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真喜欢我吗?(求推荐票)
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了许久。
同病相怜,我清楚邹月娥此刻的心情,最后,我实在厌烦了,“该说的话,我和邹姨都说过了,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那就当我是喜欢邹姨吧,是我非要往她洗澡桶里钻的,嗯,冤有头债有主,认打认罚随便你,有气有火都冲我来,这事儿跟邹姨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请你们别拿她撒气。”
然后,看着沉默下来的几人,我道:“邹奶奶,抛开这件事本身不谈,我觉得您刚刚的话太过分了些,我不知道您从老乡那里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但邹姨是您女儿,您的亲生女儿,如果连您都不相信邹姨,那谁还能相信她?”
邹月娥睫毛一抖,瞅了瞅我。
老爸皱眉道:“怎么跟你邹奶奶说话呢?”
“甭理他。”我妈翻翻白眼:“他今儿个抽风了。”
我性格很内向,几乎没在家里过脾气,许是这个原因,我爸妈说话的底气也没先前那么足了。
半个小时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冷静下来了。
不久,我后肩膀被老妈从侧面捅了一下,她看看我:“……真是误会?”
我道:“上小学的时候,我试卷考砸了,回到家怕挨骂,就对您跟我爸撒了谎,后来您知道了,狠狠打了我一顿,自那以后,虽不敢说再没有对您扯过谎,但一只手也绝对数的过来。”我语气坚定道:“……这次,真是误会。”
听我这么说,邹奶奶绷脸瞧瞧邹月娥,“……伤着哪没有?”
邹月娥垂垂眼皮:“你说呢?”
“回家!”邹奶奶哼了一嗓子,“我给你上点药!”
等邹奶奶跟邹月娥关门进屋,我也跟着爸妈回了去。
一进门,老妈酸溜溜地目光便跑到了我脸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道:“行,学习成绩没怎么见长,脾气倒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好啊,为了个狐狸精,也敢跟老娘我瞪眼了,哼,真威风啊。”
我气还没消,“您要是被人冤枉了,您也得急眼。”
“哼,嘴皮子功夫也见长啊,嗯,你刚才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老妈阴阳怪气道:“喜欢她?还特别特别喜欢她?呸,自己也不脸红,亏你说的出口!”
我唉哟了一声:“您别断章取义行不?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都少说两句。”老爸话道:“玉梅,待会儿你去小邹那看一眼,把事儿说开了,不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人家也是你同事,刚刚骂人狐狸精的话过分了,以后在单位怎么相处?”
“知道知道。”
下午三点,我妈带着我敲开了东屋的门。
开门的是邹奶奶,她一愣,“小崔啊?来,进屋说话。”
“不进去了。”我妈装模作样地笑道:“一会儿准备炖排骨,您和小邹一块过来吃吧?”
“剩菜还没吃干净呢,不去了。”
“小邹呢?”
“除了喝酒,她还会干什么呀?”
“唉,邹大妈,刚刚是我气糊涂了,一下嘴就口无遮拦的,您让小邹别往心里去。”
门缝内,里屋的门开了,邹月娥缓步走过来,“崔姐,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邹奶奶道:“是啊,我刚也是给气炸了,后来一想,月娥就是再混蛋,也干不出那种事儿呀,都是误会。”
我也跟邹奶奶道了歉。
她却摆手道:“我们村里那帮人就喜欢乱嚼人舌头根子,你说得对,我压根就不该听他们瞎说。”
大家闲聊了几句,才各自回屋。
不敢说此事没留下后遗症,但至少在表面上,事情基本圆满解决了。
我长舒一口气,阴霾的心绪被驱散了许多,也没心思去琢磨大人们胸膛里的里,继续跟二百多个核桃大眼瞪小眼。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吃过饭,在晚上七点我翻腾到今天第二十三个核桃时,眼珠子忽而一动,伸手自核桃堆里摸出一个鸭头,把俩核桃的底部纹路稍一比对,我兴奋地一捶大腿:“有了!就是它!”百分之一百,这东西肯定是母亲说过的那对儿!
反反复复看了好半晌。
两枚核桃无论从颜色、大小、重量、纹路上看,几乎一丝一毫都不带差的!
唯独顶端向下约两毫米的地方略有不同,算是个美中不足的瑕疵吧,可却无伤大雅。
要知道,世间没有一模一样的物品,自然也没有一模一样的核桃。
能相似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这对儿手疗核桃实在太难得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把核桃藏起来,我说了声请进,门开,走进屋的是衬衫西裤打扮的邹月娥,带着一阵酒气,她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坐到我电脑前的转椅上,手往椅背一搭,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脸,也不言声儿。
我被看得有点毛,讪讪笑笑:“嗯,您的伤没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我俩间的气氛微妙了很多,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碍得,我妈没下狠手。”邹月娥挪开视线,看向了我写字台上的陶瓷茶杯,停顿片刻,她手指轻轻在大腿上敲了两下,“……真没看出来,你脾气时,也是挺有魄力的,呵呵,今天谢谢你了。”
“呃,谢我干嘛?”
“不知道,就是想谢谢你。”放下二郎腿,邹月娥起身道,“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哦对了,七点钟公司来电话说派我去出一趟差,明天走,得几个星期才能回来。”
我摸摸鼻子:“哦,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快走到门口时,邹月娥扶着门把手,侧了下脑袋,似乎在用余光看我,“问个问题,嗯,你真特别特别地喜欢我?”
可没等我张嘴,碰,屋门居然被邹月娥关上了,只留下一缕酒香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我晕!
下午那是气话啊!
你等我说完再走行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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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天价的鸭头
第二日。
邹月娥很早就提着行李出差了。
我把留在其他地方的所有心思都抽回来,专心放到赚钱上。毕竟是相隔了一年,我怕我记错了赌石的确切时间,就坐公交车直奔潘家园桥东的一家印章雕刻店,空旷旷的店铺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我慢慢一点头,知道那卖毛料的商家还没来。
退出店外,我略一沉思,又上了潘家园桥,往西进入人头攒动的旧货市场,从一个地摊式商位前随便选了个装核桃用的精致小木盒,此盒并非好木料,价钱也不贵,砍了砍价,二十五元拿下。买它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那对鸭头看上去精美些罢了,卖相好了,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做完这些,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才想起早晨急匆匆出门还未来得及吃饭,便在附近找了家早点摊,要了碗豆腐脑和半屉包子。我正吃着呢,短裤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响,一看来电显示,是我宿舍舍友腰子。腰子全名刘耀,跟我关系不错,大家常常耀子耀子地喊他,结果喊顺了嘴,四声渐渐成了一声,腰子的外号便呼出欲出了。
“喂,镜子,跟哪呢?”
“潘家园吃早点呢,怎么,有事儿?”镜与靖同音,镜子是我的外号。
“潘家园?你跑那儿干嘛去了?嗯,我没啥事,就想让你陪我去趟西单图书大厦,最近有几本网络小说出简体版了,我打算买家里收藏着。”腰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小说啊,动漫啊,psp啊,ps3啊,他就爱这些,基本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我下午回去还有事儿,改天吧?”
“你不就在潘家园呢吗,离东单也不远,要不我去王府井等你?”
我不太擅长拒绝别人,想了想道:“那也成,一会儿见。”
我们去的是王府井书店,虽比不上图书大厦书类齐备,却也差不了多少。
我没跟穿了身《网球王子》运动装的腰子一起去三楼看小说,在滚梯走到二楼时,我就跟他说了一声,转了个方位,朝二楼西北侧走去。那里的书架上,陈列着不少古玩类书籍,我想,自己日后势必要常与收藏打交道,专业知识怎么也要弄扎实一些。
邮票钱币,瓷器字画,家具玉器,花鸟鱼虫……
零零散散十好几本,大部分都是晏婉如主编的书刊。
到一层结账时,看着满满一篮子书,腰子很惊讶我忽然对古玩感上了兴趣,“镜子,既然你喜欢收藏,干嘛当初没加咱学校社团啊,我听说,他们暑假寒假都会组织活动,有时去潘家园,有时去天津,嘿嘿,蒋妍知道吧,就那个长得跟小妖精似的女孩,她就是收藏社团的副社长。”
我摇摇头:“我也是瞎玩而已,加什么社团啊。”
“不懂了吧。”腰子笑看着我:“玩收藏的大都是有钱人,你要跟那帮人里找个女朋友,不就赚大了嘛?”
我哑然失笑:“那你怎么不加?”
“我长得不行,人家看不上我呗。”
“呃,我长相也不好看啊,她们就能看上我?”
“哈哈,也是。”
今天星期一,爸妈都去上班了,在胡同口的煎饼摊上买了个加俩鸡蛋的大煎饼,我回了自己的小屋,将古玩书藏到床底下后,一边吭哧吭哧地吃起煎饼,一边单手把那对儿鸭子嘴儿核桃轻放入小木匣子。
从某种角度讲,核桃跟蟋蟀差不多,比如一只八厘蛐蛐儿,在某些人眼里,五十块钱他都不会买,但在另些人眼中,一万元都不觉得亏。可以想象,这对儿鸭头若拿到潘家园,一定卖不出好价格,我也没打算这么做,而是打开那台配置极低的电脑,连接宽带,跟百度上查找着可供玩家儿交流的收藏网站。
因为比较急,许多需要帖或长时间在线混积分方能有权限图片的网站被我一一过滤掉了,最后,我选了一个叫“核桃之家”的网站,很正规的感觉,往下翻了翻帖子,几乎全是买核桃卖核桃的讯息。
确定了站点,下一步就是拍照了。
我的诺基亚668o是老款式,摄像头像素不高,本来,我是琢磨去邹奶奶家问问有没有数码相机,但转念一想,昨天刚刚生了那种事,我又不好意思去了。摸摸鼻子,我干脆就用那百万像素的摄像头凑合拍了十来张。
上端两张,底端两张,侧面八张,和一毛钱硬币的对比图两张。
把图片添加到帖子附件里,我手指敲打键盘,输入着说明信息。
标题:近克隆体鸭头,相似度97%以上。
内容:高4.4cm,宽3.2cm,无缺损,无凹陷,无焦面,无阴皮,无桃胶,无空尾。售价一万元整,不还价,北京地区可当面交易。
图片末尾,留了我的手机号。
之所以定价一万,还是因为过两天的赌石急需资金,手里有两万六的话,应该足够了。
略感紧张的搓搓手,我将网页最小化,打开QQ跟同学聊了聊天。
半个小时后,我重新点开核桃之家,刷新了一下。
谁曾想,我的帖子居然立在了最上端的置顶栏里,不但被版主加了精华,后面还有个“火”字。
点击1849,回复67。
好恐怖的数据,这才三十分钟啊。
1楼:沙沙。
2楼:我靠!ps的吧?楼主何方神圣?ps功力够深的!
3楼:此贴必火,鉴定完毕!
4楼:这对儿鸭头太假了吧?相似也得有个限度啊!
5楼:晕!一模一样啊!这也……
6楼:核桃确实很棒,至少我还没见过相似到这个地步的,但太贵了,一万的鸭头?
一般来说,好一点的虎头和公子帽卖到一万元根本不稀奇,人家品种稀缺嘛。
可鸭子嘴儿太普遍了,产量大,好配对,个头大些的,能卖到三百就不错了,而且我这对儿核桃要个头没个头,要异形没异形,就是那种纯粹的鸭头,一万元,着实离谱了点儿。所以,随着帖子急升温,大家都习惯用“天价鸭头”的称呼来形容这对儿核桃,一传十十传百,甚至,其他网站的许多玩家儿都纷纷跑来看热闹。
第18章卖核桃
从下午一点半到四点,我总共接了六七个电话,买家来自五湖四海,什么口音都有。
起初的几个是砍价的,有给两千的,有给五千的,但论坛上我已明确注明谢绝还价,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手机。第四个电话是一天津人打来的,他虽表明态度要买,可却说让我给他留几天,我实在等不及,也没成交。第六个是一上海人,他没还价,只是说要我把核桃放到淘宝上,他再去拍,这样比先款后货的方式保险。本来他的提议合情合理,但淘宝开店需要很多手续,我连支付宝都没开通,自然无法交易。
得,白忙活一下午,还浪费了不少长途费。
趁着还没吃饭,我去东头的报亭买了张一百元的中国移动电话卡,当场充值完毕。
晚饭吃的麻酱面,既便宜又省事儿。
这时,被我扔在沙上的手机又响了。我飞快将嘴边的面条吃干净,拿起电话往外走。
身后传来老妈的抱怨声:“这么一会儿几个电话了?同学的话,不会让他们打家里座机啊?手机费贼贵贼贵的,省着点用!”
老爸敲敲桌子:“吃你的饭吧,管他干嘛。”
背靠在香椿树上,我按下了接听键,“喂,您好。”
“哥们儿!”电话那头跃起一个女孩儿爽朗的嗓音,“你的核桃我要了!千万别卖别人!”
我微微一愣神儿,呵,还挺痛快的,便答道:“核桃还在,您什么时候要?怎么交易?”
“当然是越快越好啦,可以的话,现在就成!”女孩儿大大咧咧道:“我也是北京的,咱们当面交易吧,容我想想啊,嗯,和平街北口认识不?我在这边住,哦,如果不方便过来,咱俩约个其他地方?三里屯?燕莎?北辰?”
她说的几个地方都离我家很远,且均在北面。
想一想,我道:“没事,就和平街北口吧,那,我现在坐车过去?”
“那是最好啦,就这个手机号,到了给我打电话,嘻嘻,朋友,谢了啊。”
她急着买,我急着卖,皆大欢喜。
趁着天没黑,我回屋把小木盒用短袖衬衫盖着揣进怀里,等躲过爸妈视线出了门,才是拿到手中,换乘公交车直奔北三环。快到和平街时,我给女孩儿了短信息,她没回,而是直接丢过来一个电话,告诉我在哪哪下车,哪哪等她。
几分钟后,我在马路边一家驴肉火烧饭馆前站住脚步。
“哥们儿!”身后有人喊我,转过脑袋瞧瞧,那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很漂亮,甚至不比邹月娥差。她岁数跟我相仿,很青春很活泼的感觉。女孩嘴里叼着半个驴肉火烧,右手扬了扬三星最新款手机,“核桃是你的?”
我稍稍一呆,“……对。”
咦,怎么有点眼熟呢?
“等你半天了,快快,先让我验验货。”她取出餐巾纸把手上的油渍擦干净,从我这里接过盒子,徐徐掀开木盖,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不多会儿,女孩极为满意地点点头,笑嘻嘻地看我一眼:“不错,看来照片没做假,兄弟,商量个事儿,核桃便宜点行不?”
我一听,攥了攥眉头:“不是说好了一万吗?便宜不了。”
女孩翻翻白眼:“都是朋友,千八百块钱的至于吗?九千行么?”
我比较反感出尔反尔的人,把核桃从她手里拿回来:“就一万,少一分不卖!”
“嘿,急什么啊,行,行,一万就一万。”女孩儿横了我一眸子,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哥们儿,咱们在哪儿见过吗?”
我咦了一声:“我看你也眼熟,呃,你不会也是北信科大的吧?”
“你也是?呵呵,那真是巧了。”女孩伸手到我面前握了握:“我叫蒋妍,大二。”
蒋妍?
腰子口中那个收藏社团副社长?
要知道,她在我们学校是很出名的,不仅脸蛋出众,家底也很丰厚。不过由于她跟我不是一个院系,我没见过她几次,更从未与她说过话,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我顾靖,也是大二。”
握过手,简单闲扯了几句,我才知道蒋妍一个女孩子为何肯花大价钱买核桃了,原来她姥爷要过七十大寿,她是准备把核桃作为生日礼物的。我略一琢磨,便把核桃又递到了蒋妍手中,“为了这对儿核桃,我花了不少钱,这样吧,我也不赚你钱了,你给一千二的成本费吧。”都是一个学校的,我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跟她要太多。
蒋妍愣了愣:“……那怎么行?”
我摆摆手:“没事儿,你拿着吧。”
“好家伙,一下就给我打了一折,你可真够大方的。”蒋妍咯咯一笑,右手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行,就冲这句话,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不过一码归一码,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说好了一万就是一万,走,跟我取钱去。”
“算了吧,给一千就好。”
蒋妍见我不动窝,干脆伸手拉着我大臂往前走,“别婆婆妈妈的了,不要钱就是看不起我!”
推辞了一会儿,见她执意要给,我也没再矫情,毕竟,我是很需要这笔钱救急的。银行已经关门了,在取款机前折腾了十多分钟,总算分批取出了一万元现金。期间,我的手机仍不停地响啊响啊,全是问我核桃的买家们。
挂掉了一个四川人的电话,我擦汗道:“这边有网吧么,我得把帖子上加个已售出,不然电话没完没了了。”
“嗨,去网吧干嘛,走,我家坐会儿去。”蒋妍没有我见过的一般小女生的扭扭捏捏,相反,她说话处事比男人还要利落几分,很痛快。
“算了,嗯,我还是回家再改吧。”
蒋妍故作不悦地一板脸:“不拿我当朋友?那行!你要走我也不拦着!可以后别说认识我哦!”
“呃……”我迟疑稍许,缓缓点了头:“那好吧,打扰了。”
第19章蒋妍
城隍庙小吃店后面,有几栋五、六十年代的红砖简易楼,苏联式结构,刚解放时盖成的。蒋妍食指在虚空转悠着钥匙链,哼着小曲领我进了潮气哄哄的单元,上三楼,打开了3o3室。她家是厅室一体的一居老式格局,三十来平米,一开门就能看见床的那种。有厕所,有厨房,空间不大。
“你爸妈没在?”她家还算干净,只是灯绳下端的垃圾桶里满满当当塞得都是零食袋,果冻,薯片,饼干,牛肉干等包装。
“我租的房,这里不是离学校近些吗,我们几个姐妹经常过来这边住。”蒋妍拉开冰箱门,嗖地扔给我一瓶冰绿茶,自己则是抱着几袋膨化食品的零食坐到床上嘎吱嘎吱地啃,“随便坐,随便吃,当成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嗯,那我用一下电脑。”
我搬了把椅子坐到床与窗户夹缝中紧贴在墙角的床头柜前,翻开那款粉红色sony笔记本,开机上网,将核桃之家的帖子加了个后缀——鸭头已售出。
这时,蒋妍脖子上挂着的三星手机传出周杰伦最新单曲彩铃。
穿了一身黑色吊带淑女裙的蒋妍后仰着往床上一趟,看看来显,一边吃着乐事薯片一边把手机拿到耳朵边,“是黄瓜妹妹啊,找我什么事……嘿嘿,我偏叫,黄瓜!黄瓜!黄瓜!”说到这里,蒋妍仰头倒着看我一眼,嘴巴嚼了嚼薯片,“有屁快放,别废话……咦,李阿姨店里又来新款啦?我怎么不知道……去,当然去啦,我都没衣服穿了……行,下个星期叫上橘子和烧饼一起……嘻嘻,然后顺道请你们去郭家菜尝尝,就郭德纲开的那个……切,我说话能不算么……好了好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儿,挂线了哦……你管得着吗……呸,你才有男人了呢,小骚蹄子!”
蒋妍不知何时已蹬掉了凉鞋,她趴在床上,两只小脚丫在身后晃啊晃,甩啊甩。
她身材很好,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带着弹性一般,水嫩白皙。
把目光从她身上抽回来,我不觉有些感叹,换了以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自己能有跟校花同处一室的机会。收了收心思,我起身告辞:“刚刚你QQ自动登录了,上面有人给你消息,嗯,那你忙吧,我回家了。”
刚走没两步,床底下噌地钻出一直黑乎乎的东西!
我差点踩到它,吓了一跳:“土鳖?”
蒋妍好像对此习以为常了,丢过一个果冻盒给我:“多谢,踩死仍垃圾桶里。”
我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瞅瞅她。
蒋妍弯弯的睫毛上下扇了扇:“不会吧?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虫子?”她见我不说话,便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啪,拖鞋狠狠踩在土鳖身上,弯腰下蹲,大大方方地将土鳖尸体装入果冻盒,随意丢进垃圾桶。
说起来确实挺丢人,我不怕蛐蛐儿,不怕蝈蝈儿,不怕蚂蚱,但对土鳖蚯蚓蜈蚣等虫类却着实有点憷。盖因在我小时候,被一多足虫类钻过屁眼儿,北京人管它叫钱串子或墙串子,学名蚰蜓,有毒,导致我跟医院住了好些日子。自那以后,看到土鳖肠虫,我都是尽量躲得远远,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你屋里太潮。”见墙角空花盆边还趴着一条不知名的虫子,我建议道:“应该多晒晒被子,打打药。”
“没事,我不怕这个。”
毕竟我俩才刚认识,她不听,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回去了?”
然而,蒋妍却从背后叫住了我:“先别走,想起件事,嘻嘻,我前一阵收了对儿老核桃,有年头的玩意儿了,你帮我谋划谋划,看送我姥爷哪对儿合适。”她干净利落地自床上跳起来,从电脑下面的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木盒子。
我打开盖子一看,“狮子头?”
狮子头可以说是核桃里最名贵的品种了,属珍品,和鸭头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这对儿是高桩狮子头,个头虽差了些,但表面已挂浆,是亮里透红的老红色,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经过常年把玩,汗与油脂渗透出的颜色,从色泽上看,少说也有百十个年头了。
“还不错吧?”蒋妍惦着二郎腿笑道:“清朝的老东西,都挂磁了,嗯,唯独有点小。”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而是把核桃贴在鼻尖闻了闻,眉头一皱:“多少钱买的?”
“一万五,倒是不贵。”蒋妍奇怪道:“你这人有意思啊,听说过拿眼睛看的,听说过拿手扣的,还没见过用鼻子闻的,你这是干嘛呢?”
我摇摇头:“你这核桃有些问题。”
“有问题?你怎么知道?”蒋妍略微一怔。
我拿捏了一下语气,道:“本来第一眼我看也是很好的,但想了想,百年的老核桃保存到现在还能丝毫未损,这本身就不正常,后来细看了它的包浆,红得有点生硬,不滑润,你可以闻闻,上面有股子化学药剂味儿,大概是被人工染成老红色的,你使劲儿在餐巾纸上擦擦,应该也会掉色。”
蒋妍不信,小鼻子嗅了嗅,又依我言在手纸上划了划。
果然,一道浅浅的红色痕迹印在纸面。
她大叫一声我靠:“真让你说对了!”
我怕她心疼那一万五千块钱,安慰道:“虽然不建议送礼,但这对儿高桩狮子头本身就很难得,你要是不追求其他,只为按摩穴位强身健体,留着也不错。”鉴别核桃的知识,我是半年后无意中听一玉器店常客说的,他那回买的假货跟蒋妍这对儿差不多,是宽边狮子头。
让我没想到的是,蒋妍非但没有沮丧失落,反而笑孜孜地拍了我后背一把:“真人不可貌相,行啊小伙儿,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我疑惑道:“你真是一万五买的?”
蒋妍开朗地笑了笑:“吃一堑长一智嘛,一万五买个教训,全当交学费了,我觉得挺值。”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的性格跟我恰恰相反,乐观,活泼,青春得有点耀眼。
第20章清晚期红木太师椅
星期二。
吃完豆浆油条的我翻开那本记录了一年内种种捡漏故事的笔记本,重新按照时间顺序略作整理。如果我没记错,潘家园那次翡翠赌石应该是明天早上正式开摊,今天也不能闲着,我准备去门头沟转悠一圈,毕竟,多一份钱就多一份把握,毛料的讯息有限,我也无法保证两万六能否顺利拿下那块冰种翡翠。
左手拿着一本晏婉如编写的翡翠收藏书,右手揉着那对儿相似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鸭头核桃,我走在地铁站里,准备先坐地铁,再换乘公交。
铃铃铃,手机响了。
“喂,您好。”
“顾靖吧,我蒋妍啊,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正打算组织咱们学校收藏协会的几个家伙去潘家园溜溜呢,你去不?”
我胳肢窝夹着书往前走,用一卡通在收费器上刷了刷,“我就算了,正要去门头沟呢。”
“诶,大老远的去那儿干嘛?”
“想去掏掏老宅子,看有什么值钱家具。”
“哎呀,这么好的事儿你咋不叫我啊!”蒋妍在电话那头叫了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呃,你不是要组织社团活动吗?”
“我是头一个给你打的电话,他们还没通知呢,嘿嘿,不急,潘家园明天再说,你现在跟哪呢,我去找你。”
这一消息的来源是俩月后,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还没开学,我拿着行李提前回了宿舍,快到中午饭点时,腰子也来了学校,并告诉我,他听操场几个打篮球的人说经管院的沈子安从黑山公园东面收来了两件清晚期的红木太师椅,赚了不少钱,当时,我、腰子、孙小磊还好一阵羡慕呢。
门头沟黑山公园前。
我现蒋妍已经到了,她换了个细细碎碎的型,加上一身格子裙与吊带衫的打扮,整个人显得非常时尚。她正靠在一辆黑奥迪a6侧面吧唧吧唧地吃着可爱多圆筒冰激凌,见我过来,她弯腰对着车里说了什么,旋即,奥迪打响动机,缓缓离去。
我道:“开车来的?”
“我爸司机,让我抓了苦力,嘻嘻。”蒋妍从包里掏出一支巧克力棒叼在嘴里,“说说吧,咱们去哪淘老宅子,喂,我看这边土里土气的,可不像有宝贝的样子啊?”门头沟属于郊区了,繁荣度来说,自然无法跟城里相比。
“我也不知道,随便走走吧。”
我带着她漫无目的地在黑山公园东侧绕了绕,这里是一处很大的平房区,咋眼一看,少说也有几百家住户了,且院儿与院儿都紧挨在一起,斜斜拐拐,很容易迷路,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合着不能挨家挨户敲门,问他们有没有明清家具吧?
我跟蒋妍一商量,继而从有个黑色小雕塑的后门进了黑山公园里,在一溜百年松柏旁的凉亭坐下,与许多遛弯的老头老太太打听着老家具的消息。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我俩也没问出个什么。
蒋妍呼哧带喘地擦着香汗:“咱们是生面孔,就算谁家有老家具,他们也只定不告诉咱。”
我见她面色疲惫不堪,便劝道:“要不你先回家吧。”
“那你呢?”
“我想一个人再转转。”
蒋妍斜了我一眸子:“要走一起走,我一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儿啊,嗯,转转就转转,你等着,我打电话叫俩菜,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她为人很仗义,非要陪着我,但好像一步道都不想走了,就背靠凉亭用手机gpRs上网查了查电话,后而给附近的餐馆打了过去。
她花钱很没节制,有点大手大脚的味道。
四道菜,盘盘精致讲究,一看就不是小饭馆里做得出来的,一结帐,一千三百七十八!
送菜来的服务员面色古怪,大概是没见过跟公园凉亭点餐的人吧。
这么贵?虽说每盒菜量都不大,但俩人也吃不了啊?我暗暗咋舌不已,刚要掏钱,谁知蒋妍已率先递了钱过去,我跟她争了争,但她却回头瞪了瞪我:“告诉你!我最烦的就是别人跟我客气!你要还拿我当朋友!就把钱收回去!不然我可急眼了!”
蒋妍这一闹腾,倒是引来了不少注意。
我们吃完饭后,一个刚刚跟我聊过的姓马的老头慢悠悠坐过来:“小伙子,上大学了?”
“今年大二了。”蒋妍正蹲在亭外草坪里,用剩菜逗着一只流浪猫。
“我外孙也差不多跟你一边大,嗯,倒是很少见有年轻人满世界收家具的,呵呵,是想收黄花梨或紫檀木的吧?”
我点点头:“老红木也行,您知道谁家想卖吗?”
“不清楚。”马爷爷忽然看到了我手里那对儿鸭头,眼睛亮了亮:“核桃不错啊,鸭嘴?”
我嗯了一声,见他感兴趣,便把核桃递给了他。
马爷爷颇为喜欢地比对着它们,“好,纹路基本一致,底座也能并拢,嗯,挺难得,花了不少钱吧?”
“也没多少。”
我对面的一个老头笑道:“小同学,你是不知道,老马一辈子净玩核桃了。”
马爷爷哈哈一笑:“是啊,就这么一个爱好,嗯,我家里鸡嘴鹰嘴都齐了,唯独差一对儿鸭子嘴儿,怎么样,开个价儿让给老头子吧?”
我想也不想地摇摇头:“什么钱不钱的,您要是喜欢,就送您了。”
马爷爷稍稍愣了下:“那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
“也不值几个钱,您拿着玩儿吧。”一两百块钱的鸭头,跟克隆核桃相比,只是九牛一毛,送也就送了,没什么好心疼的。
周围许多老头老太太起哄玩笑道:“这可不对了啊,光送老马不送我们呀?”
“对对,我们也眼馋了。”
我呵呵笑了笑:“我那儿还有不少鸭头呢,只不过都没这对儿品相好,您大家要是不嫌弃,改天我给您们拿来,随便挑。”
“要钱不要?”
“您就别寒碜我了,都是小玩意儿,要什么钱啊。”
“哈哈,这是你说的啊,我们可记下了。”
第21章翡翠赌石
当天晚上,我临阵磨枪地抓紧上网查询赌石资料,这类书籍在图书市场很少有卖,只能在网络里道听途说。半夜一点,我才躺床上睡去。清早被闹铃叫醒后,我刷牙洗漱,去前门工商银行将余款全部取出,装入我去年从小商品批市场买来的单肩背书包,坐车杀到潘家园桥东。
七拐八拐,印章店的牌子隐隐可见,铝合金卷帘门紧闭,还没营业。
这条街是位于两座九十年代住宅小区夹缝的,虽不临街,但车来车往也很是热闹。
我没吃早点,看路旁几个推着板车的小商贩有人卖水果,便去买了个香瓜,跟草坪上正浇水的自动水喷头上简单洗了洗,方送入嘴边,大口大口地连皮一起啃。或许是有点小激动,本不是很甜的香瓜我吃得美滋滋的,籽都忘了吐。
赌石是个很诱人的行当。
所谓擦涨一玉,一夜暴富,成为千万富翁也不是没机会,但更多的则是擦垮了,很贵的原石毛料彻底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石头。
十赌九输,讲的便是赌石的高风险。
即便科技达的今天,仍没有任何一款高科技仪器可以穿过厚厚风化皮壳看到毛料内部有没有玉,大家只能凭经验观察分析皮壳上的表现,以此提高擦涨几率,但是,只要毛料没被切开,一切便是未知的,赌之一字,即从此而来。我想,若非比别人多出了一年记忆,继承了老爸保守性格的我这辈子也决然不会踏进赌石圈子吧。
哗啦啦!
银色卷帘门被人扣了上去。
六七个或老或少的男子鱼贯而入,印章店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挑眼向里一看,两个年轻男子正搬着切割机往外走,后面几人则挨个儿往出抬石头,有黑色的,有黄色的,有灰色的,外观上看跟普通石头也没啥区别,这大概便是翡翠毛料了,大的几十斤,小的几斤,跟我推断的一样,总体来说,这批原石的个头都不大。
过了一会儿,印章店透明玻璃窗外摆满了石头和解石工具。
几个年岁稍长些的北方人跟街上一吆喝,顿时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
“这干什么呢?”一个老头不懂。
“翡翠赌石您听过吧,这就是了。”操着北方口音的卖家指指地上一堆奇形怪状的原石:“瞧瞧这皮子,绝对的缅甸老坑毛料,假一罚十,大家随便看,不贵,还可以当场解石,如果出了翡翠,我们会以合适价格收购的。”
“原来是赌石啊?真头一次见。”有人开始打电话叫亲朋好友了,赌石的场面确实少有。
北方卖家笑道:“这批毛料是从缅甸直接拉来的,昨天夜里刚到北京的,出翠率保证高。”
我身旁一位懂行的人大摇其头:“刚运来还这么小的个头儿?怕是别人挑剩下的吧?”
“您不知道。”卖家也不生气:“我们做小买卖的得考虑成本啊,大件运输起来不方便,所以才专门捡了小块的,嗯,您看这块和这块……”他手指了几块石头:“皮色表现怎么样就不用我说了吧,擦出个带绿玻璃种的话,别说一辆轿车了,一栋房子都能赚回来。”
“多少钱啊?”
“嗯,比如这一块吧。”卖家弯腰拾起一块四、五斤的毛料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五千。”
“啧,皮壳表现好的五千还行,你这个差点意思啊,贵了吧?”
卖家苦苦一笑:“还是成本的问题,没错,这块石头跟缅甸或者云南确实值不了五千,但一南一北的运输费您算过没有,我们基本赚不了钱的。”物以稀为贵,北京的赌石行当既然凤毛麟角,毛料价格自也便宜不了多少。
我没有说话,只是蹲在那里默默观察着那几十块翡翠原石。
有几个人已经上去看货了,地上有准备好的放大镜,他们边照边摸,看上去相当专业。
滋滋滋滋,兜口震了震。
我摸出手机,是蒋妍的号码,“喂?”
“我们快到潘家园了,你来不来?”她昨天说过,今儿要组织大学社团活动的。
“哦,我不去了。”
“过来玩玩呗,大家一起多热闹啊,你在家呢?”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可以,我是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我在玩收藏的,兴许就传到老妈老爸耳朵里呢,但想一想,潘家园虽大,但也保不齐就碰上了蒋妍一伙人呢,瞒着她的话,碰见了咋办?
“我也在潘家园呢,这里有个赌石的地方。”
“什么?赌石?”蒋妍的声音别提多兴奋了:“等我!千万等着我!具体位置在哪?”
“桥东五百米,进东南向的岔路,里面一家印章店门口。”我就知道她得来。
“好,我们马上到……橘子,下车下车!”
等我挂了手机,突然现一个中年人在掏钱给卖家,好像是买了块毛料。我脸一白,懊恼地拍拍额头,暗怪自己分心,视线飞快扫过他脚边的翡翠原石,呼了口气,还好,不是我要选的那块。中年人买下的是件较大的毛料,十几斤的样子,外皮黑中夹着灰,成色表现一般。
这时,我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摸摸鼻子,稍有些感慨,如果历史没有改变,几天以后,这位不知姓名的男子会出现在我打工的玉器店,并跟窦老板粗略描述了这次赌石的场面。由于时间太久,我不敢保证自己的记忆完全正确,但他说过一句话,我印象很深。
他说:“那人也真够运气的,这么多大块毛料都没见到绿,一块最小的、最不起眼的料子却擦出个冰种翡翠!”
短短一句话,富含的讯息已是足够多了。
我不晓得他理解的最不起眼是何种意思,但最小的毛料,却显而易见。
我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一块不足三斤的褐黄色原石上,走过去拿在手里,“老板,这块怎么卖?”
老板侧头瞅了瞅:“……给三千吧。”
这恐怕是一堆里最便宜的毛料了。
第22章解石
“这皮子和个头儿都不太好。”我把毛料托在手心晃了晃,砍价道:“两千吧。”
打着了切割机的老板一个劲儿地摇头:“三千已经是最低价了,你去北京小营珠宝城三楼打听打听,就你手上这块原石起码要拍到三千五到四千元。”如果不是知道毛料里有高翠,打死我也不会在他这里买,价钱太黑了。可现在,即便他要价两万,我也得买下来啊。
之后,跟那老板一起的两个男子开始帮买了毛料的中年人解石。
我怕黄褐色小毛料被人挑走,就攥在手里没松开,自钱包摸出三十张钞票给了老板:“这块我要了,您数数。”
“好哩。”老板叫人进印章店把人名币从点钞机上走了一圈,“小伙子稍等啊,机器就一台,解完他那块再解你这块。”
老板跟中年人商量好开窗部位后,切割机吱啦一声打响了。
随即,轮片与原石摩擦的刺耳响声徒然传来。
我不觉堵住了耳朵,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看。很快,十几斤的毛料侧面开出了一道平滑的切面,不过里面依然是黑乎乎的石头,连绿色的影子都没见着。中年人沉着脸说:“接着擦!”机器再次开动,一刀一刀打磨着原石。随着时间推移,毛料厚度逐渐变小。
十六斤变十斤。
十斤变八斤。
八斤变四斤。
当最后一块被分成两半,现场爆出阵阵嘘声,“完喽!”
无色无水无绿,几万块钱算是白白打了水漂,擦垮了!
中年人面色很不好看,对着碎石头骂了句脏话,掉头离开了。
“镜子!镜子!”
刚要把毛料交给老板的我手臂在半空顿了顿,犹豫着收了回来,转身看向马路对面。嘴里叼着棒棒糖的蒋妍正挥着大臂朝我招手,她旁边还跟着四个人,两男两女,应该都是古玩社团的人。他们之中我听说过三个,又矮又胖的女孩和那对双胞胎男孩,余下的一人有点眼生,好像没怎么跟学校见过。
“这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顾靖,对核桃很有研究,你们叫他镜子就行。”蒋妍似乎是天生的自来熟,虽与我只相识两天,但表现出的样子像多年老朋友一般。
介绍完我,她又指着那个体重过三百斤的胖女孩道:“橘子,我舍友。”由于体型太过夸张,她在开学第一天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时,大家都说她是横也一米五,竖也一米五,如此之下,橘子的外号也呼之欲出了,很形象。
橘子左侧那个我没见过的女孩叫烧饼,也是蒋妍宿舍的,她脸蛋上长了许多芝麻似的小麻子,怪不得绰号“烧饼”呢。
俩双胞胎男孩,哥哥简称大贾,弟弟简称小贾,都是大二生。
我们相互认识了一下,这时,蒋妍才注意到我手中的石头,火急火燎地说了句“给我瞅瞅”,一把抢到了她怀里,左看看,右看看,又递还给了我,奇怪道:“买下了?怎么挑了这块?皮色表现不是很好啊?”
我没法说实话,道:“瞎玩玩。”
接着,蒋妍走到毛料堆里扒拉了扒拉,不多会儿,失望地摇着脑袋走回来:“我还以为是新鲜货呢,这批不行,开采厂区都不在一起,皮差,个儿小,价钱贵,所以不推荐买,嗯,我给你算笔账吧,纵然里面出了绿,九成九也是个中低档次的豆种翡翠,撑死了两万块钱,但你一块原石多少钱?也将近一万了,根本不值当。”
橘子道:“那开出来也能赚一万呢。”
烧饼不是很爱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听着。
“傻帽,你以为是路边小白菜呢?”蒋妍似是对赌石颇有研究,娓娓道来:“关键是它开不出来啊,人家都说十赌九输,可这批毛料的成色看,一百块也不见得能擦涨一块,典型的一百赌九十九输。”忽地,她灵动的大眼睛瞄向了我:“但赌石嘛,不到最后一刻是见不了分晓的,镜子加油,嘻嘻,争取切出个全祖母绿玻璃种来!”
我笑笑:“借你吉言。”
大贾对我道:“妍妍家里是做玉石生意的,经常跟石头打交道。”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对核桃一窍不通,却很会看毛料呢,原来是人各有所长。
我们几人说话的工夫,那边有一对小两口买下了一块约莫九斤重的毛料,老板询问的眼神投向我,我说:“我不急,您先给他们开吧。”后面的小工便按照小两口指定的路线搬起了切割器。他俩八成是个急性子,受不了一刀一刀的折磨,没让老板擦石,而是选择了从中间一刀两断的解石。
这种方法方便快捷,唯一缺陷是,有一定几率把内里的翡翠切坏。
橘子和烧饼或许对赌石不怎么感兴趣,俩人手拉手聊起天。
蒋妍和大小贾倒是聚精会神地瞧着毛料切面,生怕错过第一抹绿色。
然而,事实却正应了那句话——神仙难断寸玉,财的往往是少数人。
石头一分为二,内部空空如也,与先前中年人的毛料如出一辙。
“又废了一块。”
“是啊,哪那么容易出绿?”
小两口不甘心地又让小工切了几刀,直到毛料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后,才悻悻接受了赌输的命运。
“该我们了!该我们了!”蒋妍鼓励地推了我后背几把,“用不用烧根香拜拜神佛?”
“没那么多讲究。”我失笑着摇摇头,将手里捏热乎的毛料送到小工手里。
橘子和烧饼也不再闲聊,挤开人群围了过来。
老板依照惯例问道:“你想怎么开?”
我征求了一下蒋妍的意见,道:“从鼓出来的一侧溜边慢慢擦吧,幅度别太大就行。”
我这人向来谨慎,没有解石的魄力,而且行家不是都说要多擦少解吗?
眼见着黄褐色毛料被离切割机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度也随之激烈起来。
一刀穷,一刀富,我想当个有钱人的梦想可否实现,便只看这一刀了。
第23章消失的冰种翡翠
住宅楼前的街道乱哄哄的,唯独印章店前十几米见方的地段静谧异常。
我屏住呼吸,内心祈祷着绿色切面的出现。
一刀!两刀!三刀!
黄褐色小毛料的体积越来越小,我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闭上眼睛,等待结果降临。
偏偏,预料之中的惊呼声没有从众人嘴巴里蹦出来,反而是叹息声接踵而至。我心头一惊,把眼睛眯成一道缝隙向毛料看去,当那堆废沫子跃入眼帘,我大脑瞬间被无数个问号填满了,怎么会这样?冰种翡翠呢?不就在这块最小的毛料里吗?
有道是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心情很糟糕。
蒋妍哎呀着一拍手,好像比我还郁闷,瞧我一眼,她上来拍拍我肩膀:“只是运气差了些而已,别放在心上,再开几次肯定能出绿。”
橘子、烧饼、大贾、小贾也纷纷安慰了我几句。
我勉勉强强地笑了笑:“没事儿,蒋妍都说毛料表现不好了,我有心理准备。”
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我揉着太阳穴重新将那人在玉器店的话语回忆了一遍。最小的毛料?最小的?小?等等!那人聊天时所说的“最小”应该仅仅是个比喻吧,只为了压低毛料的身份,造成反差,达到语言上的效果,所以,里面一定是有水分的!再者说,倘若单凭肉眼远远一扫,不近距离接触的话,也很难分清哪块是这堆里最小的毛料!
我心底豁然开朗,再次蹲到原石前面,锁定着目标。
一,二,三,四,五。
总共五块!如果那人没吹牛没撒谎!冰种翡翠决然是在这五块之内!
这回错不了了!
我有了信心,摸着背包算了算余款,嗯,钱足够我赌上五次了。
“老板,这块什么价位?”我从石头堆里检出一个黑色小毛料,这是仅次于那黄褐色毛料外最小的了。
“三千五。”
蒋妍瞥了瞥他:“我哥们都跟你这儿买了一块了,你怎还这么贵?”
老板无奈笑笑:“我们成本高,三千五也赚不了什么钱的。”
“算了算了。”我掏钱给了他:“还是溜边擦。”
“镜子。”蒋妍对我攥攥拳头:“加油,出了翠记得请我吃饭哦,嘿嘿。”
“没问题。”
黑色毛料在我们几人期待的视线下被揭开了面纱。
空的!
里面什么也没有!
“再来!把那块给我!”
我定定神儿,接着,又分别花了35oo、4ooo、4ooo、5ooo,买下了后面几块小毛料。
可却无一例外地全部擦垮了!
那冰种翡翠居然不在这五块当中!
我一下就傻眼了,愣愣看着那堆废渣子,心情跌入了谷底。
难道那人撒了谎?莫非这里从没开出过冰种翡翠?
或是说,那人所谓的“最小”还要往上浮动一些,是七、八斤的毛料?
可我再想掏钱买的时候,我现书包里的钱不够了。我统共买了六块毛料,花费了两万三千块钱,现在我钱包里还仅剩三千多一点点,别说六、七斤的石头了,即使四、五斤的我也买不起了啊。
怎么办?就这么放弃了?
“好样儿的!”我看到蒋妍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人家都说我花钱没谱,今天我算找到一个比我还厉害的了,镜子,你还真有魄力,二万多块钱扔完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好,我也陪你疯一把,老板,就你脚底下这块毛料,我要了,开吧。”
她随随便便从包里摸出一万块的信封丢了过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蔫巴巴的烧饼在一旁拽拽蒋妍的袖口,意思是让她别冲动,橘子跟大小贾也劝她别买,毕竟这么多毛料都未曾出翠,傻子也该明白这批石头不怎么样了。但蒋妍不听,我行我素地指挥着小工开机器解石。
结果,十分钟后,毛料还是开空了。
蒋妍嬉笑着耸耸肩,就跟花的不是自己钱一样,根本没往心里去。
我都不知是该说她开朗好还是没心没肺好了。
这时,那北方老板接了个电话,皱眉说了几分钟,又进了印章店,等他出来后,便命令小工把切割机收起来,逐而对大家道:“机器声音太大,被周围居民举报了,嗯,上午先做到这里吧,等下午三点再继续,不好意思了。”
没热闹看了,大家自然一哄而散。
我抬了抬脚,终究没挪动一步。
蒋妍喂喂了一声:“你不是还想买吧?以后去毛料好的地方赌,这里不行,走啦走啦,还没吃早点呢,我请大家吃饭。”
我道:“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逛逛。”
她举起腕子对我晃了晃手表:“快十点了,吃完再去吧?”
“我吃过了。”
“哦,那好吧,有事儿电话联系,我们先走了啊。”
看着几人离去,我继续站在马路牙子上呆,辛辛苦苦挣来的两万元打了水漂,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怎么会这样?
那冰种翡翠明明……
印章店门口。
为了不碍事,几个小工将毛料从盲道搬去墙边,留下一人跟外面盯梢,剩下几人回到了店里,几分钟后,我忽然呆在了原地,在我目瞪口呆的视线下,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小工竟然抱着两块毛料走出来,把它们填充到了那一堆里。
我晕!
我才晓得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刚刚的几十块毛料,并不是全部!
店里还有货!
“兄弟。”我赶忙叫住了那个岁数不大的小工:“你们还有多少料子?”
小工想了想道:“没多少了,十几块吧,老板让我们都搬出来呢。”
等所有毛料立于印章店窗沿下,我一眼便锁定了三个较小的原石!
它们仨均符合“最小”条件!
我心中大定,知道自己那两万多元没有白花,排除了那六块毛料,那么,冰种翡翠无疑是在这三个里面!
但与此同时,新问题又来了——我还剩三千块,只够买下一个。
三分之一的几率!
难道要赌运气?
不行!
我不是个爱冒险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打没把握的仗。
反复思量,我暗暗有了决断。
第24章红木南官帽椅一对儿
赌石下午两点开场,还有四个多小时。
由于时间紧迫,向来节俭的我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在大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了前门四合院。让司机在院外等着,我小跑进屋抱上了那一兜子鸭子嘴儿核桃,出门,一头钻回车里,“师傅,去门头沟黑山公园。”
十一点出头,捷达在路边停稳。
我一看计价器,好嘛,一百七十九块。
结完账,我扛着大包挡住晒在脸上的阳光,疾步来到昨天和蒋妍一起去过的凉亭。还不到饭点,亭子里外围了不少人,有遛鸟的,有打扑克的,有聊天的,大都是中老年人。我客客气气地跟几个认识的老头老太太打了招呼,旋而顶着他们疑惑的目光,将包裹放在汉白玉石桌上,拽开拉锁,把二百多个鸭头倒在了桌面。
一个老者哟了一声:“你这是干嘛?”
我擦了把汗:“昨儿个不是答应过您几位拿核桃过来吗?就是这些,大家随便挑吧。”
“嘿,小伙子,我们那是跟你开玩笑呐,你怎么还真拿来了?”
“是啊,这堆不少钱呢吧,不能说送就送啊。”
我摇摇头:“值不了几个钱,放我家里也没啥用。”我见他们没人动窝,摸摸鼻子头,便伸手跟桌上翻了翻,检出四个鸭头,塞到离我最近的一位老者手里:“赵爷爷,这两对儿配得还算凑合,您拿着玩吧。”
“这不行,不行。”赵爷爷连连摇头,看推脱不下,就想掏钱给我。
我脸一绷,把蒋妍的口头禅搬了过来:“您不要就是看不起我,孙爷爷,徐奶奶,您俩也挑啊,多拿几对儿。”
有昨天没在场的人不明所以。
赵爷爷便给他们解释道:“这小伙子可真不错,昨天他送了老马一对儿鸭头,我们就起哄嚷嚷着让他也送我几个,嘿,谁知道第二天就给拿来了,瞧这事儿闹腾的,对了,大家也别白拿,我记得小伙子在找旧家具呢,最好是太师椅,有知道的就告诉人家一声,别让他大老远白来一趟。”
我感激道:“那我就谢谢大家了。”
有拿一对儿的,有拿两对儿的,短短二十分钟,两百个核桃全都送了出去。
然后,有不少人向我提供了老家具的消息,我认真听着,从里面专门检出跟太师椅有关的地方,在赵爷爷和几个老头的领路下,跟东面的平房区寻寻觅觅了好半天。约莫七八家人有太师椅,可椅子的年头不是很久远,更别提老红木了,根本不是我要找的清晚期老家具。
看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
我没让赵爷爷等人再陪我瞎逛,人家还得吃午饭呢。
待众人散去,我一筹莫展地对着偌大平房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孩子。”打我对面走来一个老太太,我记得她,方才也拿过我核桃的,她右手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小孩正兴高采烈地捧着核桃玩。老太太在我跟前站住脚道:“你想找什么样的太师椅?”
我道:“最好是红木的,年头也要久。”
老太太原地迟疑了片刻,“……跟我来,我给你指个地方。”
“好,谢谢您。”我没抱太大希望,但还是跟了上去。
往西拐完往北拐,走了大约一百米,老太太在一个平房拐角停了住,悄悄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斜对面的棕色院门,低声道:“喏,就那里,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说罢,带着孩子折身离开了此处。
左右瞧了瞧,我怀揣一缕疑问,敲开了他家院门。
门没关,吱呀一声向里分出一道隙缝,我没有唐突迈步进去,而是在外面喊了喊人。
蹬蹬蹬,脚步声渐近,一个步伐矫健的老奶奶迎了过来,上下看我一眸子:“你是?”
我恭敬道:“您好,对不起打扰了,我想请问一下,您家有没有老家具要卖?”
老奶奶眉毛一挑,满脸不悦道:“又是收东西的?你不会跟那孩子一起的吧?”我迷茫地眨眨眼,不知她说的什么。之后,老奶奶朝里面努努下巴,带我进了这个三十几米见方的院子,当看见坐在院内竹椅上的人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懂了老***话。
是我们学校经管院的沈子安!
也即是曾经捡漏到红木太师椅的那人!
要坏啊!碰见正主儿了!
沈子安显然听到了我们院外的对话,他眉宇间紧了几下,观察着我,起身笑着对我点点头:“真巧,没想到能跟这儿碰上同学,我记得你姓……姓……”他带了个金丝边眼睛,有股斯斯文文的。
“顾靖。”
“对对,想起来了,我沈子安。”
我跟沈子安所在班级,有节大课是在同一阶梯教室上的,经常见面,他认出我也不奇怪。我俩假模假样地交谈了几句后,余光便瞥见了房檐底下紧挨在墙壁的两把太师椅,不,准确地讲,这两把椅子应该是清晚期红木南官帽椅,木质红而厚润,靠背处有雕纹,不错的玩意儿。
不过,此时此刻,寻见了猎物的我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
沈子安毕竟先来一步,加之在前世,这对儿椅子本就是他所购藏,我没把握能挣过他。
“你们也别白费心思了。”老奶奶皱着眉头道:“我老伴儿说过,家里这些老东西,一件都不卖,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两口子退休费加一起,花都花不完,儿子女儿每月还给我们不少,不缺那千八百块钱,嗯,喝完茶赶紧回去吧,留在这儿也是耽误时间。”
沈子安讨好般地把桌子上的茶杯递给老奶奶:“我是真打心眼里喜欢这对儿椅子,您看,能不能让我跟老爷子说说?”
“他去儿子家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老奶奶态度决然地摇着头:“跟他商量也没用,不卖就是不卖,唉,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俩啊,就别打这椅子的主意了,快些回家吧。”
她话里没留余地,八成是没戏了。
见沈子安还在没完没了地磨她,我不愿自讨没趣,告了个辞,转身往外走。
忽地,院门响了响,一个老头与我脸对脸打了个照面。
咦?
我稍稍一愣:“马爷爷?”
第25章重临潘家园
“马爷爷?”
“呦喝,是你啊?”马爷爷认出了我,满是皱纹的嘴角挂上笑意:“怎么找到我家来了?诶?院里还有客?老伴儿啊,今儿个家里怎这么热闹啊?”昨天我那对儿相似度极高的鸭头,便是送给的马爷爷。
马奶奶烦恼道:“他们都是来收老家具的,就你那两把破椅子,嗯,你们认识?”
马爷爷笑着嗯了一声:“昨儿个在公园聊过天,来,都坐都坐。”
大家坐在院当中的树荫下聊了聊,马爷爷也明白了我们的来意。瞧沈子安要说话,马爷爷苦笑着摆摆手,打断了他:“这两把椅子还是我年轻时从一个要搬家的老邻居手里收来的呢,当初,还有个配套的茶几是一起的,可是头几年,让我小外孙子给折腾坏了,便拆掉给了我儿子,让他把红木加工成了十几个蝈蝈儿葫芦口和锤子棒,留着的留着,送人的送人。”马爷爷看向我:“这小伙子昨天说要收老家具,我就想起了这两把椅子,可我没打算卖,自然也就没跟他说,倒不是刻意瞒着。”
马奶奶撇嘴道:“听见了吧,都说了不卖的,回吧。”
沈子安不甘心道:“我给您四千,您就让给我吧。”
曾经,沈子安能得到椅子,或许便是靠着死缠烂打的工夫,但我性子跟他明显不一样,我脸皮薄,又不会说话,所以只能眼巴巴在一旁看着,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既然马爷爷说了不卖,奈何我说得天花乱坠,估计也起不到太大效果。
“我家不缺钱,本来,别说四千了,就是五千六千,我也不会卖它的。”说到这里,马爷爷顿了顿,话音一转,他哈哈大笑两声:“不过我这人偏偏很好面子,承了人家的情,不还难受啊,老伴儿,我跟你说送我核桃的小伙子,就是他。”马爷爷看看我,平摊开手掌,露出两个尖尖的鸭头核桃:“多棒的鸭嘴啊,没有瑕疵,个头适中,相似度又极高,呵呵,这么好的玩意儿,竟然因为老头子一句话就送了我。”
“你不早说!”马奶奶埋怨地瞪瞪他,随即对我温和一笑:“真谢谢你,昨晚上我还说我家老马呢,真不会办事儿,白拿了人家核桃,也不知道请人家进屋喝杯茶。”
马爷爷嘿嘿笑道:“喝茶的机会这不是来了吗?小伙子,两把破椅子,你要是喜欢,就拉走,也别四千五千了,给个一两千就得。”
沈子安脸色微变,却没再说话。
我推辞道:“那怎么行,都是清朝的老东西,别说没坏了,坏掉的也能值一千呀。”
接下来,讨价还价的场面颇有些意思,买方想多给一点,卖方想少要一些。最终,我给了马爷爷两千八百块钱,再多的话,我实在也拿不出来,还得留下两百打车呢。院子外,沈子安口不对心地祝贺了我几句,便消失在了平房拐角。我向马爷爷拿了几捆废报纸,告辞后,便小心翼翼地扛着两把椅子到大街上,伸手拦着出租车。
一辆……
两辆……
三辆……
因为椅子太大,车门塞不进去,很多司机都不愿意拉,干脆连车都不停了。
好不容易有辆车停下,可我跟司机打开后备箱摆弄了半天也没将椅子放好,他又开车走了。
怎么办?附近也没有古玩城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眼看离赌石开场越来越近,万不得已之下,我打通了蒋妍的手机,很不好意思地把我此刻的尴尬状况告诉了她。我知道蒋妍是个很重情谊的女孩子,但我没想到她仗义到了这个地步。电话里,还在潘家园的蒋妍二话没说地应了下来:“你找个阴凉地歇一会儿,等我,马上到!”
我甚至怀疑我们不是认识了两天,而是两年。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奥迪在我面前刹了车。
“行啊你!”蒋妍从车里蹦了出来,眼神紧紧盯着那两把红木椅:“一转眼的工夫就弄了俩老家具,挺有前途啊,快,先装车吧,我爸下午还要用车,不能让柳叔叔赶不回去。”柳姓中年人也下来帮我一起把椅子腿裹上旧报纸,拴绳固定在后备箱。
回程的路上。
我真觉得挺不合适的,便想再道一声谢。
忽然,两个热乎乎的一次性饭盒递到我眼前,蒋妍掰开方便筷子拍到我手里:“一猜你就没吃饭,喏,还有点温乎呢,趁热吃吧,哦哦,先说好啊,这可不是我们吃剩下打包的,是专门给你叫的菜,我看昨天跟黑山公园你挺爱吃鸡丁的,就要了道宫爆鸡丁,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爱吃也凑合吃吧!”
谁想,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她,竟还有这么心细的一面。
那一刻,我心底生出了一丝感动,暖洋洋地缭绕在胸膛,很是舒服,“……谢谢。”
“又谢?你数数从刚才开始你说了多少遍了?”蒋妍气哼哼地就想用肩膀撞我。
可偏偏,我正往前欠了欠身子要吃盒饭,她这一撞,肩膀落了空,反而是鼓囊囊的小胸脯横结结实实甩在了我的大臂上。
蒋妍脸腾地红了,从后视镜快瞅了眼柳叔叔,随即羞羞地瞪着窗外,哼着小曲装作什么事都没生。
我尴尬地咳了咳,也没言声。
差五分钟两点,奥迪车停在了潘家园旧货市场门口。
我和蒋妍一人抱着一把椅子,没往地摊那个大棚走,而是找了个最近的店铺钻进去,“老板,收不收老家具?”
之前也没顾上看,进来后才瞧清,这是家主卖字画的铺子。
“我看看。”中年老板拿了个放大镜,蹲在椅子前仔仔细细地边摸边瞧,“想卖多少?”
我道:“一万五。”
“给不了。”老板挑刺道:“腿上有不少伤痕,椅面也被利器划过口子,顶多给你四千。”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红木南官帽椅的市价,但四千块,肯定不够我赌石的,“这样吧,大家都退一步,一口价九千,不行我就去别家了。”赌石差不多已经开场了,要不是我赶时间,肯定得货比三家再卖。
他考虑许久,终于还是点了头。
第26章绿!绿!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潘家园市场外,嘴里总闲不住的蒋妍从小卖部买了个香芋味冰激凌,小舌头吧唧吧唧地舔着,让司机柳叔叔开车离开,她习惯性地用肩膀作势要撞我,但许是想起了车上的一幕,又在半空刹住车,略显扭捏地收回了香肩,改成用脚踢了我鞋一下,“急赤白脸的赶什么时间呐?你不会还想去赌石吧?”
我讪笑着说:“是。”
“我靠!”蒋妍无语地一拍脑门:“被你打败了,你这人可真倔啊,算了算了,去就去吧,估摸橘子烧饼也没走呢,我给他们打电话。”往印章店快步走的路上,我听到,蒋妍不止给橘子等人打了手机,竟也通知了沈子安。来时的车上,我跟她说过遇见沈子安的事儿。见我不解,撂下电话的蒋妍嘿嘿一笑:“我们家烧饼妹妹暗恋他挺久了,我给他俩制造制造机会。”
两点十分。
印章店门口空荡荡的,甚至连毛料也不知去向。
略一打听才知道,为了不扰民,几个北方人把料子搬去了偏西边的大马路上,那里全是车流和店铺,很乱很闹,切割机的声音也就不显大了。顺着印章店工作人员手指方向跑过去,远远的,滋滋解石声便落入了耳畔。
已经开始了?
我心中一沉,急急与蒋妍一起奔了过去。
还是没赶上啊!苍天保佑!那三块原石千万别被买走!
蓝色大客车停靠在路旁电线杆子前,车上有不少被解掉的碎毛料,右侧六米,一家五金店外里三圈外三圈挤满了人。“麻烦让一让,劳驾,劳驾。”在人群里破开一道口子,我一眼便瞧见了上午卖毛料的北方老板。
橘子等人还没到,一堆毛料前蹲了许多人,我清楚地看到,其中两块我相中的料子,正被人拿在手里用放大镜观察,第三块,倒是无人问津地躺在角落。我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第三块毛料抢到手里,后而焦躁不安地叫来老板,指着别人手里的两块小原石道:“这块加上那两块,我都要了。”
老板稍有为难地看看那两人:“等挑完吧,他们不要再给你。”
蒋妍劝我不要买,说料子很不好,但我不听,非就要这仨。
“服了你了!”蒋妍见劝不动我,只好把眼珠子对老板一瞪:“我说,您可真不会做生意啊,上午我俩没少照顾你买卖吧,怎么要两块石头都这么费劲,您不会跟他们说,那两块是我俩上午就预订了的啊。”
我附和道:“对,麻烦你了,这是九千块,给。”
老板盯着一沓钱沉吟了稍许,接过来:“三块应该是一万出头的,但你买了不少,九千就九千吧,当给你打个折。”言罢,老板朝那两人走过去,说石头是被我预订的,那两人年岁都不小,挺好说话,就把石头放了下去,挑起其他的。
我暗自呼了口气,好险,再晚来一会儿都悬,里里外外花了三万多,差点前功尽弃啊。
毛料到了手,我也不是那么着急了,只不过,却没有上午刚来时那般自信满满了。
几番辗转,信心已被逐渐磨平,我甚至怀疑那人能把十几斤的毛料当做“最小”告诉玉器店老窦,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爱吹牛的主儿,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呸呸,瞎琢磨个啥,想点吉利的!
在一个中年妇女解过毛料后,橘子等人姗姗来迟。
小贾用看怪物的眼神瞧着我:“你又要买?不是上瘾了吧?”
“得悠着点儿。”大贾也劝我:“蒋妍说这批料子不好,那肯定不会错,别要了。”
“晚啦,没看镜子脚底下踩着仨呢吗?”说完,蒋妍嬉皮笑脸地蹦到了烧饼跟前,流氓一般地狠狠在她屁股上摸了一大把:“小妞儿,给大爷笑一个,嘻嘻,告诉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我跟沈子安说这边有赌石的场子,他一准得过来。”
烧饼啊了一声,脸腾地红透了。
“是吗?”橘子彪悍地手臂搭在了烧饼肩头:“那你可得抓住机会啊,别怕,他要是不鸟你,我一屁股坐死他!”
蒋妍大叫一声无耻:“你丫忒流氓了吧!”
橘子嗤之以鼻:“那也没您老流氓,看见女的就想摸人家屁股,活脱脱一头色狼。”
“我就色狼了!”蒋妍得意地又捏了把烧饼的臀部:“怎么着吧?”
看几个女人打打闹闹,也是件挺赏心悦目的事情。十几分钟后,我见切割机空了下来,便递过去一块三斤多的黄灰相间的小毛料,并告诉小工还用老办法擦石。呼呼啦啦的人堆里,不少是上午跟印章店前看热闹的,此刻都认出了我。
“诶,这小伙子咋又来了?”
“谁知道啊,开了那么多都没出翠,也真够倒霉的。”
“我听说了,是他这里的石料不行,你看从上午到现在,有一块原石见绿了吗?最多有块是第三刀见绿,第四刀又断了。”
“是啊,看看行,买就算了吧,白往里扔钱。”
吸气,吐气,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睛死死看着切割机不放。
刷!刷!刷!
一刀!两刀!三刀!
蓦然,意外却出现了,手持切割机的小工因为没控制好力度,手一滑,竟是将毛料从中间解成了两截,可这一弄,也用不着再擦了,因为,毛料中心依然无色无水,垮了!
蒋妍不干了:“喂,你怎么搞的啊,也就是里面没翠,万一有翠,还不被你切劈了!”
那年轻小工撇嘴嘀咕一句:“不是没出吗?”
我眉头紧锁:“这人怎么说话呢,失手了你还有理?什么态度啊?”
蒋妍哼了一声:“老板,换人,我们不用他切!”
“息怒,息怒。”老板陪起笑脸,随后卷了卷袖口,走到机器旁,“下个我给你们开。”
那小工站在后面嘴里也不知叨叨着什么,我估计,他也不相信他家毛料能开出翠来吧?
我左右手掂了掂余下两块料子,最后,选了一个皮色表现极差的纯灰色原石拿了过去。
老板接在手里,将其放到切割机前。
纵观他家几十块毛料,可以说,此块是这堆里比较差的货了。
第27章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绿色!
在老板还未给灰色毛料落刀时,沈子安坐着出租车到了五金店。看到我也在这里,他微微愣了一下,问了几句,他走到翡翠原石前蹲下,很专业地用放大镜看了好久,推推眼镜,他抬步走回来,得出了一个跟蒋妍相同的结论——石料太差,而且不是一般二般的差劲。
“赌石这方面,蒋妍比我懂得多。”沈子安摇头道:“就像她说的,一百块也不一定能见一片绿,即便里面有翠色,想来水头也不会太足,不值钱,兴许还没毛料本身贵呢。”他跟蒋妍橘子等人都认识,但好像不是古玩社的。
烧饼红着脸道:“没有例外吗?”
“有例外。”沈子安手指我那块正要被解石的灰色毛料:“但那块原石不会有,皮子表现太糙了,不可能见绿的。”蒋妍没反驳他,显然是跟他一个意见。接着,沈子安看向我脚下的这块,弯腰摸了摸,轻轻一点头:“总体来看,唯独这块料子还有点希望,顾靖,趁着他还没解,我建议你把那块灰色山料退了,解这块就行了。”
小贾在我耳边道:“沈子安他家也是做收藏生意的,眼光很不错。”
大贾和橘子也道:“退了吧,现在还来得及,或者再换一块毛料也比那个强啊。”
我哦了一声,但定神一想,还是没有听沈子安的,倒不是我不相信他和蒋妍的眼光,只是,知道这批石料里有冰种翡翠的我,不想与它失之交臂,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便是我此时的想法。实际上,连我自己都不看好灰色毛料,否则,就会把它留到最后一个再开了。
吱啦!
切割机转了起来!
老板的擦石技术明显比小工强了不止一筹,力度把握十分到位,绝不拖泥带水。
刷!刷!刷!
每响一声,我心脏便跟着怦怦乱跳,赌石对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是种考验。
“放松,放松。”在全场注意力都集中在灰色毛料上时,蒋妍拍拍我后背:“起起落落是容易得心脏病的,尽量别去想它,等一会儿直接看结果,嘿嘿,就算垮了也没事儿,你手里不是还有块表现不错的料子吗?”
我用手背摸摸额前的汗水,苦苦一笑。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笑话放松一下。”蒋妍得意道:“非常好笑哦。”
烧饼脸上红扑扑的:“你,你别瞎讲,这里好多人呢。”
橘子道:“就你那几个黄色小段子我们早听腻了,女流氓,别跟这儿丢人现眼了啊。”
蒋妍叫道:“我靠,我还没讲你怎么知道是黄段子,这个很正经的诶,给我听好。”见大贾小贾和沈子安也看了过来,蒋妍清清嗓子道:“一个石头和一坨年糕打架,然后你猜怎么着,年糕居然被石头丢到海里去了,啊哈哈哈哈,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太逗了,笑死人了啊。”
我顿感一阵冷风吹过,扯扯嘴角,还是没笑出来。
沈子安等人也都哭笑不得地眨着眼。
“喂,很不好笑吗?那我再讲一个。”蒋妍兴致勃勃道:“有一对情侣,很恩爱,男人要去当兵了,很舍不得他的女朋友,于是在分别前的一个夜里,男人把女人约出来在海边告别,男人送给女人一枚戒指,女人送给男人一捧鲜花,他们约定,一年后的今天还在这个海边相见,男人带着鲜花,女人带着戒指,光阴似炮弹,转眼一年就到了,女人带着戒指来到了这个沙滩上,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还是没看到男人到来,她很生气,把戒指丢进海里了,其实男人也来了,只是记错了地方,在另外一边的海滩上,男人也是等啊等啊,一直没看到女人,于是男人就把鲜花全部丢进了海里,第二天有个老人在海边钓鱼,你们大家猜猜,老人把什么掉起来了?”
橘子下意识道:“戒指。”
烧饼道:“鲜花。”
沈子安道:“他钓上来一条鱼吧?”
蒋妍咯咯笑笑:“错,都错,老人钓上来一坨年糕啊,为什么?因为年糕跟石头打架,被石头扔进水里了啊,哈哈哈哈……”
“呃……”
“晕,你俩笑话是连着的啊?”
就在我们说说笑笑的当口,五金店前的切割机响声嘎然而止。
蒋妍对我指指那边:“好了,那块料子切完了,你这块送过去吧。”
还真别说,一个冷笑话过去,我的紧张感也略微冲淡了些,走过去,刚要伸手把毛料放下,我却愣住了。我现,周围本是闹哄哄的人群此刻居然鸦雀无声,手拿切割机的老板傻愣愣地举着机器呆在那里,底下的石料,还有四分之三没有解开呢。
没解完?
那他停机器干嘛?
“我靠!”这是蒋妍的嗓音:“快看切面!绿!见绿了!”
我脑子呼地一热,拿眼一扫,只见那光溜溜的毛料切面上,正有一抹惊心动魄的翠色绽放着光彩!
大贾,小贾,橘子,烧饼,沈子安,几人全都傻眼了。
轰的一下,人群炸了锅!
蒋妍拉着我的手就急哄哄地冲了上去,她拿起地上一个小型聚光手电筒,几乎趴在了路边,用手电照着那片翠色,几秒钟后,她又从路人那里借来一瓶乐百氏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将水倒在绿色切面上,继续用手电照。
回过神来的沈子安等人纷纷围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橘子还道:“不是说这块成色极差,出不了翠吗?”
“我哪知道啊!”蒋妍怔怔回过头,咽咽吐沫:“真他妈邪门了,镜子,你可走了狗屎运了啊,冰种,居然是冰种!”
沈子安呃了一声,趴过去跟着一起看,嘴巴里还念叨着:“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老板和几个小工也不敢相信地凑上前,毕竟,这块毛料的粗糙表现实在无法与冰种联系到一起。
经过反复观察,色好水足的名头被落实了下来。
冰种!
正儿八经的挂绿冰种翡翠!!
……
……
【ps:前两天北京阴天,气压低,本人病还没好,呼吸有点困难,嗯,更新预计每天两章吧,多了也就三章,等缓过这段时间,上架后尽量加快度,见谅,抱歉。对了,今儿三更,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第28章发财了!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蒋妍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啧啧称奇:“按照常理推论,这块卖相极差的毛料几乎是不可能出翠的,即便是出了,也不可能跟冰种扯上关系,即便跟冰种扯上了,也断然是无色或蓝色,可你居然就碰上了一块飘绿冰种翡翠,五百万彩票也就是这种概率了吧?”
沈子安还在左右摆弄着毛料:“不能啊,皮子表现这么差,怎么会出翠呢?”
大贾小贾略有羡慕地上来祝贺我:“恭喜恭喜。”
橘子道:“运气太好了,嗯,得请我们吃一顿吧?”
“一定的。”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次能开出冰种翡翠,根本不是靠的什么运气。
现场气氛一下子被这块即将出世的翡翠带动了起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这时,北方老板与身侧跟他一起的中年人对视一眼,简单交流片刻,老板看向我询问道:“小伙子,你还继续不继续了,嗯,如果接着擦下去,本来很好的翠面内里也很可能延伸出杂质,变得色差水干,甚至干脆断面擦空,有一定风险,嗯,倘若不继续了,我可以出十万块买下来,你看如何?”
他说得夸张了些,在赌石行当里,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
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这块冰种究竟是不是货真价实的。
蒋妍瞅瞅我,伸脚踢了我鞋子一下:“都到这份上了,如果是我,肯定再咔嚓咔嚓来上几刀,反正从这个窗口上看,你这次赌石扔出去的几万块都能收回来,不过毛料是你的,你做决定啦。”看得出,她是非常想让我继续开下去的。
我没有考虑,直接道:“好,接着擦!”
蒋妍没轻没重地拍了我的后背:“行!够意思!”
下手还挺狠。我龇牙咧嘴地活动了活动膀子。
老板见我语气坚定,也没再说什么,重新架起切割机,换了个角度,一刀一刀往下压。
饶是我已清楚了结果,此时也无法保持平静。
耳边除了切割机震耳欲聋的响声外,便是蒋妍的大喊大叫:“对!对!再宽上一点!好!绿!绿!哎呀!这面不行!换后面!换后面!对!薄一点!再薄!好!绿了绿了!长!再长!哇塞!通了通了!good!VeRygood!”
晶莹剔透的滑润玉石被一点点剥离出来,后面的部分,保留了切面的成色,水头很足,依然是冰种,只不过绿色部分却没有延伸那么长,后半段呈无色半透明状,似块刚刚从南北极冰原深处切下来的冰块一般,美丽的紧。
老板赞叹地将翡翠捧在手心,看我一眼:“个头差了些,要是能够上一对儿镯子就好了,小伙子,如果你觉得行,我们二十万收了。”见我久久不语,老板又与那中年人商量了一会儿,一咬牙:“二十一万,再高肯定不行了。”
我不吱声的原因,不是我认为钱太少,反而是太多了。
二十万?
老爸老妈省吃俭用了这么多年,家里也才堪堪存下了几万块钱积蓄。
这钱,能顶上我爸十年的工资了!
我被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懵了懵。
蒋妍悄悄对我一点头,意思是他给的价位还算合适,让我卖掉。
我平复着激动的心绪,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好意思,先不卖了。”
老板也没再强求,指着我手里的最后一块毛料:“那我接着给你解?”
“算了,这块我准备拿回家慢慢擦着玩了。”
我今天的目的只是冰种翡翠,既然到了手,便不打算继续赌石了。由于出了高翠,这里的生意立刻火爆了上去,大家热情高涨,纷纷把目标投向余下的原石。我将新毛料和翡翠分别裹上报纸,装进书包里,没再多留,与蒋妍等人离开了五金店。
“镜子。”路上,蒋妍问我:“为什么不卖掉?难道你想自己找人雕完再卖?要是那样,我可以帮你问问。”
“那倒不是……”我停住脚步,拉下书包,把冰种翡翠拿出来,轻轻递到蒋妍身前:“你家不是做玉石生意的吗?我想应该也收翡翠吧?”
“收是肯定收的。”蒋妍愣了愣,“但我先说好,我家一般是直接去云南收明料或半赌,拿来的翡翠成本不算高,比如你这块,二十一万的价位已经很高了,我家也不一定能多给你。”
我摇摇头:“没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拿走吧,钱少点也无所谓。”我能有惊无险地得到翡翠,蒋妍功不可没,如果不是她开车接我,那几块小毛料只定早被人买走了,根本轮不到我头上。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不愿几次三番地欠她人情,能让她家赚些钱,也算是变相谢了她吧。
蒋妍不确信地看看我,而后,一把将翡翠抢到手里,嘻嘻笑个不停:“喏,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可不许反悔哦,嘿嘿,既然这样,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啦,喂,把你银行卡号告诉我,都是朋友,我就不跟你说谢了啊。”
我挺喜欢蒋妍性格的,干净利落,不矫情。
因为我现在基本落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只得改天再请大家吃饭。
与蒋妍几人分道扬镳,我没回家,而是去了珠市口大街的工商银行,填了许多份表格,将能办的业务都办了一遍——淘宝啊,网上银行啊,u盾啊。
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蒋妍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她问我顾靖的靖是哪个字。
我告诉她后过了十几分钟,蒋妍一条短信便丢了过来:ok了,看看你账户余额吧。
这么快?
我马上打开电脑,登录网上银行。
二十二万!
余额竟然有二十二万!!
我心中狂跳几下,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略微颤抖地在电脑显示器上摸了摸那串长长的金额数字,喝了口茶水,拉开椅子站起来,重重将自己摔到床上,抱着被窝眼巴巴地盯着房顶那盏裹着脏土的节能灯泡,跟做梦似的。
有钱了。
终于有钱了。
第29章串门儿
磨刀不误砍柴工。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没再去满世界捡漏古玩儿,而是踏下心来好好钻研着那几本晏婉如所写的文物系列丛书,先囫囵吞枣地粗读了一遍,再细细咀嚼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段落。别看我这人不算很聪明,但我能耐得住寂寞与枯燥,对自己的记忆力也十分有信心。
把基本功弄扎实了些,我才拿起记录了捡漏事件的黑本子。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但找了一会儿,突然现我暂时回忆起的这些个事件,均很尴尬地指向了三个方向。一种是生时间未到,现在去的话,根本寻不见该宝物,比如有几个可捡漏的老东西,得九、十月份才能流入到古玩市场。第二种是文物价格太高,即使低廉的捡漏价格,用我手里的二十多万也买不起人家一个边边角角,比如云南现世的一块巨型翡翠毛料。第三种呢,是玩意儿太小,我所说的小,是指金钱方面的,三百五百,三千五千,没办法完全挥和利用我手头的二十万闲钱,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那些小玩意儿有点耽误时间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办,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实在不行,也只能先捡捡小蚊子小肉了。
当然,若能回忆起几个二十万左右的大事件,是再好不过的。
转眼到了周末。
早上九点多钟,老妈把我叫到院里吃西瓜。
我吃西瓜不喜欢拿在手里一瓣一瓣吃,而是习惯用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西瓜是头天晚上老爸下班回来从一马车上买的,五毛一斤,便宜,跟水缸里冰镇了一整宿,又凉又甜,好不清爽。
把剩下的半个西瓜切成五大块,老妈对着东屋喊:“邹大妈,吃点水果吧。”
门开,手拿一件黑色性感吊带衫的邹奶奶走出来,停下手里的针线道:“你看你,又那么客气,呵呵,不吃了不吃了,现在也腾不出手。”
“您这是?”
邹奶奶抖了抖吊带衫下端的口子:“月娥的衣服,给皮带划了一道子,穿不得了,我寻思给她缝一缝。”
老妈往老爸手里塞了块西瓜,笑道:“我劝您别鼓捣它了,现在人都讲究,估计小邹也不会穿打了补丁的衣服。”
“也是。”邹奶奶一个劲儿地摇头:“扔了怪可惜的,唉,那回头我剪剪,当抹布擦桌子吧。”
等把西瓜扔进肚子里,我打了个嗝,起身要回屋,可却想起件事,回头道:“妈,我电脑实在不行了,经常性死机,度也特别慢,准备去中关村攒一台新的。”电脑是十年前的奔三配置,4:3的屏幕,内存128,基本上挂一个QQ,cpu占有率就1oo%了,低得离谱。
老妈拿眼角瞥瞥我:“玉牌的钱不是给你留了八千吗?别买太好的,凑合凑合得了!”
“知道了。”原来家里没钱,一直没舍得换,现在总算能狠下心淘汰它了。
回屋看了会儿书,手机忽地一亮,屏幕里跳出“蒋妍”二字。
经过赌石一事,我跟蒋妍的关系亲近了许多,没事时常常打电话、短信,相谈甚欢。
按下接听键,“镜子,出来玩玩啊?”
我玩性没那么大,还打算考虑如何赚钱呢,便道:“今儿太阳足,不去了。”
“我靠,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太阳啊,你家住哪儿,那我去找你。”
“啊?”
“怎么?不欢迎我?”
“那倒没有。”我迟疑片刻,方道:“我住前门大栅栏,你坐地铁前门站下车就行。”
“我这儿离地铁站太远,再说,前门那边我也不认识啊。”
“嗯,琉璃厂认识不,那儿也行,快到给我打电话,我接你。”
商量好了时间地点,我拿着喷壶给爸妈屋窗台外的吊兰打了打水,旋而跟老妈知会了一句:“一会儿有同学来咱家串门儿,您准备点菜吧,她可能跟家里吃饭。”
“刘耀?”我妈正按着遥控器换台呢。
“是蒋妍。”
“没听你提过啊?”老妈眉毛扬了扬,审问道:“女的吧?怎么认识的?”
“同学,还能怎么认识。”我知道老妈想多了,纵然对蒋妍有那么一丝丝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人家也看不上我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不到十一点,我站在了南新华街上,身旁是琉璃厂的公交站牌子。
一般提到琉璃厂,老北京人大都会联想到笔墨纸砚,外地人大都会联想到古玩街,说来也是好笑,琉璃厂给我印象最深的地方,不是那条古色古香的东西街,反而是南北向的乐器店。从老北京炸酱面馆往南到虎坊桥十字路口,短短二三百米的马路两旁很诡异地落满了乐器行,细细数一数,十来家总是有的。不过这么多店面,人气却是冷冷清清,少有人光顾,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赚钱。
火辣的阳光晒得皮肤略有生疼,我搓搓露在外面的手臂,向后退到了几米外一个小店的屋檐下避暑,闲着也没事,就透过落地镜欣赏起里面的玩意儿。这不是古玩店,而是一家卖现代工艺品的门脸儿,水晶国旗,实木雕刻,京剧脸谱,中国味道的小纪念品等等。
来北京旅游的外国人差不多都要到琉璃厂走一走,跟古玩街一样,这种工艺品商店大部分营业额都来自老外兜里的钞票。
把店里的东西扫了一遍,我忽而一怔,眼神鬼使神差地落到一件釉着粉花的观赏盘上。
这件盘子没什么特别,年头不久,做工粗糙,唯独色彩搭配不错,几十块钱的玩意儿。
引起我注意的是盘子背后代表的东西——瓷器。
一道熟悉的记忆在脑海里溅起了一缕涟漪。
那一刻,我似乎想起了一个可以让我大财的事件,但闭眼使劲想了想,又死活想不起是什么。
瓷器……瓷器……瓷器……
我抓抓半长不短的头,嘴巴里无数次默念着那两个字。
……
……
【ps:今儿我哥结婚,我不知道晚上几点能回家,下一更干脆依旧挪到夜里12点整吧。】
第30章势在必得的元青花(求推荐票)
“镜子!傻不拉叽地什么呆呢?”
肩膀被人从后面狠狠拍了一把,我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去,现蒋妍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背后,她含着一根牛奶味冰棒,美滋滋地吃着。我苦笑不跌道:“你能不能别总一惊一乍的,我正想事情呢。”她这一打岔,我更回忆不起来跟瓷器有关的事件了。
“是不是在烦恼那二十万该怎么花啊?”蒋妍嬉皮笑脸地单手搂住我肩膀:“没关系,谁让咱们是好哥们儿呢,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花花吧,说,是去北京饭店还是王府饭店?”她今天穿了件艳红色吊带衫配黑色牛仔短裙,时尚的漆皮小手包往胳膊肘上一挎,小女人味儿十足。但她性格却不像打扮得那般“女人”,比如现在,她单臂搂着我,好像没察觉哪里不妥似的,大大咧咧的很。
不过我却知道,蒋妍其实也很害羞的,只不过被她的外表很好地掩饰住罢了。
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思想,我略略向右躲了几公分,“去我家坐坐吧,对了,千万别把我玩收藏的事儿说漏了,我爸妈不让我沾那个的。”
“我你还不放心?”蒋妍不耐烦地推推我:“走啦走啦,坐了快一小时车,腿都酸了。”
她或许真的累了,右手提着包,肘部旁若无人地搭在我肩头,对我没有任何防备。
我明白,蒋妍是真把我当朋友当哥们了,感动之余,也不免有点惭愧。
毕竟是异性,我无法像蒋妍对我那样对她,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轨的小心思。
进了四合院,我给坐在香椿树底下的爸妈介绍蒋妍认识。
“阿姨好,叔叔好。”
“你也好,来,坐下说话吧,小靖,去给人家沏杯茶啊。”
蒋妍落落大方道:“阿姨,不用麻烦了,镜子是我最好的哥们,您也别拿我当外人。”
我爸倒没什么,简单招呼了几句,就低头看起京华时报。我妈不知在盘算着啥,小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蒋妍看,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我擦了把汗,没多停留,忙叫上蒋妍一起到了我的小屋。
刚一进来,她便眼疾手快地一脚踩在水泥地上,抬起脚来,一只被鞋底压瘪的蜈蚣显露出来,她瞥我一眼:“还说我家虫子多让我打打杀虫剂,切,你家也少不到哪去啊。”说罢,她也不客气,脱掉凉鞋就一头倒在我床上。
“没办法,你租的起码是楼房,杀完虫子很难再生。”我无奈一笑,弯腰把她踢到墙角的凉鞋捡到床尾放正,道:“我家是平房,再怎么样也杀不干净,没准大街上的虫子就顺着门缝钻进来呢,防不胜防。”平房就这一点不好,土鳖啊,蜈蚣啊,都是我家常客。
蒋妍拿我的枕巾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珠:“无聊死了,找点事儿干啊。”噌地一下,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嘿嘿笑了两声,“顾靖同学,你电脑里有没有电视台不让播的片子啊,哼哼,我猜肯定有,是不是知道我要来,都给作成隐藏文件了啊?”
我呃了一声:“真没有。”
“信你才怪!”蒋妍光着白皙的小脚丫直接下地,按了电源,她跳到电脑前的转椅上一盘腿,奸笑不止地望着我:“可是你自己说没有的,敢不敢让我翻一翻?”
“我骗你干嘛。”
十几分钟后,蒋妍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我靠!真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那种片子,其实我是看过的,不过只是在腰子的psp上瞅过几眼。我这人还算比较正经,当然不可能上网下载那些没用的玩意儿。
“没意思!没意思!”天生闲不住的蒋妍瞪瞪我:“你家也没个玩的东西,早知道不来了。”
“你可以上上网啊。”
“得了吧,电脑慢的跟蜗牛似的,我着不起那个急。”
“我正想换一台呢,要不等中午吃完饭,咱们去趟中关村?”
“那也是下午了,现在咋办啊,干坐着大眼瞪小眼?”这时,蒋妍咦了一嗓子:“你头两天带回来的那块毛料呢,拿出来拿出来,咱们自己给它解了。”
我道:“可设备?”
“你不会找东西代替啊?”
我蹲下身爬开床单,从床底下掏出毛料,想了想,又去院里的水龙头边上找了一块布满绿苔藓的灰色磨刀石,用水冲洗干净,拿回了屋。磨刀石在几年前被我爸摔坏了,现在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块,半月牙形状。
于是乎,蒋妍用报纸垫在屁股底下坐着,俩腿很不雅地左右劈着,跃跃欲试地用磨刀石吭哧吭哧地在毛料尖端磨,“再出个冰种!不!玻璃种!还得是满绿的!祖母绿的!”
翡翠原石的硬度众所周知,那可不是普通的石头。结果折腾的大半天,才将将把尖端磨平了几毫米,进度缓慢。蒋妍却不放弃,依旧死命地用最原始的办法擦石。真要说起来,这才应该是真正的擦石吧?
我见她一个人玩得挺愉快,便没去打扰,而是上了优酷视频网,翻了段上上个月晏婉如在北京台的节目,里面有二十分钟是专门说瓷器的。视频里,有着一张倾国倾城脸蛋儿的晏婉如先说了汝窑,再说了哥窑、官窑,最后,她还对青花瓷做了很详细的阐述。
“嘉、隆、万三朝的青花瓷器主要还是景德镇的产品,民窑的质量参差不齐,有特别好的,也有很粗糙的……”
听着听着,我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
青花瓷?青花瓷?
当元青花几个字落入耳畔的一刹那,我眉毛猛地一舒!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元青花!
是元青花!
关掉网页,我攥攥拳头,强行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双手啪啪拍了拍脸颊。
机会来了!一夜暴富的机会!
如果没有意外……
如果事情顺利……
我入手那件元青花的成功率绝对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是的!
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元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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