白羽同学恬不知耻的道,“我们家乡的男人,做梦都想做种马,难得我有幸来了这儿,怎么能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将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哦!NO!等我赚了大钱,我便盖一座庄园,然后一人一个院子,整十七八个老婆……所以我绝对不会考虑浮霜,即便她再漂亮、再聪明都不考虑,因为她一看就是难以接受三妻四妾的女人。”
这位兄弟刚刚还在说七个老婆,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变成十七八个老婆了……而且还曾惦记过他的霜霜?卫东鋆杀气四溢的盯着白羽,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白羽发现自己说的太溜,似乎有什么不对的东西跑出来了,忙改口道:“我只是这么个比方,只是比方而已。所以王爷你瞧,定然是你不停纳妾的行为引发了浮霜的不满,她嫁入王府就有三个妾等着她,然后好容易弄死了一个……哦,对不起,不管是不是她弄死的反正死了,结果又补上了一个,换哪个女人都是不乐意的对不?”
卫东鋆沉思了片刻,觉得这小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的。事实上他对于妾室原本就没兴趣,他要的只是浮霜,那个和他经历相同、思维相似,经常能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浮霜。
“我想,王爷你只要解决好纳妾的问题,浮霜总是会回心转意的,其实相对于顾寒之来说,我更看好王爷你。”白羽郑重其事的拍马屁道,“顾寒之太闷了,又不主动。要知道男女感情问题上就要主动出击,这天下需要争,女人也同样需要争!情场如战场,先出手的便占先机,被动的人总会后悔莫及,王爷你只要坚持死缠烂打、决不放弃的钉子精神,我相信浮霜会回心转意的。”
卫东鋆爱听这话,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死缠烂打下去,连最坚固的城池他都能打下来,如何攻克不了霜霜的心?
“好小子!还是你懂的多!”他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白羽身上。差点没把白羽拍下凳子,“就听你的。我原本也没准备有旁的女人。”
白羽闻言,面带怀疑的望着卫东鋆道:“王爷。你确定?不过,我真的很难想象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男人,在我们那儿,像你这样放着几房妻妾还是童子鸡的男人都会被人怀疑是能力有问题的。其实退一步海阔天空,男女问题上还有种论调便是强扭的瓜不甜……”
白羽絮絮叨叨的接着阐述自己的恋爱经,一个空酒罐子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砰的一声砸碎在墙角。
“你的功用到此为止了,给我滚出去。”卫东鋆冷冷的甩了一句。
白羽捂住受惊的小心肝,颤悠悠的站起身来。BOSS真是没有顾寒之可爱好搞,过河拆桥很熟练啊有木有?哼哼!回去再撺掇撺掇顾寒之,这两男一女得搅合的鸡飞狗跳才有意思!白羽同学仰头望天,握拳!
无良的白羽同学一溜烟的‘滚’出了梧山堂,卫东鋆则干掉了最后一坛酒,重新恢复自信满满的状态。
天下,他要!浮霜,他也要!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此刻正在给他添堵。
两仪居内。浮霜接过贾姨娘敬上的茶,抿了一口搁在了桌上。她拉着贾氏的手道:“姨娘这大半个月来可好?丫鬟夏荷可中意?若有什么不舒心的只管告诉我,丫鬟婆子们不听使唤也告诉我,我替你治她们!”
“都好。她们都很好。”贾姨娘忙道,“王妃看重,给我指派了那许多人。她们伺候的很细致,比我在家的丫鬟还要好呢。”
“那就好。”浮霜笑道,“王府自然不同别处。原来做姑娘时的丫鬟不能跟进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才特特的挑了几个心细合用的给你使唤,若是不顺意,要换也容易。”
“不用换!不用换!劳烦王妃费心了。”贾氏道,“只是……”
“只是什么?”浮霜连忙追问。
贾氏咬了咬嘴唇,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开口道:“只是我听下人们都在说,王爷因为我,逗留在两仪居内十多日没有上朝,我闹不明白呢,我这十多日里却并没见着王爷啊,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浮霜忙笑脸如花的道:“说道此事,还得贾姨娘你帮忙呢。”
“要我帮忙?”贾姨娘眨了眨小眯眼,“要我帮什么忙?王妃您尽管说。”
浮霜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略带尴尬的道:“你也知道,王爷的身子不好,在那方面有些……有些问题。”
贾姨娘闻言脸膛变得黑红黑红的,她好歹也是二十有三的人了,这男女之事出嫁前母亲也多多少少说过一些。
“这病隐晦,又难治,找多少大夫看过了,最后还是个老神仙般的游医给了一剂方子。”浮霜毫不打愣的继续编,“按这方子吃了几幅,倒是有些成效,可是得禁房事三年。原本三年也就三年了,为了将来以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姐妹们也理当支持,你说是不是?”
贾姨娘忙红着脸道:“自然是该如此,身子好坏是大事。总不能图一时欢愉,不顾以后啊。”
“可不是吗?所以王爷住梧山堂,我们都住在两仪居,而且王爷从未进过我们的房。原本这只是养病,可是耐不住外面人碎嘴乱说啊,如今润州人都说王爷无能,将来定然是无子嗣的,你也该知道,王爷若是无子嗣,这江淮不就乱了?所以稳妥为鉴,我和王爷商量了一番,决定借迎娶你进门的事做掩护,那夜王爷不是进了你的屋了吗?”
贾氏闻言,忙惶恐道:“王爷来是来了,只坐了一夜,绝对没有破戒,王妃不必担心……”说了一半她扭着腰带说不下去了。
浮霜一笑,接着道:“所以还得贾姨娘忙帮,对外就当他们传的都是真的,若是旁人知道王爷流连在你那儿,什么无能无后的名声不都没了么?我们做女人的,不说旁的,总也得给男人分忧,尤其是脸面上的事,可不能让他们没脸,你说是不是?”
贾氏点头如捣蒜:“王妃说的是,我定然保守秘密,绝不说出去!”
“这才是好姑娘呢!”浮霜扶着她的手道,“另外王爷也是着实喜欢你,我想来想去,我们几个姐妹加起来怕也没有你半分颜色,男人爱色也是常事。虽说现在没法圆房,但摆在面前的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好。王爷平时在梧山堂处理政务,十分辛劳,不如就由你代我们姐妹去端茶递水的伺候吧?”
贾氏闻言大喜,眼睛都亮了:“奴婢定然不负王妃重望!”
浮霜眼睛笑成了月牙,卫东鋆,你等着接招吧。
送走了贾氏,浮霜捂着肚子笑倒在了床上,这贾氏着实可爱,说什么都信,十分好骗,不知道有这么个可人儿在跟前伺候,卫东鋆会不会心情愉快些呢?
她正偷着乐,门帘一挑,芍药白着脸进了屋。
她僵直的走到床前,盯着浮霜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浮霜心中一紧,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芍药这等老成稳重的都惊吓成这幅模样了。她猛的坐起身,柔声道:“出了什么事?别怕,尽管说。”
芍药定了定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郡……郡主……豫州送辣酱菜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辣酱菜(三更)
PS:三更到!!!推荐朋友的文《召唤恶魔大人》萝莉召唤师和伪正太恶魔“低调”的魔法冒险,从一根猪脚开始了……
从豫州送来的辣酱菜,自然不是一般的酱菜,而是原本约定好传递消息的方式。
嫁来润州一年半,豫州都没有只字片语过来。漫长的几乎令浮霜忘记自己做内奸的使命了,此刻突然听闻豫州送来了一车酱菜,浮霜不免有些惊异。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了片刻,她冲着芍药道:“镇静点,别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事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了?”
“送进府的时候,是王总管接的。好像当时王爷身边的元吉也在场。丁香得到消息赶去前院后,便以我们自制郡主的膳食为借口,把那一车辣酱菜从大厨房运到两仪居来了,再没有旁人知道。”
“元吉在?”浮霜眼神一沉,重复道。
“是啊,但好像他们并没其怀疑,丁香去的时候,那车酱菜应该都没动过,其实也就是车酱菜,想来不会引起人怀疑的。”芍药说道。
浮霜想了想,又问道:“此刻拉来都搁置在何处了?”
芍药回禀道:“我让人都搬到鸠尾平时煲汤的茶水房去了。”
“我们过去看看。”浮霜说完起身便往外走,出了里屋,便瞧见另外三个丫鬟也一脸惊慌的侯在厅堂里。
浮霜不禁有些好笑,不过是头一回豫州来消息,看把这几个没出息的吓的!都这么没胆色。她以后还能指望谁?
“给我把脸上的表情都收起来!”她沉声说道,“不过是传来个消息。你们都被唬成这幅模样了?丢不丢人?”
蔷薇等人闻言忙都低下了头。
“不论怎么做,是成是败。都还有我在前面顶着,你们怕什么怕?”说罢浮霜一摆衣袖,率先出了屋。
却说此时的梧山堂内,元吉满脸捉急的冲着卫东鋆道:“王爷!这回您可不能再视若无睹了!豫州都送东西来了,一车酱菜!小的瞧这酱菜就不对,你说我们定王府是什么地方?还能少了王妃吃喝不成?巴巴的从豫州送酱菜来作甚?睿王爷是那么疼女儿的人吗?其中定然有诈!”
卫东鋆批着奏折,头也不抬的回道:“那你说说看,这其中有什么诈呢?”
“这个……”元吉突然红着脸卡壳了,他拧着腰踌躇了片刻。方道:“说来也奇怪,小的和王总管两人前前后后检查了个便,坛底没有暗号、封口的油皮纸我们也偷偷的替换下来查过了,没有密写的痕迹,还倒了一坛子辣酱出来,查看了坛子里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这不就结了吗?”卫东鋆道,“既然什么都没查出来,你上我这儿叽歪个啥?”
“可不能这么说啊!王爷!”元吉抹着汗急道。“这其中定然有猫腻,是我和王总管没本事,没查透彻。不如王爷您出面,拦截这批酱菜。不叫王妃知道,只要东西不传递到她手上,便可确保没有疏漏了。”
“放你的狗屁!”卫东鋆一抬头。吐沫芯子差点没喷在元吉脸上,“你是让我和霜霜翻脸吗?我凭什么拦截这车酱菜?”
“事关重大啊!王爷!儿女私情什么的都是小事。可不能让王妃与豫州互通有无!她毕竟是季景斋的女儿!”元吉还在不死心的劝说。
卫东鋆不耐烦的掏掏耳朵,冲着一旁站着如同木桩的元寿道:“阿寿啊。你这弟弟现在是越来越没脑子了啊?”
“王爷见谅,家弟年幼,打胎里就没长好,是迟钝了些。”元寿面不改色的道。
元吉闻言气的直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后院起火、火烧眉毛了王爷还在犹豫不定,简直就是被女色蒙住心!他哥竟然不帮着劝说,反倒说他迟钝?他胎里没长好?他和他不是一胎长出来的吗?!元吉急得满屋子跳脚。
却听卫东鋆道:“元吉啊,没事就去军营多跑两圈,连连身手。我看你这头脑是不中用的了,将来做个武将说不得还能有点出息。”
这话差点没把元吉噎厥过去。
其实卫东鋆本人此刻的心情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平静。豫州送来的这车酱菜的确可疑,从浮霜平时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季景斋那个冷心冷面的家伙对于子女也没有多少温情,浮霜自小又是他弃在外面的女儿,若不是联姻需要,怕是根本不会入他的眼里。
这样的父亲,便和他的母亲武氏又有什么区别呢?怎么可能连浮霜远嫁润州,饮食上偏好蜀中辣酱这等小事也会关注?所以特特的从豫州送酱菜来润州,定然有猫腻。
可是就像元吉所说,他们查不出这猫腻在哪里。
没有证据,他并不想摆出一副怀疑的姿态。他和霜霜的关系如今已经十分紧绷了,若是再因这事生了嫌隙……他宁可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说白了,重点不是豫州送没送来指示,而是浮霜自己会怎么做?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挥之不去,在面对润州的纷争上,浮霜会帮他;将来在对抗庆越两王的时候,浮霜想必也是会帮他的,那么对上季景斋,浮霜又会如何选择呢?
或许他不该阻止她,而是看看她会如何选择。
浮霜进了茶水间,一眼便瞧见拿排靠墙放着的三四十个酱菜坛子。巴掌大的口径,用土黄色的油皮纸封着口,鼓鼓的坛身上雕着云纹,倒是十分精致。
从外表看,这些酱菜坛子除了小巧精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里面也的的确确装的是辣酱菜,而且是豫州最好的酒楼的辣酱菜,吃一口能辣死人的那种。
浮霜快步上前,逐一摸过每一个坛子,最终她停下手,从中挑了一个酱菜坛出来。她将那坛子放在茶水房的边桌上,丁香忙寻了个空碗,浮霜拍开纸封,将里面的酱菜都倒入了碗中,一时间整个茶水房散发出一股鲜香的辣油味道。
倒出了酱菜,那头鸠尾已经打了盆水备好了,浮霜随手将坛子递给蔷薇,蔷薇里里外外洗刷了数遍,鸠尾换了几盆水之后,蔷薇将干净的坛子又递给了芍药。芍药接过坛子,用干布里里外外擦了遍,最终递还到浮霜手中。
浮霜颠了颠坛子,随即砰的一声,将坛沿磕在了长案边上。
坛子口裂开了条缝,或者应该说是条原本就存在的缝隙展露了出来,雕花的云纹都错了位。浮霜顺着缝一拧,便将整个坛口都拧了下来。她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用油布抱着的纸卷,打开了扫了一眼,随手递给了蔷薇:“烧了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蔷薇将纸卷扔进了炉灶里,鸠尾燃起了火,顺手在灶上炖上盅燕窝粥,芍药将裂口的坛子又敲了个粉碎,再看不出端倪,而丁香则将倒出辣酱菜搁在了纱橱里。
茶水房恢复的原装,几个丫鬟退了出去,鸠尾守着咕咕冒响的燕窝粥打起了盹,一切都仿佛没留痕迹。
浮霜回了屋子,站在窗前陷入了沉默。天色已经渐黑了,院子里的老槐树随风沙沙作响。天空中没有星星,倒是因为快近十五了,月亮显得有些圆润起来。
这样的夜晚注定要失眠了。
豫州来的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定王去世后,润州境况如何?
上辈子是什么时候收到季景斋的第一道指示的?浮霜已经记不清了。但这辈子她如果猜的没错,季景斋也是转世重生的话,她嫁到定王府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却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他关注。
她季浮霜被卫家的人打压猜疑也好,还是如现在这般总掌府内大权也好,这对季景斋的计划都没有什么影响,他唯一想知道的也就是卫齐峥死后,季氏是否与上辈子一样,开始隐隐闹分裂了。
虽然浮霜十分不愿意看到,但凑巧的是,这辈子的几件大事确实都没有发生变化,卫齐峥还是在去年年底亡故了,卫齐瑞还是不愿意交出兵权,毛贾二人也簇拥着卫东淳去了镇州,庆越两王依旧蠢蠢欲动……此时此刻,她最佳的选择就是如实告知,一来可以打消季景斋的顾虑,让他继续相信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也会照旧上演;二来也可以消除他对她的疑心,毕竟此刻母亲还在昌平。
可是突然浮霜改变了主意。
这是她与季景斋的第一回合交手,即便季景斋此刻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可她却不想如此轻易的含糊过去。
仔细的想一想,季景斋为何在此时突然想知道润州的境况?唯一的理由便是他已经准备停当,计划对北地怀王用兵了。他抽调走了宜州的驻军,可是心中怕是还有些放不下,生怕这辈子的事情发生了变化,所以要在用兵前发一道书信,问问润州的情形。
如果自己照常写,季景斋想必会更加放心润州,也会愈发毫不制肘的开始对付怀王。如今润州这边除了财政上由于税金有所缓解之外,并没有大的起色,若是给季景斋机会,让他统筹全局,以较小的损失灭了怀王,岂不是糟了吗?
所以,她为什么要让他放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决断(四更)
PS:四更到!!!打滚卖萌求表扬啊啊啊啊啊啊!!!推荐朋友的文《朱门毓秀》腹黑萝莉在成长,卑鄙小人勿挡道。
她应该做的是让他放心不下!
她要让季景斋知道,重生两辈子,大事或许没变化,但小事却是所改变的。所谓世事无常,小处的改变说不得便会牵一发动全身,不可疏忽大意!
她要让他知道,她季浮霜并不是依照上辈子走出的一步可有可无的棋,而是一步必不可少的棋,一步值得信赖的棋!
欲胜之,必先取信之。
下定了决心,浮霜快步走到案前,道:“备纸!磨墨!”
芍药丁香一番忙活,一张细长的宣纸被铺就在案上,润好的笔吸饱了墨搁在了砚台边。
浮霜唰唰唰的写下数行字:润州已有分裂迹象,广陵、盛天府均拒交兵权,二公子东淳退守镇州。此外卫东鋆与荷兰海商接洽,获取一批数量颇多的火枪。
写完了这句话,她搁下笔,静候墨干。
她书写的消息每一句都是真的,不但说了润州闹分裂的事,还提到了火枪,言下之意却很令人寻味。
季景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总是喜欢将事情考虑周全了再下手。她这步棋便是攻心战,她既要博得他的信任,还要令他的犹豫不决,最好能影响到对北地的作战。
季景斋一定不会忘记上辈子自己精心打造的鸟统军,被卫东鋆的火枪军完爆的事。这恐怕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此时此刻他若是知道卫东鋆已经组建了火枪部队,他还敢将卫氏视为无物。放手大胆的对付怀王陈氏吗?
虽然此刻卫东鋆的名声还不显,但两世为人的季景斋可是将他视为劲敌的。季景斋应该知道卫东鋆是个不按牌理出牌,喜欢出奇招、出怪招的家伙。他手中此刻有火枪部队,会不会在季氏和陈氏交手的当口,冒险偷袭边境呢?又或者长驱直入,趁他后方空虚直包老巢也未可知!要知道火枪队的出现,完全可以以极少的人数占据优势。
季景斋得了这消息,怕是会整夜睡不着觉了吧?浮霜不无恶意的揣测,随后心中乐开了花。
至于卫东鋆的秘密武器火枪队?对不起,在两世为人的季景斋面前,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反倒可以成为她取信季景斋的筹码。
一旁的蔷薇洗了笔,转头瞥了一眼,想了想忍不住低声道:“郡主,您……这是准备……如实告知?”
浮霜心中一动,抬起头扫了眼屋里的三个丫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了,她几乎忘记件事了,这几个丫鬟里应该还有季景斋的人呢。
“不错。难道我不应该如实告知吗?还是你有旁的意见?”浮霜微笑着望着蔷薇。
蔷薇是她目前最为信赖的丫鬟,她全家都已经赎了身,迁到润州来了,对蜀中基本没有顾念。所以蔷薇此刻的想法很容易理解,她心底应该是不希望她的主子出卖江淮的。
可旁的三个人呢?她们又是怎么想的?
蔷薇被浮霜的质问囧的说不出话来,她支支吾吾的含糊了两句。便低下了头。浮霜逐一扫视其余的三个丫鬟,却见芍药面无表情。腰杆却挺得笔直,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丁香乖顺的站着。脸上带了几分疑惑;而鸠尾则瞪圆了小鹿般的眼睛,望向浮霜,显得十分害怕。
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底细,也没人知道她心中所想,从表面上看,她前期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力挺卫东鋆,而现在透露给蜀中的消息,却毫无疑问是在出卖他。
真是自相矛盾!
芍药紧张、丁香疑惑、鸠尾害怕,倒是十分正常的情绪,却也看不出什么。浮霜卷起纸卷,又从陪嫁的箱子里翻出根金钗,猛的掰断了,将纸卷塞入了钗柄中的空洞里。
她再度目视三人,随后把钗递给了芍药:“三天后,让聂氏将这钗送到奇珍坊去,请他们镶一下。你自己别出面,也别说是我的东西。”
奇珍坊是季景斋在润州的暗线之一,主要做首饰镶嵌生意,在润州也是有名号的。浮霜的陪嫁首饰中不少都是有这种可以藏信的孔洞的,而女人修个钗环、镶个珠佩则是再常见没有的事了,完全可以毫不引人注意的将消息送出去。
可是浮霜还是不放心,所以才没有直接派芍药去。她不得不小心谨慎,虽说这是她与季景斋之间的较量,可是这钗中的字条若是落在旁人手中,便是她私通蜀中的铁证,她根本无从辩解。
辣酱菜送来的时候,怕是已经引起了元吉的主意,那小子是卫东鋆身边最灵通的耳目,他这几日定会派人紧紧盯着两仪居上下人等。
而负责采买的聂氏则不同,她进出王府十分方便,为人又贪财好利,由管账的芍药指派她跑腿,她怕是比谁跑的都殷勤。最主要的是,聂氏是王府的老人,本质上不算是她的心腹,想必不会引人怀疑。
安排妥当之后,浮霜也乏了,她冲着几个还在纠结的丫鬟道:“洗漱更衣,我要安歇了。”
三日后,聂氏姨娘去账房寻芍药报账的时候,只见芍药有些心不在焉。她对完账目,陪着笑脸道:“我瞧着姑娘今儿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难事?”
芍药哀声叹了口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儿王妃赏了我一根钗,我拿给鸠尾她们瞧时,不小心崴断了,心中十分可惜。”
“这又是什么大事了?”聂氏忙笑道,“我们润州倒是有家手艺极好的店家,叫奇珍坊,是专做首饰镶嵌的。我给你送去瞧瞧,看看还有没有的修便是了。”
芍药闻言大喜,忙道:“断了的钗也能修?”
“自然是能的!许修的比原先还好些呢!姑娘放心!”聂氏拍胸口保证。
于是芍药便掏出了个锦帕包着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递给聂氏瞧:“就是这只钗,我最喜欢的。”
聂氏一看,里面是杆断了的金钗,已经用铜线缠上了接口处了,钗头是只栩栩如生的凤鸟,雕工确是不错的,但也算不得十分精贵。她见芍药很是重视,忙关上盒子,又用帕子包好揣入了怀里:“姑娘放心,说不得几日便能重新镶上了。”
她搁下旁的事不理,颠颠的将钗送去了奇珍坊。奇珍坊的伙计接过钗,一摸钗上的铭文,立刻变了脸。
“夫人这钗是打哪儿来的?”伙计问道。
聂氏有些不乐意了,她是来镶钗的,又不是当货的,还需要问来处吗?
“我自个的!怎么了?”她板着脸道。
“哦!没有!没有!不过是一问。”那伙计忙接下差事,开了凭据给聂氏,约好了十日后拿钗。
送走了聂氏,伙计忙捧着盒子进了里屋,冲掌柜的道:“王府送消息出来了!掌柜的,我们得即刻出城西行!”
却说这厢,元吉派人盯着两仪居,盯了有十多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十多日别说互通有无的,王妃浮霜连王府都没出,四个丫鬟也毫无异动,唯有鸠尾上街采买了几样海鲜,他的人一路跟随,连买的单子说的话都探得了,却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说前儿真是他想多了?豫州来的辣酱菜只不过是种酱菜?
他满头雾水的将此事的调查结果回禀了卫东鋆,卫东鋆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你也跟了有十五天了吧?”
“可不是吗!”元吉忙诉苦道,“小的派人盯住了两仪居里里外外的人,尤其是王妃和她陪嫁来的四个丫鬟,我查过她们这十多天接触的所有人,递送的每一件东西,却没有任何扎眼的,就和平时一样。”
“你个呆子!”卫东鋆笑骂道,“何必要盯着十五日?五日内没查出动静,你就可以收工了。她们即便是有消息传递,五日还不传递出去了?又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元吉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这么说王妃早就将密信送去蜀中了?”
“怕是已经快到季景斋的案头了。”卫东鋆状似无意的道。
元吉唬了一跳,忙上前把住卫东鋆的胳膊,叫道:“这可怎么好?王爷!这……这可怎么好?”
卫东鋆抬手敲了他脑袋一记:“你紧张什么,送就送了,至于唬成这样吗?至少目前而言季景斋还不是我们的首要敌人,你担心什么?”
元吉却咬牙切齿的道:“下回!下回我一定要寻出她们传递消息的方式!我一定要截住密信!”
卫东鋆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道,凭浮霜的手腕,又怎么会被你小子逮住?你想和她斗?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随即他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来。
元吉望着卫东鋆逐渐翘起的嘴角,摸着脑袋忍不住嘀咕:“这可是我们失利啊!王爷!我怎么瞧着你倒是挺开心呢?”
卫东鋆嘴角越裂越大,有意思!霜霜你既然要玩,那我们就好好玩,下回我亲自和你过过招。
然而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只听门口一声状似粗犷、内带柔弱的声音道:“王爷,奴家给您煲了盅山君鸭汤,您赶紧的趁热尝尝。”
卫东鋆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哎呀我的老天哎!她怎么又来了?
元吉幸灾乐祸的道:“王爷,您就一个人好生享受贾姨娘的汤吧,小的这便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疑虑重生(一更)
PS:感谢茶与汤、紫花之舞和fellowgirl的粉红!!感谢*暗夜之瞳*尹卿卿和扑蝶猫儿的打赏,今日继续四更,卖萌求表扬啊啊!!!!另外推荐朋友的文《朱门恶女》简介:一朝穿成穿二代,身为高门嫡女却带着幼弟流落农家。辗转数年回朱门,所遇之人却是左白花右渣滓,美人皮下尽毒汁。她为护胞弟,一身戾气,恶名远扬。众人将她当蟑螂,左一脚右一脚,偏生踩不死。她冷笑,“蜚蠊这种虫,即使没有了头却依然能够活九天,想斗死我,烦请回炉重炼!”且看朱门恶女,笑傲宅门。
西蜀、豫州城。
季景斋望着案头那千里迢迢送来的纸卷,不禁有些发愣。
润州已有分裂迹象,广陵、盛天府均拒交兵权,二公子东淳退守镇州。此外卫东鋆与荷兰海商接洽,获取一批数量颇多的火枪。
这便是季浮霜头一回送来的消息。
原本他送酱菜去润州时,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一来浮霜出嫁时态度较为反常,令他对她的诚信度大打折扣;二来他只是想印证一下,这一世局势到底有无变化?是否和前一世的发展轨迹一样而已。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浮霜竟然还提到了火枪!
前一世她在润州五年,可却从来都未透露过火枪!也正因为如此,他季景斋才吃了卫东鋆那小子个大亏。
这一世,他倒是早早便开始防备起卫东鋆的火枪军了。前膛式火枪即便是不用火绳,装弹过程还是较为缓慢的。而且准头很差,基本八十码内能击中目标。超过了一百两百码便和打天上的星星一般虚无缥缈,而两百码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冲锋的过程。
因此他花费巨资大肆购买马匹,着手训练一支特殊的骑兵队。这骑兵队伍分两个梯队,第一梯队是以囚犯和战俘为主组成的炮灰,他们的作用是在对方的火枪队第一轮发射时吸引火力。
只要第一梯队耗费了三轮发的第一场齐射,即便是轮流装弹也会有个混乱的间隙,随后第二梯队的骑兵主力便可以利用这时机,进行压倒式的冲锋。
蜀中不产好马,为了构建对抗火枪兵的骑兵队伍,季景斋甚至取消了自己的鸟统军。既然终究会败在卫东鋆的燧发枪队手下,又何必花大钱购置这些玩意呢?还不如多买些马。
此时此刻,他想到季浮霜送来的密信中,提到的火枪队,不禁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甚至想现下就让自己的马队和卫东鋆来番较量,看看他那些拿着锤子装弹的士卒们,能不能在骑兵冲锋前仍旧保持队形!
他忍不住又拿起那张发皱的纸,抹抹平整。重新将上面的字句又读了一遍。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或许他不该抽调走宜州附近盛城的驻军,前一世在他放手对付北地怀王时,江淮的卫东鋆忙于内部争斗,无暇西顾。某种方面也是因为当时盛城仍旧驻扎重兵,没有空子可钻。这一世虽然卫氏还是分奔离析了,可若是他空下了盛城。难说卫东鋆会不会突然动心思。
更何况他此刻已经有了火枪队,初生牛犊不怕虎。万一卫东鋆真个出怪招,赌上这把了呢?
季景斋仰起头。长长的吸了口气,他捻须沉吟片刻,突然心中一动。
他需要的是不变!世事若是依照前世而行,没有变化,他便能占据先机,因此他不应该留出盛城这个空缺来!他留下盛城摆空门阵,虽然能集中兵力,对付北地怀王,却等同于给了卫东鋆另一个选择,而所有的变化都是来自于选择的,万一卫东鋆真选了带兵攻占盛城,说不定会引发后续一连串的战局变迁,如此一来他的先知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更何况盛城是西蜀边界重镇,位于入蜀群山的山腰口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被卫东鋆夺去了,他再想攻下来可是要损兵折将的。
应该保持原样,北地怀王如今已经是瓮中之鳖,他应该更重视将来与卫东鋆的一战才是。
季景斋终于在收到润州来报的第三日,下令调回了盛城的驻军,并将秘密培训的骑兵队也迁往了盛城。
下了这道命令之后,他甚至有些希望卫东鋆在他与怀王开战时带兵偷袭了,真想早些灭了那小子的火枪队,看他还有什么资本狂妄!
于是很快,远在润州的卫东鋆便收到宜州于老总兵的来报,说是盛城驻军又回来了。
卫东鋆拿着急报,足足发呆发了有半个时辰,方才回过神来。季景斋此举颇为耐人寻味,联系上之前浮霜送出去的密信,卫东鋆突然萌生了个疑问,他迫切的想寻浮霜当面问个明白。
折起信笺,将其揣入袖中,卫东鋆直奔两仪居。
浮霜刚睡了午觉起身,脸上还带着红晕。卫东鋆一进屋,就直勾勾的盯着她,微微的出了神。
蔷薇芍药等人见状,笑着退了出去。
浮霜被他瞧的有些羞涩,便侧过脸,拿起茶壶开始泡茶,嘴里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却是什么事来寻我?”
卫东鋆回过神来,轻咳了声,脸上到没有一点窘迫。他大刺刺的落座,拿起浮霜刚倒的茶饮尽,便将袖中的急报摔在桌上。
浮霜微微一怔,却假作没瞧见似得,用茶盘将急报往旁边一抹,道:“给我瞧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自有主张,不愿让我知道的吗?”
卫东鋆呆了呆,便明白了浮霜还在较真吴将军的事。原本两人计划好的与吴将军的会面,面谈之后,他却因为净安寺那一幕。心中存了芥蒂,没有再和浮霜照面。这一个多月拖下来。他还是头一回来两仪居。
想起净安寺,她哭泣着被顾寒之拥入怀中的画面。又想起后来的传递消息,卫东鋆心脏似乎也有层膈应,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之间沉寂了片刻,还是卫东鋆先开口道:“宜州于总兵派人送来的急报,说是对面盛城的驻防军又回来了,他很遗憾前期顾虑太多,没有抓住机会攻占下盛城。”
浮霜闻言,心中一喜,知道定是送去豫州的信发挥作用了。寂景斋恐怕是心中存疑,生怕江淮有变,方才又调回了驻军。
想到此处,她脸上神情未变,只轻轻的恩了一声,可眼中闪过的那道得意,却仍旧未逃过卫东鋆的眼睛。
浮霜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卫东鋆心里一沉!她听到这消息,没有茫然、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而是得意!她在得意什么?季景斋调回驻军莫非和她有关?
“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卫东鋆忍不住道。眼神紧紧的锁住了浮霜。
浮霜斟酌片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卫东鋆此刻拿了宜州急报来问她,无非是摆明了试探她。她很清楚他想听什么,他想听到她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都说明白。都告诉他,毫不藏私。
然而事情的真实原委,她却是不能说与他知道的。空口白牙的说:我是在帮着你斗季景斋。这类的话就像是哄人玩的戏语。根本没有说服力,更别提她送到豫州的消息只真不假。若不是恰好投了季景斋的心思,便是板上钉钉的出卖。
上辈子我负了你。所以这辈子我还给你,我和季景斋都是重生转世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说了也是没人信的。
所以她与卫东鋆之间,原本就无法做到真正的坦诚。
浮霜不觉苦笑,兜兜转转了一辈子,她其实还得瞒着他,欺骗他,得不到他的信任……
卫东鋆望着浮霜,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有股炙热的气浪在胸腔中翻腾,让他揪心、让他哽窒、又让他心疼。
他看不懂浮霜的苦涩,也看不懂她的为难。若说她虚情假意吧,却又不像,他认识的浮霜,若真要虚情假意,又怎会摆在脸上?让他瞧出来?又怎会借着顾寒之,一个劲的躲避?可是若说她真心实意……她又为何总是欲言又止?
他卫东鋆有生以来,从未如此迫切的想去相信!在那么多的欺骗、背叛和虚伪造作之后,他只是想单纯的去相信她而已,即便她是季景斋的女儿,即便她挣扎着要离开他,即便她和他有不同的立场。
他从一开始的防备,到后来的松懈;从一开始的轻视,到现在的事事告知……他每一件事都让她参与,并悉心听取她的意见,他只是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就仿佛她和自己能够携手共进,走向胜利。
可这感觉此刻却突然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她的世界并没有向他敞开过,从来没有……
卫东鋆心中突然萌生一股子的怒气,他的信任在她眼里,竟然是如此廉价的东西?
长久的寂静突然被打破,浮霜搁下茶壶,调转脸望向窗外。
“大战在即,怕卧榻有失。许是寂景斋生怕老王爷过世后,继承王位的你年轻冒进,会在他与北地怀王开战之际,偷袭西蜀吧?”浮霜沉声说道,“若我是你,我会增调宜州的兵力,给他施加压力。但又不会真正的动手,若稍有妄动,南边的人怕是也会乘火打劫的,所以此时还不是我们开战的契机。”
“好主意,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卫东鋆这句称赞,却显得有些冰冷干涩,“就只有这些吗?”
浮霜微微窒了下,随即叹了口气道:“只有这些,你知道的,我并不太擅长军政。”
卫东鋆站起身来,望着浮霜的背影,脸上神情变幻,最终他调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浮霜没有回头,心中却如同扎入了根隐刺。她明白,今日她胜了季景斋一局,却在卫东鋆处满盘皆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战事(二更)
PS:推荐朋友的文《穿越之温僖贵妃》书号2888325一朝穿越大清朝,老公是渣龙康师傅。斗嫔妃、斗同穿女、斗重生女,还要斗康熙他祖母!
恒顺十三年五月,在季清韶的鼓吹下,上京的皇帝陛下发诏西蜀,以北地怀王罢贡,意有不臣之意为借口,邀蜀兵北上‘弹压’。恒顺十三年六月,睿王发兵樊城。
“三十万大军发兵樊城,季老狐狸这回可真肯下本钱!”卫东鋆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手又捻起一子,冲着对面的于老总兵道,“西蜀七军,此刻全都倾巢而出了。樊城距离怀王的重阵蝾州不过五千里,季老狐狸这回是准备直捣黄龙?”
“他想速战速决,看来季景斋还是未将陈氏放在眼里。”于老总兵搁下一白子,吃掉了卫东鋆一条长龙,“你小子棋力还是这么差,几年都没有长进。”
卫东鋆不甘心的又落一子:“什么叫差?我本来是能赢你的,可老爷子你赖皮,非得上城头来下棋,这日头晒得人发晕,我的水平受了影响才让你占了上风的。”
于老总兵落下一子,又吃掉了卫东鋆的一截,卫东鋆连声哎哟叫唤,心疼的不得了。
老总兵吃干抹净,笑眯眯的抬起头来:“什么叫差?这就叫差!你小子还不承认?”
卫东鋆搁下手中的棋,转头望向城对面。数百米开外,与宜州对峙的盛城,城头上旌旗飘扬。明晃晃的日头下,偶尔闪过冷兵器的反光。
“真是小心谨慎的防着我们啊?”卫东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片刻。“那旗上好大一个允字,莫非驻守的是季清允的部队?”
“正是那小子。”老总兵撵须笑道。“怎么?你有心过去会会他?他可是蜀中名将。”
“到是有兴趣,可惜没必要,我暂时没有与他们开战的计划。”卫东鋆耸耸肩道,“我只是奇怪,季老狐狸既然想速战速决,搞定怀王陈氏,连三十万大军都抽调了,为何又将他最得力的大儿子季清允弄来守盛城?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谁知道呢?”于老总兵言之有物的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说不得你媳妇会清楚其中缘故。”
提到浮霜。卫东鋆心中一沉,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自打那日他从两仪居离开,便再没有见过浮霜。得知季景斋发兵北上之后,他便来了宜州,想看看蜀军的具体动向,瞧瞧有没有机会抽调点宜州的兵力。
其实说白了,季景斋重兵把守盛城,却守而不发,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的。不论季清允是因为什么缘故触怒了季景斋。他如今这视同放逐般的驻边,便意味着他不会轻举妄动,寻衅起兵……毕竟季老狐狸也不会希望两头作战,所以对卫东鋆来说。重兵把守的盛城,其实要比空城计的盛城,更令他放心。
浮霜究竟是传递了什么消息。才使得季老狐狸做出如此决断的呢?
卫东鋆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个疑问。
他知道,也许浮霜送出的密信。其实是在帮他;也许她平时总是挂在口中的‘季景斋不是我的父亲’这话不是伪装,而是真实的想法;可他就是无法忘记那天。浮霜调转脸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的模样。
她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为什么就不能信任他呢?
于老总兵夹着棋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笑着道:“回神了!别拖时间,拖时间你这盘也是没得翻盘的!”
卫东鋆回过神来,陪着笑落下一子,随即又眼睁睁的看着于老总兵将他布下的局全都吃定。
与此同时,润州定王府内,浮霜也接到了润州暗线传来的消息。
她看完了纸条,便撕了个粉碎,让芍药拿去烧了。随即拿了本书歪在榻上,却迟迟未曾翻页,思绪早就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上京的皇帝诏书?季清韶到是动作挺快啊?才几个月就能左右皇帝了?能哄着皇帝下诏书,能抵御的了朝堂上那些个老臣子,也算是了不起,对于这个便宜姐姐,浮霜却从未轻视过。
季景斋此举如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借着皇帝诏书北上,名正言顺的主动出击怀王陈氏,可比上辈子占据了更多的主控权。怕是怀王陈氏未曾想到会被突袭吧?仓促作战,陈氏不知道能否抵御的了?
怀王陈氏占据北面三郡,领地尚不足江淮和西蜀的二分之一,又没什么物产丰盛的州县,唯一占据优势的便是北地的骑兵。
上辈子也是季景斋先发兵北上的,但那时季景斋明显没有把兵力不足二十五万的怀王陈氏放在眼里,因此初战失利,以至于后来退守蜀中,又连着放弃了昌平等地,引得怀王大军深陷蜀中山林,最后用蚕食的方式,才一点点剿灭了陈氏的力量。
一场大战打下来,蜀中数城被屠了又屠,确是伤了元气的。
这辈子季景斋干脆大军挥师北上,看来是准备一举绞杀陈氏了。他必定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战火烧到西蜀的领地上。
但愿陈氏能多支持一段时间啊。
浮霜将书扣在了脸上,挡住窗外的阳光,闭上眼开始思索。她两个月前让白羽派往北地的那批粮草,不知道能让陈氏多拖上季景斋多久?
北地物产贫乏,骑兵作战进程又快,粮草大多时候都是短缺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浮霜想插手其中,却又能力有限。江淮不能明着发兵援助,武器方面自己还未备齐。也只能在粮食方面提供点绵薄之力了。
但愿陈氏不要太令人失望才好。
江淮需要时间,由于广陵留守卫齐瑞和盛天府的吴将军拒绝上缴兵符,卫东鋆手头的可用兵力严重匮乏。他即便是抽调了宜州的驻防兵。也不可能抽调太多,因此虽说麾下有二十五万大军。其实能聚集调用的部队只有不到十万。
兵力不足,以至于润州等地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征兵。
兵部刘尚书主持的征兵活动。开展了月余了。润州城外,铁骑营附近又建起了数个大营,新兵一边规整入队,一边迫不及待的展开了操练。
卫东鋆不在润州,没了他花样百出的练兵模式,却换上了白羽提供的训练计划,大太阳底下练列队;绕着城池拉练,走方阵讲纪律之类的,如今军营里随便问问。若说最恨的绝对没有旁人,只有那摇着扇子光出点子,看别人笑话,自己从不练的白羽白少爷。
可即便是如此蓬勃向上的气氛下,要从有到无培养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最快也得一两年,要形成精锐之师,没有三五年以上根本没可能。不求这支数万人的新军对庆越两万作战中能充当主力,但将来面对蜀军的时候。还是希望能用得上的,所以时间就是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而另一个问题随着新军的建立凸显出来,便是江淮的劳动力紧缺。
大涝后两年,刚刚缓过劲来的江淮一地。年轻的壮劳力都被抽调参军了,如今在田间劳作的大多都是妇女,而供养军队和开战又免不了粮草先行。三五年之内,即便是风调雨顺。江淮地区也势必出现严重的劳动力紧缺的状况。若是运营不好,随后便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譬如粮食短缺、军心不稳等等。
虽然只是简单的人口问题,可人口却是最难在短时间内解决的。
如今借着外洋生意的关系,润州等地越来越富裕,不少外地人拖家带口的来润州跑商,长期下去还是很有益的,可是这点人口迁移根本解决不了关键,而鼓励生育也不足以在三五年间便迅速提升劳动力。
江淮一地缺人啊!免赋税?轻徭役?该如何才能引得民众迁徙江淮呢?或许季景斋与怀王这场大战,有文章可做?
想到这里,浮霜心头一喜。她起身喊道:“蔷薇,去给我把白少爷喊来。”
一个时辰之后,白羽便坐在两仪居的院子里喝茶了。浮霜亲自给他泡上了盅碧螺春,白羽诚惶诚恐的接了,问道:“王妃可是又有什么难办的差事要差遣我了?”
浮霜一笑:“你这滑头,倒是精明,不错此事十分重要,却也有难度,而且非你不可。”
白羽撇撇嘴,喝了口茶,苦着脸道:“我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啊!想安安稳稳的歇一歇都没有机会。”
浮霜也不理他,直接了当的说:“近期润州征召新兵,目前已经招了有两万人了,后续恐怕还得大批征兵。虽然我们润州当兵的待遇好,饷银丰厚,民众是自愿的,并非强逼,但田间地头少了劳力确是事实。所以我准备收纳一部分流民入江淮。”
“收纳流民?”白羽一挑眉,“这些不都是朝廷该做的吗?王妃你操这份心做什么?”
浮霜点头道:“朝廷自然会做,我想宋卿书他们也会想到此处的。但他们通常的做法都是等流民走到江淮地界口了,再开门放他们进来。如此一来,收效甚微不说,一路上又会死多少人?此刻西北大战,流民避祸迁徙,若是我们能主动出击,先行带米粮去接人,我想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跟着来江淮的,也能救活不少性命。”
白羽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王妃,你说笑呢吧?这是让我带队去接流民?我……我……那儿可正在打仗呢!”
浮霜笑眯眯的冲着他道:“怕什么?你是商人,天朝的规矩,即便是几年前西蜀和江淮开战,都不会轻易冲商队动手。再说你是去接流民的,又不是上战场,避开战区也就是了。我之所以找你不找旁人,就是因为你的身份,商人行事比旁人都方便。”
“可……可我带着米粮啊,被人打劫怎么办?”白羽还是小心肝惴惴。
“我自会抽调人手给你押队的,而且顾寒之也去,保证你的性命安全。”浮霜丝毫不给他退却的机会,“事不宜迟,你明日就带队出发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离心(三更)
镇州西南,卫东醇站在扩建中的留守府外,正在监察工程。
带着母亲来了镇州后,镇州总兵张士忠率先提出腾出总兵府,让润州来的老王妃、二少爷一行入住。可毛尚书却建议他们婉拒了张总兵,既然有意拉拢张总兵,总不能一来便鸠占鹊巢,人家表明上是殷切,若真搬进来住下,心底还不定多恨呢!
于是最终的结果便是他们盘下了镇州一富户的宅院,又买了周边几家院落,准备扩建。
母亲是个骄傲的人,她明确表示不愿意被人看作是从润州灰溜溜的被赶走的,而是自愿选择跟随更孝顺的二儿子过日子,所以这新的留守府即便一时赶不上润州定王府气势恢宏,起码也不能相差太多。
因此,在毛尚书忙于构筑新的二公子党,老王妃忙于结交张总兵夫人的时候,卫东醇剩下的能做的事,也只有监察留守府改建进度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母亲眼里的价值:必不可少,却又无足轻重。
“二公子,您看这堵院墙是推了的好?还是开个月洞门?”
“二公子,您瞧祠堂安排在西苑好,还是安排在东苑好?”
“二公子……”
卫东醇回过神来,认认真真的听取了每个管事的提议,并作出了决断。无论如何,他都是母亲的好儿子,他向来都是最孝顺的,他没有选择……
毛尚书贾太尉的计划,其实用不着他吧?真不明白,他们费尽心思。推举他出来对抗大哥又有什么意思?文韬武略,他哪项能比得上大哥呢?
而此时的毛尚书和贾太尉。其实并没有卫东醇想象的那么齐心协力,润州城太尉府里。两人对桌而坐,面对着一桌的酒菜,屋里鸦雀无声。
左右作陪的原参知政事于庆隆、礼部尚书王荣发等人都十分尴尬。
“贾太尉,你方才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去广陵,替我们游说卫齐瑞?”毛尚书啪的一声扣下筷子,冷声问道。
贾太尉起身,拎起酒壶,以主人的身份挨个给每个客人斟上了酒。行到毛尚书面前时,他才婉转的说道:“毛兄,你应该明白,不是小弟我不愿意去,而是我去不得。再说二老爷卫齐瑞有什么理由给我面子呢?他怕是连坐下来和我谈的机会都不会给的。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反心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愿意匡助二少爷东醇?
“怎么不可能?”毛尚书一拍桌子,抬手推翻了他斟的酒,“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二老爷应该明白,无嫡无以为出,无孝无以为本!东醇少爷是嫡出,又是孝子。正是天命所归,未来江淮自立,还得选明君贤王为是。东醇少爷才是当仁不让的定王!”
“可二少爷没上过战场!他没带过兵!”贾太尉反驳道。
毛尚书一声冷笑:“你等武人就是见识短浅,没上过战场怎么了?没带过兵怎么了?文臣治国!武人乱世!就是因为各地藩王重武功而轻文治。方才有当前的兵伐祸乱!我们江淮的未来再不能任由这么乱下去了,得有个理通今古、雄才大略的文君来统帅才是!”
贾太尉闻言冷了一半的心。他左顾右盼,见旁边众人脸上虽挂着尴尬,却又有几分信服的模样,心中不禁如同死灰。
这便是毛尚书的真实意图吧?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什么二少爷东醇会是明君,二少爷东醇是天命所归,他实际上是在说他自己!天朝纷争已久,文臣一直被武将压制,各地战伐不断,科举都被废除多年,有兵权才是根本,所以这班文臣无法忍受位列其后的地位了,他们是想跳出来争权!
二少爷卫东醇也好,世子爷卫东鋆也好,其实说白了就是文官想要凌驾于武官之上,他们不愿再被兵权压制!
他当初是猪油懵了心才上了这条贼船的啊!难怪经营多年来,二少爷身边的阵营中,就他一个武将!
贾太尉一阵阵的后悔,脸上不禁带出了几分。
毛尚书见状越发不屑:“我道是为何贾太尉不愿去呢,原来贾太尉根本就是准备倒戈了啊?区区一个姨娘,一个小老婆的位置,就让贾太尉处处制肘,贾太尉你可想过,你那便宜女婿可曾将你视为正儿八经的老丈人?”
“你不要血口喷人!”贾太尉气的脸都红了,“我闺女是我闺女,没碍着你们谁,你莫要拿她说事!”
“啧啧!卫东鋆还真是下了步好棋!”毛尚书怒火攻心道,“难怪贾太尉守着润州舍不得离开,我在镇州高位以候,你却迟迟不到?我告诉你贾太尉!别以为你那八千京护卫了不得,我们离了你就寸步难行了?如今镇州张总兵与我等同声共气,迟早也是支持二少爷东醇的,届时这等从龙之功落了别家,你可别后悔莫及!”
贾太尉气的手直哆嗦,他猛的一摔酒壶,就要上前楸毛尚书的衣襟。旁边坐着的于庆隆忙站起身来,眼明手快的拦住,嘴里劝道:“都是同舟共济的兄弟,如何说这等伤感情的话呢?不过贾太尉也是的,劝说不动二老爷卫齐瑞也就罢了,怎的连去尝试都不肯?这也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是啊,是啊,怎么也该去试试看,有的时候不点名了,对方是不会转过弯来的,贾太尉也该和二老爷好好谈谈,这江淮的未来可不能再四处征伐下去了,要休养生息,要注重民生啊!”王尚书也一个劲的附和道。
贾太尉最终还是被众人拦着坐了下来,他一个劲的蒙头灌酒,一杯又一杯,末了,他喃喃自语道:“我……我是不会去广陵的,你……你们谁爱去谁去……这就是自讨没趣的事!”
润州太尉府的酒宴不欢而散,毛尚书连夜赶回了镇州。他直接去了总兵别院,求见老王妃武氏。
“你是说贾太尉有反水之意?”武氏略带焦躁的问道。
毛尚书面带沉痛的说道:“确实有此迹象,之前我让他借口练兵,将京护卫调来镇州,他就不肯,说什么京护卫中,勋贵世家子弟颇多,并不是他的一言堂,他难以全权掌控,若离开了润州来镇州,必定引起卫东鋆的主意,会打草惊蛇什么的。我气不过,都和他挑明了说了,哪里还有什么打草惊蛇?我等替二少爷东醇讨要封地,这就已经挑明了,卫东鋆对我们的心思根本就是心知肚明的!
可贾太尉还是不肯松口,这回我让他去联系广陵的二老爷,他也百般推诿,说什么去了也是白去,二老爷不会支持东醇少爷的云云。殊不知事在人为,他连去都不肯去,怕是早有异心了!我们还得多做防备才是。”
武氏沉下脸来,她麾下支持卫东醇的人手虽多,但也就贾太尉一个正儿八经的武将,其他人都是毛尚书这类靠笔杆子和嘴皮子的文臣,真要策反卫东鋆,光有文人是不够看的。如今连贾太尉都不稳了?她还能有什么胜算呢?
她思索片刻,冲毛尚书问道:“你又当面跟他翻脸了?”
毛尚书气不过,抿着嘴角点了点头:“我给了他些压力,让他明白我们并不是只有他一个选择,我们还有张总兵……”
“糊涂东西!”武氏气的骂道,“你这哪里是给他压力?你是把他往卫东鋆那里推呢!张总兵又如何?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我算是瞧明白了,张总兵不过是脸面上的功夫!哪里是诚心实意的?即便他真肯归入我们麾下,听我们的号令,我们也得好生斟酌,又如何能轻易信了他?你别忘了,是卫东鋆亲指镇州给东醇的,这张总兵若真有二心,卫东鋆能让我们来镇州?这分明是在给我们下套呢!
所以张总兵那里不过是应个景,虚与委蛇,说不得将来我们大事有望了,他会投靠,可现在我们远没有值得他投靠的身家!他已经是总兵了,再往上又能如何?口头许诺都是画饼充饥,谁都不会信的。我们还得牢牢的抓住贾太尉,他才是跟着我们一路走来的老人,即便是现在心中浮动,你也得给我稳住他!
告诉王尚书他们,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贾氏嫁给卫东鋆的事,那是卫东鋆那混蛋小子使的离间计!你若真与贾太尉闹了二心,出了嫌隙,他才乐的看笑话呢!给我就事论事,我们要牢牢稳住贾太尉的心。”
毛尚书见武氏发火,忙低头应道:“王妃说的是!我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没反应过来,我这就再去润州,找贾太尉好生谈谈。”
“别急!”武氏却拦住了他,“你方才说,贾太尉认为二老爷不会支持东醇的理由,是因为东醇没上过战场?”
“正是,他是这么说的。”毛尚书连忙回答。
武氏沉思片刻,抬头道:“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广陵了。”(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的文《举案齐眉》病壳子嫡女重生,谋划的路上并非一人,携手与他举案齐眉
第一百九十一章 离德(四更)
PS:四更到!!!!小宇宙爆发啊!!我表示了,乃们的表示捏?????
卫齐瑞卫老爷最近有点烦,引起他烦恼的倒不是广陵满城风雨的谣言,那不靠谱的留言传不了多久,便会被他新的绯闻取而代之,根本不足为惧。他烦恼的是,等待了半年多了,镇州的卫东醇那里却迟迟没有动手的迹象。
与卫东鋆撕破脸之后,卫齐瑞已经没有退路了。若不扳倒卫东鋆,他广陵留守的乌纱帽怕都保不住了,更何况他想当的不仅仅是广陵留守。
他的计划是让卫东鋆和卫东淳先兄弟相争,随后自己做那得利的渔翁,可卫东醇迁徙镇州之后,却一直在囤续实力,似乎短期内没有与卫东鋆对峙的打算。
真是个蠢蛋!卫东鋆如今大权在握,朝堂上也随之换血,假以时日他便会羽翼丰满、再难撼动,镇州那等小地方,再集聚力量又怎么比得上润州?这差距只有越来越大,怎么可能缩短?
换做是他,他即刻便会攻打润州,省的夜长梦多。在卫东鋆集中兵权之前攻一攻还有希望,再拖根本就没戏了啊!只可惜他只能干着急,却不能先行妄动,否则便是以大欺小,背叛诺言。
这些烦心事搅合的他最近连睡女人的兴致都没了,他日日盼镇州传来‘好消息’却迟迟未到,最终却等来了人传信,说是老王妃武氏要私下里与他会面。
老王妃武氏找他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让他支持卫东淳?真是异想天开!卫东淳那扶不上墙的东西也配让他低头?
武氏抵达广陵的那天,广陵正下着蒙蒙细雨,丫鬟们撑起油纸伞将武氏从软轿中簇拥下来。便护着进了临江的酒楼。
酒楼没有被包下来,事实上武氏与卫齐瑞是准备私下会面。所以不打算弄的太过招摇。她上了二层包厢,屏退了众人。只点了茶水。
过了没多久卫齐瑞卫老爷便来了,他没带任何人随行,也直接上了二楼。
武氏将沸水冲入壶中洗茶,随后倒掉再次冲入水,卫齐瑞在对面落座,感叹道:“能喝上嫂子的茶,真是难得。”
武氏冲好了茶,推至他面前,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得的?”
“一家人?”卫齐瑞端起茶,吹了吹凑到嘴边:“嫂子认为我们是一家人?我还当嫂子心里除了自己,从没有旁人呢。”
武氏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僵硬:“二弟这话从何说起?向来这么多年,我似乎从未亏待过二弟啊。”
卫齐瑞冷笑一声,放下茶盏,道:“嫂子有话就直说吧,只要要求别太高,我多半还是能办到的。”
武氏愣了片刻。道:“你真的原意帮我?你知道我今儿为何而来吗?”
“想必是来游说我的,嫂子,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卫齐瑞道,“而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并不是为了你的大儿子,也不是为了你的小儿子,而是为了你自己。”
武氏瞳孔微微收缩了下。下巴稍稍内敛。她描画精致的眼线随之也有些凌厉起来。
“嫂子,你应该明白。在某些事情上,我其实比我那死去的大哥更敏锐。”卫齐瑞饮尽了茶。自己拎起茶壶又斟了一杯,“你盘算的事我再清楚没有了,名义上是因为东醇孝顺,其实还不是因为只有东醇才会听你的?你想有权利,想要从我们卫家人手中抢走权利,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我可不是东醇那好操纵的傻孩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把权力送给你呢?”
他的话音刚落,武氏突然大笑起来,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似乎方才卫齐瑞讲了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似得。
过了片刻,她终于止住笑容,身体越发坐直了几分:“好!很好!卫齐瑞,卫家老二!果然是个明白人!既然被你瞧出来了,我也不再兜圈子。不错,我想要权利,但是我比卫东鋆强的是,我原意与人分享权利。”
武氏这话成功地令卫齐瑞眯起了眼睛。
只听武氏款款而谈:“如果让卫东鋆做大,你即便是他二叔,怕是将来也会被他架空。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一心要与西蜀季氏争天下,首要目标便是收拢兵权,他绝对不会放任你据守广陵的,所以只要他存在一天,你便没有任何机会。
当然对我而言也是如此,东醇跟着我,我总不能让他将来成为他三叔那样,一个养在王府里的废物!这辈子除了写写字,消磨生命,什么都做不来。我的东醇不该是这个命!他孝顺老实、聪明贤良,待人宽厚,文采出众。天生就是个明君的坯子,我不能看着他被卫东鋆那个疯子抢去该有的权利。
所以我愿意和你分享权力,如果你和我结盟,我们共同对付卫东鋆,卫东鋆便无法再构成威胁。届时你我齐心协力,辅助卫东醇上位,将来他这个做侄子的,还不得事事倚重你这个叔父?你说什么他还不就得听着?所以我们合作,对你而言,只赢不亏。”
卫齐瑞静静的听她说完,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道:“如果我不愿意呢?”他双目炯炯的望着武氏,“我跟着死去的大哥打生打死一辈子,末了还得在个小侄子面前低头,我为什么要拱着他登上王座?为什么那个座位就不能是我的呢?嫂子,你们现在手中没有任何筹码值得我合作。
结盟者必定是相互对等的,你有所求于我,我亦有所求于你,所谓利益互换,这盟约才可靠。你眼巴巴的是我手中的兵权,可你有什么能给我的?有兵吗?还是有银子?你们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和我谈筹码?仅仅是贾太尉那鸡肋的八千京护卫,根本打动不了我的心。”
武氏被他说得脸色有些苍白,她定了定心神,转而言道:“好,二弟,你很好,你不和我合作的话,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我们各自为政,谁能有把握能把卫东鋆拉下马?他现在到处招兵买马,听说润州抽取什么高额的瓷器税,连金库也丰硕了,假以时日,我们只能在他的威逼下,拱手交出拥有的一切!到时候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二弟,你觉得呢?”
卫齐瑞沉默了,没有回答。武氏说的确是不错,如今就像是进入了僵局,他们谁都不愿意先动手,只能做看卫东鋆做大?
武氏端详了他片刻,笑了:“我明白了,你是想等我忍不住先动手?这就是场赌局,谁先动手消耗卫东鋆,剩下的那个便可以白捡便宜。可你聪明,我也不是傻子!仅凭我的八千京护卫,我又怎么可能先跟卫东鋆动手?”
卫齐瑞被这话说的有些窘迫了,两人摊了牌,一时间包间里的气氛紧张的令人窒息。
又过了片刻,武氏忍不住开口道:“所以我们没得选择,你看,我们相互较劲,最后还是便宜了卫东鋆。”
卫齐瑞突然觉得,心中越发烦闷了。
“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建议。”武氏话锋一转,“我今儿来游说你,原本就准备了两套方案。既然简单的联盟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又都不愿意放弃机会,那么干脆就各凭运气。”
“这话怎么说?”卫齐瑞忍不住脱口问道。
武氏望了眼卫齐瑞,道:“你我都不想当消耗卫东鋆的炮灰,那干脆就找旁人来当。”
“旁人?你是说……”卫齐瑞心中一动。
“你瞧广东越王怎么样?”武氏冷笑道,“让越王率先动手,替我们探探卫东鋆的虚实,让他来做炮灰如何呢?卫东鋆手中如今能调遣南下的恐怕不到十万人,而越王如果倾巢而出,怎么也该有三十万众。你觉得十万人对上越王的二十万众会如何?说不得越王便能替你我收拾了他也未可知,届时你我都不用背骂名,各凭本事,岂不妙哉?”
卫齐瑞一愣,随即脱口而出:“你这是通敌!”
“那要看是谁的敌。”武氏笑道,“我只知道目前我最大的敌人便是卫东鋆。”
“若越王灭了卫东鋆,我江淮告急,你我又能捞着什么好处?”卫齐瑞又道。
武氏摇头道:“二弟你也过于小瞧卫东鋆了,他和越王打一场,越王怕也是得损兵折将的,等他收拾了卫东鋆,我们再收拾他,应该不成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和越王勾结?”卫齐瑞望着眼前的女人,简直不敢置信。他再怎么算计卫东鋆,从未想过借外力,庆越两王也好,还是蜀中的季景斋也好,都是江淮卫氏的宿敌,这么多年纷争下来,已经缔结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想到要与越王互通有无,他心里就膈应的慌。说实话借刀杀人这招,他还是用的没有武氏顺手啊。
“这不叫勾结。”武氏姿态优雅的摇了摇头,“这叫充分利用。又不是我们让越王攻打卫东鋆的,是越王自己的野心使然不是吗?只要你秘密去封信到广东,告诉越王,如果他出兵攻占边城,引逗卫东鋆南下,我们便会从后策应,占据润州,届时卫东鋆没了老巢,兵力又不占优势,我看他凭什么活着回来。”
说完这话,武氏挺直了腰杆,一改之前的弱势,姿态无比的雍容华贵。她目视着卫齐瑞,心中冷笑:的确,她没有兵也没有银子,可是谁又能拒绝她的提议呢?只要卫齐瑞联络上越王,他通敌的罪名便落下了,等到卫东鋆倒下,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的只有她的东淳一人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失陷
浮霜并不知道武氏私下与二老爷卫齐瑞的会谈,她也不知道广陵方面已经勾结上了广东越王李炳晟。但她知道,上一世恒顺十三年八月,越王李炳晟曾发兵桓城。
只可惜自从上回因送往豫州的密信,卫东鋆与她有了嫌隙,此后两人再没碰过面。卫东鋆一直留滞在宜州,不愿回润州。而她也不能贸贸然跑去和他说,李炳晟即将攻打桓城。因此浮霜能做的事唯有战前准备。
说到开战,首当其冲的便是银子,募兵少不得银子、武器少不得银子、粮草少不得银子,简直无一处不要银子!好在瓷器税的开征,令江淮大赚了一笔,都赶得上三五年的税收总额了,所以当前浮霜是可了劲的花钱。
一笔笔订单递送出去,她以私有码头的便利,从各地征调粮草。好在前年大涝之后,江淮迎来了接连两个丰年,而去年外洋海船贩卖粮食大赚一笔后,今年也运来了大批的粮食,因此当前润州市面上的粮价空前的低。
私有码头边的仓库,陆陆续续被收购的米粮堆满,浮霜甚至有余粮秘密送往北地,支持怀王,可见粮草方面还是比较宽裕的。
募兵和操练是卫东鋆的事,如今由白羽兼着差,浮霜也没有过问,军队部署是极为敏感的问题,她不想捞过界,省的加重卫东鋆的疑心。
而兵器方面也不用她费心,卫东鋆早已创办了大规模的火器制造厂,虽然目前改良后的火枪还做不到人手一发。顶多只能陪伴一两个营,可冷兵器却是不缺的。如今新兵都能人手一柄钢刀外加一副两百发箭的长弓。骑兵更是有马上弓弩和弯刀配备。护甲则是一水的锁子甲,相对于铁甲铜甲来说。锁子甲轻便灵活,防护力也不低,在天朝这种配置算是十分精良了。
此外,浮霜还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在英国人的协助下,她的船坞赶造了三艘外洋海船,虽然当初制造时的初衷是用以海外贸易的,但海船上一溜排百余门的船载火炮,威力可是不小。等双方打起来,这海船一旦开赴广东。足以炮轰李炳晟的老巢番州城,占据南海一带的制海权。
真是不用白不用啊!对此浮霜十分期待。
但主要战场毕竟还是陆地,十万军对阵广东,怎么说都稍微薄弱了些。更何况这些抽调齐集的部队还缺乏磨合,如今润州城外的大营中,只有八万的老兵,剩下两万是还没见过血的新兵。而这八万的老兵也不是一处来的,有丰州的五千重骑,巢州的八千弓箭手、兖州的两万长枪兵、昇城的三万刀盾兵。以及从其他各地抽调云集的不到两万的步兵。
白羽则忙着给他们指定五花八门的训练计划,以分组分队,十天一模拟对战的方式,调动他们的荣誉感和团队合作力。虽然这些计划在前期引起一部分老兵的嗤之以鼻。但几轮对战下来,再没人对此表示异议了,来自不同地区的不同兵种。正努力拧成一股绳,干翻对战的‘敌人’。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中。眼看着六月、七月便过去了,八月那日终于来临。
恒顺十三年八月五日。越王李柄晟发兵桓城,数十万大军铺天盖地的蜂拥北上,而桓城不过是座江淮边境的小城,人口不足三万,驻防军只有区区数千人。
桓城位于两座地势险要的山峦之间,是广东通往江淮的唯一最快路径。由于地势险要,外加庆越两王臣服江淮三十多年,这里的防务并不严谨。因此听闻越王李炳晟的部队突然不宣而战,大军直面而来,桓城军民都感觉到了一种绝望。
桓城总兵姜崇德派人北上报讯的同时,死守城池,率领军民对抗了足足十五日,最终还是兵败城破。他在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自刎,麾下的几千守军也顽抗到了最后一刻,等越军攻入桓城的时候,几乎接手的是一座空城:能逃走的都已从北门撤离了,留下的人几乎没多少活着的。
越军在桓城内大肆搜掠,压抑了三十年的躁动,一朝蓬勃而发,李柄晟志得意满。他父王穷其一生都无法对抗的敌人死了,江淮卫氏的脊梁倒下了,剩下的一群小崽子,又怎么会被他放在眼里。
卫东鋆?那个还未年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不过是个江淮出名的纨绔子弟。
越军攻下桓城之后,并未乘势北上,而是停滞在桓城休整。后续的兵力和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桓城,李炳晟似乎准备将这里建成他进攻江淮的基地,又或者等着什么人来。
而此时得到消息的卫东鋆,则已经赶回了润州。
太和堂的大殿上,润州小朝廷炸开了锅。越王李柄晟这一冷刀子不下于扇在江淮君臣脸上的巴掌,又响又脆!众人难以想象,臣服了三十多年的南蛮子,怎么会突然挺直了腰杆?
“无法容忍!简直令人无法容忍!李柄晟是猪油蒙了心了!他以为我们江淮无人了吗?”
“是啊!久不收拾,南蛮子骨头痒痒了!我们必须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姜总兵与城俱亡!这仇不能不报!毫无疑问,我们卫家军就该立刻南下,与南蛮子决一死战!”
“可听闻……李柄晟发兵桓城的有五十万大军呢!这人数……”
“五十万?他广东一地有没有五十万人还两说呢!那是虚报!能有三十万就不错了,其他的都是后勤!”
“三十万也很多啊,我们才不到……”
“怕什么?只要王爷发令广陵和盛天府,四十万大军唾手可得!我们江淮的实力又怎是李柄晟那南蛮子能想见的?”
“对!对啊!还有广陵和盛天府的驻军呢!”
朝堂上议论纷纷,但无论是讨论兵力还是商议路线,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支持立刻出兵南下。在这一刻,能容忍李炳晟侮辱,那便是背叛!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如今已是吏部侍郎的宋卿书出列道:“王爷不能南下,王爷得不能离开润州!”
这一嗓子令所有人都呆了。
宋卿书跨步上前道:“广陵的卫齐瑞迄今未上缴兵符,怕是已有二心,此刻别说从广陵调军了,恐怕王爷前脚离开润州南下,广陵大军便会进攻润州!越王占据桓城之后,隐而不发,这绝对是个陷阱!我们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
“等?说的容易!都被人打上家门口来了,还等?”有人忍不住反驳道。
宋卿书看也没看那人,眼神直视着堂上一言不发的卫东鋆:“越王数十万人停滞在桓城,粮草供给都要从广东抽调,于他们而言也是十分吃力的。我们不如先晾他们月余,届时他们唯有两个选择,要不退兵,要不继续北上,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一旦北上,变得分兵驻守攻下的城池,一分再分,他们人数上的优势便没了,那才是我们与其决断的机会!”
众人听说广陵的守军有二心,而堂上的定王并没有反驳,心中便凉了一片,若真如此,难道仅凭城外的十万军对敌吗?人数悬殊也太大了!
于是虽然耻辱犹在,但不少人也萌生了怯意。
此时堂上的卫东鋆突然开口了,他转脸冲着站在角落的贾太尉道:“太尉你怎么看?”
“我?”贾太尉回过神来,诧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自从毛尚书等人离开了润州,他已经很久未在朝堂上发言了,就像个堂上的雕塑,几乎没有存在感。怎么此时卫东鋆突然要问起他来了?
贾太尉心中一动,准备好的台词脱口而出:“我觉得必须南下与李炳晟决战!王爷您刚上位不久,威信不足,若是此时被李柄晟当面扇耳光却不还手,怕是会失了江淮的民心。李柄晟占据了桓城天险,将来随时可以长驱直入攻入我们江淮心腹,此地也必须夺过来,没有其他路可走。”
卫东鋆闻言,突然大笑了起来:“几日不见,贾太尉倒是长进了,这话若不是我亲耳听到,还以为是有人教你说的呢。”
贾太尉一张老脸被说的通红,他呐呐的闭上了嘴。这套说辞却是毛尚书草拟的,就是为了让他在堂上鼓吹卫东鋆南下。
“不过你说的很对!”卫东鋆又道,“我江淮卫氏,即便做不成英杰,也该是枭雄。又怎么能让李柄晟那家伙猖獗?我卫东鋆若此时龟缩润州,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对不起死去的桓城父老,对不起江淮子民。所以不用再争了,南下之事已定!宋卿书,你和兵部的黄明真两人尽快给我起草个战略规划,明日便提上来。”
“王爷!可是……”宋卿书急了,还待再说,却被卫东鋆一抬手止住了。
卫东鋆打断了他的话,直视着他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对此我已有应对,你等尽管放心。”(未完待续……)
PS:感谢寻找于情的打赏!!!感谢asd21323的粉红!!(*^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