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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4章:睢阳之战

    ps:今天家中的网络出问题了,弄了好大工夫才搞好,时间上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奉上四千字的一章了,可不是为了断章啊,见谅见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报!启禀君侯,李昌三千人将已率众攻上敌城了!”

    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飞奔到固陵君熊吾的跟前,单膝叩地,抱拳禀道。

    “好!”

    听闻此言,跨坐在坐骑上的固陵君熊吾,激动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用饱含着期待与亢奋的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的睢阳城,嘴角扬起几分笑容。

    其实在三日前的晌午前后,固陵君熊吾便率领麾下军队抵达了睢阳县境内,来到了睢水河畔。

    过了睢水,前方便是睢阳。

    当时在睢水的北岸,睢阳县的军队已在河岸上建造了一座简易的魏营,以及若干鹿角等防御设施。

    睢阳县的县令,乃是前圉县县令黄,而守备将军,则是前商水游马五百人将石信。

    数年前,南梁王赵元佐与其麾下大将庞焕等人从桓虎手中收复睢阳之后,当时的太子赵润考虑到睢阳县地处楚国与宋郡、颍水的要冲之一即从楚国出兵攻打魏国,势必要经过商水、睢阳两地,便有意派遣可靠的官员前往睢阳。

    最终,赵润选中了圉县县令黄。

    至于石信,此人当年因为在雍丘之战时阵斩杀了楚国前三天柱之一的邸阳君熊商,而当即被游马军的主将马游从百人将提拔为五百人将,随后在几个月后,在当时大梁朝廷论功行赏时,石信又升任千人将。

    后来赵润决定迁调圉县县令黄前往睢阳时,考虑到后者是个文官,且又是太过于稳重的类型,遂决定挑选一名骁勇有冲劲的年轻将领。

    当时,赵润就想起了这名在雍丘之战中斩杀了邸阳君熊商的游马军将官,破格提拔其为睢阳县的都尉。

    事实证明,赵润的安排不无道理,在得知固陵君熊吾聚集十几万大军前来攻打睢阳县时,睢阳县令黄立马就决定固守城池,试图依靠睢阳县的城墙阻挡楚军。

    但此时正值三旬壮年的都尉石信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认为,虽然他睢阳县兵少,只有寥寥数千人,但即便如此亦不可龟缩城内,助涨楚军的气焰。

    谁都知道,楚国的军队一般有六七成是由用粮食征召而来的粮募兵组成,而这种乌合之众却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只会打顺风仗楚军形式大好时,这些粮募兵一个个化身虎狼,简直比正规军还要凶猛;可若是楚军处于劣势时,最先崩溃的,也必定是这些粮募兵。

    因此石信认为,退守城池,只会让固陵君熊吾麾下的粮募兵士气大振,一旦这支乌合之众养成了士气,单凭睢阳县数千军队,根本不足以阻挡十几万楚军。

    是故石信建议,在睢水北岸设立营寨,不求借助睢水之险阻遏楚军,只求在这里尽可能地给粮募兵造成伤亡,让后者因为蒙受巨大伤亡而士气大跌只有让粮募兵的士气跌落,睢阳县才能有守住城池的可能性。

    四月初五,即是固陵君熊吾率军抵达睢水南岸的日期。

    在抵达的当日,熊吾并未选择立刻强行渡河,而是下令麾下士卒就近砍伐林木,打造用来渡河的浮桥,顺带着连攻打睢阳县而用的攻城长梯也一起打造了。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无非就是在行军的过程中,他麾下正规军与粮募兵两者脱节了,接近七成的粮募兵,在行军过程中远远落后于正规军,一直到黄昏前后,这些粮募兵才姗姗来迟,抵达了睢水。

    这使得固陵君熊吾错失了偷袭睢阳县的机会,使得睢阳县都尉在得到巡游哨兵的警讯后,及时率兵出城,在睢水北岸建了一座简易的营寨。

    当然,这并不影响固陵君熊吾攻打睢阳的战术安排,毕竟他也从未想过要依靠长途奔袭来攻陷睢阳县长途奔袭对士卒的要求太高,寻常的楚国士卒是玩不转的。

    除非是极特殊的个别精锐军队,比如像上将项末、项娈等楚国名将的嫡系近军。

    次日,也就是四月初六,固陵君熊吾便下令麾下军队强渡睢水,而河对岸的睢阳县都尉石信,则带领约三千士卒拼死阻击。

    当日强渡睢水的楚军粮募兵,前前后后多达两万余人,而都尉石信麾下却仅仅只有三千士卒,兵力相差悬殊。

    但凭借着士卒个人实力以及武器装备的差距,石信军的三千余魏卒,硬生生阻挡了固陵君熊吾长达两日之久,并以自身折损过半作为代价,让楚军蒙受了十倍的损失。

    更要紧的是,石信顽强的防守,终于等到了上梁侯赵安定的援军后者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率领私军八千前来相助。

    在第三天的傍晚,都尉石信与上梁侯赵安定二人商议。

    考虑到当时石信麾下的残存兵力,士卒们在奋战了三日后,已异常疲倦,上梁侯赵安定建议石信与他一同退守睢阳。

    原因很简单,因为上梁侯赵安定不认为自己能够挡得住楚固陵君熊吾的军队。

    这也难怪,毕竟上梁侯赵安定麾下的军队仅仅只是私军,士卒的战斗素养与装备程度,别说跟他魏国第一梯队的精锐之师相提并论,就连石信麾下的那些县军都未必赶得上毕竟是私军嘛,武器装备什么的,都需要似上梁侯赵安定这样的贵胄向朝廷低价收购淘汰的军备,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石信起初有些犹豫,但仔细想想,最终还是接受了上梁侯赵安定的建议,放弃了睢水北岸的营寨,与后者麾下的私军一同撤回睢阳反正这场渡河之战,他已成功地阻击了固陵君熊吾整整两日余,且让楚军蒙受了接近两万人的伤亡,但从挫灭楚军气焰这方面来说,他已然达成了目的。

    四月初八的下午,固陵君熊吾得知河对岸的魏军徐徐撤退,便立刻下令士卒渡河,终于使麾下军队跨过了睢水。

    不得不说,这是楚军的一大胜利,但由于前两日粮募兵的伤亡实在太多,楚军的整体士气还是难免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军中的粮募兵,已出现个别粮募兵逃亡的现象。

    四月初九,固陵君熊吾率军逼近睢阳。

    此时睢阳城内,大概就只有本属于睢阳县的县兵约两千余,外加上梁侯赵安定的八千私军,这仅仅万余士卒,面对楚军十几万人的围城,难免是有点紧张。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睢阳县令黄亲自出面恳请城内诸大小家族的帮助,因为在他看来,倘若能得到这些大小家族的帮助,后者将各自家宅的护院、家仆凑一凑,搞不好也能凑出个四五千人来。

    更要紧的是,县令黄需要赏赐钱财激励城内守军士卒的士气,可单凭县仓内的那些库存,根本不足以让他做成这件事。

    不得不说,宋郡人非常团结,这从当年几乎大半个宋郡都在暗地里支持向的北亳军就可见一斑。

    这不,当城内各家族得知县令黄邀请他们到县衙相聚、商议如何击退楚军时,其中但凡有些眼力的,已经交代家人筹集府上现有的金银铜钱,准备主动献给县衙;纵使那些脑筋并不活络的,待等在聚会时,当县令黄亲口道出县衙如今缺钱激励士卒士气的窘迫后,亦纷纷慷慨解囊。

    这让在一旁观瞧的上梁侯赵安定看直了眼宋郡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这么好说话了?

    其中关键,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前宋郡义军北亳军的领袖向;一个即是魏王赵润。

    向作为宋国英雄向沮的幼子,他在宋郡的威望当真是无可复加,再加上此人在自尽前写下遗书,劝告麾下将领与宋郡子民臣服于魏国,因此,魏国非但没有抹黑向,反而进一步提高了向的名誉,称其为宋国最后的忠臣。

    当然,魏国朝廷的目的,只是为了和平收复宋郡,但朝廷这样的做法,却也让向逐渐取代其父,成为了宋郡人心中憧憬的英雄既然这位英雄都劝告他们臣服于魏国,日后双方不再相互厮杀,宋郡人又岂会不从?

    于是,凭着向临死前的遗书,宋郡的贵族、百姓,纷纷臣服于魏国,再不思反。

    至于魏王赵润,别看他当初坚决拒绝了向提出的宋郡自治的要求,但在魏国收复宋郡之后,赵润也并未‘惩罚’宋郡人,甚至于到后来,只要该名宋郡人他承认自己是魏人的一员,魏国朝廷也不禁止他踏上仕途,甚至是在宋郡当地为官。

    而事实上,在魏国收复宋郡后至今,在抚宋特使崔咏的举荐下,宋郡有不少当地的望族家主出任了该地的官员。

    此时宋郡人这才明白魏王赵润的“固执”:首先必须宋郡是魏国的领土,其次必须承认宋郡人亦是包含在“魏人”这个范畴之内,就好比梁郡人、河内人等等。

    至于其他的,这位君主其实并不苛责,他甚至允许宋郡人继续祭奠向沮、向,甚至是曾经的宋王室。

    在这个情况下,宋郡的民心,难免就逐渐偏向魏国,至于魏王赵润,亦逐渐被宋郡人视为贤明的君主。

    正因为已逐渐接受了魏国,接受了魏王赵润的统治,并逐渐将自己视为魏国的一员,因此,当睢阳县遭到楚军进攻时,当县令黄恳请他们相助时,睢阳城内的贵族、家族们,纷纷慷慨解囊,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让黄非但筹集到一大笔钱物可以用来鼓舞士卒的士气,亦得到了约四千余人的壮丁。

    四月初十,固陵君熊吾攻打睢阳县。

    一方是士气平平的十几万楚军,一方是众志成城的睢阳县军民,想来固陵君熊吾万万也不会想到,尽管他为了早日攻克睢阳,在首日一口气动用了五万军队,分别从睢阳的西城门、南城门、东城门三个方向攻打城池,可没想到,足足鏖战了四五个时辰,楚军还是没能攻上城墙。

    开什么玩笑?!

    当时,固陵君熊吾气地一下子就折断了手中的马鞭。

    也难怪他如此愤怒,因为此刻守在睢阳县的,只不过是约一万六七千的守军而已,并且这些守军,只有两成是当地的县兵,五成是上梁侯赵安定带来的私军,其余三成,则由一些护卫、家仆、家奴组成,纵使与他麾下的粮募兵想比较,也决计厉害不到哪里去。

    可就是这样一支七拼八凑的守军,居然挡下了他五万军队的攻城,这简直岂有此理!

    倘若是败在魏国像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这种精锐之师手中,那固陵君熊吾倒还能接受,这似这种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居然也能挡住他的攻势,这让固陵君熊吾气地火冒三丈。

    当日收兵之后,固陵君熊吾就将麾下诸将召到跟前,狠狠斥责了一番,纵使心腹将领如季虬等人,亦遭到了熊吾的斥责。

    “君侯放心,不出三日,我等必定能攻克睢阳!”

    当时,面色羞愧的季虬,当着诸将领的面,向固陵君熊吾立下了军令状。

    这总算是让熊吾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些。

    次日,熊吾继续率军攻打睢阳,且进攻的力度,比较前一日更加激烈。

    睢阳县的军民拼死防守,才堪堪守住了城池。

    待等到第三日,固陵君熊吾考虑到他的军队已在睢阳县耽搁过久,唯恐魏国派来援军,遂一口气动用了十万军队,分三面围攻城池。

    不得不说,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纵使睢阳县的军民奋力守城,最终还是难以避免被楚军攻上城头。

    这不,待鏖战到晌午时,固陵君熊吾麾下将领李昌,就率领一队人马攻上了睢阳县的城墙,让熊吾心中大喜。

    然而,心中大喜的熊吾却并未注意到,在睢阳城西远方的丘陵上,有一伙人正站在山顶,遥遥望着睢阳一带的战事。

    为首那位双目炯炯有神的将领,正是羯角骑兵的督将,博西勒。

    熊吾更不会知道,其实博西勒已经在这片丘陵,观战了足足两日了。

    “……传令下去,该是我军出击的时候了。”

    目视着睢阳方向远处的攻城战,环抱双手而立的博西勒,抬起右手,用族语叽里咕噜地下令。

    “全军出击!击溃他们!”

    片刻之后,数万凶残悍勇如草原狼的羯角骑兵,呼啸着从丘陵的两侧涌了出来,胜似魏人耳闻能详的恐怖狼灾。

第215章:睢阳之战【二合一】

    “轰隆”

    “轰隆”

    就在睢阳攻坚战进入到最白热化阶段的时候,固陵君熊吾隐隐感觉脚下的大地仿佛是在颤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怎么回……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将脑袋转向西面,随即,他的双目死死瞪大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数以万计的骑兵!

    不,单单如此还不足以形容这支骑兵的数量,那简直是如潮水一般。

    近了,更近了。

    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内,从远处仿佛水银泻地一般袭来的骑兵潮,逐渐能够看清模样,只见这些骑兵普遍身穿羊皮袄,并无穿戴甲胄,行动时亦不像中原的骑兵,左手握着缰绳,而握有兵器的右手,则高举在半空画着圈,嘴里还喊着诸如“乌呼”、“丫丫”之类的听不懂的词。

    “羯族骑兵!”固陵君熊吾的嘴里咬牙切齿般吐出一个词。

    不得不说,他对羯族骑兵的恨意,丝毫不亚于对魏国,因为羯族骑兵乃是魏国的帮凶,当年与魏国的游马骑兵一同扫荡了他的封邑固陵邑,非但将封邑内所有的钱财都卷走了,就连当地的邑民也不放过,统统带回了商水邑,只给固陵君熊吾留下一片满目疮痍的废墟。

    然而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固陵君熊吾很快就反应就来,颇有些惊慌失措地指着西边方向,叫道:“季虬,速速派人挡下他们!”

    此时大将季虬早就注意到了来自西边的不速之客,当即下达了将领,命左翼的将领于博前往阻挡那些骑兵。

    当然,季虬并不指望于博能够挡住那些羯族骑兵,毕竟后者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多让令他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眼下只希望于博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好让他及时将军中主力撤走最起码将麾下的正军撤走。

    至于粮募兵嘛,季虬根本就没有考虑他们。

    在做好这些安排后,季虬立刻对固陵君熊吾说道:“君侯,请即刻后撤。”

    固陵君熊吾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睢阳县,又看看西边那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羯族骑兵,右手死死攥着马鞭,气地肝火大旺。

    该死的阴戎蛮夷!

    他在心中大骂这些羯角骑兵,因为若是没有这些不速之客,他今日或就可以攻下睢阳县,可是这些羯角骑兵的到来,却是让他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于还要付出兵力折损过巨的代价。

    但不可不说,固陵君熊吾不愧是至今仍在挣扎着企图夺取熊拓王位的竞争者,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地下令道:“粮募兵全部留下断后,所有正军立刻撤回固陵!”

    必须承认,固陵君熊吾还是果断的,但只可惜,即便如此,他还是低估了羯角骑兵的突破能力。

    这不,就在中军的正规军徐徐向后撤退的时候,楚军的左翼,就在眨眼间被羯角骑兵凿穿了。

    只见那些凶神恶煞的羯角骑兵,狞笑着杀到楚军的阵型当中,仿佛一股疾风,在刮过的同时,溅起一丝丝鲜血,带走一名名楚国士卒的性命。

    挡不住……这根本挡不住啊!

    楚军左翼大将于博面露惶恐。

    虽说他接到了季虬的将令,并且也积极防守,希望能挡住这些异族骑兵,然而事实证明,他楚国的士卒,无论是正规军还是粮募兵,在那些善于合击的羯角骑兵面前,简直就好比是嗷嗷待哺的羊羔,毫无威胁可言。

    “将军小心!”

    不远处,有几名护卫大声喊道。

    于博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旋即就发现就发现有一队羯角骑兵突破了他前队楚军的防御,为首一名骑兵,正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径直朝自己而来。

    该死!你以为我是谁?!

    注意到在对方的目光中,自己仿佛是成为了猎物,于博心中大怒,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兵器奋力迎了上去。

    只听“铛”地一声,于博以及那名羯角骑兵手中的兵器猛烈撞击在一处,在激起一片火星之后,分别被反力弹开。

    相比较于博只是身形微微一晃,那名羯角骑兵整个人剧烈摇晃,随即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连人带马冲到远处的楚军队伍中,虽说撞死了好几名楚军,但自己也被战马掀落在地,生死不知。

    不得不说,于博作为楚军的三千人将,其实力的确远远在那名羯角骑兵之上。

    但是对于于博而言,危机并未解除,因为此时,待为首那名羯角骑兵呼啸而过时,其身后第二名羯角骑兵,已经朝着于博挥动了战刀,简直是不给于博丝毫的喘息时间。

    “铛!”

    又是一记硬拼,那名瞬息间从于博身边掠过的羯角骑兵,一边下意识牢牢抱住马脖子,一边回头瞧了一眼于博,目光中带着几分敬重,还有几分则仿佛是在看待死物。

    “铛!”

    “铛!”

    “铛!”

    在短短十几息时间内,一名又一名羯角骑兵从楚将于博身边掠过,分别挥出劲道十足的劈砍,让于博疲于应付,只感觉手臂一阵酸麻。

    渐渐地,他感觉右手逐渐绵软无力,整条右臂亦是酸痛不已,这一瞬间地恍惚,让他手中的兵器赫然脱手。

    待他回神过来,下意识握紧右手时,手中已空空如也。

    不好!

    于博心中大叫一声不妙,他甚至连拨马掉头逃跑的空隙也没有,待他抬起头来时,就看到有一名迎面而来的羯角骑兵,面色狰狞地用手中的战刀砍向他的身躯。

    “噗”

    鲜血迸现,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随即掉落在地,咕噜噜翻滚了几下。

    此时在这颗头颅上,仍能看到楚将于博在临死前那无助、茫然、已经死不瞑目的惨状。

    这即是羯角骑兵的合击。

    在这种合击之术面前,纵使是个人武力再高强的猛将,只要被羯角骑兵拖住,最终也难以避免力竭被杀的命运。

    反过来说,想要遏制似羯角骑兵这种轻骑兵,首先要做的就是遏制骑兵的速度,即不能让骑兵肆无忌惮地突破,这也正是重步兵对骑兵有所克制的原因。

    但遗憾的是,楚军的士卒却并不具备能够抵挡羯角骑兵的能力,在一开始,楚军左翼就被羯角骑兵突成了筛子,旋即,待等三千人将于博战死之后,左翼更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无论是正规军还是粮募兵,面对着凶神恶煞的羯角骑兵,他们脑子里第一时间反应的,就只有逃跑。

    这使得在短短一炷香时间内,楚军的左翼便彻底崩溃了。

    而接下来,即是一场屠杀。

    “……”

    在睢阳县的城楼上,都尉石信以及上梁侯赵安定等人,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的这一幕。

    “那就是三川的羯角骑兵么?”

    上梁侯赵安定喃喃说道。

    他无法想象,这几日来带给他睢阳县无尽恐畏的楚**队,此刻在那些羯角骑兵面前,却仿佛是砧板上的鱼肉。

    反倒是游马骑兵出身的都尉石信,对于羯角骑兵的实力倒并不陌生,毕竟羯角骑兵与游马军曾一起并肩作战,彼此都颇为了解。

    “这个数量……羯角军怕是倾巢而动了,应该是陛下派来支援我宋郡的援兵。”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上梁侯赵安定道:“君侯,城防就拜托您了,我率领城内骑兵出战,助羯角军一臂之力。”

    听闻此言,上梁侯赵安定吃惊地说道:“石都尉要出战?”他看了一眼城外如浪潮一般席卷而过的羯角骑兵,劝告道:“羯角军人数众多,且又成功偷袭了楚军,击退敌军应该不难。石都尉奋战了数日,劳苦功高,不如就歇一歇吧?”

    石信听了这话笑道:“话虽如此,但岂有友军来援,而我睢阳却畏惧不出的道理?”顿了顿,他又说道:“这终归是在我睢阳!”

    话是这么说,但在石信的内心,他只是不希望被羯角骑兵看轻而已尤其是对于仍自认为自己乃是商水游马一员的他而言。

    见石信如此豪气,上梁侯赵安定在想了想后,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本侯就陪同石都尉一同出战!”

    相比较石信,上梁侯赵安定的想法就没有那么单纯了,他只是为了争功而已。

    虽然此刻他已经是非常疲倦,但一想到守住了睢阳,身在雒阳的那位陛下必定会给予重伤,他就仿佛全身又充满了力量。

    怎么能被那些羯角骑兵抢走功劳?

    在对视一眼后,石信与上梁侯赵安定当即率领军队杀出睢阳,对楚军展开两面夹击。

    “督将,睢阳城的魏人杀出来了。”

    注意到睢阳县的异动,当即就有羯角骑兵将这件事禀报于大都督博西勒。

    博西勒闻言看了一眼睢阳方向,果然瞧见有一支魏军杀出城外,他心下不禁也有些意外。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着楚军攻打了睢阳县两日余,没想到在那等激烈的攻城战过后,城内的魏卒尚有精力,或者说,尚有士气展开反击。

    ……因为是此地的主人么?还是说,是为了争功?

    博西勒轻哼一声,淡淡说道:“不必理睬他们,继续追击楚军!……对了,楚军的主帅是何人?”

    “好似是楚国的固陵君熊吾。”左右回答道。

    博西勒点点头,下令道:“传令各万夫长,斩下那固陵君熊吾的首级!”

    “是!”

    由于遭到四万余羯角骑兵的偷袭,固陵君熊吾所率领的十几万楚军为之崩溃。

    期间,固陵君熊吾第一时间就带着正规军撤离了,留下接近十万人数的粮募兵殿后。

    说得好听是殿后,说得难听点,即无情地抛弃了那些粮募兵,任凭他们被羯角骑兵屠杀。

    然而让固陵君熊吾感到懊恼的是,即便他撇下了十万余粮募兵,但还是有一队羯角骑兵对他紧追不舍。

    这支羯角骑兵大概有五千余人,仿佛如形随形,在固陵君熊吾麾下正规军向固陵邑逃逸的途中,在旁徐徐击杀后队楚军。

    见此,楚军将领季虬对固陵君熊吾说道:“君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军距离固陵邑尚不止几十里路程,若任由这支骑兵尾衔我军,怕是难逃被其各个击破……”

    听闻此言,固陵君熊吾有些心慌地说道:“那、那怎么办?”

    只见季虬思忖了片刻,咬牙说道:“为今之计,唯有与其决一生死!”

    固陵君熊吾闻言看了眼周遭麾下的正规军,重重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熊吾跟季虬想得是很好,只可惜他们太小瞧追击他们的这支羯角骑兵,因为这支羯角骑兵,正是由大都督博西勒亲自率领的,作为如今魏国中数一数二的骑将,博西勒会蠢到与数万楚国正规军正面交锋?

    于是乎,当固陵君熊吾麾下的正规军们停下后撤的脚步,准备跟那支追击他们的羯角骑兵背水一战时,博西勒立刻下令骑兵后撤,只见羯角骑兵哈哈大笑地策马离开,在距离正军大概两百余丈的位置伫立,仿佛是猫戏老鼠般,看着不远处的楚**队。

    反正博西勒是有恃无恐,因为在睢阳县的城外,他麾下约三万余羯角骑兵,仍在屠杀那十万余粮募兵,一旦那些羯角骑兵彻底击溃了粮募兵,率军赶来支援,固陵君熊吾与其麾下的军队必死无疑。

    狼,是一种非常有耐心的野兽。

    “可恶!”

    见博西勒麾下的羯角骑兵驻足不前,固陵君熊吾心中大恨,想来他也猜到了博西勒的打算。

    “不可再拖延下去,倘若等到那数万羯角骑兵来援,恐我军要全军覆没。”

    说了一句,固陵君熊吾立刻下令全军向固陵邑撤退。

    一声令下,数万楚国正规军再次朝着固陵邑撤离,而此时,博西勒麾下的羯角,再次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从侧翼对逃逸的楚军展开一次次的袭击,徐徐收割后队楚军士卒的性命。而一旦这些楚国正军被逼急了,试图与博西勒正面决战,博西勒麾下的骑兵,就立刻远遁,在远处重整阵型,伺机再战。

    不得不说,这就是轻骑兵在平原地形上的恐怖之处,寻常的步卒面对这种骑兵,想追追不上、想甩甩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地偷袭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固陵君熊吾率领军队终于逃到了睢水河畔。

    说实话,睢水距离睢阳并不远,也就是七八里的距离而已,但是对于固陵君熊吾以及他麾下的正军兵将而言,却是无比的漫长。

    只见这一路上,遍地都是楚军士卒的尸体,仿佛是一条用尸体铺砌的道路,可想而知博西勒率众对固陵君熊吾的追杀,那是何等的凶残。

    可即便如此,博西勒仍不满足,在注意到前方便是睢水之后,对左右护卫骑吩咐道:“传令下去,在楚军试图渡过睢水时,我军再发动一次突击掩杀。”

    “是!”

    左右护卫骑舔了舔嘴唇,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片刻之后,固陵君熊吾尝试强行渡过睢水,而此时,博西勒亦对楚军发动了突袭。

    只见在羯角骑兵的逼迫下,数万楚国正军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地跳入睢水,丝毫不顾奔腾的河水有可能会将他们卷到下游。

    半个时辰后,固陵君熊吾在护卫们的保护下强行渡过睢水,当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军队时,却发现,十亭正军至少已去了三亭。

    死死盯着在河对岸伫马而立的博西勒与其数千羯角骑兵,固陵君熊吾恨恨地咬了咬牙。

    就是这些该死的阴戎蛮夷,破坏了他的大计!

    但恨意过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强烈的死里逃生的庆幸。

    有那么几次,他万般恐惧于会死在这些羯角骑兵的追杀中,但好在噩梦已经过去。

    然而,噩梦真的已经过去了么?

    注视着河对岸逃逸的楚军,博西勒轻哼一声,对左右吩咐道:“往上游、下游去找找,看看哪里适合渡河。”

    “是!”

    是的,狼这种生物,是不会因为小小一条河流的阻碍就放弃追击猎物的。

    这不,当日的黄昏,就让固陵君熊吾沉着脸,思考着待回到固陵邑后,该如何再施行自己的抱负时,被他们在睢水甩掉的羯角骑兵,居然再次追了上来,使得他以及他麾下的正军们,再次陷入了想追追不上、想甩甩不到的噩梦。

    而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此时追击他们的羯角骑兵,比较下午时数量更多。

    在绝望之下,固陵君熊吾麾下的正军,士气全无、四下溃逃,纵使季虬等将领亲手斩杀了十几名逃兵,大声喝令不得逃跑,也无法阻止正军的溃逃。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大势已去。

    在这种情况下,季虬唯有撇下那些溃逃的正军,保护着固陵君熊吾继续向南逃离。

    此时他已放弃逃回固陵邑,因为固陵邑的防守兵力,根本无法阻挡羯角骑兵的进攻。

    但遗憾的是,他们仅仅只逃了十来里,就被一众羯角骑兵给追上了,团团包围。

    那就是这群骑兵的首领么?

    远远瞥见了博西勒,楚将季虬对自己的护卫吩咐道:“尔等拼死也要保护君侯逃离此地!”

    说罢,他率领一部分麾下的正军,朝着博西勒所在的方向展开了冲锋。

    “愚蠢!”

    博西勒的嘴里迸出一个词。

    下一刻,楚将季虬就被周遭的羯角骑兵,被其手中由魏国锻造的军弩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身中数十支弩矢,倒在了血泊当中。

    看到这一幕,固陵君熊吾吓得浑身哆嗦。

    他无法释怀,明明他已看破了熊拓的阴谋诡计,正准备将计就计,趁机在这场战争中积蓄力量,待日后再与熊拓争夺王位,然而这远大的志向才刚刚迈出一步,就被这些该死的阴戎骑兵给无情地摧毁了。

    在一阵惊慌失措后,固陵君熊吾忽然用魏国的语言大声喊道:“我乃固陵君熊吾,乃是大楚熊氏正统,我要见赵……我要见魏王!”

    “……”博西勒与他麾下的骑兵愣了愣。

    鉴于魏国的文化早已在三川传播了十几年,大部分的羯角骑兵,都听得懂魏国的语言。

    “你是楚国的正统?”

    博西勒策马缓缓朝着熊吾而去,皱眉问道:“据我所知,正统在中原特制储君一系……”

    听闻此言,固陵君熊吾连忙说道:“大楚、不,楚国的王位本该属于我,是熊拓可耻地窃取了王位,他是乱臣,我才是正统!……我要见魏王,我愿投降魏国,有了我,你们就有名正言顺的大义讨伐熊拓。……若是日后魏王能支持我夺回王位,我愿意率楚国,世世代代臣服于魏国!”

    “……”

    博西勒上下打量了固陵君熊吾几眼,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听闻此言,固陵君熊吾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有这等转机?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倘若魏王赵润果真愿意支持他成为楚国的君主……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博西勒锵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面无表情地挥剑斩向固陵君熊吾。

    只听刺啦一声,固陵君熊吾的胸腹鲜血直涌。

    呆呆地看着自己胸腹的鲜血,固陵君熊吾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真地敢杀自己。

    为什么?

    他熊吾乃是楚国的正统啊!

    生擒了他,魏国就有了名正言顺讨伐熊拓的大义,为什么?!

    “砰。”

    他的尸体倒在肮脏的尸体上,犹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目。

    而此时,博西勒瞥了一眼固陵君熊吾的尸体,这才淡淡说道:“然而,大魏的君主并未在对某下达的将令中,提到任何有关于你的事,想来他心中,你也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卒子罢了。”

    说罢,他甩了甩剑刃上的鲜血,将其放回剑鞘,随即拨转了马头。

    “固陵邑的屈氏一族,背叛了大魏,他们不再享有魏王的庇护,我羯角的勇士们,踏平固陵……”

    “喔喔”

    数以千计的羯角骑兵兴奋地大喊。

    魏昭武元年四月十三日,楚固陵君熊吾兵败睢阳,被魏将博西勒所杀。

第216章:湖陵战场【补更16/40】

    ps:不定期开始补更,算算,完结前应该能补完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另外,颈椎疼,求月票。

    以下正文

    四月十八日至十九日,魏王赵润收到了分别来自睢阳县令黄、都尉石信,以及上梁侯赵安定、跟羯角骑兵统帅博西勒四人派人送来的战报。

    他们四人讲述的皆是同一件事,即睢阳之战,只不过侧重的角度有所不同。

    县令黄的战报,对敌我伤亡的具体等等,只是一笔带过,他更侧重于描绘在面对楚**队进攻的情况下,睢阳县的军民以及城内的贵族、家族如何众志成城,携手与共,希望朝廷针对这股保家卫国的正气,给予嘉奖,最好也能像召陵一样,在城墙内侧铭刻在这场仗中英勇牺牲的睢阳县军民的名讳,供后人瞻仰什么的。

    对此,赵润当然不会拒绝。

    而都尉石信的战报,却是四份战报中最具体的,他客观地讲述了整个睢阳之战的经过,以及敌我双方的具体伤亡数字,但作为将领,石信与黄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将击退楚军的最大功劳归属于军队,无论是睢阳县的县军、亦或是上梁侯赵安定的私军,或者是博西勒的羯角骑兵,不像黄,认为城内军民的团结一致,才是击退楚军的最大因素。

    而除此之外,都尉石信在战报中隐晦地提出建议,希望能扩充睢阳县的驻守兵力,并且希望将这支军队,从县军提升上驻防军的高度,这一部分在战报中所占的篇幅较大,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阐述一件事:睢阳地处“要冲”之地,需要提高自保能力。

    赵润想了想,也同意了。

    至于上梁侯赵安定的战报嘛,应该是四份战报中‘私货’最多的,总结下来就是述苦、表忠心,大抵是说他对国家、对君主赤胆忠心,得到睢阳县都尉石信的求援后,就立刻率领私军前往援助,然后就开始述说在这场仗中的损失,他私军的损失,包括他在那场仗中英勇杀敌、却被敌军箭矢命中、受到了重伤什么的。

    看到这段时,赵润心下撇了撇嘴: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也没有妨碍你写信向朕邀功嘛!

    当然,腹诽归腹诽,但随后赵润还是写了一份嘉奖上梁侯赵安定的书信,毕竟俗话说,想要马儿跑地快,就得给马儿喂草。

    既然上梁侯赵安定确实对睢阳县有所贡献,那么,赵润自然要给予嘉奖,以此继续激励国内的贵族,继续为国家效力。

    最后就是那份由博西勒所写的战报,这份战报非常简洁,仿佛只是为了告诉赵润,睢阳的危机解除了,固陵君熊吾也杀掉了,至于固陵邑内那背叛魏国、勾结固陵君熊吾的屈氏一族呢,他羯角的勇士也将其除掉了。

    看到这份战报,赵润咂了咂嘴。

    固陵邑的屈氏一族……是高括下了令么?

    赵润暗暗想道。

    原来,赵润叫参将翟璜以天策府向博西勒下达的命令中,就只有解围睢阳而已,没想到博西勒居然袭击了固陵邑,攻占了这片土地。

    赵润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左都尉高括下的令,因为只有高括才得知固陵邑的屈氏一族已暗中勾结固陵君熊吾背叛魏国这件事,并且,高括本人也是赞成介子鸱、公羊郜等人那中原一统思想的魏臣。

    既然固陵邑的屈氏一族愚蠢地选择了背弃魏国,那么,高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定会趁机将固陵邑收回魏国。

    而事实上,这也是符合魏国利益的。

    想当初魏国并未收复宋郡,在这种情况下,固陵邑好比是一块夹在宋郡跟楚国之间的飞地,易攻难守,是故被魏国放弃。

    但如今,魏国早已收复了宋郡,倘若收复固陵邑,便可进一步联系睢阳与商水,并对楚国的平舆邑施加压力。

    基于这一点,赵润在思忖了片刻后,选择揭过此事,反正高括作为天策府的左都尉,他确实有这个权力。

    再者,赵润也无需担心高括会背叛他,或者说做出什么危及他魏国的事来。

    相比较而言,反而是博西勒杀了固陵君熊吾这件事,让赵润感觉颇为可惜。

    毕竟就像固陵君熊吾当日对博西勒所说的,只要他投降魏国,魏国就拥有了介入楚国王位之争的名分,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现任的楚王熊拓赵润不信熊拓已彻底地掌控了楚国,因此,熊吾若是真肯投降,这还真不失是一张好牌。

    可没想到,博西勒那家伙居然把熊吾给杀了……

    “可惜可惜。”

    赵润喃喃念叨了两句。

    虽然他对熊吾的死感到有些可惜,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再者,人都杀了,赵润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去苛责博西勒,因为无济于事嘛。

    “将这些递还天策府,留作日后论功行赏的考证。”

    随手将博西勒的战报丢到桌案上,赵弘润指着这四份战报对大太监高和说道。

    “是,陛下。”

    高和立刻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将这四份战报归还天策府。

    而此时,赵润则已经走到甘露殿书房正中央的桌案旁,注视着桌案上那张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士卒棋子的中原地图。

    “固陵君熊吾这一方,已经解决了……”

    喃喃自语着,赵弘润拾起地图上睢阳一带的一枚代表着楚**队的士卒棋子,看也不看随手将其丢到一旁的火盆中,溅起几丝火星。

    旋即,赵润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地图。

    西边的秦国,依旧毫无异动,暂时可以不管。

    商水邑那边,魏军在城外的六座军营,已经逐一被楚平舆君熊琥拔除了,但熊琥为此也付出了近十万兵力的损失,眼下熊琥正在等待重新征召的兵力,暂时也可以不管。

    邯郸那边,魏军依旧恪守着魏王赵润的命令,拒不出征韩国,也可以暂时不管。

    逐渐地,赵润的目光徐徐落到了地图上的微山湖一带,那里摆着几艘精致的战船雕塑,而南边则立着几个楚国士卒的棋子雕塑。

    这两者,分别代表着魏国湖陵水军,以及楚国楚水君麾下的军队。

    这里,是目前魏国与楚国,不,应该说是整个中原气氛最凝重的战场。

    不得不说,赵润曾对湖陵水军寄托厚望,希望湖陵水军能击溃楚国楚东地区的精锐。

    当然,湖陵水军至今也并未让赵润失望,问题是,这次湖陵水军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上将项末、新阳君项培、寿陵君景云、邸阳君熊沥,甚至于连曾经一直驻守在昭关的、项末的弟弟项娈,如今亦率领着其麾下军队,还有越国的东瓯军,一同来到了微山湖一带,这简直就是囊括了楚国楚东地区的所有精锐楚军。

    面对如此强大的楚**队,别说单单一支湖陵水军,就算是再加上商水军、魏武军、鄢陵军等,怕也是一场恶战。

    “先拔除湖陵水军这颗钉子,然后挥军宋郡,在宋郡汇合齐鲁越等国的联军,联手攻打我大魏……呵呵,楚水君,意外地是一个非常稳重的人嘛。”

    赵弘润忽然嗤笑道。

    “陛下,湖陵急报!”

    殿外,传来了急促的通报声。

    在经过赵润的允许后,只见一名宗卫出身的天策府卫士急匆匆地奔中殿内,抱拳说道:“陛下,湖陵急报,鲁国将领季武、桓虎率众部署于微山湖北岸,欲进攻我国水军。”

    “……”

    听了这急报,赵润脸上毫无异色,微微皱了皱眉就平静地遣退了那名前来传递消息的卫兵。

    ……湖陵水军挡不住了,不,就算鲁国的军队不参战,湖陵水军也挡不住楚国的军队……看来原定的方案战略是不成了……至少湖陵水军这边,得再想想……

    凝视着地图半响,赵润忽然吩咐道:“高和,通知天策府,命其令湖陵水军立刻后撤,沿着梁鲁渠退至定陶,以免被楚鲁联军两面包夹!”

    “是,陛下!”

    大概十日后,几名青鸦众日夜兼程地赶到了湖陵,将天策府的命令交给了大将周奎。

    此时湖陵水军的防务,主要分为陆水两方,陆即是指应对来自泗水郡的进攻,也就是楚水君麾下的楚**队,而水路方面,则是来自于微山湖一个月前,楚国的战船沿着泗水逆流而上,强行突入了微山湖,以至于迄今为止魏楚两国的水军已在微山湖上爆发了好几场战事,不过暂时还是魏军这边占据优势,毕竟湖陵水军的虎式战船,可要比楚国的战船先进地多。

    但水战上的优势,却无法挽回陆地之上战事的劣势,面对楚军几十万军队,湖陵县摇摇欲坠,纵使是周奎、蔡擒虎等人,也不知还能坚守几日。

    而就在他们忧心忡忡之际,他们忽然得到了天策府的命令。

    “什么?后撤至定陶?”

    当看到那份来自天策府的密信时,周奎简直不敢相信。

    此时后撤至定陶,这岂不是等同于将整个宋郡拱手想让于楚国?

    然而,待等周奎看到密信中的后半段时,他脸上的震惊逐渐被恍然所取代,甚至于,最后竟露出了几许笑容。

    “原来如此……请回禀天策府,我湖陵水军接令!”

第217章:湖陵战场(二)【二合一】

    “轰隆”

    一枚磨盘大小的石弹,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一艘楚国战船前方的湖面上,掀起了数丈高的水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顿时间,这艘楚国战船剧烈摇晃,船上的楚军士卒死死地抓着栏杆,唯恐掉落水中。

    然而,还没等船上的士卒喘口气,就听有一名士卒惊叫道:“又来了!又来了!”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瞧见前方的天空中隐约出现一个小点,随即,这个小点在视线中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不……不……”

    “不”

    在楚军士卒们惊慌失措地喊叫声中,第二枚磨盘大的石弹,轰隆一声砸在这艘楚国战船的中部位置,船上的楚军士卒只感觉一阵剧烈的震颤。

    “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在十几名楚军士卒的惊呼声中,其余士卒定睛看向船的中间,他们这才发现,方才那枚石弹,竟然打断了整艘船,将这艘船砸成了两截。

    “弃船!弃船!所有人弃船!”

    船上的千人将大声喊着,并率先跳入湖水中,拼了命了向两旁的友船游去。

    在他的带动下,船上的楚军士卒们纷纷跳船逃离,一时间仿佛像下锅的饺子一般。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部分楚军士卒的行动慢了一些,这些人或被船只沉没时形成的旋涡卷到湖底,或被帆船给盖住了头,牵扯着一同沉到了湖底。

    “救……救我!”

    “谁来把我一把……”

    “不、不……”

    这些士卒大声呼喊着,试图寻求援助,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获救。

    听到身后的呼救声,早前一步跳船的士卒们,他们回头望去,亲眼目睹沉船拉扯着他们的同泽,慢慢地、漫漫地,沉到了水下。

    片刻之后,湖面上再次回归平静,只剩下一些碎木仍在湖面上漂浮。

    咕……

    侥幸逃过一劫的楚军士卒们,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唾沫。

    若不是他们逃得快,想来此刻他们也跟那些倒霉的同泽一样,沉到湖底喂了鱼虾。

    这就是魏国战船的威力么?

    恐怖的威力……

    仅仅只是一击,就击沉了一艘战船……

    浮在湖面上的楚军士卒们,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远方距离他们足足有一里外的几十艘魏军战船,只感觉通体冰凉。

    “可恶!”

    在一艘旗舰上,邸阳君熊沥恨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船上的栏杆,尤其是当他听到远处的魏军战船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欢呼声时,他心中的火气就愈发的旺盛。

    太嚣张了!

    实在是太嚣张了!

    邸阳君熊沥攥紧了拳头。

    但旋即,他又放松了拳头,眼眸中亦露出几许无可奈何之色。

    今日并非是他头一回跟对面的魏国湖陵水军打交道,事实上双方已经较量过好几回了,至于战况……他楚国的战船别说战胜对面的湖陵水军,他们甚至无法对对方造成威胁。

    在远距离,也就是相距约一里左右的情况下,魏国的战船会用他们船上装载的抛石机来进攻,尽管抛石机的命中率非常低,低到楚军的兵将都暗自窃喜,可架不住这种战争兵器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一旦就直接摧毁一艘战船。

    听说魏国的兵将们将这种作战方式叫做天意战术,意义按字面理解,完全是看天意,运气不好,那就白浪费一堆石弹,可运气好了,那就一下子击沉一整艘船。

    而让楚军兵将感到憋屈的是,在这种距离下,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反击的手段。

    既然远距离无法攻击魏军,那就拉近距离,在首场战事时,邸阳君熊沥就是这么做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楚国的战船拉近到离开魏船只有百来丈的距离时,魏船就立刻动用了第二件战争兵器魏机关连弩。

    魏国机关连弩的射程没有抛石机远,但它的精准度,却要比抛石机准地多,十根手指粗细的铁矢,最起码能命中六七支,再加上这种连弩在中距离下的威力,并不亚于抛石机,同样具备击沉楚国战船的能力,这使得邸阳君熊沥所率领的战船,折损巨大。

    别以为魏国的战船只有在远距离与中距离下才能逞威,事实上,最能发挥魏国湖陵水军恐怖战斗力的,还是在数十丈范围内的近距离。在这种距离下,魏军既能凭借船上弩手,用覆盖式箭雨射杀楚国船只上的士卒,还能用改良后的机关弩匣,彻底封死楚军企图登上魏船白刃战的可能性。

    简直,无懈可击!

    这要怎么打?

    在彼此交锋了数回后,邸阳君熊沥终于领悟了一个道理:对面的魏国湖陵水军太可怕了,根本不是他麾下水军能够击败的。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他就彻底放弃了击败对面魏军的打算,只是远远吊着那些魏国战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然而对面那些魏船实在是太嚣张了,在意识到楚军战船对他们无法造成什么威胁后,居然屡屡主动挑衅,时不时地骤然发难,朝楚军的战船队伍发射几枚石弹。

    打不中,那就相安无事,若是侥幸打中了,准能听到对面魏国战船上的欢呼声。

    简直欺人太甚!

    “李惑,你个狗娘养的!”

    看着对面魏军战船上飘扬的李字将旗,邸阳君熊沥低声骂道。

    “阿……阿……阿切!”

    在邸阳君熊沥所率领的这支楚国水军的对面,湖陵水军的大将李惑站在旗舰上,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随即他笑着说道:“对面的熊沥,多半是在咬牙切齿地咒我。”

    听闻此言,船上的魏军士卒们皆笑。

    或有一名士卒好奇问道:“将军,您跟那熊沥有仇么?”

    “仇?”李惑不解地问道:“为何这么问?”

    只见那名士卒偷笑了一下,说道:“您看您这几日,都快把楚军逼到上岸了……”

    “哈哈哈哈。”

    李惑哈哈大笑,随即,他回头看了一眼船上装载的抛石机,笑着说道:“只是为了实战测试一下这些兵器的威力而已,难道你们就不想试试么?”

    附近的魏军兵将们相识一眼,忍不住贼笑起来。

    的确,这就好比某个人得到了一柄锋利的宝剑似的,那是肯定要砍什么东西来试试剑的,但遗憾的是,湖陵水军内部虽然以往也展开过模拟对战,但最多就是模拟一下登船作战而已,并没有没有动用抛石机与机关连弩的机会,毕竟这两件战争兵器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就连魏军的虎式战船,也挨不了几下。

    因此,湖陵水军的兵将们心底难免有些痒痒,万分希望能亲自操作一下船上那些威力恐怖的战争兵器,可是拿这些兵器来砸湖面又让他们感到肉疼,是故就一直憋着,直到这次,楚国的战船队伍突入了微山湖,总算是让湖陵水军有了可以测试战争兵器的对象。

    为此,李惑、陈汜这两位大将,这些日子里追着邸阳君熊沥的船队,从微山湖的湖陵、滕地水域,南下挺进三十余里,一直挺进到留县水域还不够,几乎都快将楚国的水军逼出微山湖、退回泗水了。

    不得不说,湖陵水军的行为确实嚣张,也难怪邸阳君熊沥气地肝火旺盛。

    就在李惑这艘旗舰上的魏军兵将其乐融融地准备再次拿远处的楚国船队解闷时,忽然有几名士卒从船尾急匆匆地来到了船头,对李惑说道:“将军,陈汜将军麾下的哨船,用旗帜传来讯息,要求我船队向他靠拢。”

    “唔?”

    李惑愣了愣,连忙跑到船尾,果然瞧见他的船队后方跟着一艘艨艟,艨艟上有一名士卒手持黑、红两色的旗帜,不停地挥舞着。

    “湖陵……急报,要求……返航……”

    李惑眯着眼睛,一边解读着旗语,一边喃喃自语:“莫不是蔡擒虎、周奎他们撑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再戏耍远处邸阳君熊沥的船队,当即下令道:“联络我军所有战船,立刻返航。”

    “是!”

    一声令下,李惑麾下十几艘虎式战船以及数十艘护卫艨艟,迅速调转船头,朝着北面返航。

    待等他回到微山湖的中部时,他看到陈汜的船队正停靠在湖中央,也不晓得是在封锁湖面,还是在等着他。

    双方打出了旗语,旋即,李惑与陈汜的旗舰逐渐靠拢,紧接着,两军的士卒利用绳索、撑杆,使两艘旗舰并行停泊,最后铺上踏板。

    “李惑。”

    同是北亳军出身的将领陈汜,踩着踏板来到了李惑的船上,对后者说道:“我刚收到湖陵的急报,蔡擒虎、周奎他们,要求你我立刻撤退,沿着梁鲁渠撤回定陶。”

    “什么?”

    李惑闻言大感惊愕。

    要知道,宋郡是魏国所有战区中守备力量最薄弱的,境内除了湖陵水军还算得上是第一梯队以外,其余的驻防兵力,要么是各县的县军,要么就是魏国贵族的私军,实力跟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等精锐之师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然而宋郡此番所面对的敌人,却称得上是所有战区中最强盛的,李惑原以为他魏国的君主赵润会陆续派来精锐参战,却没想到,情况居然恰恰相反。

    “陛下……莫非要放弃宋郡?”

    李惑皱着眉头说道。

    “咳。”陈汜一声咳嗽打断了李惑的猜测。

    经陈汜提醒,李惑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欠妥当,却立刻改口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一撤,宋郡就再没有可以阻挡楚国的军队了……”

    事实上,宋郡境内还是有些防卫力量的,比如说各县的县军,这些县军的人数参照县城的规格,即小县数百人,中小县城千余人,中等县城一千到两千,中上县城两千余,然后就是向定陶、昌邑这种大县,大概有三千到五千的地方军队,这些兵力主要是负责日常治安的,也就是缉盗、城防、剿贼等等,若是面对楚国几十万军队,那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

    除此之外,那就是似成陵王赵等王族、贵族的私军。

    最近几年,为了给国内的贵族、世族势力找点事情做,免得他们削尖脑袋钻国家的空子,魏王赵润与内朝商议,将国内的一些工程承包给了这些贵族。

    就比如成陵王赵,他近两年就在负责修一条定陶--昌邑--任城的驰道,按照朝廷的要求,这条驰道必须是五丈宽的官道,再加上往返两条道的轨道马车,用于提高宋郡跟梁郡、颍水郡的交通。

    至于报酬,包括承建这条驰道的花费,朝廷不给成陵王赵一个铜钱,但是这条驰道建成之后,朝廷允诺成陵王赵‘拥有’这条驰道一定的年限,比如十年左右。

    在这十年里,成陵王赵可以在这条道上设施几个关卡,用来征收过路费当然,这个路费的具体数额,得通报朝廷,得到朝廷的允许。

    除此之外,倘若有商贾需要使用这段轨道马车,他们也需缴纳一定的费用给成陵王赵。

    但是满了十年这个年限以后,成陵王赵则必须将这条驰道无偿献给国家。

    对于这条政令,朝廷与成陵王赵都精打细算过,双方都有盈利:对于朝廷来说,白得一条驰道,甚至于在这十年期限内,朝廷甚至不需要去维护,都有成陵王赵一手包办;而对于成陵王赵而言,建成这条驰道后的十年期限内,他完全可以收回成本,甚至于还有数倍的盈余。

    这道政令一出,魏国的贵族们顿时闻风而动,削尖了脑袋希望承包一段道路的承建,毕竟似这种事,既能得到好声誉,又能狠赚一笔,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事嘛。

    于是乎,魏国的贵族蜂拥涌到宋郡。

    至于各贵族的私军,其实也并不负责宋郡本土的治安,他们只是守着自己这条驰道的建设以及维护而已。

    就好比前一阵助睢阳县守城的上梁侯赵安定,他此前就是在负责建造一条定陶--蒙县--睢阳的驰道而已,只不过魏楚战争爆发,因此宋郡境内的道路施工基本上都停工了,而似上梁侯赵安定等魏国贵族的私军,也在朝廷的要求下参与到了抵御楚国进攻的事宜当中。

    相比较宋郡境内各县的县军,事实上还是成陵王赵、上梁侯赵安定等人的私军数量更胜一筹后,但实力嘛,说实话勉勉强强,毕竟魏国贵族的私军几次跟随魏国主力军征战,所扮演的都只是锦上添花的角色,要么清理清理战场,要么是暂时守卫魏军打下来的城池,不客气地说就是给魏军打打下手,真让他们与别国的军队硬拼,说实话战绩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正因为清楚这些内情,因此,李惑对于天策府的这道命令无法理解:他们湖陵水军撤到定陶,那宋郡怎么办?单凭宋郡境内各县的县军,再加上各贵族的私军,挡得住几十万的楚**队?

    那几十万楚军,可不仅仅只是粮募兵,还有楚国楚东地区的精锐!

    当晚,李惑与陈汜率领船队回到湖陵水寨,意外地看到李岌的船队亦停泊在水寨内。

    “李岌也回来了?”

    李惑惊讶地说道。

    据他所知,李岌、蔡擒虎、周奎三人,这段时间轮班负责着微山湖北湖的巡防,防备鲁国方向的军队,而他跟陈汜,则负责微山湖南湖的巡防,防备的当然就是楚国邸阳君熊沥所率领的水军。

    由此可见,这些年来得到雒阳朝廷与大梁冶造局鼎力支持的湖陵水军,确实强大,纵使出动一半的兵力,也打得楚国的水军狼狈不堪。

    遗憾的是,虽然在水战中占据优势,但是陆上方面,局势却很不乐观。

    片刻之后,李惑与陈汜来到了水寨的帅帐。

    此时在帅帐内,李岌、蔡擒虎、周奎三人早已等候多时,双方在寒暄了几句后,就说起了天策府的命令。

    李惑率先说道:“几位,难道我等真要弃守湖陵,撤至定陶,将整个宋郡拱手相让于楚军么?”

    听闻此言,周奎平静地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在水战中我军可以全面压制楚军,但是在陆上……不瞒两位,这段日子,我与蔡将军守地非常艰难。”

    李惑愣了愣,他此刻这才注意到,蔡擒虎敞开的衣襟内,好似缠着染血的绷带。

    可能是注意到了李惑的目光,蔡擒虎咳嗽一声,说道:“没什么,楚国那些孬种,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我军兵力虽然不如楚军,但楚军也别想那么轻易就攻克湖陵……”

    听闻此言,陈汜皱眉问道:“沛县呢?丢了?”

    帐内顿时寂静了下来,片刻之后,蔡擒虎才郁闷地说道:“被项末攻陷了,来不及救援……”

    李惑与陈汜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他们知道,与其说是蔡擒虎来不及救援,倒不说是无力救援,毕竟湖陵水军的强势在于水战,至于陆战,又哪里是动辄就十几万、几十万人的楚**队的对手?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李岌沉声说道:“沛县失守,下一个就轮到我湖陵县了,我也不推脱是天策府的命令,就算我军死死扎根在湖陵,最终还是难以避免被楚军淹没,既然如此,何不保存实力,暂避楚军锋芒?”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周奎,继续说道:“天策府送来的密信,我看了,在这份密信中,天策府借用了陛下的一句话,收回拳头,是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挥拳。……希望李惑将军以大局为重。”

    收回拳头,是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挥拳?

    李惑仔细品味着这句话,躁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用带着几分期盼的口吻问道:“这么说,天策府命我军撤至定陶,其中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周奎并没有使李惑失望,点点头正色说道:“不错!……事实上,我军并不在定陶久驻。”

    说罢,他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看到周奎做出的口型,李惑与陈汜浑身一震,心中没来由地涌现一股激动。

    “还有什么问题么?”

    李岌环视帐内的蔡擒虎、周奎、李惑、陈汜四位将领。

    只见这四位将领相视摇头。

    见此,李岌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全军撤退!”

    “是!”

    蔡擒虎、周奎、李惑、陈汜四人抱拳应道。

    当晚半夜,湖陵水军的战船陆陆续续驶出水寨,往北面而去。

    战船驶离水寨,动静当然不小,自然难免被楚军的斥候发现。

    短短两个时辰后,驻军在沛县的楚将项末,就得到了相关消息。

    “湖陵魏军有异动?”

    项末在得知此事后,很是惊讶。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湖陵水军有可能偷袭他沛县,毕竟这段时间,他跟魏将周奎、蔡擒虎等人也有过几次交手,很清楚魏军非常强硬。

    也就是沛县跟微山湖隔着十几里地,否则,湖陵水军早就开着战船打过来了。

    魏军深夜异动,想必是有所图谋。

    想了想,项末立刻就找出行军地图,看看魏军有可能袭击哪块地方。

    但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反而愈发迷茫。

    也难怪他猜不到真相,毕竟这段时间湖陵魏军的反击非常强硬,因此,在湖陵水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亡损失的情况下,项末如何猜得到这支水军居然会弃守湖陵呢?

    为了谨慎期间,项末一宿未睡,一边加紧派人继续监视湖陵一带的动静,一边则等待着其他几路楚军的消息若是有哪路楚军遭到袭击,他可立即给予援助。

    可一直等到天亮,他也没有收到任何己方军队遭到袭击的消息,反而收到了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消息:魏国湖陵水军的战船,正源源不断驶出水寨,往北而去。

    不会吧?弃守湖陵?

    纵使是项末,此刻也猜不透魏军的意图,遂按兵不动,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后,湖陵水军焚烧了水寨,且湖陵县的县民,亦争相逃离,他这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湖陵水军,真的撤退了。

    但是,为什么?

第218章:进退【补更17/40】

    当日的下午,大概未时左右,楚将项末率领五千正军,来到了湖陵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远远地,项末就瞧见湖陵县城门大开,且仍有县内的百姓携家带口地逃出城外。

    当真放弃湖陵了?

    项末心底嘀咕了一句,为谨慎期间,他派了五百名正军士卒率先入城。

    可没想到,那五百名正军士卒在城内里里外外地搜寻了一遍,发现除了城内百姓正惶恐地逃离以外,并未发现有魏军的埋伏。

    这使得项末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便攻陷了这座城池。

    此时城内的百姓,早已逃走了半数,而城内的有钱人家、富豪望族,更是跑地一个都不剩,但即便如此,湖陵城内仍然还有大概两百余户百姓。

    在进城的时候,项末看着这些县内百姓那惶恐不安的模样,遂对副将说道:“约束士卒不得扰民,这座城池,从今日起属于我大楚。”

    “是!”副将应道。

    不可否认,项末这位楚国上将,为人还是颇为正直的,不屑于去做什么抢掠百姓财物的事情。

    待等副将离开之后,项末独自一人站在街道上,打量着四周城内的建筑。

    他仍然想不通,湖陵魏军为何突然间弃守了城池,非但焚烧了水寨,调走了那些可怕的战船,就连湖陵县,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给了他楚国。

    一般来说,弃守城池不应该是提前放一把火的么?

    ……是因为城内的百姓么?

    项末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两个时辰后,就当项末在城内县衙内静坐,等待主帅楚水君的命令时,楚水君这位主帅,居然亲自来到了湖陵县。

    在二人相互行礼之后,楚水君皱眉问道:“得知项将军派人送来消息,我即刻赶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项末摇了摇头,说道:“某也不知,在我看来,湖陵魏军最起码还能坚守个一两月……”

    其实按照楚水君之前的战略安排,鉴于湖陵魏军的强大,楚军会暂时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简单地说,就是项末在沛县牵制住湖陵水军,然后由新阳君项培进攻昌邑,截断其陆上的退路。

    倘若此时湖陵水军还不撤退的话,那么楚军就顺势拿下任城,而与此同时,鲁国的军队则攻占滕地。

    介时,湖陵魏军将彻底陷入楚鲁联军的包围网,仿佛瓮中的鱼鳖。

    可谁也没有料到,新阳君项培才刚刚抵达昌邑,别说还没来得及对昌邑施加什么压力,就连营寨都还未建成,湖陵水军居然就逃之夭夭了。

    这让楚水君跟项末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感亏他们此前还为了湖陵魏军而制定了详细、缜密的战术。

    想了半响后,楚水君微笑着说道:“虽然不知魏国究竟搞什么鬼,但不管怎么样,湖陵已落入我军手中……这是不会改变的。”

    项末点了点头。

    黄昏前后,便有项末派出去的斥候前来禀告,说是魏国的湖陵水军,沿着梁鲁渠向西撤退了。

    得知此事后,楚水君跟项末都颇为不解。

    就像魏将李惑所认为的,湖陵水军乃是宋郡如今第一有能力抵挡楚军的军队,可现如今,这支魏军居然后撤了?

    魏国在搞什么鬼?

    难道魏国就这么放弃宋郡了?

    楚水君与项末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楚水君与项末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虽然不清楚究竟什么原因,但既然湖陵轻易就落入了他们手中,这对楚军而言,也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

    接下来,楚水君就决定攻打昌邑、任城两地。

    攻打昌邑这不用多说,想要攻打魏国,就肯定要经过昌邑,至于进攻任城,则是为了替齐国的将领田耽解围。

    毕竟此时在泰山一带,魏国将领韶虎所率领的魏武军,仍在泰山与齐国的田耽僵持不下,倘若楚军此时分兵北上,便可截断魏将韶虎的退路,联合齐将田耽,一口气将韶虎的魏武军歼灭。

    一旦歼灭了这支魏军,齐国的军队就彻底被释放了,到时候,齐**队便可加入到楚国的军队当中,组成楚齐联军,联手讨伐魏国。

    鉴于这个目的,楚水君希望项末立刻率军前往任城。

    项末当然不会推辞,当日便率领麾下军队前往任城。

    可没想到,待等他率军抵达任城时,就意外发现,任城一带有大量的百姓逃离。

    期间,项末叫兵卒抓了几名百姓前来问话,这才得知,这些人都是任城的百姓,且魏军早就放弃任城了。

    在放走了那几名百姓后,项末将信将疑地率军接近任城。

    事实证明,那几名百姓并未说谎,任城城内确实瞧不见什么魏军。

    他项末再一次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一座城池。

    搞什么鬼?

    项末心中百般不解。

    但此时他也没想那么多,继续率军往北,准备切断魏将韶虎的退路。

    可没想到,待等他行军到宁阳一带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来自鲁国的消息,说魏将韶虎麾下的魏武军,前几日不知为何突然向西撤退,早已退回了东郡。

    得知此事后,项末立刻改变原先的战术,折道前往无盐。

    大概三日后,当他率军抵达无盐时,果然发现无盐城外驻扎着许多魏军,看旗号正是魏将韶虎的魏武军。

    看来,是因为湖陵失守的原因,韶虎才放弃了攻打泰山……可是,湖陵为何要弃守呢?

    项末还是想不通。

    两日后,齐国的名将田耽率领军队抵达了无盐一带,跟楚将项末汇合。

    不得不说,当项末与田耽见面时,彼此都难免有些尴尬,毕竟在数年前时,项末与田耽就在宁阳打过一仗,彼此谁也奈何不了谁。

    没想到数年之后,物是人非,曾经的对手居然成为了友军,这让项末与田耽都暗自感慨:天意莫测。

    “多谢项将军仗义出手,为我大齐解围。”

    尽管田耽并不认为魏将韶虎能够攻克泰山,但鉴于确实是楚将项末的到来‘逼’走了魏将韶虎,他多少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面对田耽的感谢,项末摆摆手笑着说道:“不管曾经有什么龌龊,但现如今,我大楚与贵国乃是盟友,本当互助互利,田将军又何必过于客气?更何况,就算没有项某,魏国的韶虎也未见得能够攻陷泰山。”

    项末的恭维,让田耽很是受用。

    当晚,二人在帅帐内小酌了几杯,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商议的,魏将韶虎的后撤,就已经释放了齐**队,接下来,齐国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军压上,与楚国的军队组成楚齐联军确切地说,应该是楚、齐、鲁、越四国联军。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五月初七,鲁国将领桓虎攻陷滕地,并渡过微山湖,抵达了湖陵,与楚国的楚水君汇合。

    初八,鲁国将领季武,率军从曲阜出发,抵达宁阳。

    继齐将田耽率军兵出泰山、抵达无盐一带与楚将项末汇合之后,鲁国的军队,亦加入了战局。

    而与此同时,楚国的寿陵君景云,正率军前往下邑,新阳君项培正前往攻打昌邑,就连项末的弟弟项娈,亦与越国将领吴起麾下的东瓯军,踏足了宋郡境内。

    不夸张地说,楚齐鲁越四国联军,正从北、东、南三面包围整个宋郡,且势头极其凶猛。

    而在联军如此凶猛的进攻下,魏军节节败退,在短短十几日内,似丰、方与、东缗、南平阳、樊等十几座宋郡城池相继沦陷。

    唔,其实说沦陷也不确切,因为这十几座城池,都是魏军是主动退让的。

    这让作为楚军主帅的楚水君心中愈发迷惑。

    要知道,在短短半个多月内,魏国就放弃了半壁宋郡,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蹊跷,楚水君死都不信。

    但他实在想不通,魏国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收缩防线?聚拢宋郡的兵力?

    仔细想想,楚水君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毕竟宋郡境内各县的县军,数量都不多,少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这点兵力单独面对他楚国的军队,那肯定是无法招架的,但若是将这些零散的军队拼凑在一起,那就能组成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了虽然这点兵力在楚军几十万人面前仍处于绝对劣势,但好歹也具备了搏一把的能力。

    “莫非这就是你的目的么?横扫中原的魏公子润……”

    在想通这件事后,楚水君轻笑着。

    他必须承认,魏国的后撤是明智的,至少这样可以暂时守住宋郡西部,可问题是,他楚军有几十万之众,就算魏军拼凑出几万人马,果真能招架地住十几倍的敌军么?

    魏公子润……魏王赵润……难道就只有这点能耐么?

    楚水君轻哼着,便下达了将令:“传令下去,对昌邑发动总攻,我要在这座城池,举行楚齐鲁越四国联军的会师。”

    “是!”

    传令兵匆匆离开。

    但旋即,就有一名士卒急匆匆得奔入帐内,抱拳禀报道:“君侯!有细作来报,魏国的湖陵水军在撤退至定陶一带,并未停驻,而是沿着济水顺流而下了。”

    “什么?”

    楚水君皱了皱眉,当即取出地图仔细观瞧。

    仅仅只是扫了两眼,他就面色大变。

    因为他发现,济水直通齐国北海郡,并且,倘若湖陵魏军能在沿河一带的博兴,突入淄水分支,那么,就能沿着淄水兵临齐国王都。

    而尴尬的是,齐国为了配合楚国讨伐魏国,已经将数支军队派遣到了宋郡……

    ……被耍了。

    楚水君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219章:进退(二)【二合一】

    居然不退反进……

    在帅帐内,楚水君负背双手,来回踱着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种种迹象表明,魏国的湖陵水军从微山湖沿着梁鲁渠撤退至定陶一带后,根本没有停驻,正沿着另外一条水路济水顺流而下,试图攻打齐国,这是楚水君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倒不是他短智无谋,实在是魏国先前所表现出来的局势,太具有迷惑性一口气弃守十几座城池,放弃了半壁宋郡,任谁都会觉得这是魏国考虑到宋郡的兵力不足以抵挡楚军,是故决定收拢防线、聚拢兵力。

    谁曾想到,湖陵水军偏偏杀了一个回马枪,本着此刻防守力量薄弱的齐国去了,这可真是……

    楚水君必须承认,这一招确实是相当的高明。

    魏国是算准了齐国会出兵么?

    楚水君皱着眉头思忖着。

    本来嘛,倘若齐国的军队此刻在还停留在齐国境内,似魏国湖陵水军这种偷袭,并不见得会成功,可坏就坏在,自魏将韶虎率领魏武军从泰山一带撤回东郡的无盐后,齐国为响应楚国讨伐魏国的号召,命田耽率领琅琊军、即墨军等五支原先防守于泰山的军队,向西挺进,在无盐县与楚国的将领项末汇师,甚至于过些事后,可能还会率军前去昌邑,参加楚水君为了壮大己方声势、为了讨伐魏国而设的四国联军会盟。

    更尴尬的是,就连齐将田武,亦率领着好几支军队经过鲁地,准备参入到联合讨伐魏国的行动中,这使得齐国境内目前可动用的兵马,就只剩下一支北海军,寥寥两三万人而已,防御力度空前薄弱。

    想着想着,楚水君心中闪过一丝惊悟:难道魏国在短短半个月内放弃半壁宋郡,故意示弱,莫非就是为了引诱齐国的军队离境出征?

    “……”

    楚水君皱了皱眉。

    他觉得,倘若这一切都是曾经那位横扫中原的魏公子润所制定的战争策略,那这位如今魏国的君主,实在是太可怕了。

    “来人!”

    在思忖了片刻后,楚水君大声唤道。

    话音刚落,帐外便走入两名女子,只见这两名女子身穿巫服,头裹白巾,打扮跟如今的魏王后芈姜当初初见赵润时相差无几,只不过,芈姜当时身上的巫服,纹的是赤红色的火焰,而这两名女子身上的巫衣,却纹着青蓝色仿佛水纹的图案。

    显然,这两名女子,正是芈姜、芈芮等祝融一脉巫女的死敌共工一脉的巫女。

    只见楚水君拿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名巫女,沉声说道:“你二人即刻离营,一人前往宋郡无盐,知会齐国的田耽;一人前往湖陵、滕地,知会齐国的田武,告诉他们,魏国的湖陵水军,正沿着济水顺流而下,试图偷袭齐国的王都临淄,叫他们……”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在思忖了片刻后,挥挥手说道:“就这样,去吧。”

    “是!”

    那两名巫女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这两名巫女离去的背影,楚水君负背双手站在帐内,长长吐了口气。

    不可否认,方才那突兀的停顿,是因为他被魏国湖陵水军的行动影响的心绪,更直白地说,湖陵水军的行动,彻底打乱了他原本准备施行的战略安排。

    按照他此前的想法,他会在昌邑举行楚、齐、鲁、越四**队的会盟,鼓舞己方联军的士气,挫灭魏国的斗志,可如今湖陵水军这么一搞,齐国的军队肯定无法如期抵达昌邑会盟了,甚至于,齐国境内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战场。

    不得不说,这有点要命。

    要知道,虽说楚军的粮草暂时还是由本国提供,但想想也知道,依靠人海战术征战的楚国,每次对外征战所消耗的粮草,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若是时间一长,怕是楚国自身也负担不起。

    因此,但待等这场仗进行到后半段,在楚国即将面临粮草供应不及的时候,齐国会全权负责讨魏联军的所有粮草供应这是此前韩、楚、齐三国的结盟协议中就商量好的。

    可如今,魏国的湖陵水军偷袭了齐国,就算这支魏军最终并不曾攻克齐国的王都临淄,但只要齐国为了联军讨伐魏国而征集的粮草被这支魏军给摧毁,那么,这次四国联军讨伐魏国的行动,怕也难以维持许久了。

    这可怎么办……

    楚水军来回在帐内踱着步。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无视遭到偷袭的齐国,继续进攻宋郡西部;要么分兵协助齐国驱逐湖陵水军。

    思考了许久,楚水君最终还是决定分兵驰援齐国,毕竟那是这场仗后半阶段,整个讨魏联军的后方粮仓,绝对不容有失。

    想到这里,楚水君又唤来几名巫女,吩咐他们分别前往无盐跟湖陵,找此刻驻扎在无盐一带的上将项末、以及驻扎在湖陵一带的上将项娈,命令这两兄弟暂时按兵不动,随时关注齐国的近况,倘若齐国不敌湖陵水军,则立刻驰援齐国。

    平心而论,倘若齐将田耽、田武能及时返回齐国支援王都临淄,其实也足够抵挡魏国的湖陵水军,但楚水君生怕其中发生什么变故,毕竟魏国的湖陵水军,船坚炮利,曾在微山湖打得邸阳君熊沥率领的水军节节败退,而齐国的军队又未曾跟湖陵水军打过交道,万一因为轻敌或者别的什么,导致被湖陵水军打败,那就大大不妙。

    就像魏王赵润所猜测的那样,楚水君本质还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或者说,非常有城府。

    只能让新阳君项培、寿陵君景云他们对魏国施加压力了……

    楚水君暗暗想道。

    五月十七日,新阳君项培带着数十骑护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昌邑境内,远远窥视这座城池的动静。

    不得不说,最近一个月楚军的攻势实在是太顺利了,只是这份顺利未免显得有些诡异:在短短半个多内,楚军一仗没打、白得魏国十几座城池,你敢想象?

    虽然搞不懂魏国究竟在搞什么鬼,但既然魏国舍得将那些城池拱手相让,楚国的军队当然也不会客气,二话不说照单全收。

    就连新阳君项培,前几日也平白无故地就捞到了攻陷东缗的功劳。

    说实话,他当时几乎连魏军的影子都没瞧见。

    不过,待会宋郡境内的魏军撤退到昌邑之后,局势似乎又有所变化,因为从宋郡东部后撤的各县县军,似乎都陆陆续续地集中到了昌邑,甚至于,魏军还在城外建了两座营寨。

    似乎,魏军是不打算再撤退了。

    这不,今日新阳君项培带着几十骑护卫远远窥视昌邑,想看看昌邑县的动静,却发现魏军正在积极地备战,原本空无一物的城外,如今也堆满了拒马、鹿角等障碍物。

    为何不继续收拢防线呢?

    新阳君项培有点遗憾。

    他可不是那些渴望战争的将领,倘若能兵不血刃打下魏国的城池,他当然倾向于此。

    但遗憾的是,魏国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昌邑。

    莫非是因为昌邑地处宋郡中线,魏国在放弃了宋郡东部后,并不希望再放弃宋郡西部?

    只不过……

    这点兵力够么?

    新阳君项培暗暗想道。

    倒不是看不起昌邑县的守军,事实上,在收拢了半壁宋郡的县军后,昌邑县已陆陆续续拼凑出了两三万人的兵力,再加上成陵王赵等魏国贵族的私军,如今的昌邑,满打满算差不多有六七万守军。

    但这些兵力,在新阳君项培看来,还是远远不够抵挡他诸路楚军此番他们出动的楚东军队,可是达到了整整八十万。

    在这八十万军队面前,昌邑这区区五六万人,能挡几日?

    至少新阳君项培是这样认为的。

    当晚回到东缗县,新阳君项培便命令麾下军队做好进攻昌邑的准备,等待着其余几路友军的到来。

    因为前几日他收到了楚水君的命令,后者有意在攻陷昌邑之后,在这里举行楚、齐、鲁、越四国联军的会盟。

    可是一直等到五月十九日,新阳君项培也没等到其他几路军队。

    他对此很是不解: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各路军队在昌邑会师么?人呢?

    次日下午,楚水君派拉一名巫女,向新阳君项培解释了其余几路军队之所以迟迟未到的原因。

    “什么?魏国的湖陵水军去偷袭齐国去了?”

    得知此事后,新阳君项培亦是大吃一惊。

    此时他才明白,明明约好齐攻昌邑,但其余几路的友军却迟迟不到的原因。

    更别说齐鲁两国的军队。

    “楚水君命君侯率先对昌邑展开攻势,持续对昌邑施压。”那名巫女面无表情地传述着楚水君的命令。

    新阳君项培点点头,算是接了命令,但心中却难免有些迟疑。

    不可否认,他麾下亦有十几万兵力,可在这些兵力当中,也只有寥寥三成是正规军组成,其余都只不过是粮募兵罢了。

    倘若是几十万楚军合攻昌邑,那么昌邑铁定是无法招架的,但倘若叫他这一路兵力进攻昌邑,说实话,胜算还真不好说。

    别看昌邑的魏军,其实也只是一群由宋郡地方县军跟贵族私军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但问题是,他项培麾下十几万军队,有七成是仅仅只有一把武器的粮募兵,要说比谁更烂,昌邑的魏军还真不见得会烂过项培麾下的军队。

    更何况,似成陵王赵这等魏国贵族的私军,他们也拥有像魏连弩这种战争兵器,虽然这些只是魏国正规军淘汰下来的,但是对于普遍缺少甲胄的楚国士卒而言,仍然是无法匹敌的可怕兵器。

    更别说魏军还有昌邑城的城墙提供助力。

    但既然项末、项娈、楚水君等人的军队已注定无法按期抵达昌邑会师,新阳君项培也只能硬着头皮尝试攻城。

    毕竟将令难违。

    五月二十日,新阳君项培率领十万军队,携带数百架攻城用的长梯,浩浩荡荡地杀向昌邑。

    正如他此前所猜测的那样,魏国在放弃了十几座城池后,并不打算弃守昌邑,这不,当发现新阳君项培率军来攻时,昌邑县的守军立刻就摆出了守城的架势。

    “果然只是新阳君项培这一路兵马……”

    在昌邑县的东城门楼上,双鬓已逐渐花白的成陵王赵,手扶墙垛,眯着眼睛注视着城外的楚军。

    而在他身边,则站着抚宋特使崔咏。

    只见崔咏微笑着说道:“由此可见,楚军已经得知我国的湖陵水军,已从定陶转道直奔齐国……这招,可真是击中了对方的软肋啊。”

    “呵呵呵呵。”

    成陵王赵笑了笑。

    还记得前几日时,当天策府命令他们驻守昌邑时,成陵王赵还有些心慌,毕竟对面那可是几十万的楚军,纵使他昌邑聚拢了宋郡东部各县的县军,加上他们这些贵族的私军,勉勉强强凑出了五六万兵力,但这又如何招架地住几十万楚军的进攻呢?

    更别说还有齐鲁两国的军队。

    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天策府的密信中明确指出,非但齐鲁两国的军队暂时无力攻打昌邑,就连楚国的军队,恐怕也有半数以上无法按期抵达昌邑,叫成陵王赵他们放心防守。

    对此,赵跟崔咏很是不解,不解于天策府为何如此笃定。

    一直到他们得到消息,得知沿着梁鲁渠后撤至定陶的湖陵水军,并未在定陶停驻而是立刻沿着济水顺流而下,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余,他们由衷钦佩天策府……不,是钦佩他们魏国君主赵润那超卓的战略部署。

    “单单项培十万兵力,也想攻陷我昌邑?”

    成陵王赵冷哼两声,看似信心十足。

    虽说他昌邑的兵力只有五六万人,且也并非是像商水军、鄢陵军那样的精锐,可架不住对面的楚军比他们更烂啊。

    烂军对更烂的军队,这有什么好怕的?

    事实证明,成陵王赵的这份自信,也不是毫无依据。

    这不,当日新阳君项培投入了整整四万兵力,对昌邑发动了六次进攻,但最终别说攻陷城池,连攻上城墙也办不到。

    反而是成陵王赵等贵族麾下的私军,凭借着他们从朝廷那边购置的、被魏国正规军淘汰下来的军备,发挥地异常出色。

    一直到黄昏前后,新阳君项培气闷闷地下令撤军返回东缗。

    被魏国的正规军打败,项培还不至于如此郁闷,可是被一帮魏国地方县的县军以及几个贵族的私军打败,这让他怎么也无法接受。

    可是要叫他投入麾下的正军嘛,他又有点舍不得,毕竟今日魏军的弩矢实在是太密集了,纵使是派出正规军,怕是也很难攻克这座城池。

    想来想去,新阳君项培最终还是派人前往方与,向楚水君询问一件事:项末、项娈等人的军队,何时才能率军赶赴昌邑?

    一日后,楚水君派人送来了回讯:直到确定齐国无忧,两位上将才会率军至昌邑会师。

    这个回覆,让新阳君项培很是郁闷,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他也明白齐国的重要性。

    于是他只能再次硬着头皮攻打昌邑。

    但接连三日攻城失败,他就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派人转告楚水君:单凭我项培麾下的兵力,不足以攻陷昌邑,希望楚水君立刻派遣援军。倘若援军迟迟未至,那项某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了。

    这一番话,很快就传到了楚水君的耳中。

    楚水君当然明白新阳君项培这是想保存实力、避免无谓的损失,也不想责怪什么,毕竟他也觉得,倘若宋郡东部十几座县城的县军果真都被调回了昌邑县,那么,再加上成陵王赵魏国贵族的私军,昌邑县的魏军数量已非常可观,单凭新阳君项培,还真不见得能攻陷。

    想了想,楚水君索性就允许了新阳君项培暂时按兵不动的要求。

    说到底,还是魏国湖陵水军偷袭齐国的举动,全盘打乱了楚水君的战略安排,使得楚、齐、鲁、越四国联军讨伐魏国的进程,亦被迫放慢。

    “就让魏国再多喘口气吧……”

    楚水君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如此又过了两日,楚水君忽然收到了寿陵君景云的战报。

    在看到这份战报的内容后,他大吃一惊。

    寿陵君景云的军队,乃是负责从南面包围宋郡的偏师,自五月初在经过相城后,便直奔睢阳而去。

    没想到在十几日前,也就是在五月十一日前后,待等寿陵君景云与麾下大将羊率领军队抵达睢阳一带后,他们忽然遭到了一支异族骑兵的进攻。

    魏国境内竟然有异族骑兵?

    当时寿陵君景云很是吃惊。

    但旋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魏国确实有一支异族骑兵,号曰羯角军。

    由于仓促应战,当日寿陵君景云吃了一场败仗,好在进攻他的羯角骑兵人数也不多,大概也就只有三五千人,这使得他麾下大将羊还能够率领军中的正军士卒,及时驱逐这些羯族骑兵,并用随军押送粮草的运粮车,及时地构筑了一道防线,总算是避免了被羯角骑兵反复进攻骚扰直到崩溃的命运。

    吃了败仗之后,寿陵君景云郁闷不已,但事实上,他的运气非常不错,因为就在前几日,原本驻扎在睢阳一带的魏将博西勒,得知楚**队已进攻至昌邑后,便率领着大部分的羯角骑兵赶往昌邑进行支援,只留下了五千骑兵驻防在睢阳一带。

    倘若魏将博西勒以及他麾下的骑兵当时还在睢阳县,搞不好寿陵君景云就得赴固陵君熊吾的后尘,被四万左右的羯角骑兵一战击溃。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睢阳一带当时就只剩下五千羯角骑兵,亦让寿陵君景云蒙受了沉重的损失。

    尤其是建立营寨的时候,那三五千羯角骑兵无休止的骚扰,让楚军苦不堪言,最终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堪堪将营寨的围栏造了起来。

    见此,羯角骑兵这才撤退,转而在野外猎杀楚军的哨兵、斥候。

    危机暂时解除,寿陵君景云这才能闲下心来,思考他遭遇的这支羯角骑兵的事。

    同时,他也想到了固陵君熊吾。

    “熊吾呢?他不是在这边么?”

    寿陵君景云不能理解,前一阵子固陵君熊吾就率领十几万军队攻打睢阳,难道至今都没能攻克那座城池?

    大将羊也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遂散出人手四下打探。

    经过打探后,他们这才得知,固陵君熊吾的军队,早就被睢阳县的魏军连带着那支羯角骑兵给覆灭了,就连固陵君熊吾本人,亦死在了这里。

    甚至于,当年因为跟熊氏一族争夺王位的屈氏一族,这次也因为勾结固陵君熊吾、背叛魏国,而被魏将博西勒率领的羯角骑兵屠杀殆尽。

    如今的固陵邑,已然成为了魏国的领土。

    熊吾……死了?

    惊骇万分的寿陵君景云,立刻派人将这个消息送到方与县,禀告主帅楚水君。

    毕竟固陵君熊吾再怎么说也是先王熊胥的儿子,现任楚王熊拓的兄弟,寿陵君景云实在难以想象,似这等身份尊贵的他楚国公子,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一名魏将给杀了。

    大概七八日后,楚水君在方与县接见了寿陵君景云派出的心腹,收到了固陵君熊吾战死睢阳、且麾下军队几近全军覆没的消息。

    当看到这封书信时,楚水君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他遣退了当时还在帐内的几名麾下将领,死死盯着书信。

    “这个蠢材……”

    足足过了半响,楚水君嘴里这才迸出两个字来。

    想来谁也不会知道,其实楚水君命寿陵君景云率军进攻,其实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包围宋郡的这个战略安排,也是希望寿陵君景云能见解帮熊吾一把。

    毕竟曾几何时,楚水君支持的正是固陵君熊吾,哪怕是如今……

    但没想到,熊吾却死在了睢阳。

    “……”

    死死盯着书信,楚水君脸上变颜变色,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

第220章:进退(三)【补更18/40】

    五月下旬时,在东郡无盐一带,楚将项末与齐将田耽,已分别做好了联合攻打无盐县的战前准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待等击败魏将韶虎的魏武军、攻陷无盐,项末与田耽二人将立刻率领麾下军队前往昌邑,参加楚水君的昌邑会盟,正式挥军魏国。

    但遗憾的是,驻守在无盐的魏军,乃是魏国第一梯队的精锐魏武军,那可不是昌邑城内那些东拼西凑的魏军可比,纵使项末与田耽二人凭借他们多达二十几万的大军,将无盐城团团包围,但想要攻破城池,亦非是短期内能够办到。

    不过项末与田耽并不着急,毕竟这支魏军,已落入他们的包围当中,并且被他们截断了粮道,最多一两个月,城内的魏军就将陷入粮草殆尽的窘迫,到时候,他们便可毫无费力地歼灭这支魏国精锐。

    然而,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日,就当田耽与项末在营地内巡视时,忽然有一名楚军百人将急匆匆而来,禀报道:“项将军、田将军,营外有一名巫女打扮的女子,说是奉楚水君之命而来,有要事禀告两位将军。”

    “楚水君?”

    项末与田耽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

    期间项末猜测道:“莫非是催促我等立刻率军前往昌邑?”

    说着,他对那名百人将说道:“将那女子带到帅帐。”

    “是!”

    片刻之后,项末与田耽二人回到军中帅帐,没过多久,就见那名百人将领着一名巫女来到了帐内。

    这名巫女在见到项末、田耽二人后,面无表情地问道:“上将军项末,以及齐国田耽的将军可在?”

    见此,项末遂介绍了一番:“某即是项末,这位便是齐国的名将田耽将军。敢问……你是楚水君派来的。”

    “是!”这名巫女对项末跟田耽那上下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说道:“楚水君命我转告两位将军,魏国的湖陵水军,亦于十日前从定陶沿着济水下游而去……”

    “什么?!”

    还没等那名巫女说完,就见田耽面色大变,厉声问道:“此事当真?!”

    那名巫女瞪了一眼田耽,冷冷说道:“楚水君岂会跟将军开这种玩笑!”

    虽然被这名巫女呛了一句,但是田耽却顾不得懊恼,攥着拳头咬着牙,切齿般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魏国故意示弱,就是他娘的为了引诱我大齐的军队出征。”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地嘴里迸出一个名字:“赵润!”

    “魏王赵润?”项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见此,田耽咬牙切齿地说道:“示敌以弱、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这些招数,不就是那赵润最擅长的么!……当年我在宁阳,可是被他耍地团团转。”

    田耽永远不会忘记,想当年在宁阳时,他做足万全准备,准备跟那位横扫中原的魏公子润一较高下,可后者呢,在拖了他几个月后,他娘的拍拍屁股就去打韩国了,全然不顾他田耽当时是什么心情。

    恶劣!

    简直恶劣至极!

    看着田耽气急败坏的模样,在旁的楚将项末伸手挠了挠脸,稍稍也有些尴尬,毕竟当时那位魏公子润拍拍屁股走人之后,正是他接盘了与田耽的战事。

    摇了摇头,项末由衷地说道:“以往姑且不论,这次,那位魏君可真是将我等通通给耍了……”

    田耽沉着脸默然不语。

    其实不止楚水君,事实上很多将领都以为,魏国放弃半壁宋郡是为了收缩防线、收拢兵力,没想到此事背后居然还有更深的阴谋:即引出齐国的军队!

    这件事,无论是楚水君、项末、田耽、项娈、田武,没有一名将领猜到想想也是,谁会想到,魏国在宋郡防守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杀一个回马枪。

    在思忖了片刻后,田耽沉声说道:“项将军,恕田某必须要回援临淄了。”

    项末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他俩大致都了解魏国湖陵水军的实力,项末是因为跟湖陵水军交过手,而田耽呢,则是考虑到另外一个方面魏国在微山湖训练了几年的水军,岂能轻视?!

    当日,田耽将军中一概辎重全部留在项末的楚军营寨,率领着琅琊军、即墨军等几支军队,日夜兼程回援临淄。

    但遗憾的是,他还是晚了,因为这会儿,魏国的湖陵水军,早已沿着济水顺流而下,经过了沿河的城池历下,将几名历下县一带临河渔村内的渔夫吓地不轻。

    当时天色还未发亮,还隐隐有一些浓雾,在那沿河的渔村内,男人们或背着渔网、或提着钓竿前往济水河滩,准备网罗一些鲜鱼带到县城是贩卖。

    就在他们忙碌之际,他们隐约看到济水上游好似有什么庞大的物体顺流而下。

    “那是什么?”

    有几名举着火把的渔夫走近河岸,仔细观瞧。

    就在这时,一艘巨大的战船冲破了浓雾,在那几名渔夫眼前行驶而过。

    旋即,第二艘、第三艘,这些巨大的战船,好似源源不断地从浓雾中冲出来,顺流而下。

    惊鸿一瞥,那几名渔夫骇然看到,这些战船上皆悬挂着魏字的旗帜。

    “魏、魏军!”

    “魏国打过来了!”

    “魏国打过来了!”

    惊慌失措地大喊着,那几名渔夫连渔网、鱼竿、鱼篓也顾不得收拾,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怎么回事?”

    此时,湖陵水军的大将李惑,正站在船头皱着瞧着前方河道上弥漫的浓雾,忽然听到附近响起一片惊呼声,遂当即走了过来。

    在船舱走道上,有一名魏卒解释道:“似乎是被附近的渔民看到了……将军,要停船派人去灭口么?”

    李惑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浓雾,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我军顺流而下,可直达博兴,纵使被齐人瞧见,他们也来不及向临淄示警。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是!”

    事实上,齐国在济水这条河道上,也部署有一些水寨,驻守一些水军与战船,这些水军也在巨鹿水军的编制内,但这些水军,根本没料到魏国的湖陵水军,居然会沿着济水攻打他齐国,以至于毫无准备,轻轻松松地就被湖陵水军突破了防守区域。

    纵使有个别的水寨反应很快,即是将战船行驶出水寨,试图抵御湖陵水军,却也无法阻挡湖陵水军的虎式战船。

    在船体关键部位包裹了铁皮的虎式战船,绝对称得上是当世最坚固的战船,根本不惧船只间的些许碰撞。

    待等到五月二十七日,湖陵水军便抵达了济水与淄水分支汇合的沿河城池,博兴。

    博兴,是齐国水运的枢纽港口之一,也是齐国王都临淄的水路门户,虽然不比博浪沙、雒阳、大梁、临淄、邯郸等当世的繁华大城,但也称得上是大县,也是齐国最大的几座河港口之一。

    由于地处要冲,博兴县港口亦驻扎着不少齐国的战船,但数量并不多,大概也就只有七八艘楼船以及十几艘艨艟而已,除此之外,几乎都是用于运输的商船,以及渔民用来捕鱼的渔船。

    二十七日的傍晚,魏国湖陵水军抵达博兴。

    在博兴县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湖陵水军在港口登岸,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占据了这座河港。

    在占领博兴港口之后,湖陵水军兵分三路:由李岌坐镇河港、封锁济水;蔡擒虎视情况而定攻取博兴县;而李惑、陈汜二人,则率领各自麾下的船队,突入淄水分支,前往齐国的王都临淄。

    此时,已不难看到湖陵水军真正的实力,只见济水下游到博兴,博兴再到临淄,河道上到处都是湖陵水军的战船。

    次日,天蒙蒙亮时,李惑、陈汜二人便率领麾下战船沿着淄水分支,突入了淄水的主流。

    此时,已能看到齐国王都临淄的轮廓淄水西侧是临淄,东侧则是安平。

    “初来乍到,跟这边的主人打声招呼吧。”

    在旗舰上,魏将李惑看着远处那座仍然处于安静状态的临淄城,笑着说道。

    在他的命令下,他麾下十几艘虎式战船,在淄水河道一字排开,排成数列,放下船锚固定船身。

    随即,这十几艘虎式战船上的抛石机,不约而同地对准了临淄城的东城门城楼。

    “放!”

    随着李惑一声令下,十几艘虎式战船上的抛石机一齐发动,只见十几枚磨盘大的石弹,呼啸着朝着临淄城的东城门城楼而去。

    在这十几枚石弹当中,有几枚未能命中目标,只是在城外的平地上砸出了几个坑,还有三枚飞过了城墙,不知砸中了什么,只有三枚石弹临淄城的东城墙,对城墙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最最让魏军兵将兴奋的,是那枚恰恰砸中了东城门城楼的石弹。

    当时只听哗啦一声,临淄城东城门的城楼,瞬息间就坍塌了大半,引起城上守军惊恐的喊叫。

    “嘿!”

    看着那座一下子就从安静变得喧杂的城池,李惑颇有些兴奋舔了舔嘴唇。

    “天亮了,临淄!”

第221章:威胁【二合一】

    五月二十七日卯时,鞠升打着哈欠走上临淄东城门的城楼,例行巡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是齐国王都临淄东城门的东门守正,也被称为东门侯,虽然官职上也带着个侯字,但这并未是爵位,说直白点只是负责守备东城门的将官而已,但职权倒也不小,至少在临淄东城门这一块。

    沿着城墙内侧的石阶走上城楼,鞠升叫人搬来一把椅子、一把凳子,摆在门楼前的空旷处,旋即躺坐在椅子上,将脚搁在凳子上,打着哈欠看着他麾下的守城士卒换防。

    例行值守,确实是一件相当无趣的事,只有在最初的一个月,在鞠升刚刚当上此地城门令的时候,他倒是很兴奋地带着麾下士卒在城墙上来回巡逻,但是时间一长,这股新鲜劲就渐渐消退了。

    原因在于临淄实在是太安泰了,虽然前一阵子鞠升听说魏国的军队正在攻打泰山,但这跟他临淄又有什么关系呢?

    泰山有他齐国的名将田耽防守,魏军根本不可能打到临淄。

    叫自己的亲信拿了条毯子过来,鞠升将其盖在身上,打着哈欠准备补觉。

    他是临淄城内的世家子弟,因此,非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城门令,还娶妻纳妾拥有了好几名可人的女子,尤其是最近纳入房中的小妾,更是让鞠升流连忘返。

    昨晚他就是在那名小妾的房中过夜,这不,二人折腾了大半宿,害得他今日当差就没什么精力。

    睁开一只眼睛,瞅了一眼东边即将冉冉升起的旭日,鞠升打了一个哈欠,困地闭上了双目。

    真平静啊……

    “砰!”

    骤然间,一声闷雷似的巨响,响彻鞠升的双耳。

    旋即,他感觉整座城门楼仿佛都为之撼动。

    “怎、怎么回事?”

    鞠升猛地睁开眼睛,在椅子上坐起身来。

    天雷?地动?

    他惊疑不定地想道。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隐约听到一阵古怪的呼啸声,仿佛有什么物什划破长空,朝着城门楼这边而来。

    鞠升下意识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紧走几步来到墙垛边,待等他仰起头时,他猛然看到四五个黑乎乎的物什越过了城门楼,好似飞到城内去了。

    那是什么?

    鞠升下意识地跑到城门楼的另外一边,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飞到城内。

    而就在这时,城内传来一阵哗啦声响,仿佛是房屋坍塌的声音,旋即,便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惊恐呼声与哭泣声。

    这、这是……

    还没等鞠升反应过来,鞠升就听到又是砰地一声巨响,旋即,仿佛地动山摇,惊地他下意识地抓牢了墙垛。

    “门侯!”

    在另外一侧的墙垛附近,有几名守城的士卒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见此,鞠升立刻又回到门楼前的墙垛旁,只见有一名士卒抬手指着城外的河道方向,惊恐地叫道:“门侯,河道内有船在攻击我们!”

    这会儿,天边的旭日已稍稍升起了一些,阳光渐渐照拂到临淄城外的河道上。

    此时鞠升这才发现,城外的淄水河道上,在距离临淄大概两百丈左右的位置,停泊着十几艘巨大的战船,只见这十几艘巨大战船总共分三排,一字排开、面朝临淄方向,不知有什么图谋……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鞠升身后的城楼轰然坍塌,将好几名在那附近的士卒压在了废墟中。

    回头瞧了一眼,鞠升一脸心有余悸,因为若非他方才站起身来查看究竟,恐怕这会儿他也早就被压在这些废墟当中了。

    是的,正如那名士卒所言,城外河道上的那些船只,正对他们展开进攻!

    到底是谁?!

    鞠升又惊又怒,他简直无法想象,居然有人胆敢进攻临淄。

    这可是他们齐国的王都啊!

    他眯着眼睛注视着远处那些战船,借助旭日的光亮,他隐隐看到,远处河道上的船只,皆悬挂着魏字旗帜。

    “魏、魏军……”

    一时间,鞠升只感觉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要知道,现如今可不是几十年前,自从魏国以一敌五击败了韩国、齐国等中原国家之后,魏国就成为了当世中原诸国所畏惧的对象。

    尤其是对于齐国而言,毕竟前一阵子,魏国还派将领韶虎率领魏武军攻打泰山。

    魏国的战船……魏国的战船怎么会来到这里?

    鞠升呆若木鸡,脑门上全是冷汗。

    而此时在他附近的守城士卒们,那更是惊恐、慌张。

    “魏、魏国打过来了!”

    “魏军攻打临淄了!”

    见麾下士卒惊慌失措,鞠升反而逐渐冷静下来,大声喝道:“冷静!都冷静!休要慌张!”

    被他一通大喝,城上的士卒倒还真是逐渐冷静下来,只是面色苍白、六神无主,不知该做什么。

    其实这会儿鞠升自己心中也是颇为慌乱,但肩负的职责促使他冷静下来,冷静地做出应对:“你、你、还有你,立刻将此事通报城内。……其余人,做好守城准备!”

    “是……”

    士卒们连连点头,听命行事。

    此时,鞠升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城外河道上的魏国战船,过于紧张的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实在想不通,魏国的战船为何会出现在他临淄城外。

    临淄令苏(chong),是最先得知这个坏消息的。

    当时苏还在自家府邸内搂着美娇娘酣睡,就听到有府内的下人噔噔噔跑来,惊慌失措地拍打房门:“老爷,老爷,大事不好,魏国打过来了!”

    “什、什么?”

    年过四旬的苏最初还有点困意,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面如土色。

    榻上的美娇娘,亦吓得花容失色,连声问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理会吓得面色发白的娇妾,苏立刻穿上衣服,走出房门,瞪着眼睛质问那名家仆道:“你方才说魏军攻打临淄?”

    “是老爷您官署里的人送来的消息,说是方才有东门令鞠升手下的兵士向县府通报,言城外有魏**队正在攻打城池……”

    “东门令鞠升?”

    苏皱了皱眉。

    他当然认得鞠升,是他关系颇好的酒友鞠松的长子事实上鞠升的这个东门令职务,他苏也帮了不小的忙。

    鞠家的小子绝不敢开这种玩笑……

    想到这里,苏心中便咯噔一下,将家仆推到一旁,走出府邸,直奔右相田讳的府邸。

    此时在田讳的右相府,右相田讳已经起床,正在庭院内练习剑术。

    倘若说剑这种东西,对于大多数的齐人而言只是一种配饰,那么,这其中绝对不包括田讳这是一位文武双全,既能执笔治内、又能持剑平外的贤才。

    就当田讳在自家府邸的庭院内将他那柄阔剑挥舞地飒飒生风时,就见有一名府兵急匆匆地奔来,口中禀道:“家主,临淄令……”

    田讳收起剑,挥了挥手手,因为他已经看到临淄令苏急匆匆地奔入了庭院。

    虽然苏与田讳关系不错,但似这般未经通报就擅自闯入田讳的府邸,田讳立刻就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将手中的阔剑递给那名府兵,田讳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即走上前几步,歉意地说道:“苏大人莫怪田某衣衫不整……”

    苏摆了摆手,连忙说道:“是在下莽撞才对。……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右相,东门令方才来报,言城外淄水,不知为何竟停泊着魏国的战船,正在进攻我临淄城。”

    “什么?!”

    田讳闻言面色大变,皱眉说道:“苏大人且稍等。”

    说罢,他回到卧室,片刻后返回庭院,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口中说道:“边走边说。”

    离了府邸,田讳骑上府内下人准备好的马,与苏一同朝着东城门而去。

    期间,田讳向苏询问了事情经过,可惜苏也只知道这些,这让田讳愈发着急,快马加鞭般赶去东城门。

    好在此时尚只是卯时二刻,城内街上的行人还不是很多,否则似田讳、苏这般在街道上策马奔驰,那准得闹出祸事。

    大概一刻辰左右,田讳与苏终于抵达了东门。

    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随手丢给附近的兵卒,田讳、苏二人便噔噔噔步上了城楼。

    此时在城楼上,东门令鞠升与麾下士卒已做好了守城的准备,正站在墙垛旁,死死盯着城外河道上的魏国战船。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就瞧见田讳、苏二人面有急色地走来。

    他连忙拱手抱拳施礼:“东门令鞠升,拜见右相大人、拜见令尹大人!”

    “不必多礼。”

    田讳一挥手,紧步走到墙垛旁,手扶墙垛望向城外的河道。

    此时的天空,已半壁大亮,田讳清楚看到,在城外的淄水河道上,停泊有三十余艘战船,其中,有十二艘战船格外巨大,仿佛是十二头猛虎伏在河中。

    而这些战船上,皆清清楚楚地悬挂着魏字的旗帜。

    果真是魏国的战船……奇怪,魏国的战船为何会出现在我临淄城下?莫非他们是走济水而来的?……魏军抵达临淄城下,可博兴至今还未送来示警消息,看来博兴河港已经被魏军所攻陷……

    皱了皱眉眉头,田讳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城门楼原本应该是城门楼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片坍塌了大半的废墟。

    “这是怎么回事?是城外魏军进攻所导致的么?”田讳问道。

    东门令鞠升点点头,指着不远处一块他命士卒从废墟中挖出来的、大小跟磨盘相似的石弹,将方才他所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田讳。

    田讳一看那石弹,就知道肯定是魏军的抛石机所为,问题是,城外却看不到有魏军的抛石机……

    难道装在船上?

    暗自嘀咕了一句,田讳仔细观瞧远处河道上的魏国战船,还真看到这些战船装载着巨大的抛石机。

    不得不说,将抛石机装在战船上,这在当世还真是颇为罕见的尝试。

    虽然曾经田讳也听说,魏国在微山湖一带操练的湖陵水军,他们的战船上就装载有这种抛石机,但当时田讳却不以为然。

    这也难怪,毕竟这个时代的水战,尚停留在弓弩互射、登船白刃的时代,似湖陵魏军当初在微山湖吊打邸阳君熊沥麾下战船的战术,即隔着老远用抛石机攻击对面的战船,中与不中全看天意的天意战法,在这个时代只能算水战中的旁门左道。

    不过现如今嘛,眼瞅着淄水河道上十几艘魏国战船,将船上的抛石机通通对准了临淄城,田讳终于逐渐意识到,似这种装载有抛石机的战船,究竟有多么地可怕。

    一是它的威力,二是它的机动能力。

    这些战船,是具备了摧毁城墙能力的!

    当然,虽说城外的魏国战船具备摧毁城墙的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战船能在短时间内摧毁临淄的城墙,毕竟抛石机这种威力巨大的战争兵器,它的命中率非但不高,而且低地可怜。

    谢天谢地!

    可能是注意到城头上的防守士卒们军心有些不稳,田讳沉声说道:“不必惊慌,纵使城外的魏国战船装在了抛石机,但这种攻城兵器,也不可能次次都命中我临淄!”说到这里,他似斩钉截铁般说道:“这是临淄!是我大齐的王都!她,没有那么脆弱!”

    听闻此言,城楼上的守军士卒,士气稍稍有所回升。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呼呼呼几声古怪的呼啸,从天而降十几枚磨盘大的石弹,其中三枚击中了临淄的城墙,使城墙哗啦啦地坍塌了一小块。

    “啊”

    一声惨叫。

    原来,有两名士卒措不及防,正好站在那块坍塌的地方,只感觉脚下一空,当场摔死在城下。

    “右相大人小心!”

    左右连忙护住田讳,却见田讳奋力推开众人,在墙垛上探出脑袋瞅了几眼摔死在城下的那两名士卒,旋即紧紧盯着城外河道上的魏国战船,双手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一个时辰后,魏国兵临城下的消息,逐渐在城内疯传,使得城内的齐国臣民大为恐慌,尽管临淄令苏派出人手尽可能地安抚民心,但还是无法阻止这股恐慌。

    “该死的!魏国的军队是如何抵达我临淄城下的?!”

    在齐王宫内,齐王吕白对此大发雷霆。

    当得知魏国的军队兵临城外后,齐王吕白第一反应是惊恐,旋即就是愤怒,毕竟被一个国家的军队打到王都,这可是万般的羞辱!

    想当年韩齐两国交战时,齐国沦陷了整个巨鹿郡,可即便如此,韩国的军队还是没能渡过济水,可如今,魏国的战船居然跑到了淄水,就堵在齐人的家门口,这情况,比较当年更为恶劣、更为紧迫。

    不得不说,作为先王吕僖的幼子,现任齐国君主吕白的胆魄确实不小,在思忖了片刻后,竟亲自来到了东城门,视察战况。

    当时,上卿高,士大夫鲍叔、管重、连谌等人皆已陆续来到了东城门,哪怕是这些日子以来托病不出的左相赵昭,亦乔装来到城楼。

    “城外的魏军在搞什么鬼?”

    上卿高皱着眉头说道。

    因为如他所见,城外淄水河道上的魏军,他们根本就没有下船,他们对临淄城的进攻,仿佛就仅仅满足于用船上的抛石机抛投几颗石弹。

    “莫非是想等摧毁这边的城墙之后再有所行动?”士大夫鲍叔猜测道。

    说罢,他看到了登上城楼的齐王吕白,连忙躬身行礼。

    “大王。”城墙上的诸臣皆施礼道。

    “众卿免礼。”齐王吕白摆了摆手,不顾旁人的劝说走到墙垛旁,看着城外的众多魏国战船,问道:“魏国的战船,何以能突然出现在我临淄城外?”

    听闻此言,在旁诸大臣皆默然不语。

    片刻后,才有田讳低声说道:“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这支魏国船队,恐怕就是原先驻扎在微山湖的湖陵水军……至于这支水军如何突然出现在我临淄城外,臣以为是沿着济水而下……”

    齐王吕白看了一眼田讳,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在皱了皱眉之后,他却改口说道:“右相,如你所见,我临淄能否守住?”

    “大王放心。”田讳连忙说道:“城内尚有数千兵卒,且臣已派人传令北海军、飞熊军,令这两支军队即刻前来援救,必定可保临淄无忧。”

    “唔。”

    齐王吕白点了点头,旋即注视着城外的魏国战船,忽然问道:“魏军可曾派人来交涉?”

    “并没有。”田讳摇头说道:“不过,臣已派东门令前去与城外的魏军交涉。”

    听到田讳这句话,齐王吕白不禁感到有些意外,而在旁的高、鲍叔、管重等人,面色竟微微一变。

    魏军不曾派人交涉,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他们原以为这支魏军偷袭他临淄,是为了迫使他齐国退出楚齐鲁越四国伐魏,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武力威胁,可眼下听田讳的意思,城外的魏军,居然当真打算攻陷他临淄?

    就在临淄东城门城楼上诸人惊疑不定时,被田讳派出城去跟城外魏军交涉的东门令鞠升,正硬着头皮靠近那些战船。

    他这一行几人,当然瞒不过战船上许多魏军士卒的眼睛,当即就有人将这件事禀告了旗舰上的将领李惑:“将军,有几名齐人打着临淄的旗号向我船队靠近。”

    “哦?”

    李惑走到船头瞧了瞧,见那几名齐人来到河岸后,高举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且身上也并未携带兵器,遂示意道:“派一艘艨艟过去,将那几名齐人带到这来。”

    “是!”

    片刻之后,东门令鞠升就被带到了李惑的旗舰上。

    在见到李惑后,鞠升有些拘束地抱了抱拳,说道:“我乃是临淄东门令鞠升,奉我国右相之命,前来与贵军交涉……敢问贵军因何偷袭我临淄?”

    听闻此言,李惑哈哈大笑,指着鞠升对从旁的魏卒笑道:“这小子居然问我因何要偷袭他临淄?”

    附近的魏卒们哄堂大笑,让鞠升更为惶恐。

    而此时,只见李惑冷笑一声说道:“小子,你不会不知,我大魏早已对你齐国宣战吧?我身为大魏的将领,率军攻打敌国王都,有什么错么?”

    鞠升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遂再也不敢自作主张,按照右相田讳的吩咐说道:“这位将军,恐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事实上,我大齐从未想过与贵国为敌……”

    “哼!”李惑冷哼一声,打断了鞠升的话:“小子,少给我在这里信口雌黄,你齐人暗中相助韩国不算,前一阵子,更响应楚国的号令,使田耽、田武等人出兵,欲联手讨伐我大魏……居然也敢说从未想过与我大魏为敌?”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胡须,沉声说道:“要我停止进攻临淄也行,只要齐王昭告天下,臣服于我大魏,且协助我大魏征讨楚、韩,我大魏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嘛……”

    他转头看了一眼临淄,淡淡说道:“这座曾经是中原最繁华的城池,李某亦不希望将其摧毁,希望你等,好自为之。……对了,在一个时辰内给我回覆,否则,后果自负。”

    说罢,他不等鞠升再说什么,就命人将他带回了岸上。

    大约一炷香之后,鞠升回到城内,将魏将李惑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齐王吕白与一干齐国大臣,只听得后者心头怒起。

    “魏军这是何等狂妄!”

    只见齐王吕白怒拍着墙垛,恨声说道:“他因为就这么几艘船,就能使我大齐屈服?!妄想!”

    说罢,他转头对右相田讳说道:“右相,待等北海军、飞熊军赶到,你即刻带军驱逐这支狂妄的魏军!”

    “是,大王。”

    右相田讳抱拳应道。

    然而,短短一个时辰的期间,并不足以叫飞熊军、北海军赶到临淄。

    反而是城外的魏将李惑,见临淄迟迟没有回应,心中有些不忿。

    说实话,李惑对齐人并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当年他北亳军的首领向求爷爷告奶奶寻求齐国帮助时,齐国那可是相当倨傲的。

    “看来,那些齐人并未将我方的威胁放在心上……”

    摇了摇头,李惑冷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李某摧毁这座城池了……”

    说罢,他沉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准备火矢,目标,临淄城!”

    片刻之后,几十艘魏国战船上的魏卒,纷纷手持军弩,将一枚枚缠有引火物的火矢,射向了远处的临淄城。

    一时间,仿佛有一场漫天火雨,笼罩住临淄的城东区域。

第222章:交锋!【补更19/40】

    “着、着火了!”

    “快救火!快救火!”

    “我丈夫中箭了,谁、谁来救救他,呜呜……”

    “信儿、信儿,不,不……”

    在魏军的几轮火矢漫射之后,临淄城的东城区俨然已是人间地狱,随处可见熊熊燃烧的建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城内的百姓,惊慌失措,哭喊连天。

    “莫要惊慌!莫要惊慌!”

    在东城区的街道上,临淄令苏带着兵卒安抚百姓,但效果不佳。

    主要还是因为城外魏军射出的火矢,点燃了城内东城区的许多建筑,导致这边四处火气,惊地这边的百姓逃出了自己的民宅,统统挤在街道上造成了二次伤亡。

    事实上,倘若这些百姓能够冷静下来,其实伤亡并不会很严重。

    至少临淄令苏看了一圈,也只看到寥寥十几名百姓被魏军的弩矢所射中,其余的伤员,都来自于这边的百姓相互推攘、相互踩踏所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在东城门的城楼上,齐王吕白看着城内的火势,听着许多百姓的哭求声,面色铁青。

    城外魏军的强硬超乎他的想象,说是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期间内不给于回应,那就立刻对临淄采取进攻。

    魏国……怎么敢?!

    咬牙切齿地看着城内的惨状,齐王吕白愤然问道:“飞熊军与北海军,还未抵达么?!”

    听闻此言,右相田讳说道:“算算时辰,飞熊军应该不久就到,但北海军……怕是还需要半日。”

    飞熊军,就驻扎在临淄城外,是守卫临淄的卫戎军队,就好比当年魏国的浚水军、如今的禁卫军;但北海军却是驻扎在临淄西南大概六十多里地外的昌城,原本是考虑到当时正在攻打泰山的魏将韶虎万一突破了泰山,好在昌城阻击魏军,做最后的抵挡,因此,自然难以在短时间内调回临淄。

    “可恶!”

    齐王吕白恨恨地咬了咬牙。

    而就在这时,忽听一名士卒惊呼道:“魏军的战船动了!他们动了!”

    “什么?”

    齐王吕白与右相田讳等人面色顿变,连忙又回到城门楼前,眺望城外的魏国水军。

    果然,只见放在放锚停泊在河道上的魏国战船,居然沿着淄水逆流而上,旋即在临淄的南城门一带,再次停泊,一字排开。

    “难道……”

    齐王吕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那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只见那数十艘魏国战船,对临淄的南城门以及南城区做了相同的事,仅仅几轮火矢齐射,就让临淄的南城区亦遭受了同东城区一般无二的命运。

    “魏军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

    看着半座城池燃起大火,齐王吕白先是万分震怒,旋即,他那愤恨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魏军,就是敢进攻临淄。

    看着城内随处可见的火光,看着这座曾经繁华的城池如今却有一半陷入火海,齐王吕白心如刀割。

    在他身旁,似田耽、高、鲍叔、管重、连谌等人,亦一个个面色难看。

    这可是上代君主吕僖托付给他们的都城啊!

    就在他们悲痛之际,忽听南城墙那一带传来一阵欢呼声。

    右相田讳愣了愣,旋即便欣喜说道:“大王,想必是飞熊军到了!”

    “很好!”齐王吕白攥了攥拳头,愤恨地说道:“命飞熊军立刻攻击河道内的魏军!……魏军,必须对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

    听了这话,似田耽、高等大臣,以及附近的兵将们,皆纷纷附和。

    齐人对飞熊军的信赖,就好比魏人对于魏武军,包括齐王吕白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只要飞熊军参战,便可驱逐……不,击溃那支作恶的魏国水军!

    但事实上,真的有那么简单么?

    “将军,前方疑似有齐国的援军赶来!”

    在城外河道上的魏军旗舰上,有一名魏卒注意到从前来赶来的兵马,立刻禀告大将李惑。

    此时李惑正冷笑着看着已陷入一片混乱的临淄城,闻言转头看向西侧,果然瞧见远方有一大票军队正迅速接近。

    “呵,想必是临淄的卫军吧。”

    李惑轻哼一声,吩咐左右道:“传令下去,命将士们做好应战准备!”

    “是!”

    在李惑的命令下,十二艘虎式战船以及二十几艘护卫艨艟上的魏卒们,或手持盾牌、或手持军弩,严正以待,等待着远方那支齐**队的到来。

    不可否认,此时赶来的齐军,正是齐国的飞熊军,是一支由步兵、弓兵、弩兵、骑兵等兵种组成的混合军队,编制在一万五千人左右,军中士卒所穿戴的装备、所手持的兵刃,均是请齐鲁两国的工匠用精铁打造,虽然不能说是齐国最精锐的军队,但绝对是齐国装备最优良的军队。

    飞熊军,是历代齐王亲自执掌的军队,唯一的例外就只有现任的左相赵昭,记得齐王吕僖在讨伐楚国期间,曾经在过世前将这支军队的兵权交给他的女婿赵昭,这是齐国有史以来唯一一次例外。

    飞熊军的主将叫做吕胜,是齐国上代君主吕僖的远亲族弟,此人以及此人的父兄叔伯,曾屡次跟随齐王吕僖讨伐楚国,但现如今,这位主将也已年过五旬,但论对齐王室与对国家的,却丝毫不亚于高。

    “父亲,那就是偷袭临淄的魏军么?”

    在吕胜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后,一名目测三旬左右的将领来到了跟前,指着远处河道上严正以待的魏国战船问道。

    此人叫做吕勇,是吕胜的长子。

    吕胜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勇、次子名充,皆因婚娶,且都在飞熊军中担任将职。

    听到儿子的询问,吕胜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临淄城的方向。

    纵使身在城外,他也能依稀听到城内的人声鼎沸。

    一想到城内很有可能因为魏军的攻击遭受了巨大损失,吕胜便皱起了眉头。

    两个多时辰前,他在军营收到了来自右相田讳的紧急调令,说是魏军正在袭击临淄,命他立刻派兵支援。

    知晓此事后,吕胜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据他所知,魏将韶虎所率领的魏武军,早就撤回东郡无盐了,并且,他齐国的将领田耽,亦在随后兵出泰山,追击魏军,怎么魏军莫名其妙地就打到了临淄呢?

    难不成魏军肋生双翅,一个个从天而降?

    这个疑问,困惑了吕胜许久,直到此刻看到横在淄水河道上的魏国战船,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从水路而来的。

    “传令下去,列阵!”

    一声令下,一万三千名飞熊军便排好了阵列,随时可以出击,但是吕胜却皱眉打量着远处河道上的魏国战船,迟迟没有下令进攻。

    他显然是在思考,如何更有效地攻击一支停泊在河道上的战船船队。

    想来想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弓弩远射。

    没办法,总不能让飞熊军的兵将们跳到河水中游向那些魏国战船吧?

    在吕胜的命令下,三千名飞熊军步卒,率先迈着整齐的步伐,手持盾牌、长戟,朝着河岸方向而去。

    见此,魏军旗舰上的魏卒们不禁有些紧张,或有人提醒大将李惑道:“将军,齐军……”

    “急什么?”

    李惑看了一眼那名出声提醒的魏卒,环抱双手,镇定自若。

    想想也是,李惑那可是前北亳军的大将之一,甚至于后来在向复辟宋国后当过宋国大将军的将领,岂会临战胆怯?

    只见他目视着远处的飞熊军,淡淡说道:“除非这些齐军步卒,他能从岸上跳到船上,否则,就算到了岸边也只能干瞪眼。”

    听了这话,船上的魏卒都愣了愣,旋即纷纷点头:还真是这个理。

    忽然,有一名魏卒小声说道:“我说,他们会不会游过来?”

    听闻此言,李惑哈哈大笑,拍着船上的护栏说道:“那就趁机狠狠射他娘的!”

    他那粗鄙的话,让船上的魏卒们哄堂大笑。

    而此时,李惑注意到在远处的齐军阵列后,有两支弩兵方阵也在偷偷向前移动,他抬起手,本想率先下令弩手射击占个先手,但一看到脚下的这艘虎式战船,他心中顿时就有了别的主意。

    “传令下去,叫将士们戒备齐军的弩箭。”

    他下令道。

    而与此同时,李惑所看到了那两个齐军弩兵方阵,已堪堪踏进了一箭之地。

    “放箭!”

    随着飞熊军主将吕胜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弩兵们便立刻朝着河道中的魏国船只展开了一波齐射。

    但是让吕胜与飞熊军诸兵将目瞪口呆的是,他们射出去的箭矢,纵使命中了那十二艘巨大的战船,亦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中被弹开。

    而船上手持盾牌的魏卒们,更是早就准做好了防备箭矢的准备。

    “什么?”

    见己方的进攻效果甚微,吕胜大惊失色,而他麾下的弩兵们,亦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只见魏将李惑在旗舰上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给你们!”

    话音刚落,魏船上的弩兵们抓住齐军的进攻破绽发动反击,用一阵密集的齐射,让飞熊军的弩手们遭受了至少数百人的伤亡。

    就在飞熊军慌乱之际,就见魏将李惑指着岸上那一排排的飞熊军步兵说道:“这帮家伙,以为举着一块盾牌,咱就对他们束手无策……传令下去,将船上的机关连弩对准岸上这些靶子。”

    “是!”

    顷刻间,十二艘虎式战船上的魏国机关连弩,通通对准了岸上的飞熊军步卒,一齐发射弩矢。

    顿时间,只听砰砰砰砰一阵巨响,机关连弩那强劲的弩矢,轻易就洞穿了飞熊军步卒手中的盾牌,旋即又穿透那名士卒的身躯,再次洞穿后排齐卒的盾牌。

    只是一轮齐射,三千名飞熊军步卒,就有至少一半倒在了地上,或哀嚎着发出痛苦的声音,或已成为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殷红的鲜血,顺着河岸往河内流淌,将淄水染地通红。

    “怎么……可能?!”

    飞熊军主将吕胜一脸震撼地睁大了眼睛。

第223章:违和的感觉【二合一】

    “怎么可能?!”

    在临淄城的南城门城楼上,齐王吕白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城外的飞熊军,以及淄水河道上的魏国湖陵水军,两者交锋的整个过程,这位齐国的君主皆在城楼看在眼里。

    他原以为飞熊军能够轻易就逐退城外的魏**队,甚至于将其击溃,却万万没有想到,事实与他猜测的恰恰相反,只是一轮交锋,飞熊军便损失了将近一千四五百名士卒,倘若再加上被魏军弩手射死的弩兵,恐怕伤亡数字已然突破两千。

    在旁,右相田讳、上卿高等人,更是紧皱眉头,一脸凝重之色。

    此前他们没有太过注意,直到飞熊军中弩手射向魏国战船的那些箭矢纷纷被弹开后,他们这才发现,那十二艘巨型战船,其船身的关键部位似乎是用铁皮包裹的,防御性能简直超乎寻常。

    不过很快地,他们的注意力就被魏国战船上的魏连弩所吸引。

    魏连弩这件战争兵器,中原各国如今对其都不陌生,别看魏国这方面捂地相当严实,但在某些隐匿不为所知的渠道中,似初代魏连弩、二代魏连弩等等魏国早已淘汰接近十年的战争兵器,其实还有在流通。

    据说前些年在卫鲁一带为祸的贼寇,就曾弄到两架初代魏连弩,将前去征缴的卫国县兵打地灰头土脸。

    当然,这只是谣传,毕竟一两架魏连弩,并不具备扭转胜败的能力,更何况是以如今看来颇为简陋的初代魏连弩。

    至少齐鲁两国是这样认为的。

    还记得在几年前,也就是在魏秦卫楚四国同盟与韩齐宋鲁越五国联合彼此打响那场震惊中原的旷世决战之前,齐国就曾想办法弄到过魏国的魏连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尽管魏国对于魏连弩的管制非常严格事实上,只要是魏国冶造局锻造的战争兵器,在这方面都监管得相当严格,非但每件战争兵器上都铭刻有编号,而且还会详细记载它的去向,哪怕是被正规军淘汰后配置给地方上的县兵,甚至是以走私的形式私底下出售给秦国、楚国,也会有所记录。

    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阻止这些战争兵器落到魏国的敌人手中。

    当时齐国就想办法弄到了几架,试图研究拆解研究,但遗憾的是效果并不是很好。

    这也难怪,毕竟初代魏连弩是魏国差不多洪德十六七年的技术,而当时魏国已进入兴安年间,时间差距长达十几年,纵使齐国想办法弄到了那些初代魏连弩、二代魏连弩,又能有什么意义?毕竟齐国本身也有类似用于攻城战的床弩、船载火弩等战争兵器。

    因为年代的差异,齐国的工匠们在拆解了初代魏连弩后,并未有什么收获,甚至于在他们看来,这所谓的魏连弩,还不如他们齐国的床弩、船载火弩。

    于是,齐国当时也并未引起重视。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此前齐国并未与魏国交锋过,纵使在前几年那场波及整个中原的战争中,齐国的对手也只是楚国,而并未与魏国的军队较量过唯一的一次例外,便是当时魏公子润在宁阳与齐将田耽的对峙,但由于魏公子润‘心不在此’,两**队最终还是没能有机会较量。

    正因为如此,齐国对于魏国的技术强弱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盲目地认为,魏国的技术工艺大概还停留在比鲁国稍弱的档次。

    但事实上呢,在前几年魏国内战的宋郡战役中,当时的北亳军首领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鲁国锻造的武器装备,并没有魏国锻造的武器装备好用。

    或许世人仍然觉得,鲁国依旧还是技术工艺首屈一指的国家,但事实上,魏国早已悄无声息地赶超了鲁国,就好比说前几年大梁会盟时魏国用来威慑其他中原国家的弩炮、抛石机等等,事实上就连鲁国的代表公子兴以及大臣季平都感到不可思议。

    自那之后,中原各国便逐渐意识到,魏国的工艺技术,可能已经超过鲁国,但是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却不得而知。就像魏国的第四代魏连弩,多少人只闻其名、却并且亲眼见过。

    可现如今,当亲眼看到城外魏国战船上的连弩轻易就洞穿了飞熊军手中盾牌、身上甲胄之后,齐王吕白与田讳、高等大臣们,这才意识到魏国的尖端战争兵器,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要知道,飞熊军刚刚换完武器装备,这支军队作为齐国最信赖的卫戎军队,历来是齐国所有军中最高更替武器装备的,哪怕它的出动次数少得可怜。

    而锻造这些武器装备的人,亦选自齐鲁两国经验丰富的工匠。

    可即便如此,飞熊军士卒的这些新式装备,在魏国战船上所装载的魏连弩面前,仍旧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是齐鲁两国的工艺太过于落后么?

    其实并不是。

    毕竟魏国的魏连弩,尤其是湖陵水军的虎式战船上所装载的第四代魏连弩,它其实也同样可以轻易洞穿魏国目前最新式的盾牌或甲胄,别说一件,哪怕是再多几块盾牌、多几套甲胄,它照样能够轻易洞穿。

    对此冶造局曾做过测试,用魏国最新式的、一个指节厚度的铁盾作为参照对象。

    在约三百丈的期限距离下,第四代魏连弩只能够在魏国产的铁盾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印。

    在约两百丈的距离下,第四代魏连弩已具备射穿一块铁盾的能力,并且对之后第二块铁盾产生明显的凹印。

    而在一百丈的距离下,第四代魏连弩可以一下子射穿三块铁盾。

    最可怕的,莫过于在四十丈左右的距离内,第四代魏连弩最多可以一下子射穿六块铁盾。

    在当世,没有任何一种机关弩具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纵使魏国兴安年间锻造的铁盾,依旧无法阻挡其本国锻造的第四代魏连弩,飞熊军又如何能抵挡?

    就像湖陵水军的大将李惑所说的,飞熊军自认为举着一块盾牌、对面的魏军就拿他们束手无策,这是非常愚蠢的。

    这是魏军!

    而不是楚军!

    真让魏国的军队跟楚**队一样,手持远远落后于齐国的武器装备么?

    不得不说,齐**队对于战争的概念需要纠正,可能他们曾经遇到的对手楚国,是能够让他们凭借装备上的差距来取得优势,那么这一点在魏军这边是行不通的,魏**队的武器装备,可不会比齐国差,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飞熊军的主将吕胜,就犯下了这方面的过失,自认为魏国的军队不具备伤害他手持坚固铁盾的飞熊军步卒的能力,是故叫步兵整齐有序地向岸边挺进,吸引魏军注意,为军中的弩手创造有力的作战条件,却没想到,这三千飞熊军步卒因此成为了魏国船队的活靶子,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被射死了一大半。

    也亏得魏将李惑考虑到船队船舱内的连弩铁矢数量并不是很多,在下令射击时还比较克制,仅仅只是一轮齐射而已,否则,倘若魏军不顾消耗地倾泻弩矢,别的暂且不论,至少河岸边那三千名‘活靶子’,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撤!撤!”

    也不晓得是被魏军的可怕杀伤力所吓退,还是因为飞熊军遭受了巨大的损失,飞熊军主将吕胜颇有些惊慌地下令撤退,准备后撤几里地,重整旗鼓再跟魏将李惑的军队交锋。

    第二回交锋,飞熊军的主将吕胜相比较第一次,就变得愈发谨慎了。

    但遗憾的是,对于一支停泊在河道上的水军,飞熊军作为一支陆军实在缺乏有效的克制手段,除非是搬来像床弩、投石车这种战争兵器。

    于是乎,魏军无惊无险地就击退了飞熊军的第二回攻势。

    两次进攻皆在魏军击退,别说飞熊军士气大跌,就连临淄城,亦有些不知所措。

    至少齐王吕白,已没有片刻前那般自负,浑浑噩噩地被大臣们带回了王宫。

    “魏军……居然如此强盛么?”

    在齐王宫的大殿,齐王吕白目视着坐在殿中的几位大臣,颇有些苦涩地说道。

    还记得片刻之前,他还壮志勃勃地想效仿其父吕僖当年驱逐韩**队的壮举,将城外的魏军或驱逐、或击垮,却没想到,他齐国引以为傲的精锐飞熊军,竟两度败于城外的魏军之手。

    该死的!

    这还只是魏国的一支军队啊!

    长长吐了口气,齐王吕白忧心忡忡地问道:“诸卿以为,眼下该如何是好?”

    此时,右相田讳正皱着眉头思忖着什么,仿佛没有听到齐王吕白的话,而高、鲍叔、管重、连谌几人,却是面面相觑。

    其中,士大夫连谌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见此,齐王吕白立刻问道:“连谌,你莫非有何高见?”

    “啊?是、呃……”

    连谌含糊其辞地说了几个字,让本来就心情焦躁的齐王吕白更是不喜,皱眉斥道:“寡人问你有何对策,你支支吾吾做什么?”

    见齐王发怒,连谌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大王息怒,臣倒是有一条计策,只是……”

    “有话快讲!”齐王吕白催促道。

    见此,连谌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臣以为,不妨请左相大人出马,那个……左相大人他是、唔,他是魏人,又是魏王的兄弟,若是他肯出面说项,城外的魏军或会……”

    “荒谬!”

    还没等连谌说完,就听鲍叔皱着眉头打断了前者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左相大人确实是魏人不假,他与魏王乃是兄弟亦不假,然这是我大齐与魏国的战事,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锋,岂能与私交混淆?!……更何况,城外的魏将李惑,他与左相大人非亲非故,其奉魏王之命攻打我国,又岂会因为左相大人几句话就撤兵?”

    “试试又有何妨?”连谌起初气势有些弱,但后来也不晓得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力的说辞,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么?鲍大人也看到了方才城内的惨状,多少子民被烧掉了房屋,多少子民死于混乱?!……左相大人身为我国齐相,尝试出面劝说城外的魏军,又能如何?成与不成……”

    “住口!”没等连谌说完,上卿高瞪着眼睛出声呵斥,严厉地打断了连谌的话。

    只见他对连谌怒目而视,愤怒地说道:“老夫以为你有什么妙计,不曾想却是一通愚昧之论。纵使如你所言,左相出面劝退了魏军,我堂堂大齐,日后又有什么颜面立于世间?!”

    不得不说,高的威信是鲍叔万万不能及的,这不,被高喝骂了一通,连谌顿时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必须承认,这个时代的人际关系,有时还是比较特别的。

    就比如当初魏国跟韩国、跟楚国打仗,打得你死我活,但赵弘润的六叔怡王赵元若是前往韩国,还是会照样被韩人奉为上宾,并不会因为两国交恶而加害。

    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这一点,这个时代的各国当权者,绝大多数都分得很清楚。

    正因为如此,明明是相识、挚友,却因为各自立场不同而沙场相见,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就比如魏国商水郡的郡守沈,跟正率军攻打商水的楚平舆君熊琥,这二人那可是相识十几二十年了,并且前几年魏楚两国和睦亲密的时候,平舆君熊琥时常与沈等魏将一起喝酒,可如今彼此沙场相见,依旧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并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就算是他二人被对方生擒,也只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稍微照顾一下,比如选一个环境好些的监牢,一日三餐照顾着。

    仅此而已。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盛行的忠,它并不禁止你跟其他国家的人士交往,但前提是不得损害自己国家的利益,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允许。

    当然,这也并非绝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倘若有人做出因私废公的事,那么,这个人势必会遭到世人的唾弃。

    就拿连谌提议叫左相赵昭出面劝退魏军这件事来说,倘若赵昭是以齐国左相的身份出面,那就没什么问题,当然,魏将李惑也不会因此给赵昭面子;但倘若赵昭敢以魏国公子、魏王赵润的兄弟这身份与魏将李惑交涉,暂且不说李惑会不会因此有所顾忌,但赵昭绝对会因此惹来骂名。

    这正是鲍叔方才打断连谌的原因。

    至于上卿高喝斥连谌,也有一部分这方面原因,但更多则是因为感到羞耻:他堂堂齐国,何时沦落到需要借助个人的交情来挽回国家的劣势?

    高非但是非常高傲的人,而且将国家、王室看得极重,说得难听点,他宁可眼睁睁看着齐国覆亡,也绝对不会允许赵昭以魏公子的身份出面为他齐国挽回恶劣局面。

    这大概也就是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吧。

    “高卿言之有理。”

    齐王吕白点点头,附和上卿高的话。

    他也觉得,倘若要姐夫赵昭以魏公子的身份出面与城外的魏军交涉,就算最后他齐国解除了危机,也势必会被人世人所看轻。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气节、名誉还是非常重视的。

    可是,否决了连谌的这个提议,如何解决临淄的危机呢?

    齐王吕白又陷入了苦恼。

    忽然,他看到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右相田讳,遂问道:“右相,若你有何高见,不妨直讲出来。”

    “唔?”

    右相田讳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以及一丝不知所措。

    很显然,他方才是走神了。

    见此,未避免君主发怒,鲍叔连忙解围道:“不知右相大人对于城外的魏军,有何对应之策?”

    一听是这是,田讳这才恍然,在感激地看了一眼鲍叔后,拱手对齐王吕白说道:“大王不必过于忧心,虽方才飞熊军两度被魏军击败,但只是因为彼在河上,而飞熊军在陆上而已,倘若魏军敢下船登岸,未必是我国的对手……我临淄城墙高厚,纵使魏军有抛石机等利器,短时间内亦无法摧毁城墙,最多就是利用火矢在我临淄城内制造一些混乱而已,大王可下令城内兵卒部署于街巷,安抚国民。待等明日北海军抵达临淄,再徐徐图之不迟……至于魏国战船对我临淄的骚扰,观今日其消耗弩矢之巨,想来亦不能长久,不必多虑。”

    听了右相田讳的话,齐王吕白只感觉眼前一亮、心中廓然开朗。

    他连连点头赞道:“不愧是右相,洞若观火!”

    “大王过奖。”右相田讳微微一笑,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正如田讳所断言的那般,当日,虽然城外的魏将李惑仍时不时就下令麾下弩兵朝着临淄城射几拨火矢,但次数并不密集,显然是因为船舱内的弩矢储量不足以让他无休止地朝着临淄射击。

    仅仅如此,自然是不足以攻陷临淄的,毕竟临淄是齐国的王都,远没有这般脆弱。

    次日上午,北海军抵达临淄。

    这支北海军,它并非是齐将仲孙胜所率领的那支北海军,而是韩国派驻到齐国的将领暴鸢为齐国训练的北海军,只是挂名在北海军的番号下罢了,就好比是魏国原先商水军跟商水预备军的关系。

    该军的编制为两万人,武器装备全部参照飞熊军,而训练则采取韩国的练兵方法,虽然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就平日操练时的情况来说,比较齐国绝大多数的军队,强得不知一星半点。

    主要还是气势上的不同。

    齐国大部分的军队,作战方式普遍偏软,这可能跟齐国长期处于和平、导致齐人大多失去了血性有关,不像秦国、魏国、韩国,或时常受到异族轻饶,或处于四战之地,非但民风彪悍,军中士卒亦悍不畏死。

    当初暴鸢训练这支军队时,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激起这支军队内那些新兵的血性。

    方式很简单,但也很残酷:让两名士卒每人一拳,相互揍对方。

    最初,那些新兵还有所顾忌,手上也留着力道,但渐渐地,当他感觉到身体,心中的那股恨意也被逐渐提了起来。

    可能他们在想:我明明已留了大部分的力,你这家伙凭什么这么用力打我?

    鉴于心中的不爽,这名新兵不知不觉地,就加重的手中的力道。

    而对面那名新兵恰恰也这么想。

    于是时间一长,这两名新兵都不再保留力道,为了报复对方,每一次挥拳时,皆使出了全力,恨不得将对方一拳打死。

    这就是初步的血性:敢于还击,报复对方,无论对方如何强大。

    说白了,其实就是齐人的骨子里不够狠而已。

    但在暴鸢长达三个月的相关训练之后,这些新兵们的气势与面貌就有所改变了,说好听点已具备了悍勇的气势,说得难听嘛,就是逐渐变得凶狠了。

    在此之后,暴鸢这才开始教授这些新兵们如何用手中的兵器有效地杀敌,而不是借助战争兵器。

    当日抵达临淄后,暴鸢将军队留在城外,亲自进城向齐王吕白复命。

    齐王吕白在对暴鸢一番赞誉之后,恳请暴鸢助右相田讳一臂之力,驱逐城外的魏军。

    暴鸢欣然接受,来到临淄东城门的城楼附近,与右相田讳相见,转述齐王吕白的命令。

    期间,暴鸢注意到田讳脸上似乎带有忧虑,遂宽慰道:“右相放心,集飞熊军与我北海军,定可击败这支魏军,解临淄之危。”

    听闻此言,田讳微微一笑,随即摇摇头解释道:“暴鸢将军误会了,田某并非是因为此事而忧虑,我只是觉得……这支魏军的行动,很是诡异。”

    “诡异?”暴鸢心中不解。

    见此,田讳抬起手指着城外淄水河道上的湖陵水军,皱着眉头说道:“我原本以为这支魏军是为攻陷我临淄、迫使我大齐臣服而来,但这两日里,我仔细观察,发现这些魏军除了用船上的抛石机攻击我临淄,叫船上的弩手用火矢朝我临淄城内射击,几乎从未下船登岸……他若是果真抱着攻陷城池的目的攻打我临淄,势必得下船登岸,尝试攻城,是不是这个道理?可是城外的魏军,他们连对岸的安平都懒得打……”

    说到这里,他长长吐了口气。

    “这让我很是怀疑,这支魏军的真正意图。他们,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攻陷我临淄而来……”

第224章:违和的感觉(二)【补更20/40】

    不对劲、这真的不对劲……

    在临淄城南城门的城楼上,齐国右相田讳皱着注视着城外淄水上停泊的魏国战船,感觉这支魏军的行动,说不出的诡谲与违和。UU小说 www.xuu234.cc更新最快

    其实昨日凌晨的时候,田讳就感觉到了这股违和,但当时他过于心急,并未在意。

    但这会儿仔细想想,他越发感觉城外魏军的行动很是不对劲。

    今日是五月二十八日,城外的魏将李惑,是在二十七日的凌晨,在天色未亮之时便悄然抵达了临淄城下。

    鉴于临淄长期处于和平,再加上当时夜色尚未退去,东门令鞠升以及城上的其他守卒,当时都没有注意到城外的船队。

    而在这种情况下,城外的魏军不派士卒下船尝试偷袭临淄,居然直接用抛石机轰击临淄城,将整座城池惊扰地鸡犬不宁。

    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不偷袭攻城?

    这是一大疑点。

    至于第二个疑点,那就是城外魏军对临淄城的进攻频率。

    这件事,起初田讳也没察觉,但昨日下午他观察了许久,就渐渐摸到了城外魏军的进攻规律:白昼间,大约两个时辰左右,对临淄城发动一次抛石机的轰炸与火矢的齐射;夜晚则是在戌时与子时分别草草发动一次进攻,而这两回却是连抛石机都省了,就只有一些弩兵稀稀拉拉地朝着临淄射几支火矢,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太倦怠!太随性!

    若非那些战船上清清楚楚地悬挂着魏字旗帜,田耽实在不敢相信,这居然会是魏**队做出来的表现。

    难道那名叫做李惑的魏将,就不怕因为懈怠而被魏王责问么?

    还是说,魏王根本就无意攻陷临淄?

    想来想去,田讳还是偏向于之后那个猜测,因为他无法想象魏国的军队居然会倦怠到这种地步。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这支魏军根本不是为攻陷他临淄而来,那究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莫非是武力恐吓?逼迫我大齐向魏国臣服?

    田讳思忖了片刻,旋即便暗自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

    在他看来,倘若那魏将李惑当真有心迫使他齐国向魏国臣服,那么,在最初那次对临淄城的抛石机攻击后,就应该派出使者与临淄交涉。

    但是,那李惑没有。

    反而是他临淄这边派东门令鞠升前去交涉,那李惑才提出了臣服魏国的苛刻要求。

    太随意,太苛刻,就仿佛是临时想出来的借口,根本不在意他临淄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苛刻条件。

    “右相大人?”

    就在田讳沉思之际,耳畔传来一声呼唤,他转头一瞧,这才发现士大夫管重、鲍叔二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

    此时,管重、鲍叔二人早已跟来自韩国的将领暴鸢见过礼,待看到田讳回过神来,鲍叔遂解释来意。

    原来,是齐王吕白见田讳、暴鸢二人迟迟不下令北海军跟飞熊军驱逐河道上的魏军,是故派鲍叔与管重过来看看究竟。

    “右相大人在想什么?”鲍叔好奇问道:“昨日在宫殿内,在下就瞧见右相大人似乎有什么心事。”

    田讳点了点头。

    事实上,昨日鲍叔在事后也询问过田讳,只是当时田讳只是隐约感觉城外魏军的行动有些诡异,但并没有验证,直到过了一宿,他这才初步确定,城外的魏军,真的是太倦怠、太随性了。

    他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鲍叔、管重二人。

    鲍叔、管重二人在听到田讳的猜测后,心下亦暗暗称奇。

    可能昨日太过于心急,以至于他们也没有注意到魏军的诡异之处,但此刻经田讳提及,他们亦认为,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蹊跷。

    在思忖了片刻后,管重正色说道:“魏军此举,有可能是为了迫使田耽、田武两位将军率军回援。”

    “围城打援?”田讳闻言心中一凛,但仔细想想,却又感觉不对。

    要知道,就算田耽得知魏军偷袭临淄,回援王都,他走的也是无盐--泰山--昌城这条陆路,而田武呢,走的也是滕地--鲁地--莱芜--昌城这条路,这两条路上,均没有可供魏国战船航行的水路,魏军战船如何伏击这两支援军?

    “恐怕并非如此。”田讳摇摇头说道。

    仿佛是猜到了田讳的心思,管重摇头说道:“右相误会了,在下说的并非是围城打援,而仅仅只是为了逼迫我大齐将军队撤回国内而已……”

    田讳闻言一愣,旋即恍然说道:“管大人说的是……宋郡?”

    “正是!”管重点点头,旋即转过头瞧了一眼宋郡方向,沉声说道:“魏国偷袭我临淄,即可迫使田耽、田武两位将军撤兵回援,又可以使鲁国的军队驻足不前……想来鲁国见我大齐临淄被袭,或也会暂时停驻观望,如此一来,宋郡战场上就只剩下楚国与越国两方的军队,大大减低了魏国的压力……这是相当高明的谋略啊。”

    听闻此言,田讳、鲍叔、暴鸢等人皆点头附和。

    此刻已攻入宋郡的楚**队,他们大致也了解情况,虽然号称百万,但事实上可能只有约三四十万是衣甲齐备、训练有素的正军,其余便是可能连乌合之众都谈不上粮募兵。

    这些粮募兵打打顺风仗还行,但若是打硬仗,怕是十名粮募兵都不见得能换死一名魏国士卒。

    这也是楚国的楚水君希望在昌邑与各国兵力汇合,组建联军的原因:一方面是试图在气势上击垮魏国,而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楚**队当中,真正能打硬仗的军队并不多,可能仍不足以攻陷整个魏国。

    但倘若楚水君在昌邑成功地汇合了联军,那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鲁**队十来万、齐**队二十几万、越**队约五六万,这些军队跟楚国的粮募兵可不同,那至少是兵甲齐备、真正能派上用途的军队,这拢共四十万军队,再加上楚国的三四十万正军,联军的士卒就一口气暴增到了八十万,再加上约六七十万的楚国粮募兵,实在无法想象魏国如何抵挡这股强大的兵力。

    可能魏国正是预测到了这一点,叫湖陵水军偷袭齐国临淄,分化联军,使其难以按期在昌邑会师。

    而如此一来,魏国就多了一些喘息的时间,至少避免了被联军一口气攻陷整个国家的厄运。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猜到了魏国的阴谋,但临淄这边也毫无办法,毕竟城外的湖陵水军确实强大,强大到纵使飞熊军与北海军俱在,田讳也没有战胜这支魏军的十足把握。

    当日下午,暴鸢尝试性率领北海军进攻河道上的魏国船队,但效果并不佳不可否认这支北海军的潜力很大,但归根到底还是初次踏足战场的新军,纵使平日里操练再如何严格,真正到了战场,还是难免出现慌乱。

    这不,魏将李惑只是一轮弩矢齐射,就已叫这支行军自乱阵脚。

    好在损失并不严重,因此暴鸢权当是练兵。

    值得一提的是,当天下午时,北海军与飞熊军将一些床弩从城内搬了出来,用来攻击河道上的魏国船队。

    还别说,对付那些仿佛皮厚肉糙的魏国战船,还只能凭借这种威力巨大的战争兵器。

    当日,就有两艘魏军的护卫艨艟,被齐军的床弩击沉,迫使魏将李惑沿着河道后撤了三五里。

    只不过,为此齐军也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伤亡。

    原因很简单:魏国战船上的魏连弩,它的射程比齐国的床弩更远,更别说船上的抛石机。

    但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一种胜利,至少对于飞熊军、北海军这些陆上军队来说,他们总算是有了克制对面魏军战船的有力武器。

    可没想到的是,在次日,也就是五月二十九日的时候,魏国战船就对临淄城内城外展开了报复。

    这次,魏军动用了两倍于昨日的战船,以至于虎式战船达到了二十四艘,护卫艨艟更是接近五十艘,这些战船几乎彻底堵死了整段淄水,船上的抛石机,朝着临淄城的东城墙狂轰滥炸,使得这段城墙千疮百孔,甚至于在东南角,竟出现了崩塌,吓得临淄城赶紧派兵驻守,以免遭到魏军的袭城。

    但事实上,魏军并没有,在报复完之后,一般的魏船就开走了,似乎是回博兴河港了,只有另外一半留了下来是跟李惑同为北亳军出身的将领陈汜。

    虽说魏将换了人,但彼此对临淄的进攻方式却大致无二,用齐国右相田讳的话来说,即十分倦怠、十分随性,仿佛仅仅只是满足于让临淄城内陷入恐慌。

    就像田讳所说的那般诡异,魏军除了派将领蔡擒虎攻陷了守备空虚的博兴,在这座城内征集粮草与蔬菜满足魏军士卒的消耗以外,此番魏军攻打齐国,并没有再攻陷第二座城池,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似这般一直到了六月初二,田耽所率领的军队,终于抵达了临淄。

    见此,魏将陈汜立刻派人前往博兴河港,将这件事禀告他湖陵水军的副将李岌。

    得知此事后,李岌在停泊于博兴河港的旗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封来自天策府的密信。

    并非是当初在湖陵水寨收到了那封,而是在前一阵子,当他们在定陶县靠岸,补充粮食与军器时,由来自雒阳的青鸦众交给他们的。

    密信中的内容只是一堆数字,有些数字下还画着横线,不知所谓。

    但似这般一模一样的密信,当时湖陵水军收到了两封,是由不同的青鸦众派人送来的。

    可想而知,这封密信的内容必定十分关键。

    值得一提的,当时还有另外两拨青鸦众找到了湖陵水军,给了另外一件东西,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内容只有一页,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但却是一堆根本读不通顺的文字。

    将那本小册子翻开,李岌对照着手中那封密信内所写的数字,做最后的验证。

    “三与六……唔,待,六与七,田,十四……是六,返……”

    对照着密信中的数字,李岌从这本小册子中将相应的文字写在了一张纸上,最终形成了这样一句话。

    待田返齐、沿海攻蓟!

第225章:沿海袭韩【二合一】

    待田返齐、沿海攻蓟,顾名思义,就是叫李岌等人的湖陵水军,等齐国名将田耽、田武等人差不多率领军队返回齐国援助时,则立刻率领船队出海,沿着海岸线北上,攻打韩国的都城蓟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里所说的海,指的就是北海(渤海),也叫勃海。

    顺济水顺流而下来到北海,旋即北上,从海河逆流而上,在经过津港(天津)之后,沿海河的分支水(永定河)再次逆流而上,便可直达韩国的王都蓟城。

    楚国的楚水君、以及上将项末等人,再包括齐国的右相田讳、士大夫管重、鲍叔,甚至是着急率军返回临淄的田耽、田武等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魏国湖陵水军从定陶回马一枪杀向临淄,就是为了偷袭齐国的王都,但事实上,这些人都猜错了。

    魏国湖陵水军攻打临淄,其实有两个目的,其一固然是逼迫齐国召回田耽、田武等人率领的军队,使驻守在宋郡昌邑的的魏军减轻压力;其二,就是为了拿偷袭临淄作为幌子,实则沿着济水抵达北海,北上偷袭韩国的王都蓟城。

    不错,这才是魏王赵润真正的目的。

    几乎所有人将目光投向齐国,然而魏王赵润眼中的战略,却是整个中原。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暂时还没有人跟得上赵润。

    六月初三,鉴于田耽率领多达十几万的军队回到临淄,临淄终于有十足的把握驱逐河道上的魏军、继而收复失陷的博兴县与博兴港。

    然而就当歇整了一宿的田耽正要率领麾下军队进攻淄水河道上魏将陈汜麾下的船队时,他却诡异地看到,魏国的战船竟徐徐撤出了淄水,回到了淄水分支。

    魏军莫不是准备退守博兴?

    齐将田耽对此很是纳闷。

    不可否认,田耽也是当世非常有名气的将领,可他自认为自己的名气,还不足以吓退魏军。既然不足以吓退魏军,那么这支魏军为何无缘无故地撤退了呢?

    田耽看不懂。

    他只是心底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不过眼下他可顾不了那么多,既然魏军选择了退出淄水,那么,他便立刻分兵,命大将东郭昴,率领其麾下琅琊军入驻临淄河对岸不远处的县城安平,防止魏军骤然再杀一个回马枪。

    但奇怪的是,在部署到临淄、安平这一带的防守之后,退回淄水分支的魏军,还是没有回来。

    见此,田耽决定主动出击,顺势收复博兴,毕竟博兴是临淄的水路门户,那是势必要夺回来的。

    然而他万万不会想到,此时在博兴港,魏国湖陵水军的副将李岌,已经下达了全军沿着济水顺流出海的命令,所有的魏军们,正在为出海航行做准备。

    他们半空了博兴港与博兴县的食物,通通运载上船,旋即,那一艘艘的虎式战船与护卫艨艟,徐徐沿着济水顺利而下。

    待等齐国的将领田耽、田讳以及韩国驻齐将领暴鸢领着十几万士卒来到博兴县境内时,魏国湖陵水军最起码有一半已经撤退,而余下的战船,仍在徐徐撤向济水。

    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管田讳、暴鸢等人是何心情,反正田耽心中是咯噔一下,旋即,一股熟悉的感觉逐渐笼罩他的心头。

    太像了……

    跨坐在战马上的田耽,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

    他对这一幕异常熟悉,想当初在宁阳时,当时的魏公子润就这般戏耍过他,简直就相同的配方、相同的味道。

    “那个混账!”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引起了田讳、暴鸢二人的注意。

    “右相猜地没错。”

    在看了一眼田讳后,田耽忍着心中的怒气,恨恨说道:“魏军攻打我临淄,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为了将某与田武从宋郡逼回来……似这般伎俩,必定是出自魏王赵润之手笔!”

    见田耽攥着缰绳的手青筋迸现,田讳亦猜到了几分,岔开话题说道:“不管怎样,这些魏国战船退回济水,这对我临淄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他抬头瞧了一眼河道上正徐徐撤离的魏国战船,皱着眉头又说道:“却不知,这支魏军接下来的去向。”

    “这事简单。”

    田耽丢下一句话,便径直策马往济水与淄水分支的交汇处而去,田讳与暴鸢二人一瞧,亦当即跟上。

    片刻之后,一行人便来到了济水与淄水分支的交汇处,此时他们才注意到,那些魏国的战船,正徐徐地往济水下游方向而去。

    见此,田讳皱眉说道:“观这些魏国战船的去向,似乎是要去北海……莫不是要袭击我大齐沿海城池?”

    听闻此言,田耽亦皱眉说道:“多半如此了。……想来这支魏军,是要我大齐疲于来回奔波,无力出兵协助楚国征讨魏国。”

    说罢,他召来身后几名护卫骑,吩咐他们道:“你等即刻率领数百骑兵,牢牢紧跟这些魏国战船的去向,每隔两个时辰派人向临淄传讯。”

    “是!”

    几名护卫骑应声而去。

    此时此刻,无论是田耽、田讳,亦或是暴鸢,没有一个人将这支魏**队的去向跟韩国联系起来,仍误以为这支魏军的去向是为了袭击齐国诸沿海城池。

    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战略眼界的局限,而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更为担忧齐国因为是齐人,是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本国的安危。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最后一艘魏国的虎式战船,在数艘护卫艨艟的保护下,徐徐撤回了济水,朝着北海方向顺流而下。

    见此,田讳、田耽、暴鸢等人,便率领军队进驻了博兴县与博兴港,准备安抚民心。

    必须承认,魏军军队的素养与纪律,绝对是当世中原诸国数一数二的,这不,当田讳、田讳、暴鸢等人率领军队进驻港口与县城之后,他发现港口内与县城的治安秩序并不混乱,并且,城内的百姓还是像以往那样照旧生活。

    看到这一幕,右相田讳由衷称赞道:“魏军军纪严明,可见一斑。”

    暴鸢亦点了点头,唯独田耽因为预测到自己与田武可能又被魏王赵润给耍了,心情不太愉快,冷哼着没有说话。

    其实说实话,魏将蔡擒虎在攻陷博兴县后,也不是就对这座县城秋毫无犯,至少城内那些拥有大宅邸的世族、豪绅,就被魏军士卒抢掠过。

    而这些抢掠得来的钱财,魏军则拿他们收购城内百姓家中的存粮说得好听是收购,实际上嘛,也算是强买强卖,只不过魏军手中那些钱财都是抢掠城内大户得来了,花起来也不心疼,是故严格来说,被强买强卖的那些城内居民,其实还算是占了便宜的。

    但不管怎样,魏军都没有因为抢掠或者强买强卖而杀人,除非是城内的齐人率先攻击他们。

    这一点,在魏**队的军纪中明文规定:若是有人偷袭己方士卒,则十倍报复;除此之外,攻陷城池后不得滥杀无辜。

    魏军的这一条军纪,如今在中原也算是耳闻能详了,是故,在博兴县被魏军攻陷之后,纵使城内的一些富裕家族被魏卒抢掠,也不敢造次,免得误伤了某名魏卒,而遭到魏军的报复。

    于是,双方相安无事,虽说博兴县被魏军抢了一些东西,但人员伤害并不严重,甚至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相比较当年楚齐战争时,楚**队在攻陷泗水郡、东海郡后在两郡境内各县的抢掠、屠杀,魏军简直可以称得上善良正直。

    在简单清点了一下损失后,田讳、田耽、暴鸢三人又聚拢到了一起。

    “县内的粮仓被搬空了,港口内的那些米铺,也被抢光了……人员伤亡,只有魏将蔡擒虎在攻打博兴县时候有大概数百名县兵牺牲……总得来说,损失并不大,不幸中的万幸。”

    田讳口中这句不幸中的万幸,其实指的是魏军在撤离前没有在城内以及港口放一把火将其烧成白地,这让他不由地再次心生感慨。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他确实得由衷感谢这支魏军手下留情,否则,他只能禀明临淄,叫临淄收拢此地失去家园的难民了。

    在清点损失、安抚民心之后,田讳问田讳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田耽想了想说道:“虽然这支魏军退出,但难保他不会再袭击我大齐沿海城池,我打算暂时驻军掖县……之后嘛,再看魏军的动静吧。”

    田讳闻言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次日,田耽便率领麾下军队率先赶奔掖县,以免到时候魏国湖陵水军偷袭沿海城池时,他支援不及。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田耽率领大军出发之后,他此前派出去盯梢魏国湖陵水军的那数百名骑兵,却回到了博兴县,向此时还停留在这座县城内的右相田讳,禀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魏国战船在驶出济水到达北海后,根本就没有向南的意思,竟然全船一致地往北去了!

    北?那不就是……

    听到这个消息后,齐国右相田讳面色大变。

    他岂会不知从北海可直通韩国的王都蓟城?

    “不好!”

    他惊呼一声,连忙找到同样在城内的韩将暴鸢,向后者透露这个紧急军情。

    “什么?魏军欲袭我大韩蓟城?!”

    暴鸢在得知此事后亦大惊失色。

    也难怪他如此紧张,毕竟北海已属于诸国讨魏的大后方,谁能想到这里居然会成为战场呢?

    正因为不曾预见,因此他韩国根本没有在北海部署兵力,如何招架得住魏国的这支湖陵水军?

    想到这里,暴鸢急忙对田讳说道:“右相,请允许我立刻前往巨鹿,将此事告知巨鹿守燕绉,迟了……可就万事俱休了!”

    田讳亦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命人给暴鸢备好坐骑。

    当即,暴鸢告别田讳,带着自己的随从马不停蹄地赶往巨鹿城。

    但遗憾的是,临淄距离巨鹿,路程长达六七百里,尽管暴鸢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但还是花了足足九日,这才抵达了巨鹿城。

    六月上旬,魏将李岌、蔡擒虎、周奎、李惑、陈汜等人所率领的湖陵水军,自驶到北海后,便沿着海岸徐徐向北。

    只见这支水军,以六十余艘虎式居中,近百艘护卫艨艟在侧护卫,单看这数量,就足以叫人畏惧。

    不得不说,在微山湖、在济水中航行,这跟在海上航行完全是两回事,就比如在刚刚驶进北海时,海上的风浪之巨,就让湖陵水军的魏卒们一阵手忙脚乱。

    幸运的是,北海是中原的内海,风浪还不算是最大,再加上虎式战船船体大、吃水沉,倒还不至于太过颠簸,就是苦了护卫艨艟上的魏卒,由于颠簸,有不少士卒吐得稀里哗啦。

    这还是沿着海岸航行,否则,情况更加严峻。

    不过总的来说,这些问题都不大,船上的魏卒都可以勉强克服,问题是,从何处才能驶入海河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李岌等魏国将领许久。

    虽然说他们都有韩国的大致地图,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够准确摸到海河入海的那个河口,毕竟韩国境内,那可是有好几条汇入北海的河流呢。

    为此,他在半途将周奎、蔡擒虎、李惑、陈汜几人请到自己的旗舰上,共同商议这件事。

    起初,这五位将军皆一筹莫展,直到周奎灵机一动,说道:“陛下深谋远虑,既能想出如此高明的策略,又会留下疏漏?我觉得,到时候肯定会有人给咱们指路。”

    听闻此言,李岌心中一动。

    在这个年代,各国向其他国家派遣奸细、眼线,这是司空见惯的事,要说韩国的王都蓟城没有他们魏国的奸细、内应,李岌怎么也不相信。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放缓航速,仔细盯着海岸。”

    其余四个连连点头。

    事实证明,这个问题他们魏国的君主赵润确实早已经考虑到。

    这不,就当湖陵水军这支庞大的船队行驶到海河入海的河口时,他们远远就看到海岸上站着十几名男子,朝着船队挥舞着魏字的旗帜。

    应该是这里了。

    李岌暗自点头,下令船队全船停止航行,旋即又吩咐一艘护卫艨艟,将岸上的那十几名男子接上船来。

    “几位如何称呼?”

    在见到这十几名男子后,李岌开口问道。

    听闻此言,那十几名男子当中有一人抱拳说道:“在下鸦九,这些皆是我的弟兄。”

    “青鸦众?”李岌惊讶地问道。

    那名男子,不,鸦九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李岌。

    李岌仔细一看,便发现这块令牌虽然已有些陈旧,但却仍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刻着商水青鸦、鸦九字样。

    将令牌还给了鸦九,李岌抱拳说道:“某乃是此军副将,李岌。”

    鸦九闻言一愣,问道:“莫非是前浚水军的副将李岌?”

    “正是。”李岌笑着说道:“不过,如今浚水军已经不再,唯有浚水号……”

    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这艘虎式战船旗舰。

    在一番寒暄后,李岌便指着远处的河道入海口,询问鸦九道:“鸦九,那里可是能直通蓟城?”

    “然!”鸦九点点头,说道:“这条即是海河,待我军驶入河道,逆流而上,便可抵达津港,在那里驶入水,或者当地人所称的蓟水,再往前便可直达蓟城……”说到这里,他再次抱了抱拳,正色说道:“在下奉命为大军指路。”

    “有劳。”

    李岌亦抱拳回礼,毕竟对方那可是青鸦众的头目之一,不好轻怠。

    就在湖陵水军的诸多战船准备驶入海河时,鸦九问李岌道:“李岌将军,这一路上,可曾被韩人发现踪迹?”

    听闻此言,李岌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我军从北海出发的首日,就撞见了一艘商船,大概是奔齐国去的,对方远远地绕开了,我就没有理会。次日,在沿着海岸航行时,有一些渔夫瞧见了我军的踪迹……”

    正说着,从前方的海河驶出一支船队,大概有七八艘的样子,船上悬挂着明晃晃的韩字旗帜。

    看到这几艘船只,鸦九对李岌解释道:“这些船上运载的,大概蓟城给楚国打造的兵器,这两年,韩国给楚国锻造了不少兵械……”

    听闻此言,李岌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下令道:“击沉他们!”

    此时,对面那七八艘韩国船只上的韩卒,显然也是看到了湖陵水军这支庞大的水军,大惊失色,一个个欲调转船头返回海河,但奈何海河的水流颇为湍急,以至于这几艘船只,还是被水流冲到了湖陵水军面前。

    “砰砰砰”

    十几艘虎式战船上的魏连弩一齐发射,顿时就将那几艘近在咫尺的韩国船只射得船体处处漏水,虽然说这几艘韩国战船上的韩卒亦第一时间给予还击,但那稀稀拉拉的弩矢,根本无法对魏军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

    一会儿工夫,这七八艘船只就被魏军给击沉了,还遗憾的是,还是有大概六七名韩卒在遭到攻击后,第一时间跳水逃生,朝着岸边游去。

    李岌本来要下令追赶,但却被鸦九阻止:“无需理睬他们,当务之急,是驶入海河前往津港,只要我军拿下津港,别说蓟城一带眼下守备空虚,就算有充足兵力,也奈何我军不得……”

    李岌深以为然。

    当即下令,全船驶入海河,直奔津港。

    而与此同时,韩将暴鸢终于抵达了巨鹿城,见到了巨鹿守燕绉与前线主帅乐弈……

第226章:乐弈的担忧【补更21/40】

    当得知暴鸢前来时,乐弈、燕绉二人都感到很意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据他们所知,暴鸢这段时间被‘借’到齐国,帮齐国训练军队去了,没想到居然有闲情跑到巨鹿城来。

    但是当看到走入屋内的暴鸢满身污垢、一脸风尘时,乐弈与燕绉对视一眼,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毕竟暴鸢怎么说也是他韩国的上将、北原十豪之一,纵使武人大多不修边幅,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很显然,暴鸢肯定是因为什么特殊情况,才会如此心急。

    果不其然,还没等相互抱拳见礼,就见满头是汗的暴鸢几步冲到乐弈、燕绉二人面前,抓着他二人的手,急切地说道:“快、快、回援蓟城!”

    “……”

    乐弈与燕绉对视一眼,不明白暴鸢这是什么意思。

    见此,暴鸢心急地解释道:“两位不知,十几日之前,魏国原先部署在宋郡微山湖一带的湖陵水军,它、它沿着济水顺、顺流而下,偷袭了齐国的王都,临淄……”

    ……

    乐弈、燕绉听到这里,心中更加不解了。

    “魏国湖陵水军偷袭临淄,这跟回援蓟城有什么关系?”燕绉不解地问道。

    “不!并非如此。”暴鸢喘了几口粗气,着急地说道:“魏国湖陵水军偷袭临淄,这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骗田耽、田武率军回援,而待等那两位将军率领大军回到临淄,湖陵水军立刻就撤回了济水……两位猜他们去了哪?”不等乐弈、燕绉二人回答,他就心急地说出了答案:“北海!”

    “北海?……北海?!”

    巨鹿守燕绉起初还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在思考了一下后,他就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要知道,从北海走海河,那可是能直接偷袭他韩国的新都蓟城的!

    想到这里,燕绉面色一变,惊声问道:“暴鸢将军,此事当真?你当真见到魏国的水军直奔北海去了?”

    见燕绉质疑自己,暴鸢也不生气,毕竟此前谁也不会想到北海这个诸国讨魏的大后方,居然会成为魏国攻打他韩国的路线。

    “千真万确!”暴鸢连连点头说道:“当日,田耽派了数百名骑兵跟着那些魏国战船,亲眼看到那些战船在驶入北海后直奔北方而去……不是偷袭蓟城,还能是什么?”

    与乐弈对视一眼,巨鹿守燕绉面色大变,在屋内来回紧走了几步,口中连声说道:“坏了坏了,我大韩的军队九成都部署在边境,蓟城那边就只有秦开的渔阳军,可年初的时候,秦开的渔阳军就被调走去围剿元邑侯韩普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召来屋外的士卒,吩咐道:“传令我巨鹿水军,即刻做好出发准备……”

    “是!”士卒应声而去。

    从始至终,乐弈静静瞧着,并未阻止,直到那名士卒离开之后,他这才对燕绉说道:“燕绉,稍安勿躁,且容乐某问问情况。”

    说罢,他询问暴鸢道:“田耽、田武,如今驻军在何处?”

    暴鸢苦笑着说道:“我从博兴出发时,田耽因为怀疑湖陵水军很有可能袭击他齐国沿海城池,遂率军前往掖县驻守了。至于田武麾下的军队,却不太清楚……”

    听闻此言,乐弈当即皱了皱眉,说道:“那就麻烦了……”

    说着,他见燕绉、暴鸢二人不解地看着自己,遂解释道:“如暴鸢将军所言,此乃魏王赵润的诡计……不可否认,此计相当高明,既骗得田耽、田武回援齐国,亦骗得鲁将季武、桓虎驻军不前,延迟了楚水君在昌邑会师诸**队的时间,为在宋郡的魏军争取了喘息时间。甚至于,后招更是直指我大韩如今守备空虚的蓟城……魏王赵润,真乃天纵之才。”

    见乐弈在这个时候称赞魏王赵润的谋略,燕绉皱眉说道:“乐将军,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然而,乐弈却是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有用!……两位且试想,如此深谋远虑的魏王,会单单只叫湖陵水军偷袭我国的蓟城么?”

    “你的意思是……”暴鸢与燕绉对视一眼,二人心中均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此时,就见乐弈长吐一口气,继续说道:“若单单只有湖陵水军,其实还并非最坏的结果,但我认为,既然魏王赵润能在雒阳谋算千里之外的诸**队,这等人物,又岂会只单单叫湖陵水军偷袭我国蓟城呢?”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沉声说道:“我怀疑,魏国即将对我大韩发动总攻……”

    “……”

    尽管乐弈的声音很沉着,但是燕绉与暴鸢却听得毛骨悚然。

    总攻?!

    倾尽国力的总攻?

    正如乐弈所言,这对于他韩国而言,才是最大的危机:前有上党军、河内军、鄢陵军等数支魏国精锐犯境,后有魏国湖陵水军直捣黄龙,偷袭蓟城,这叫他韩国如何抵挡?

    而此时,就见乐弈转头看向暴鸢,用遗憾的口吻说道:“倘若暴鸢将军此番前来,带来了齐国的田耽、田武等诸军,我可请他们驻守巨鹿,而我与燕绉回援蓟城,但……”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

    暴鸢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在听了乐弈的话后,他万般后悔自己当时过于着急,不曾想到这一层。

    “那、那如今该怎么办?”他苦涩地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

    乐弈似自嘲般笑了笑。

    他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构筑了一条武安--柏人--巨鹿防线,迫使魏国不敢轻易进攻他韩国,只能从齐国那边寻找突破口。

    而现如今,魏国的湖陵水军沿着北海、海河直奔蓟城而去,逼得他们只能抽兵回援。

    可问题是,一旦在边境上抽调兵马,这条武安--柏人--巨鹿防线,还挡得住对面的赵疆、庞焕、屈塍三人麾下的精锐军队么?

    这一仗,怕是胜少败多了。

    乐弈暗暗说道。

    当日,乐弈、燕绉、暴鸢三人商议了良久,但却无计可施。

    毕竟鉴于后防空虚,他们必须派兵回援,哪怕他们明知道一旦从前线抽兵,武安--柏人--巨鹿防线很有可能会被魏国趁机攻破。

    事后,乐弈派心腹近卫,分别向驻扎在柏人的代郡守司马尚,以及驻扎武安的靳与上谷守许历传递了消息,命他们做好随时撤军的准备。

    这所谓的撤军准备,即是指焚烧掉前线边境粮仓内的粮草,毕竟倘若魏国果真按照乐弈所猜测的那样,趁机发动全面总攻,那么,韩国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是根本挡不住魏军的攻势的与其留着那些粮草资敌,还不如索性就一把火烧掉。

    就比如维系着整个武安--柏人--巨鹿防线粮草供应的县,在韩国筹备构筑防线的期间,国内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到此地,这庞大的粮草数量,是根本带不走的。

    而与此同时,在东郡无盐一带,楚国的上将项末仍在关注着齐国那边的情况。

    “算算日子,田耽也应该回到临淄了,十几万兵马,再加上齐国留驻的兵力,应该可以击退魏国的湖陵水军了……”

    见齐国那边迟迟没有送来求援的消息,楚将项末亦是松了口气。

    别看他这段时间驻军在这边,可事实上却非常关注齐国那边的战况,毕竟在诸国伐魏的后半阶段,在他楚国的粮草供给后继无力时,齐国将成为诸国联军的后方粮草供应地,因此,齐国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在松了口气后,项末这才有闲情继续去关注二十几里外的无盐县,关注这座驻扎着魏国魏武军的县城。

    话说,这支魏军当真不驰援宋郡么?

    项末感觉很奇怪。

    要知道前一阵子,为了防止退守至无盐县的魏将韶虎率领其麾下魏武军驰援宋郡,项末遂派遣封锁了无盐县以南的那些要道,但奇怪的是,魏武军居然按兵不动,就仿佛魏将韶虎根本不在意宋郡战场的胜败。

    这让项末很纳闷。

    六月十三日,楚将项末带着十几骑护卫,悄然来到无盐县城外,登上一座丘陵,窥视城外的魏军营寨。

    观察了一阵子,项末隐隐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魏营内的魏卒太少了。

    难道……

    皱了皱眉,项末吩咐身边的近卫道:“你速速回营,叫斗廉率五千正军,尝试攻打魏营。”

    “是!”那名近卫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楚将斗廉便按照项末的命令,率领五千名正军前来攻打无盐县城外的魏营。

    就像项末所猜测的那样,斗廉仅凭五千正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那座魏营。

    当是项末在远处的丘陵上看得清清楚楚,魏营内就只有寥寥大概不到一千名魏卒,且这一千名士卒在营寨遭受斗廉的攻击后,丝毫未做反抗,当即就逃离了。

    随即,项末亦亲眼看着斗廉仅凭那五千正军攻陷了无盐县守城的寥寥千余名魏卒,同样是稍作反抗就弃城逃走了。

    韶虎的魏武军呢?

    楚将项末微微皱了皱眉头。

    南面有他的军队封锁要道,因此,魏将韶虎根本不可能率军驰援宋郡,因此,唯二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两条路:要么是向西撤到卫国境内,要么是向北前往韩国的巨鹿郡境内。

    “总不可能是向北了吧?”

    项末自嘲着笑了笑,觉得自己突如其来闪现于心底的念头有点好笑。

    魏将韶虎,怎么可能在他楚**队大举进攻宋郡、且宋郡已有半壁落入他楚国手中的情况下,再盲目地进攻韩国呢?

第227章:全面攻韩【二合一】

    时间回溯到六月初,即齐将田耽在得知魏国湖陵水军欲沿着济水偷袭临淄的消息,率领十几万大军从无盐县境内撤向齐国之后,此时驻守在无盐县的魏将韶虎,将龙季、羿狐、赵豹几位将领请到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无盐县县府的偏厅内,几位将军围坐在一张平铺有中原地图的案几旁,听着韶虎严肃地讲述接下来的行动。

    只见韶虎指着地图上平原、高唐两地说道:“这一带,是齐国的平原邑,除了齐国的军队驻守在此意外,亦驻扎着纪括所率领的北燕韩军……”

    纪括,乃是韩国北燕守乐弈麾下的副将,去年,魏将屈塍本欲率领鄢陵军南渡大河,进攻齐国的平原邑,协助当时身在泰山的韶虎,进一步对齐国施压,只可惜却在清河一带被纪括截住。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魏将屈塍唯有暂时撤退攻打甘陵,试图以这座城池作为据点,再次尝试渡河。

    而与此同时,纪括则率领一部分北燕韩军,与平原邑的齐军达成了协议,两军共同在大河沿河一带构筑防线,防止魏将屈塍率领鄢陵军侵入齐国境内,对齐国造成更大的压力。

    在那之后,魏将屈塍所率领的鄢陵魏军,跟韩将纪括所率领的北燕韩军,就在清河、大河这边对峙起来,尽管鄢陵军乃是魏国精锐不假,但纪括的北燕军亦并不逊色多少,再加上有清河、大河相助,以至于屈塍最终也没办法登陆齐国这边的巨鹿郡,被韩将纪括死死堵在大河以北。

    而如今,天策府命令魏将韶虎率军偷袭高唐、平原,继而赶赴河北,与魏将屈塍的鄢陵军合兵一处。

    “……项末万万也不会想到,我军非但不向南驰援宋郡,反而赶赴河北进攻韩国。”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魏将韶虎对他们魏国的君主赵润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仅仅只是叫湖陵水军在临淄虚晃一枪,就让伐魏诸国的军队方寸大乱,无法在战略上达成一致。

    更高明的是,恐怕至今还是无人猜到他们魏国君主赵润的真正意图。

    这份运筹帷幄的才能,简直绝了!

    “可是,这样一来,宋郡那边怎么办?”魏将龙季皱着眉头说道:“宋郡那边的兵力,恐怕挡不住那些诸国联军啊……”

    “这就得看我们攻打韩国的进展了。”羿狐沉思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眼下,鉴于田耽、田武二人回援齐国,而季武、桓虎又顾忌他鲁国会步上齐国后尘,驻军观望,宋郡那边的诸国联军,应该就只有楚国跟越国的兵力……我想,楚国的楚水君,怕也会因此放缓对宋郡的攻势。”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说道:“而观陛下的意思,就是要趁诸国联军眼下无法达成一致,立刻对韩国用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垮韩国。只要击垮了韩国,似河内军、镇反军、鄢陵军,包括我魏武军,就能有数支军队从与韩国对峙的泥潭中抽身,迅速回援宋郡,或者梁郡……不可否认,这是很冒险的策略,但我个人认为,成功的可能非常高。”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恐怕是我大魏唯一一个能化被动为主动的策略。”

    听闻此言,四人中最讲究稳妥的龙季,这才迟疑着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么,我等就来商量一下具体的行动……既要瞒过项末的眼睛,又要偷袭高唐,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韶虎沉声说道。

    听闻此言,羿狐想了想说道:“可以分批叫士卒们在夜间悄然北上,至于无盐县这边,我军可留下一部分兵力,每日照旧烧旺原有的灶台,混淆楚军视听……我觉得,蒙骗楚军十日,应该是可以的。”

    “好!”

    韶虎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遂决定按照羿狐的建议行事。

    当晚,就有五千魏武军悄然从无盐城外魏营的北门离开,前往抵达了济水。

    值得一提的是,在济水河畔,率领这支魏军的羿狐,碰到了湖陵水军的大将周奎后者竟然率领十二艘虎式战船与二十几艘护卫艨艟,笑眯眯地在河上等着魏武军的到来。作者语:我记得那天的章节评论里有人问周奎去哪了?,答案是,他在这里。

    这下子,魏武军连造浮桥都省了,待等魏将周奎下令麾下的船只在济水上排成一线,魏武军的士卒轻轻松松就渡过了济水。

    当时,羿狐惊讶地询问周奎:“周将军恰巧在此处?”

    “非也。”周奎笑着说道:“某是奉天策府的命令,假意封锁济水,实则时特地在这边等待贵军。……待等助贵军渡过济水,某就要立刻率领船队返回齐国的博兴了。”说到这里,他好奇地问道:“贵军接下来,是准备偷袭高唐么?”

    羿狐笑而不语。

    见此,周奎也意识到自己越权了,连忙岔开话题。

    因为天策府对国内各军都是单线联系的,周奎作为湖陵水军的将领,确实不好去询问魏武军的战略目标,除非是天策府有令叫双方配合作战。

    鉴于得到了周奎麾下诸多战船的相助,羿狐当即派人回到无盐县,向韶虎禀告此事。

    韶虎一听也是大为欣喜。

    他原本叫羿狐率领五千士卒率先前往济水河畔,就是为了叫后者搭建浮桥,好让后续的军队渡河,没想到这下子连搭建浮桥的时间也省了。

    于是,韶虎当机立断,当夜又派遣赵豹率领两万魏武军前往济水,在周奎麾下战船的协助下,悄无声息地度过了济水。

    天亮之后,羿狐与赵豹毫不停留,立刻偷袭高唐县。

    而这段时间,高唐县的主要对敌方向还是面向大河,也就是防备河北的魏将屈塍,哪里晓得到背后居然会遭到魏武军的偷袭。

    以有备算计无备,羿狐与赵豹只用一日,就攻陷了高唐。

    当时,韩将纪括就驻扎在大河北岸,远远听到高唐传来若有若无的喊杀声,直感觉莫名其妙:魏将屈塍麾下的鄢陵军,不是在甘陵么?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渡过大河偷袭高唐去了?

    然而此时的他,已顾不得思考那些,因为没过一日,驻军在甘陵的魏将屈塍,就率领鄢陵军进攻了他的河岸营寨。

    本来嘛,若单单只有甘陵方向的魏军,韩将纪括倒也能够坚持几日,可是让他发现,又有一支魏军从后背绕上来,在南岸尝试渡河时,纪括就彻底绝望了。

    魏、魏武军?魏武军不是在泰山攻打齐国么?怎么会突然调转方向打到这边了?难道魏国放弃进攻齐国了?

    纪括大惊失色地想到。

    由于腹背受敌,结局不难猜测,纪括麾下的北燕韩军,被魏将屈塍、韶虎二人麾下的鄢陵军、魏武军前后夹击,大败而走。

    韶虎的魏武军,顺利地渡过了大河,与屈塍的鄢陵军汇合。

    “韶将军。”

    “屈将军。”

    在击败了韩将纪括后,韶虎与屈塍在大河的北岸碰面。

    屈塍抱抱拳说道:“惭愧,当初贵军攻打泰山时,屈某虽有心相助,奈何纪括百般阻挡,未曾有幸与贵军一同携手对齐国施压……”

    韶虎笑着摆了摆手:“屈将军言重了。要说一同携手,眼下亦是不迟。……屈将军可收到了天策府的将令?”

    “收到了。”屈塍点点头说道:“是故,在得知贵军欲渡河北上,屈某立刻率军赶来相助。”

    二人相视一笑,当即合兵一处,北上攻打韩国。

    六月十三日,就在巨鹿守燕绉已率领麾下的水军,沿着河流顺流而下,前往北海。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燕绉在率领水军前往北海时,就没有注意到魏武军已突破了黄河么?

    事实上,燕绉还不清楚。

    因为燕绉的水军,近段时间驻扎在清河、漳水,而两条河流,一直要到临近出海口的下游一带,才会汇入黄河,流入北海。

    而高唐,恰恰是他所率领的水军不曾经过的区域,又如何能得知魏武军的行动呢?

    待等到六月十四日的傍晚时,在河北一带战败的韩将纪括,带着残余兵力撤到了鬲县(德州)。

    不得不说,纪括不愧是北燕守乐弈器重的副将,尽管他此前没有料到‘身在泰山’的魏武军,居然会长途奔袭高唐,袭击他的背后,但在魏武军渡过大河这个诡异举动的前提下,他也意识到了危机:既然魏武军诡异地渡过大河,与鄢陵军汇合,那么这两支魏军的目的,恐怕不会难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打算绕过武安--柏人--巨鹿防线,袭击他韩国腹地。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纪括一边率领败兵撤到鬲县,一边派人向巨鹿城报信。

    六月十五日,韩军主帅乐弈在巨鹿城收到了副将纪括送来的消息。

    魏武军渡河大河与鄢陵军汇合?

    乐弈起初心中一惊,但片刻之后便逐渐冷静下来。

    毕竟他前两日就已经猜测到魏国很有可能对他韩国采取全面进攻,因此,似魏武军北上渡过大河的举动,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魏武军此番的行动,再次验证了乐弈心中那个魏国即将对韩总攻的猜测连原本用来对齐国施压的魏武军,都被调到了河北,又何况是魏国部署在魏韩边境的其他军队呢?

    对此,乐弈毫无办法。

    魏国的湖陵水军,绕过了武安--柏人--巨鹿防线,而魏国的鄢陵军跟魏武军,亦绕过了这道防线乐弈不认为他副将纪括的判断有什么错误,鄢陵军跟魏武军,接下来肯定是进攻鬲县,顺势攻向上谷郡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倘若说,在只有湖陵水军偷袭蓟城的情况下,乐弈仍不想轻易武安--柏人--巨鹿防线,只是打算着抽调一部分兵力回援,那么,鄢陵军与魏武军亦绕过防线攻打上谷郡,就迫使乐弈必须得放弃这道防线了,放弃这道花了韩国整整两年多时间打造,期间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精力,而最终却起不到任何作用的狗屁防线!

    “啪!”

    纵使乐弈素来冷静到近乎对什么事都抱持漠然,此刻亦感觉心中无名火起,下意识地抓起了桌上一把陶瓷质地的茶壶,狠狠地摔在墙上,惊地屋外的卫兵立刻冲了进来。

    “将军,您……有何吩咐么?”

    以为屋内发生了什么变故而闯入进来的近卫,当看到墙上的水渍、地上的碎瓷,以及乐弈那张阴沉冷漠地脸孔时,立刻就识相地转变了话风。

    而此时,就见乐弈长长吐了口气,若无其事般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放弃巨鹿,回援王都。……另外,再派人到柏人、武安传讯,叫代郡守司马尚、上谷守许历,以及武安守靳,令他们酌情率军后撤……”

    “……是。”近卫抱拳而退。

    看着那几名近卫离去的背影,乐弈伸手揉了揉额角。

    这场仗打到这种地步,是他始料不及的:事实上魏韩两**队还没怎么开打呢,他韩国就莫名其妙地丢掉了武安--柏人--巨鹿防线,甚至于,恐怕要连带着邯郸北郡、巨鹿北郡,统统被魏军攻占。

    不得不说,这就是战略眼光高低所带来的显著差异。

    六月十五日,乐弈的信使抵达了柏人县,向驻军在这一带的代郡守司马尚传达了前者的命令。

    再过一日,驻军在武安的靳、许历两位韩将,亦收到了乐弈的命令。

    跟乐弈一样,司马尚、靳、许历等韩国将领都感到无比的憋屈,要知道在魏韩边境,魏军迄今为止并没有占据丝毫上风,若没有蓟城之危这个变故,韩军完全有能力在这道防线守到天荒地老,守到楚国的楚水军率领诸国联军攻到魏国的三川郡,一直打到魏国的王都雒阳。

    但……残酷的现实迫使他们必须放弃这道防线,回援王都蓟城,毕竟蓟城一旦失陷,这道防线再牢固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撤!”

    司马尚、许历、靳等人,分别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而与此同时在邯郸城,魏国的将领燕王赵疆,这几日却在严密监视着巨鹿、柏人、武安这几座城池的一举一动。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疆收到了天策府的密信,这封密信告诉他,巨鹿--柏人--武安防线的驻守韩军,会在近日内后撤,要求燕王赵疆伺机尾衔,不求歼灭更多的韩军,只求对韩军施加压力,并且在韩军仓促撤离时,尽可能地接受更多的韩军物资。

    虽然在这封密信中,天策府并没有解释湖陵水军以及魏武军的战略意图,因此燕王赵疆也不知本国有几支军队其实已经绕过了防线,袭向韩国薄弱的后方,他只是坚信天策府的判断而已毕竟天策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魏国君主赵润的意志。

    正因为如此,前几日他就将麾下大将曹焱叫到跟前,叫曹焱动用麾下所有的南燕骑兵,盯紧巨鹿、柏人、武安等地的一举一动。

    起初曹焱很是纳闷,不清楚天策府为何会坚信这一带的韩兵必定会后撤,但事实证明,天策府的判断毫无差错,在六月十六日到六月二十日之间,武安、柏人、巨鹿等地的几支韩军,果然全军向后撤离。

    得知此事后,曹焱又惊又喜,连忙派人回到邯郸,向燕王赵疆禀报此事。

    “啊哈!”

    燕王赵疆在得知此事后,亦是大为欣喜,他当即就将麾下大将召集到跟前,对他们说道:“本王早前收到天策府的命令,一旦武安、柏人、巨鹿一带的韩军开始撤离,我军便立刻率军跟进!……传令下去,全军出动。”

    在下达了这道将令后,燕王赵疆又立刻派遣通知驻军在肥城的镇反军,命令镇反军的主将庞焕随同他河内军一起进攻。

    庞焕欣然接令。

    六月十九日,魏将庞焕兵出肥城,攻打巨鹿,而燕王赵疆则分兵两路,一路取武安、一路取柏人。

    在这三处战场中,武安距离邯郸最近,当魏将曹焱率领千余南燕骑兵以及五千山阳军抵达武安时,远远就瞧见武安城内火光冲天,显然是韩军正在放火烧毁城内的辎重、建筑。

    “他娘的!”

    曹焱暗骂了一句,要知道那都是他河内军的战利品啊,岂能容忍韩军在撤离时一把火烧尽?

    想到这里,他挥军挺进,作势欲绕到武安的东北角,截断韩军撤回国内的退路。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韩将、上谷守许历,立刻就率领上谷骑兵冲了出来,截住了曹焱军的去路目的不为打败这支魏军,只是为了守住武安城内韩军撤回国内的道路,免得真被魏军给切断了归路。

    见此,曹焱也不着急,远远地朝着许历喊道:“许历,你等要撤就快撤,曹某保证不追击,但武安城内的东西,都是属于我河内军的,你得给我一样不损地留下来。”

    这一番话,听得许历怒气上涌:他娘的,武安城内的物资,都是我韩军所有,凭什么留给你们?你们河内军难道都他娘的是强盗么?

    见上谷守许历没有理会自己,魏将曹焱又喊道:“许历、靳,曹某劝你们还是快快撤退,一旦我主率领大军赶来,介时,悔之晚矣!”

    听得曹焱这一番盛气凌人的话,韩将许历心中那个气啊,他心想,若不是蓟城有危,岂你容你这般狂妄?

    还别说,近两年曹焱跟许历几次打过交道,曹焱还真不见得能稳胜许历这位深受前上谷守马奢教导的韩国骑将。

    尽管许历并未将曹焱的‘威胁’放在心上,但不可否认,他与靳稍稍也收到了几分影响,因此,这两位韩将麾下的士卒,只是仓促地在城内各处放火,还并未等到火势不受控制,便在城外魏军的监视下,急急忙忙地撤走了。

    魏将曹焱果然没有追赶,倒不是因为他信守承诺,而是因为武安曾经乃是邯郸的军镇陪都在邯郸仍然是韩国都城的时候,城内有非常齐全的工坊设施,还有许多用来锻造兵器的原料,以及负责锻造兵器的工匠等等,这些可比追击韩军重要多了。

    “救火、快救火。”

    在韩军撤离武安之后,魏将曹焱第一时间率领麾下兵卒进入城内,下达了救火了命令,希望尽可能地挽救一些韩军撤离时来不及带走的辎重、粮草,以及城内的工坊等建筑。

    跟武安的情况大致无二,在柏人县与巨鹿县,韩将司马尚与乐弈,亦在分别在县城内的粮仓、军营放了一把火后,便仓促撤离。

    而在这些韩军前脚撤离之后,燕王赵疆与魏将庞焕,便后脚来到了柏人与巨鹿,毫不费力地就接管了这两座城池。

    此后十几日,韩军大规模从邯郸北郡、巨鹿北郡徐徐向后撤离,而魏**队则步步挺进,接管韩军所弃守的县城、关隘、军营。

    韩国花了整整两年余打造的武安--柏人--巨鹿防线,就这样被魏军给攻破了。

    六月下旬到七月初,雒阳天策府向上党军、北一军、河内军、镇反军等数支魏国精锐军队下达命令,对韩国发动总攻。

    一时间,上党守姜鄙兵出上党北部山区,侵入雁门郡,切断雁门郡跟韩国王都的联系。

    与此同时,北一军统帅、桓王赵宣,兵出尧城,挥军攻打太原郡,兵锋直指太原晋阳。

    除此之外,河内军打邯郸北郡、镇反军打巨鹿北郡,鄢陵军与魏武军合兵一处攻打上谷郡。

    数量多达三十万的魏国精锐军队,齐齐从陆上对韩国发动正面总攻。

    鉴于魏军凶猛的攻势,鉴于王都蓟城被魏国湖陵水军偷袭,韩国节节败退,纵使是韩将乐弈,亦无法力挽狂澜,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国的军队在魏国如潮水般的攻势面前,节节败退。

    韩国,这个曾经是中原综合国力最强大的国家,岌岌可危。

第228章:噩耗【补更22/40】

    时间再次回溯到六月十三日前后,这一日,韩将暴鸢刚刚从临淄返回巨鹿城,向乐弈、燕绉二人说出魏湖陵水军疑似沿着海岸北上偷袭蓟城的噩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这会儿,暴鸢口中的魏国湖陵水军,其中由李惑、蔡擒虎、陈汜三位将领所率领的船队,已经沿着河道逆流而上,侵入了海河,并于当日的傍晚时分,抵达了津港。

    至于李岌、周奎二人,则分别在海河入海口的两侧靠岸登陆,命士卒们就近砍伐林木,建造水寨,留作退路。

    毕竟韩国也有一支由巨鹿守燕绉率领的水军,李岌猜测前者在得知蓟城遭到袭击之后,肯定也会沿着大河出海,然而北上抵达海河入海口一带李岌准备在这一带截击燕绉,一劳永逸地将这支韩国水军击溃。

    津港(天津),顾名思义就是一座河港,它处于浴水与大河的交汇处。

    据‘向导’鸦九对李惑、蔡擒虎、陈汜三位魏将的解释,浴水在蓟城西侧大概十几里的地方出现分岔,流向蓟城的那条支流当地人称作蓟水,而流向方城(固安)的这条支流则叫做水,这两条支流在津港西北大概三十里左右的地方,重新汇合,继而流经津港,汇入大河,最后流入北海。

    遗憾的是,无论是水还是蓟水,这两条支流的河道并不算宽,虽说勉强可供湖陵水军的虎式战船航行,但却无法在河面上任意调转船头,尤其是几十艘虎式战船跟近百艘护卫艨艟通通挤在这条河道的情况下。

    因此,鸦九建议李惑等将领,先拿下津港作为据点,并不着急着对蓟城发动进攻。

    李惑等将领想了想,听取了鸦九的建议。

    毕竟攻打蓟城跟前一阵子攻打临淄不同攻打临淄,他们湖陵水军只是做做样子,最多就是给临淄城制造点混乱,并未打算真地攻克这座齐国王都。

    但攻打蓟城可不同,还记得在济水时,周奎麾下的战船,那可是协助过韶虎的魏武军渡河的,虽然当时羿狐并未向周奎透露他们与鄢陵军汇合齐攻韩国的战略任务,但周奎大致也能猜到天策府总不可能闲着没事将魏武军调到河北吧?肯定是去打韩国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似李岌、周奎、李惑等将领们,他们私底下也有所猜测:搞不好,他魏国是要对韩国发动全面进攻了。

    既然是全面进攻,那肯定不只是给蓟城制造点麻烦那么简单,更别说天策府在湖陵水军的那封密信中,也清清楚楚地讲明了攻蓟这个词,跟对齐国的佯攻临淄截然不同。

    鉴于这种种,湖陵水军的几位将领一致决定,先在津港这一带站稳脚跟再说。

    六月十四日,魏将蔡擒虎、李惑、陈汜三人率领船队抵达了津港,并不费力地攻克了这座河港。

    这也难怪,毕竟津港它确实仅仅只是一座河港,虽然韩国自迁都蓟城之后,也曾考虑过在津港一带建造城池,但因为开支、消耗等种种问题,这座城池的建造速度非常缓慢,至今也只是堪堪造好两个方向的城墙而已。

    一座尚未竣工的县城,如何挡得住魏军?就算这座县城早在半日前就得到了魏国水军犯境的警报,也无法抗拒魏军。

    没办法,实在是因为韩国腹地内的兵力太少,就像巨鹿守燕绉所说的,韩国的兵力九成都部署在雁门郡、太原郡、邯郸郡、巨鹿郡等与魏国接壤的边境之郡,蓟城一带就只剩下一支秦开的渔阳军,今年年初还被调到西边征讨叛乱的元邑侯韩普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兵力。

    是故,湖陵水军完全不必着急,哪怕等到鄢陵军、魏武军攻到上谷郡,再一齐攻打韩国也不迟。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魏军猜到他们出现在津港之后,必定会有这一带的兵卒或者韩人向蓟城通风报信,他们也毫不担心反正,只要驻扎在魏韩边境的乐弈、司马尚、许历、靳等人尚未回援蓟城,单凭蓟城留守的那点兵力,是根本不足以驱逐他湖陵水军的。

    哪怕是秦开的渔阳军立刻出现在蓟城一带,湖陵水军也不畏惧。

    六月十四日到六月二十日前后,魏国湖陵水军在津港--海河入海口这段水域附近,建造水寨、巩固防御设施,同时而视情况而定向附近的县城、村落、庄园征集粮草,摆出一副要死赖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而就在他们巩固防守之际,一些曾经在津港维持治安的韩卒,在被魏军击溃后逃到了蓟城,向蓟王宫禀告了这个噩耗。

    此时在蓟城,在韩王然与侯韩武兄弟二人在意见上达成一致后,宫廷已按照前者的授意,立年幼的太子韩佶为新君,册封侯韩武为太尉,总摄国内国外的大事。

    这一日,就当侯韩武在自己府上处理国务时,便有府上的兵卒来报:“侯,颜聚将军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侯韩武闻言一愣,因为颜聚乃是负责蓟城守备、治安的将领,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呢?

    难道是关于蓟城内的魏国奸细?

    想了想,侯韩武便吩咐那名兵卒将颜聚带到了书房。

    片刻之后,就见一身甲胄的颜聚风风火火地冲到侯韩武的书房,顾不得行礼便向后者说道:“侯,大事不好,魏军攻袭了津港!”

    “……”侯韩武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颜聚,慢条斯理地说道:“邯郸、巨鹿那边,有乐弈、司马尚、许历、靳等人守着边境,叫魏军不得寸进,哪来的魏军袭击津港?”说着,他鼻子嗅了嗅,旋即皱着眉头说道:“颜将军,你莫非是喝酒喝糊涂了吧?”

    颜聚闻言面色一红,毕竟他确实有好几次在当值期间喝酒而被人发现。

    包括这一次也是,当津港的败卒逃到蓟城时,颜聚闲着没事正在城楼上喝酒,当得知津港被魏军攻陷的噩耗时,他惊地一下子就捏碎手中的瓷质酒壶,酒水洒了他一身,所以侯韩武才会嗅到他满身的酒气。

    “不是、不是。”见侯韩武不相信自己,颜聚面红耳赤地说道:“此事千真万确,纵使末将喝醉了酒说胡话,也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

    侯韩武皱眉看了眼颜聚,狐疑地问道:“当真?”

    “末将以项上头颅担保!”颜聚斩钉截铁地说道。

    见此,侯韩武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头问道:“有多少魏军?”

    “据逃回蓟城的败卒所言,不计其数,怕是至少过万。”

    “这不可能!”

    侯韩武喝断了颜聚的话,一脸惊疑不定。

    在他看来,魏韩边境有乐弈、司马尚、许历、靳等人的重兵把守,且这些位将军至今都没有传来战败的消息,既然如此,魏军怎么可能跑到他韩国的腹地来?甚至于,居然逼近了蓟城。

    此事绝无可能!

    “魏军有战船!不计其数的战船!”

    仿佛是猜到了侯韩武心中所想,颜聚急切地说道:“据败卒所言,这股魏军是乘船从北海侵入海河,直达津港……”

    “……”

    侯韩武张了张嘴,旋即,脸上逐渐露出惊骇之色。

    忽然间,他厉声喊道:“来人,叫韩厚来见我!”

    片刻后,侯韩武的心腹韩厚来到书房,不等他拱手抱拳施礼,就听韩武急声说道:“韩厚,你立刻带人前往津港,看看津港一带是否有魏军停驻!……即刻来报!”

    “是!”

    韩厚抱拳而去。

    看着韩厚离去的背影,侯韩武转头看向颜聚,沉声问道:“有几人得知此事?”

    仿佛是猜到了侯韩武的心思,颜聚压低声音说道:“那些败卒,已被末将拘禁关押,且末将已下令封锁了城内各处门户,应该不至于会走漏消息……”

    “好!”侯韩武点点头,随即又说道:“但这还不够,你立刻派兵到城内,切记,不得叫城内传论任何有关于魏军、津港的事。”

    “末将明白!”颜聚点了点头。

    此时,侯韩武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又补充道:“对了,你立刻派人通知卫卿马括,将这件事告诉他,叫他加强宫廷的守卫,免得惊扰到……宫内。”

    “是!”颜聚抱拳而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颜聚找到了卫卿马括,将魏军偷袭津港的消息以及侯韩武的嘱咐告诉了马括,听得马括大惊失色。

    震惊之余,他亦明白了侯韩武的用意:显然是叫他对韩王然保密,免得这个噩耗加重后者的病情。

    于是,他立刻派兵戒严了王宫。

    此时,韩王然正在宫内深处的一座宫殿歇养,没过多久,就见有一支卫兵将整座宫殿围地水泄不通,他心中亦是感觉纳闷。

    于是,他询问殿内的内侍:“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内侍哪里了解情况,便如实说道:“大王,是马括大人下令封锁了王宫。”

    “马括?”

    韩王然当然不会怀疑这位心腹爱将,但对后者这异常的举动也是感到有点不解,遂派人将马括召到殿内,询问道:“马括,为何下令封锁王宫?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马括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说道:“大王,一切安好,并无变故。”

    他越是隐瞒,韩王然就越想知道,在几次询问未果的情况下,韩然怒声斥道:“马括,你眼里还有寡人这个君主么?”

    马括被逼无奈,只能如实相告:“大王息怒,实是有一股魏军从海路袭击了津港,侯担心大王得知此事后……”

    听到马括的话,韩王然惊地面色发白。

    魏军……居然走海路袭我大韩腹地?怎么会?!魏国在邯郸郡部署了十几万兵力,然而最后却居然是绕了大一圈,从海路袭我大韩?

    韩王然捂着胸口,只感觉胸腔憋地难受。

    赵润他……赵润他……

    “咳咳、咳咳咳……”他手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大王?”马括惊骇地看着神色激动地韩王然。

    只见韩王然咳着咳着,只感觉仿佛有什么液体直涌咽喉,旋即,他便噗地一声咳出了几口鲜血,染红了整只右手。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手指缝滴流下来,染红了他盖在身上的被褥。

    在感觉天旋地转之际,他依稀听到了马括惊慌失措的喊声。

    “大王?大王!……来人!来人!快传宫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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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