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重生将门风华TXT下载重生将门风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将门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扬秋     重生将门风华txt下载     重生将门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拜会 三

    邹知府后园,二小姐邹佑兰脸色泛青,正厉声的质问。“她,她竟然这么……”说不出口,邹佑青恼怒的绞紧手中的帕子,一旁的丫鬟气愤的续道:“四小姐与九小姐在院门撞到一块儿,两人的丫鬟就在十二皇子的内侍、侍卫跟前推搡成一团,奴婢听那嬷嬷说都觉丢人。”

    “三叔家的九妹妹也在?”邹佑兰气恼之余难余讶色。

    “是啊!真是丢死人了!”说话的丫鬟一脸绯红,就不知她是给气的,还是因为探知了这事,显得很兴奋。

    “九妹妹在我们家做客,行事竟也这般胆大妄为。”这下子如水滴入热油锅里,邹二小姐炸锅了,嫩白的手掌奋力击桌,腕上戴着的乌木银镯轻擦过案几,桌上的粉瓷盖茶碗被扫到地上去。

    几个丫鬟见状,连忙劝的劝,收拾善后的连忙擦桌扫地,还有人数落着去打探消息的丫鬟。

    “二小姐您别气,与她们这等不知分寸的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都是你,打探了点消息就随意拿来显摆,瞧,把二小姐气着了。”

    “我,我那儿知道二小姐会这么生气……”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一位华贵丽人扫了屋里一眼,脆声的问道。

    “夫人!”屋里众丫鬟纷纷曲膝福礼,邹夫人后头跟着另一少妇,样貌与二小姐及邹夫人相仿。“你们怎么侍候二小姐的?”

    “大姑奶奶。”少妇原是邹知府的嫡长女邹佑梅,才出嫁甫满三个月,三房的九小姐正是为庆贺她成亲才随三老爷前来西宁,三老爷想着要让小女儿在西宁找婆家。

    她上头两个嫡姐都有人家了,三太太与三老爷为了儿子的事闹别扭,扬言不为庶女操办婚事,想要藉此逼丈夫从了她,没想到三老爷趁为大侄女送嫁的机会,将女儿带到西宁来,请大嫂帮忙。

    邹夫人不愿掺和,三老爷就赖着不走。

    却没想到,这位九小姐竟有自己的主张。

    邹夫人拉着女儿到暖阁里说话,好让丫鬟们收拾,母女三人在暖阁坐定,邹夫人问了二女儿为何事气恼,得知原由之后,邹夫人冷笑道:“真不愧是姨表姐妹,一样的没脑子。”随即扬声唤心腹的陪房嬷嬷入内。

    “让大总管亲自去别院坐镇,千万不能让四小姐和九小姐的事传扬出去,还有,派几个嘴巴严实的去把她们两个给我捆回来。”

    “夫人,人道姑娘是娇客,将她们捆回来,老爷和三老爷知道了,会不会……”

    “呵,你放心吧!三老爷还想让我帮他女儿找婆家,只有让他女儿打了他的脸,他才不敢继续死赖着,还有四小姐,若非那贱人蒙住老爷,怎么会让她跑到别院去?她出门可没经过我这儿!若是两位殿下被四小姐惹恼了,把帐记到老爷身上,回头老爷还不知要如何对我呢!”

    邹大小姐拉着妹妹的手,轻声的道:“你啊!脾气该收一收,别动不动就摔东西出气,让外人知道了,还道你脾气不好,气性大,谁家敢娶这般的媳妇啊!”

    “哼!”邹知兰赌气别过头不理会长姐。

    “蓝将军的女儿受了伤,你们可去信慰问了?”

    “一知道越越受了伤,我就命奶娘过府去探望了,她大嫂受了礼,回了份礼给我,说越越遵医嘱要静养,我也就没再派人去了,后来听说蓝家八姑娘在济福庵发丧,婆婆让我随礼,我就没派人去上香,毕竟我才新婚,不好冲了人家。”邹大小姐道。

    “嗯,喜丧不好相冲,你还是个新嫁娘,既然亲家母让你随了礼也就成了,不必亲去,倒是七姑娘那儿,你得派人多走动走动,若是可以你们姐妹两一块去探望探望。”邹夫人爱怜的抚着大女儿的脸颊,见她气色红润眉宇间神采飞扬,想来新婚的日子蜜里调油,小日子过得很满意。

    “大姑爷是蓝将军的下属,你与蓝家家眷多走动,也是为大姑爷积人脉。”邹大小姐红着脸点头应诺,邹二小姐拉着母亲的手道:“娘亲偏心,都为着姐姐、姐夫想,都不理我。”

    “你与蓝家七姑娘不是挺要好的吗?她受了伤,你难道没送东西去给她?”

    “有啊!”邹二小姐闷闷的道,“可是越越那臭丫头什么也没回我。”

    “听说她一直神智不是很清楚,怕是被吓坏了,直到这几日才清醒了。”邹大小姐说道。

    邹二小姐讶然望着姐姐。“这么严重?我还以为她不过受了点轻伤罢了,是蓝夫人因为八姑娘死了,看她不顺眼,才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你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要是传了出去,让蓝夫人知道可就……”

    “唉唷!娘,女儿是那等胡涂的吗?”邹二小姐嘟着嘴抱怨。“这会儿不是只有咱们母女嘛!那儿会传出去啊!”

    “隔墙有耳啊!有些话只能心里想,不好说出口。”邹大小姐拧着妹妹耳朵叮嘱着。

    “就说了只有咱们……”忽听得母亲冷笑一声,邹二小姐讪讪的住了嘴。

    “可不只有咱们母女,外头可是有那贱人的人在。”

    邹夫人口里的贱人,便是四小姐邹佑菁的生母大魏姨娘,她与三老爷的宠妾小魏姨娘是亲姐妹,九小姐便是小魏姨娘所出,其实魏氏共有三个姐妹,原是邹老夫人屋里侍候的,后来一并给了三个儿子当屋里人,一人一个,只侍候二老爷的那个魏氏命运不如长姐及幼妹,三个姐妹只她一人早逝,连个子嗣都不曾留下。

    就是因是婆婆给的,邹夫人对大魏姨娘只能好生吃喝供着,幸而邹大人外放到西宁来,婆婆不在跟前,她才能压制住大魏姨娘,然而这女人心计深,哄得邹大人团团转,她给女儿挑丫鬟时,一时不察让那女人钻了空子,安排了她的人进来。

    “是那一个啊?”邹二小姐呆呆的问。

    邹夫人和邹大小姐都不理她,“娘,您可有万全的准备?”要对付大魏姨娘,只能一举成功,不将她打得无翻僧力,日后必成后患。

    “娘,那您方才还让人去别院捆四妹妹回来,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邹二小姐扯着母亲的衣袖,焦急的问着。

    “你啊!就别多操心吧!我一会儿就让人送拜帖去蓝家,你且想想要带什么去看越越。”邹大小姐拍拍妹妹的头,邹二小姐愤愤的拍下长姐的手,转身唤进乳母及贴身的大丫鬟。“走,咱们开箱笼去,我记得大哥那日送我的九九消寒图蛮有趣的,啊!二表哥前些天让人送了玉雕的十二生肖……”邹二小姐带着一行人离去,边走边盘点着自己有那些好东西,待声音渐去,邹大小姐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妹妹真是的,娘和我还在这儿,她这个主人就跑了。”

    “唉!这丫头是个实心眼的,这么多年也就蓝家那七丫头与她要好。”

    “那倒是。”

    蓝家在西宁地位崇高,纵使蓝慕越不像个寻常的闺女儿,老是随着父兄来往军中,然边关地方本就不如京中讲究男女大防,西宁一地想巴结蓝家的人可多了,加上蓝慕越个性直爽,不会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加上人又大方,与她交好的女孩儿多了。

    邹二小姐脾气大,加上长姐让,母亲宠,与其他家的闺女相处,总是口角不断,至于四小姐向来惯于伏低做小讨好人,人缘倒比邹二小姐来的好些。

    邹夫人眼一抬,看着暖阁角落花几上宝蓝花瓶里插着的鲜花,嘴角微微上扬,老爷再怎么拐着弯儿想抬举那娘两儿,可禁不起人要自甘坠落啊!

    ※

    一早邹大小姐就偕妹妹一同到蓝家,来拜会蓝夫人,探望受伤在家静养的七姑娘。

    容嬷嬷客气的回绝了大少奶奶派来的管事嬷嬷,道是夫人还没恢复过来,其实合府皆知,严氏除了与老爷大吵一架外,还被娘家人试图再塞个严家女进门的行径给气昏了,本就伤心欲绝的严氏,当日得知娘家的打算后,扯着容嬷嬷嘶吼尖叫了大半个时辰,若非管着家的两位少奶奶下了死令,严家许多私密只怕就会给传出去,被人当笑话了。

    既然当家主母不见人,那小的总能见了吧?

    两位少奶奶就领着邹家两姐妹,一同去探望小姑。

    小姑娘吃了几日白粥,上午总算传来罗大夫解禁的消息,正高兴不已,浑不觉只加葱花瘦肉调了味的粥有何不好,又迎来两位好友,简直就开心的没边了,当邹家姐妹及两位嫂嫂进门时,就看到笑容可比夏日骄阳的慕越,开心的迎上前来。

    邹二小姐看到慕越额上还包着白色绢布,小脸蛋比之前瘦了许多,连向来健康的蜜色肌肤都成了白惨惨毫无血色,心里鄙夷自己原先的想法,原来好友真的伤得不轻啊!抱着慕越不停的掉金豆子来,邹大小姐比妹妹知道的多,再加上丈夫原就是蓝将军帐下的部属,内情比外人晓得的多,来之前多少有底,然而亲见看到慕越连说话都有些气虚的模样,心里也不禁难过。

    “唉哟!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是蓝慕远的奶娘,她随大少奶奶过来,见一屋子气氛低迷,忙插科打诨一番,“两位邹小姐该笑才是,咱们七姑娘福大命大,将来可是有大福气的哪!”

    “那是,那是。”邹大小姐闻言抿着嘴轻笑,“都知道七姑娘福气大,嬷嬷说的是,是该欢喜才对。”

    慕越原不是爱哭的人,自伤后脑子一片浑沌,才会不时掉泪痛哭,但不表示她会哄人家别哭,因此邹二小姐一上来就抱着她哭,她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幸而大哥的奶娘会说话,邹二小姐让自家的丫鬟扶去净面,她不禁半靠着大嫂大大的松了口气。

第十五章 拜会 四

    大少奶奶才坐一会儿,就有丫鬟来请,听闻是严家来了人,大少奶奶满脸歉意的朝邹大小姐告了罪,邹大小姐如今也是新媳妇,自是知道管着家远不如当小姐时自在,“别介意,你忙吧!”

    二少奶奶笑容满面的请她到自己院子去坐坐,“也好,让她们两个小的去聊,也自在些。”邹大小姐欣然同意,挽着二少奶奶的手亲亲热热的离去,看得慕越有些傻眼,邹大小姐与大嫂仅有数面之缘,今儿还是初次见二嫂呢!可瞧那亲热样,活像是知交蜜友,等邹二小姐出来时,屋里只剩下慕越托着香腮兀自发呆。

    “想什么啊?”邹二小姐上前没好气的正想伸出纤指戳她的额头,手伸到一半,看见她头上的白绢布,才讪讪的收回手,“原来你伤得这么重啊!瞧,都瘦了。”

    慕越憨笑。

    邹二小姐比她大好几岁,可是言行举止有时比她还小孩子气,慕越现在看她,总觉自己比她年长,与她说话时,语气及态度就不由得格外温和。“怎么到今天才来看我?”

    “还说呢!”邹二小姐没好气的睐她一眼。“我原以为你继母没了女儿,所以看你不顺眼,才拘着你,没想到你竟是受了重伤啊!”说着眼眶一红,慕越连忙摆摆手,安抚她道:“没事,就是最初那几日神智不清,老是认不清人,现在好了。”

    邹二小姐听得心伤,又觉自己误会了慕越心里过意不去,眼泪一时止不住,一旁站着的大丫鬟,自是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情,连忙取出邹二小姐昨日挑的礼。“二小姐,您可别忘了带来送七姑娘的礼,要是又带回去,可就成笑话了。”

    “啊!对,来,瞧瞧,这是我表哥送给我的,瞧,雕功不错吧!”邹二小姐破涕为笑,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匣子,将黑漆描金木匣小心的放在炕桌上,第一件被取出来的,就是一组白玉雕就的十二生肖。

    平儿见两位姑娘相谈甚欢,便让雀儿带着小丫鬟们在里头守着,自己则去寻何妈妈。

    何妈妈正在耳房里给慕越弄吃的,见平儿进来,不免问道:“姑娘那里可有留人?”

    “有,我让雀儿带着圆儿守着。”平儿自动自发,走到何妈妈身边打下手。“妈妈可曾觉得姑娘似乎不太一样了?”平儿若有所思的道。

    “那是自然,过了道崁,当然得长大懂事些,也就跟小时候不一样。”金尊玉贵的姑娘经历了场生死劫难,怎能没有改变有所成长呢?何妈妈虽也觉姑娘有时言行太过,不像个九岁的孩子,不过她觉得那没什么。“你瞧瞧,自容嬷嬷的孙女儿被送回去后,其他的丫鬟不就老实多了?尤其是圆儿,机灵许多?”

    她们会如此乖顺,最大的原因恐怕是,一批新丫鬟刚进府,正虎视眈眈的候着她们有人犯错,好给她们让位。

    平儿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手上没闲着,见何妈妈做的珍珠丸子在沸腾的热水里载浮载沉,便连忙取了翠绿荷叶大碗过来,何妈妈手中的汤勺一舀便是一小盘。

    罗大夫允姑娘吃荤了,又交代不能太过油腻,何妈妈便亲自调味拌肉泥做成小肉丸子,一个个如珍珠般小巧玲珑,还不及小指指甲盖般大小,有的还加了菜泥在里头,有红有绿,让人看了就觉讨喜,加在白粥里头,又洒了葱花,看起来卖相很好。

    平儿见了不禁笑道:“还是妈妈用心,姑娘看了肯定喜欢。”

    “你还是让人到大厨房看看,七姑娘有客,总不好让客人也随姑娘光吃粥。”

    “早让人去了,只是还没回来。”

    正在说着,媚儿如旋风一般刮进耳房来。“你是怎么了?急什么?”

    “何妈妈,平儿姐姐。”媚儿小脸青白一片,惊魂未定的以手轻抚胸口,见到里头的不是圆儿等人,却是何妈妈和平儿,不免有些惊诧,慌张的福了福,便站着不敢乱动。

    “什么事这么慌急?”何妈妈板着脸质问。

    “是……严家,严家的人……”媚儿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往下接着说,她本是急着想与小姐妹们分享八卦,谁知道竟会遇上两个煞星。

    “严家的人怎么了?”何妈妈听她支支吾吾的,着实不耐烦了,厉声一吼秀眉倒竖,向来温和的眼,满是不悦的盯着眼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丫鬟,真是。

    不着调的严家,这会儿又打算做什么?何妈妈忍不住叹口气。

    严家人打算再送个严家闺女儿给老爷,打着与严氏作伴的名头,要硬塞个闺女来当妾室,老爷不置可否,倒是严氏先被娘家人气了个绝倒,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才死了女儿啊!娘家人不安慰她就算了,还要塞个堂妹进门跟她抢丈夫?

    一般来说,遇到女儿嫁入夫家多年不育,无非就是慢慢熬,熬到自己生,再不就找个人生呗!对象就有多种选择,家生的丫鬟,合家身契都捏在手里,敢不乖乖听话?若是姑爷喜欢舞文弄墨的,嫌媳妇娘家家生丫鬟不通文墨,那也成,外头挑个通文墨的回来,身契在手心中不愁,再不济,让丈夫原有的通房及妾室们生,孩子生下后,将孩子抱来养,这有何难?当家主母要拿捏通房、妾室的方法多的是。

    严家的提议看来并无什么不对,然而严氏自己知道,这其中大有文章。

    问题就在人选,挑选不好,偏挑隔房的堂妹,虽说是入门为妾,可是这样的妾室,她如何拿捏得住?她不相信父母看不出问题来,但二老还是命人传话给她,要她帮忙劝丈夫接受岳家的提议。

    严氏原就伤心过度虚弱的身子,受不住这打击,就此倒下,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严家派人来关切,倒是同为蓝家妇的严家大姑奶奶及嫁作商人妇的严二姑奶奶曾来探望,不过严氏没见她们。

    何妈妈也是女人,虽对严氏颇有意见,然听闻娘家人这般对严氏,也不免对她生出几许怜悯来。

    媚儿向来慑于何妈妈的威严,本就慌张的她被这么一吼,立刻像倒豆子似的把话说了。“……大少奶奶才进小花厅,严家老夫人派来的老嬷嬷立时叫一旁的两个美貌丫鬟跪下敬茶,说是外祖母心疼两个外孙辛劳,特意为两位少爷挑了两个知心贴意的丫鬟。”

    何妈妈微怔,平儿则是惊讶的张大了嘴,“然后呢?”

    “大少奶奶笑着让人扶起那两位姐姐,说是八姑娘才去,那儿有哥哥们只想着暖玉温香的理,不过既是外祖母的好意……”

    “…既是外祖母的好意,外孙媳妇岂有不依的理,只是这敬茶还得稍缓,总得禀明老爷和夫人,也好让老爷及夫人知道外祖母一片心意才是。”大少奶奶笑意盈盈,只笑意不到眼底,一室丫鬟不敢吭气,下头跪着的两个娇美丫鬟低垂着头满心忐忑。

    奉严老夫人之命,带着两个丫鬟来蓝家的嬷嬷,是严老夫人的心腹,自知此差事不好办,之前大老爷迫于无奈,想将堂侄女儿许给女婿当小妾,被威严的将军女婿几句话给顶的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背过去,老夫人心疼女儿、外孙女,又伤心儿子白白送了条命,是既盼官府赶紧将凶手逮到,又怕万一真逮到了人,对方将真相说出来,该怎么办?可更怕自家人

    二爷以为自己做的隐密,没想到全落入隔房不长进的兄弟眼里,蓝家出事,二爷也跟着出事,那几个不长进的爷儿干正事不成,没想到竟让他们想通了关节,大老爷也才会为此开了那个口。

    心腹嬷嬷脸上陪着笑,心里叹息不已,眼前这笑意盈盈的少妇说了这么一通,就是没有明着应承下来,那到底这那两个丫头她要怎么处理?心腹嬷嬷眼珠子一转,立时打定主意,这两个丫头她是不能带回去的,“既然大少奶奶这么说,那这两个丫头就先留在府里,免得天寒地冻来回奔波,万一受了寒可就没法好好侍候两位孙少爷了。”边说着,人就边往外退,“老奴就先回府跟老夫人复命了。”说完一溜烟的溜了。

    跟她来的那两个丫头还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大少奶奶眼里难掩情绪,咬着牙转身低声吩咐银心:“让人带她们去致澜院,就说是外祖母一片好心,但八妹妹才走,她两个哥哥正伤心不已,实在无心风花雪月,就让她们在母亲跟前侍候,也好代两位少爷尽尽孝心。”

    银心点头,扬声让小丫鬟将人扶起,将她们送去致澜院。

    容嬷嬷见到这两个妖妖娆娆的俏丫鬟,满心的不解,严老夫人打着外祖母的名号,送两个美貌丫鬟来给两个继外孙?人家嫡嫡亲的祖母,和郑氏的亲娘手都没这么长,伸到孙子和外孙房里来,她一个继外祖母这么做,难道不怕人笑话她管得太宽?

    严氏原以为是娘亲送来给丈夫的通房,待得知竟是给蓝慕远和蓝慕声的,原就躺在床上的她差点又晕过去。

    “以母亲的精明,断断不可能这么做才是……”严氏气虚声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容嬷嬷看着心疼不已。

    “夫人说的是,我让大郎去打听过了。”

    “如何?”严氏满眼希冀的看着容嬷嬷。

    “大郎说府里这些天办着二爷的丧事,族里的人都来了,听说几位老爷们与大老爷曾争论不休,不过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散了之后,便传出要再嫁个女儿进府里来。”

    严氏气急的拉着容嬷嬷的手:“我娘,我娘没说什么吗?”

    容嬷嬷颓丧的摇摇头,主仆两人相对无语,良久,容嬷嬷才开口谆谆劝哄道:“夫人,看样子,老爷没疑心您与二爷和此事有关,您就服服软,好好的哄哄老爷吧!您总要将人哄的回心转意,才有机会再怀孩子啊!您瞧这几天,老爷回府都在致宁院歇下,也没上西跨院找姨娘们,您先把身子骨养好了,将来才能……”

第十六章 变化 一

    何妈妈领着平儿送上午膳,屋里头慕越正和邹二小姐头碰头,感情甚好的窝在坑上的橘红洒金大迎枕闲磕牙,侍候着两人用过饭,何妈妈便让她们两谈心,自己带着侍候的人退下。

    虽然行前母亲三申五令,不许邹佑兰拿自家昨日发生的大事出来说嘴,可是邹二小姐是个心软的,听到慕越这些天都被关在家里,外头诸事不知,立刻热心贡献出自己所知,最后就连自家的丑事,都倒给慕越听。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娘那么厉害,两三句话就把大魏姨娘说的哑口无言,连我爹都厌弃她和四妹妹,哼,昨儿一晚我娘可忙坏了,光是撤换她的人,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我爹在一旁看着,方才晓得大魏姨娘在府里的势力有多大呢!”

    慕越听着,心里暗道邹夫人真是好手段,“伯父一直在旁看着?”

    “是啊!我娘将我爹从端姨娘院里请过来,哼哼,我爹还不高兴呢!一过来就气呼呼的指着我娘骂,说她心思歹毒设计构陷妾室和庶女。”邹佑兰不屑的道,“我娘也不动气,请我爹待在里间,听她处置此事。”

    “你爹怎么会骂你娘?”慕越好奇的眨着眼直望邹佑兰。

    “是我二哥一知四妹从别院被捆回来,就去跟我爹告状了。”邹佑兰气愤的拧着手里的帕子,慕越看着,伸手将炕桌上的茶具挪远些。“哼!大魏姨娘一来就跟我娘硬摃上了,我爹的脸气的煞白呢!”

    慕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娘就让你和你爹一起待在里间?”

    “我和大姐待在里间的屏风后头,爹不知道我们待在那儿,本来我娘不肯让我待在那儿的,是我大姐说,我也不小了,兴许再过不久也要成亲出嫁,我娘能护我到几时?”说到婚事,邹佑兰原本高昂的情绪立时下降,整个人蔫成被霜打了的茄子。

    慕越瞧她情绪低落,便问道:“后来呢?你娘和大魏姨娘对质,说了些什么?”

    说到这个话题,邹二小姐的情绪立刻上涨,双眼明亮小脸蛋光采耀人。“我娘追究起四妹妹不告外出,大魏姨娘则说不过是去别院散心,算什么不告外出,指着我娘说她居心叵测,乱给她们母女安罪名。”

    “我娘也不敢她辩,只道府里她是当家主母,家里女眷夜出内宅不告外出是为大忌,要惩处失职的人,接着就将看门的婆子、驾车的车夫、随行的丫鬟仆妇等人唤来,一一询问过,知是大魏姨娘的丫鬟假传我娘的意思,调动人手出行,哈,我爹气的差点将手里的茶盏丢出去呢!”

    “然后?”慕越听到别院二字,心里一动,邹四小姐别是冲着四哥去的吧?

    “紧跟着就是别院里的人,你知道四殿下和十二殿下回城,就住在我家的别院里吧?”

    “嗯,知道,哥哥说过了。”

    邹二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慕越一眼。“说来真是丢人,四妹妹是奔着十二殿下去的。”思及大魏姨娘的话,邹二小姐不禁含羞带怒的红了脸。

    “嘎?”慕越傻眼,“邹四姐姐今年……”她记得当年邹四小姐是奔着四皇子去的,虽然四皇子已娶妻,不过她不介意到四皇子府去当个妾室,没想到这一回她竟是奔着东方朔去的?是想他还没正妃,她若成功,就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十四,还有半年满十五。”不得不说大魏姨娘很行,邹夫人怀长子时,她也怀了,就赌邹夫人要为腹中儿女积福,不会出手对付她,邹夫人生了嫡长子后,约莫三个月她生了儿子,邹夫人怀大小姐时,她又跟着有了,只不过这一次运气不好,跟其他小妾争风时,没保住孩子,但她手腕好,哄得邹大人又是添首饰头面,又是置办产业给她,说是要弥补她没了孩子,把府中其他姨娘气了个仰倒,那她们这些怀不了孩子的怎么办?

    不过邹大人只管下命令,不管政策的执行,因此邹夫人拐着弯让人为邹大人的爱妾置办田庄,然后从邹大人那儿狠捞一笔,其实给大魏姨娘的田庄店铺都是邹家的,只不过提前卖予旁人转卖回给邹大人,好为大魏姨娘置产。

    又让嬷嬷媳妇子们在其他姨娘面前,将之放大胡吹,一时之间引得内宅人心浮动,邹大人那段时间只要去小妾房里,就得历经一回水生火热的痛苦经验,就连得了好处的大魏姨娘也苦水不断,逼得邹大人最后只得找妻子寻求安慰,细细思量后,还是老妻好,他为大魏姨娘置产,老婆不置一喙,还温言相劝,一时之间夫妻感情升温,这又有了邹二小姐的出生。

    当大魏姨娘想方设法挽回邹大人时,邹大人的上峰送来新妾,当新妾怀孕时,总算让大魏姨娘有机可趁,于是四小姐出生了。

    与邹佑兰相差近一足岁,想到这儿,慕越忽地想起,邹佑兰似乎应该已经及笄了?

    “我娘说,大魏姨娘太天真,就算是明媒正娶,也轮不到庶出的女儿当皇子正妃,更何况那种行径岂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四妹妹本想顶嘴,叫母亲身边的嬷嬷一掌闭了嘴。”

    邹二小姐说的不甚流利,但胜在表情生动无比,让慕越大有看了场好戏之感,待听到连邹三叔的女儿,邹家九小姐也打上十二皇子的主意时,慕越顿时无言以对,东方朔,你……你也太祸水了吧?

    “你爹还好吧?”

    庶女打住在别院贵客的主意,也就算了,竟然连暂住的侄女儿也有样学样?任邹大人再怎样有历练,也受不住这种打击吧?

    “很好。我爹今天亲自送三叔父女启程回江南。”三叔还有脸不高兴,扬言回头要在祖父母跟前告状,兄嫂待他父女不仁不义,气得邹大人派了心腹大管事压车,大管事的父亲是祖父身边得力的管事,邹夫人提醒了丈夫,为免得小叔子回头在公婆面前乱编派他们夫妻,邹大人修书一封与父母说明情况,告罪自己夫妻无能,管束不了弟弟。

    “伯母真厉害,这么一来不仅不用为你堂妹寻夫婿,也不用被逼着插手你三叔的家事。”顺带还踹掉了一直与她争权的姨娘。

    “大姐说,三叔托我娘为九妹妹在西宁这儿寻人家,我娘不愿相帮,祖母肯定会有微词,觉得我娘这长嫂不尽心,三婶却会觉得母亲的手太长,管到她屋里去,那有伯娘插手管庶侄女婚事的,三婶又不是不能管事了。”

    慕越点头。“你娘说的对。”

    “对了,你知道你继母死了个兄弟吗?”

    “不知道。”慕越老实的摇了摇头。“父亲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母亲的兄弟死了?”

    邹佑兰扭捏着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讨人厌,尽跟你说这些事?”

    “不会。”慕越安抚她。“官府可抓到人了?”

    “还没呢!”邹二小姐老实的道。“虽然我爹不跟我们说外头的这些事,可是他忙得焦头烂额时常夜宿府衙,牢里关了满满的犯人,偏偏都不是犯事的人。”说到这儿,她不禁有些同情父亲,蓝将军之前带着两位殿下巡视卫所,她爹还能慢慢来,他们回到城里后,她爹经常待上别院去给两位殿下请安,城中权贵富商邀宴,他也不能总缺席,偶尔总得出面亮亮相,安定一下民心,还得赶紧将犯人逮到好交差。

    可怜的父亲昨夜返家,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竟遇上那么难堪的事情,本来娘亲还想施恩,轻放那些被大魏姨娘唬弄的人,没想到父亲竟是发了狠,将这些人全数撤换,动作之大态度之强硬,是邹二小姐前所未见。

    邹二小姐又与慕越说了些小道消息,慕越有如茅塞顿开,她没有这一世遇险的记忆,而平儿、雀儿照顾她虽然用心,却不是随行照顾她的人,她只知那天出门,是两个新丫鬟好儿和喜儿随行,而她们在意外中受了重伤,据她听壁角所得来的消息,她们伤得很重,就算能养好伤,也没办法回来侍候她了。

    平儿她们说的话又隐讳得很,就算她清醒着,听全了也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现在听邹佑兰说这些小道消息,总算把她不懂的,没听全的全补齐了。

    “现在外头是说那些歹人是冲着我们蓝家来的?”

    “嗯,不过啊,我听奶娘她们说,那些歹人先杀了你八妹,后来又转而要杀你,是你那两个丫鬟拚了命护住你。”邹二小姐红着脸再次赔罪。“我之前听她们在说,以为是她们夸大其词呢!你说好好的,那些歹人为何要取你的性命?再说,你爹多疼你啊!你出门怎么可能没有护卫保护着?还会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些护卫又不是干吃饭不干活的。”

    邹二小姐打了个冷颤,慕越知她是想起自己那些护卫叔伯们,他们有些是军中退下来的,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好友又不像她,是见惯这些叔伯的,会怕是应该的。

    又问明严氏的兄弟何时去世的,慕越忽地有个自觉十分骇人的想法,因为心里放着这个想法,邹二小姐向她道别时,她心不在焉的漫应一声,让何妈妈代她将人送出去。

    “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慕越摇摇头,随手将身边的大迎枕抱到怀里来,想要从中汲取些温暖,平儿见着心下不安,转头让人去请大少奶奶。

    不一会儿,进来的却是蓝守海。

第十七章 变化 二

    看到父亲,慕越忍不住转头看看窗外,现在还没天黑,还没到晚膳的时刻呢!

    “父亲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慕越问着大步走进屋来的父亲。

    “嗯。”蓝守海细细瞧着女儿的小脸,见她气色较之前好,心总算安了些,“有些事,所以就回来了。”他不打算跟小女儿说严家厚颜无理的行为,“方才听奶娘说,邹知府的两位千金来做客?”

    “是。”慕越看着父亲,眼中不禁流露出为难来,蓝守海看着,面上不动声色,与女儿闲扯着,好一会儿,心中有事的慕越终究还是憋不住,扑向父亲怀里,将自己的猜测细细说给父亲听。

    蓝守海听着,心里颇为惊讶,女儿的猜测竟猜中十之八九,惊讶之余也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面对继母这般心狠手辣的作为,心情复杂的看着女儿,若是女儿完全懵然不懂,自然对自己没有处置严氏无二话,可是她却看清了。“越越会怪父亲不处置她吗?”

    慕越摇摇头。

    若是重生前的慕越定会怨怪,但现在慕越却不然,经历了前世种种,她知晓有时是须要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这对父亲来说,肯定要比她来得痛苦。

    蓝守海试图向女儿解释自己为何不处置严氏。“如果要跟她撕破脸,势必要将她为何这么做的理由摆到明面上来,但,你与十二殿下的亲事,原就只是我与四殿下口头上在商议罢了,还没有定论,若因此就传出,她为此与娘家人合谋买凶要杀你,别说你,就连蓝家的名声都毁了。”

    “就算与十二殿下成亲,还是会因此留下污名,再说,别人也会胡乱猜测,我们对你母亲做了什么,竟会让她孤注一掷,用这般激烈的手段,意图为你八妹妹争这门亲事?”

    慕越闷闷的回答。“我明白的,这是为了蓝家的名声。只是,我不懂,父亲向来对八妹妹疼爱有加,我们兄妹对母亲也是敬重的,她怎会……”

    蓝守海将女儿抱在怀中,像拍哄着小娃娃般,“爹知道,你与哥哥都是好孩子,是她自己心术不正,现在好了,府里有你两位嫂嫂管着家,你八妹妹过世,正好借口她因丧女伤心过度,让她好好静养吧!”慕越听明白了,父亲虽说不处置继母,但还是夺了她管家的权利。

    蓝守海转移话题,问起邹家的两位小姐来,与她说了什么,她与邹二小姐两个人又玩了什么。“明明邹大姐姐也来了,父亲怎么只问邹二姐姐与我玩什么?”

    “我记得邹大小姐已经出嫁,嫁的还是我的属官呢!一些军中女眷说她是个能干精明的,想来她是不会与你们两个小孩子玩在一块。”

    慕越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没错。“邹大姐姐与二嫂一见如故,大嫂有事先走,她便去二嫂房里玩了。”

    慕越跟父亲聊开来,将军父亲说起军中趣事,养伤小女儿很给面子的笑裂了嘴,外间的平儿两个,听到屋里传来姑娘银铃似的笑声与老爷爽朗的笑声,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慕越拖拉了半天,最后还是拉着父亲说起,邹家四小姐和九小姐分别去邹家别院,求见十二皇子的事来。

    蓝守海听了脸色微变,他是婉拒了女儿与十二皇子的婚事,但消息未外露,邹家的两位庶口便迫不及待了?

    “爹,您说我的亲事,只是您与四殿下口头商议而已,那就是没有订下来,对吧?”慕越看着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没错。”

    “您还是回了吧!”慕越望着父亲正色道。

    “哦?这是为何?一开始可是你自己相中十二殿下,说你要是个男的,就将他娶回家的。”蓝守海逗着女儿。

    咦?不是吧?难不成会她嫁给东方朔,还是她的错?

    蓝守海以为女儿忘了那天的事,“难道你忘了?因为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了十二殿下,四皇子为了你们两个的名声着想,取笑你们这对未婚夫妻相见不相识,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他为了女儿的闺誉,四皇子则是为了弟弟的名声,才会顺口这么说,毕竟十二皇子在京中已被国舅的女儿拒婚,若是又传出连个武将的女儿也要对他拒婚,只怕十二皇子原就不堪的名声要更加雪上加霜了。

    “可那也只不过是一时戏言啊……再说我那会儿穿着男装,谁知道那是我啊?”慕越嘟着嘴,原来还有这一段啊!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蓝守海嘴角微微抽搐,他这个笨女儿,该不会以为自己穿着男装,就真是男人了吧?西宁上下谁人不知她是蓝家的七姑娘?

    为了这事,蓝家老太爷和老夫人连袂来信,狠训了儿子一番,当然,两老训话内容大不同,老太爷是怪责儿子,既要带着女儿往军营里厮混,也该做的周全些,例如假造个姓名,就算让人猜出来是他的乖孙女,没有实据,人家想说什么闲话,也得拈量着蓝家的份量,不敢胡言乱语。

    老夫人则是痛责儿子把个好好的小闺女儿,养成了满嘴胡话的假小子,还调戏皇子,要命不要啊?万一此事不成,蓝家闺女儿们的名声还要不要?还顺道狠批了儿媳一顿,教养女儿不力,连当初保媒的堂媳大蓝严氏也遭池鱼,被老夫人狠批一顿。

    慕越思来想去,最后拉着父亲的袖子道:“爹啊!这婚事还是作罢吧!”

    “怎么?十二殿下惹你讨厌了?”女儿向来是谁都好,军营里粗鲁的小伙子,城里富家娇滴滴的千金们,她都能与之相处的来,十二殿下大度不跟她计较,出事前她与十二殿下在军中处的不错,怎么会突出此言?

    “十二殿下很好,可是,爹,我们家是外将,跟这些皇子走得太近,不太好吧?”

    蓝守海眼微眯,“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

    慕越见父亲脸色丕变,慌张摇头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只是女儿想,皇上迟迟不立太子,迟早各皇子们就要争太子大位了吧?女儿要是嫁给十二皇子,那咱们家岂不就要跟四皇子站一边了吗?要是管着兵部的其他皇子为这扯咱们后腿,左扣一点军粮,右扣一些兵器,那咱们拿什么打仗?”

    蓝守海不是不知道过早与皇子们扯上关系不妥,但女儿鬼使神差的遇上便服出门的十二皇子,还在军中那票兵油子相激下,将堂堂皇子误认是姑娘,出言调戏了一番,若对方真是个姑娘,也就罢了,偏偏对方是个皇子,最惨的是,她调戏皇子的那一幕,被自己、四皇子及随行的各级官员们看到了。

    当下那场面真是僵住了,连素来机智的军师都呆怔着反应不过来,幸而四皇子开口取笑他们小两口一番,大家才笑闹一阵将事圆过去。

    就是因为如此,这桩婚事便成骑虎难下之势,他不想与皇室扯上关系,也不好立即反悔,只能徐徐图之,面对四皇子几次意欲将婚约定下,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与之打太极,这次的意外,正巧成了他婉拒婚事的最好借口,严氏绝对想不到,她心心念念意欲为慕雪争取的婚事,在他眼中其实就如烫手山芋,避之唯恐不及啊!

    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严氏若知她主导的这件意外,使蓝家从这桩婚约全身而退,怕是要活活气死吧!想到枉死的小女儿,蓝守海不禁狠狠的咬紧牙,严家人胆敢捋虎须,就要有被虎反咬的心理准备。

    嫁进一个严氏还不够?还要再给他弄个严氏女当妾?他一句内人还活着,且幼女甫为新魂,他忝为人父,尚不及为女报仇,岂有纳妾寻欢之理?将岳父严大老爷噎了个倒仰。

    原以为严家数日没动静,是知分寸进退了,没想到,这严家竟拐着弯来给他添堵,难不成他们真以为严二与严氏做下的事,他全然不知?哼!他们杀了慕雪,他拿严二的命来偿,伤了慕越的帐还没跟他们算,他们竟不思悔改,真当他蓝守海是好欺的?

    慕越悄悄的退离父亲的怀抱,怯怯的抱着一旁的大迎枕,打量着父亲,隐藏不住的杀伐之气,父亲是想到了什么吗?

    屋外夕照光辉灿烂,斜照到蓝守海的脸上,他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陷入沈思之中,转头一看,女儿抱着迎枕憨然入睡,他轻笑一声,扬声喊人进屋里来,交代何妈妈她们好好侍候,便起身离去。

    雀儿看着老爷走远了,悄悄的转回内室,何妈妈正要将慕越放回床上,平儿见她进来,忙问:“老爷走了?”

    “嗯。老爷看来心情很不好呢!应该是知道严家送人来给两位少爷的事了。”雀儿将圆桌上的油灯点亮。“听说夫人又昏过去了。”

    “这事听了就算,你们盯着那几个小的,让她们别私下议论,若是让人听见了,要治她们一个背后议主的罪名,可别怪姑娘保不了她们。”

    “是。”平儿与雀儿同声应诺。

第十八章 变化 三

    被关在院里养伤的慕越,对外头的事情是浑然不知,幸而有邹家二小姐透了消息给她,可惜邹二小姐返家后,就被邹夫人拘起来了。

    邹家大小姐先送妹妹回家,与蓝二少奶奶相见欢的她歪在车上,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得知妹妹竟将外头那些胡传的糟心事儿,全倒给了慕越听,气得一张俏脸通红,送妹妹返家时,跟娘亲这么一提,邹二小姐立时被娘亲拘在房里绣花,不淮她外出了,原本约好要隔天还要再去看慕越,也只能爽约了。

    慕越接到消息时有些失望,虽然还有其他人家的姑娘上门探望,她们与邹佑兰不同,说的很有限,基本上大家到她这儿来,最感兴趣的竟是十二皇子送来的东西,而不是慕越想知的消息。

    慕越两手一摊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容。“你们不是来看我的啊?”满屋的娇客看着慕越的憨态笑成一团。

    “去,知道你这小祸害,只有你折腾人的份儿,那有那么简单被人收拾的。”指着慕越的额头嚷嚷的,是个校尉的女儿,姓黄闺名娴淑,但是个性一点也不娴淑,说话直率,原在西宁唯二的女将军窦素娥麾下效命,因近婚期,这个月被留在家里备嫁。

    “咦?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十二皇子成天儿让人给你送东西来,怎么……”娇滴滴的御史家的嫡长女,掩着嘴疑惑的打量四周,来之前成天见的听丫鬟们道,十二皇子今儿送什么,明儿什么的,勾得她好奇不已,一逮到机会就立刻上门来瞧,没想到左瞧右看,硬是看不到外头盛传的那些礼。

    慕越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想,父亲藉她们姐妹遇险为由,道此时议婚不祥,已向四皇子婉辞了这门亲事,又怎么可能会让她留着东方朔送来的东西,更不用说还留在闺房里,让外人见着了,就是这亲事没变卦,也不会留在房里招外人的眼。

    “奇怪,快过年了,怎么两位皇子还不回京啊?”慕越直接将话岔开去。

    在场的女孩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顺着慕越的话不再提。

    “我爹说皇上心疼十二皇子甫大病初愈,令他就在咱们西宁卫,好好的静养着,等开春后再回京,又因十二皇子年幼,所以让四皇子相陪。”说话的少女穿着外罩一袭浅红纱绣红梅比甲,内着姜黄长袄,同色挑线裙子,眼弯如月,长相甚是甜美,是宁夏府同知之女。

    这些女孩原就都与慕越交好,知她受了伤,早想来探望,只蓝家闭门谢客,她们拖到现在,才得以来探望,近午,几位姑娘便纷纷告辞,唯有前头指着慕越额头嚷嚷的黄娴淑,与另一个年幼些的女孩儿,慕越看着,只觉这女孩儿面熟,却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

    “别想了,你没见过她,但是见过她家的兄长。”黄娴淑与慕越相熟,见她皱着眉头看着人发呆,便知她在想什么。

    “是喔?”慕越越发好奇的瞅着女孩儿看,直看得长手长脚的小姑娘脸红似血,手脚都不知要往那儿摆。

    “她大哥关平,是蓝将军身边的亲卫,二哥关安、三哥关福都在你大哥身边当差。”

    “啊!我想起来了,你大哥是我爹身边年纪最轻的亲卫,我爹挑他进亲卫时,那些叔叔伯伯很不服,还跟他打了一架,他一个对七、八个。”慕越总算想起来了,兴高采烈的指着小姑娘道。

    小姑娘嘟着嘴,有些不舍心疼的道:“是啊!哥哥那天回来,身上上下青紫一片,我二哥和三哥用药酒使劲的搓揉了大半个晚上,隔天大哥才有办法出门当差。”

    “我倒不知道有这件事,那几个亲卫也太欺人了!”黄娴淑不平的秀眉倒竖。

    慕越却不以为然的轻摆了手道:“可也就因了这一遭,那些叔叔伯伯们才服了你哥的,说他是个好苗子,被揍得那么惨,隔天还能硬撑着到营里去,真强!”慕越笑呵呵的竖起了大姆指对着小姑娘道。

    “是……是这样子吗?”

    “你回头问问你二哥他们就知道了,不过,你家兄弟都在军里?”

    小姑娘点点头。“我爹早死,娘一个人带着我们四个孩子过活,大哥很早就跟着我爹学骑射舞刀弄剑的,所以他很早就在军队里当差,一开始就是给人跑跑腿送送文书的。”

    “我跟你说,这丫头过了年,也要进军队里去了。”

    “嘎?”慕越颇为惊讶,“你兄长他们放心?”

    “喂!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不是在窦将军麾下效命?”黄娴淑狠瞪慕越一眼。

    慕越抱着身边的大迎枕嘿笑着,“姐姐家学渊源,黄家伯父一把青龙刀克敌无数,姐姐向来是厉害的,人家关家小妹妹可不比姐姐,里头有人照应。”

    听起来关家三兄弟虽都在军中当差,但怎及得上黄娴淑的校尉父亲关系好呢?

    “所以,我先把人带来给你瞧瞧。”

    “给我瞧做什么?”慕越不懂。

    黄娴淑诧异的看着慕越问:“你不知道?蓝将军打算从窦将军那儿调些女兵过来你身边。”

    “这……搞错了吧?我又不是军人,怎能私人任用女兵!”

    “哼,这你就错了,你不是打小一直说将来要当个女将军的吗?看样子你爹打算提早让你进军营去了。”

    慕越一愣,提前了。

    昭德二十二年时,父亲终究拗不过她,终于应允她进军营,跟着窦将军身边学习,同年皇后病逝,后来昭德二十五年,她已独立领兵作战,那时她领命率兵进宫救驾,却阴错阳差的迷了路,错失立奇功的机会。

    现在才昭德十九年,父亲竟已打算着让她进军中了?

    “窦将军肯定会要你自个儿挑人当亲卫的,哪!说好了,咱们两个先顶两个缺了啊!”黄娴淑指着自己和关家小妹。

    “知道了,如果此事真成了肯定挑你们两个。”

    黄娴淑得意的顶顶关家小姑娘。“哪!是吧!就跟你说没问题的。”

    关家小妹怯生生的露齿一笑,慕越却泼黄娴淑一盆冰水。

    “谁说没问题,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慕越坐在炕上直翻白眼。“咦?还有什么问题?”黄娴淑一愣,关家小妹以为慕越不乐意挑自己,耷拉着身子低下了头,完全不复方才兴高采烈的模样。

    黄娴淑瞧着不忍,朝慕越晃晃拳头,慕越朝她咧嘴,谁怕谁,哼!瞧在慕越是伤兵,又是未来长官的份上,黄娴淑低声下气的问道:“敢问这问题何在?”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怎么勾选她?窦将军总不会叫了一营的人到我跟前让我挑吧?”

    “我没说她叫什么名字?”黄娴淑怔愣了。

    “没。”慕越斩钉截铁的回答。

    “她叫关荷,荷花的荷。”说完,黄娴淑歪着头回想,自己真没说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吗?难道在家歇息几日,就散漫得连自己有没有把话说清楚都闹不清了?

    慕越由得她兀自发怔,伸手将关荷招到跟前来,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原来她只比自己小几个月,是遗腹子,西夏余孽上门袭击临盆在即的郑氏,关长兴当时正是守府门的衙役之一,慕越心头沉沉的,对关荷就有种怜惜,送走黄淑娴与关荷之后,她就坐在炕上回想当年,关荷,她想起来了,觉得她眼熟,不是因为她的兄长们,而是因为关荷当年是她的亲卫之一,只是现在的关荷年纪小,与她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严肃女子相差甚远。

    看来重生之后,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却没有改变。

    轻叹口气,慕越托着腮靠在迎枕上往窗外看,挂满冰柱的檐下外,寒风正一阵阵的卷过小院,几个新来的丫鬟正嘻笑着走过廊下,慕越看着她们的笑容,心里头好生羡慕。

    ※

    容嬷嬷命儿子回严府去打探情况,得知详情之后,容嬷嬷思量再三,才转身去向严氏禀报。

    严家现今的情况很糟,原来严二爷人虽死了,但他干的好事,却让族里的人摸清了,几房的老爷们一同找上大老爷,拿这事要挟严大老爷。

    严家二老左思右想,不从,万一这些趁火打劫的族人们真握有什么把柄,将事漏给了三姑爷知道,老二己经死了,但严氏还活着,以蓝守海的性子,定是饶不了狠心的严氏,难道真要让女儿失了骨肉,又遭夫婿休弃?

    可是从了,他们也只是开个口,三姑爷愿不愿意再收个严家女儿进府,那他们两老可管不着。左右衡量后,他们才会明知这么做,会伤了女儿的心,却还是开了口。

    老夫人方失儿子、外孙女,族亲女眷们对她冷嘲热讽的,向来好强的老人家在内心煎熬,与外界嘲讽夹击之下,终究撑不住颓然病倒在床,啥事都不管了。大老爷也好不到那儿去,家里还办着二儿子的丧事,忙得焦头烂额,这些堂兄弟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环伺于侧,除了要逼他做主,帮着将隔房的堂侄女儿嫁入蓝家与女儿共夫外,其他人也想着从他手里捞好处,要店铺、要田庄、要金银等等……

    他整天忙着应付这些贪得无厌的族人,长子眼看着家财几乎被这些族人刮尽,却不知原由为何,又不好追问老父,只得找上几个妹夫帮忙,大姐夫只是个守城门的小官吏,最是怕事,得知来意,便吩咐妻子闭门不见。

    二姐夫是个商人,虽知妻子娘家这事有猫腻,却不打算掺和,那是严氏宗亲的事,他一个外姓人能随意插手的吗?最重要的是此事于他无利可图,大舅子寻上门来,他客客气气的应付敷衍了事,将人打发走后,他便立即带着美妾一同出远门,说是买办货物去了,归期不可知。

    严大爷最后找上蓝守海,两人密谈了半日后,严大爷面色铁青告辞离去,随后就听闻严大爷带着妻小回岳家探亲去了。

    严氏泪湿衣襟哭得嘶心裂肺,“都是我的错……若非是我贪心,听了二哥的话,也不会……呜呜呜……女儿不孝啊!”

    容嬷嬷一旁抹泪,劝了老半天,方才劝严氏收声。

    “大哥带着大嫂回娘家,那二哥的丧事……”

    “都是族里的人帮着处理。”容嬷嬷谨慎的道,不须明言主仆二人也都心知肚明,那些人会利用这个机会大肆搜刮,“您就寛寛心吧!把您自个儿的身子养好来,大老爷和老夫人才能心安。”

    严氏点头,“可知大哥与老爷说了什么?”

    “不知道。”容嬷嬷摇头,“大爷与老爷在书房里说话时,里头没有侍候的人。”

    大哥竟会在家里办丧事,带着妻儿回娘家,可见是知道了什么吧!严氏越想越慌,“老爷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不会吧……”容嬷嬷迟疑的与严氏交换了个眼神,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随即掉开视线,各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第十九章 变化 四

    打从送往蓝家的东西被送回来,十二皇子的情绪就很低落,身边随侍的宫女、内侍们一个个提着心,深怕惹怒了主子,黎内官大概是唯一不怕主子发火的,几个小内侍拚了命想探知,一样是内侍,为何黎内官就不怕若怒十二皇子呢?

    其实说穿了就没什么,不过是黎内官深谙主子的心思,在他看来,十二皇子有如水般净澄,为了蓝家七姑娘,他可以改变主意,开始习武,拿着雕刀在木头上慢慢的刻,每天原就习字读书不缀的主子,因为这些额外的修习,几乎是没有空闲的时间。

    以前在宫里四处闲晃的情形,在这儿完全见不到,主子用功,当然是件好事,不过太用功,侍候的人也是很累的。

    黎内官从小内侍手里接过条盘,天青小盏里装的是燕窝粥,转身端到炕桌上,炕桌散置着几块木条、刻刀,削落的木屑被人扫在一旁,十二皇子正看着手上的木条发呆,黎内官轻轻的将天青小盏放到十二皇子面前。

    “殿下,您先用些燕窝粥垫垫肚子。”

    “我不饿,先放着吧!”东方朔将手里的木条放到炕桌上,转头看向窗户外头,黎内官抬眼跟着看向窗外,只见一个身着桃红长袄的宫女正从廊下走过。

    “殿下?”

    “我们不回京过年,不晓得会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东方朔的声音清朗,少年的声调还没变声,黎内官听出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不禁有些怀念出宫前,那个情绪外露的任性皇子。

    东方朔转回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直视黎内官,他相貌比四皇子更似其母,眉目弯弯顾盼之间流光婉转,即使是黎内官这自小侍候的,见到这般粉妆玉琢如尊玉娃娃的主子,也忍不住怔愣一下。

    东方朔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蓝家又把东西退回来了?”

    黎内官嘴角下弯,几乎溢出一声哀叹,“是。”天天送天天退,两边送礼退礼的人,每天都哀声不绝,两边的主子都很坚持。

    黎内官很想问十二皇子,蓝家的野丫头真这么好?为何十二皇子坚持非她不可?四皇子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想到那天蓝家将十二皇子送给七姑娘的东西全数退回来,十二皇子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倒是四皇子看着,说了一句:“你放心,既是你要,四哥绝对帮你把她娶回来。”

    十二皇子原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如春临大地,化了一地春水,笑成了一树桃花,“有劳四哥了。”

    黎内官站在一旁,看着四皇子昂首有如光鲜亮丽的公鸡,得意的跟什么似的,黎内官不着痕迹的瞄了自家小主子一眼,只见他笑得有如观音座前的金童一般,明亮的眼中满是崇拜,直勾勾的看着四皇子,突然有种小主子何时修炼成精的错觉。

    四皇子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会让弟弟心想事成。

    只不过,十天过去了,蓝将军依然没有改变心意,二十天过去了,蓝府依旧把主子送去的东西一一退回,四皇子没有任何动作,就由着弟弟命人天天往蓝府跑,补品、药材、吃的、喝的、玩的像是不要钱的流水似的往蓝家送,蓝将军也恭谨有礼的天天让大总管将礼送回别院来。

    眼下就快过年了,这送去退回的好戏,可让西宁卫的众人在准备过年的同时,还有得嚼舌根的谈资。

    “殿下,这样下去只会劳民伤财……”却讨好不了您未来的岳父大人,就更不用说蓝家七姑娘了。这未竟之言,黎内官没有说出口。

    东方朔低头不语,外间的丫鬟们正在说话,黎内官当下就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出去斥责人,东方朔伸手拦了他,举起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噤声,黎内官不解,东方朔嘴角微勾,示意他安静的听她们说什么。

    “不知道那蓝七姑娘有什么好的,竟然让殿下待她这么好?”黎内官听音辨人,说话的宫女似乎是叫璎兰,是皇后拨过来侍候的六名宫女之一,如花似玉的娇人儿,弱柳扶风弱质纤纤。

    “你还是少说话吧!主子的事是咱们能私下议论的?”语音清脆,也是六宫女之一,名唤璎翠。

    “不是说蓝将军都婉拒婚事了吗?殿下为什么还这样拚命讨好?”

    “啧!你懂什么啊!”璎翠啐了一口。“殿下可高高在上的皇子,蓝家的七姑娘当然是配不上殿下的,她不过一个乡下野丫头罢了,那天要不是她不知轻重的出言调戏殿下,四殿下也不用为了殿下和蓝将军的面子,开口圆下场面,说了殿下和蓝七姑娘有婚约,蓝将军知分寸婉拒婚事,表示他有自知之明哪!”

    方才觉得璎翠懂事的黎内官,立时黑了脸,就算蓝七姑娘真是野丫头,还是官家千金,蓝将军的掌上明珠,岂容得她们小小的宫女在背后说嘴!

    “蓝家七姑娘直爽率真,较之京里的贵女心思百转,来的好相处,更比她们这些别有心思的磊落大气,有什么说什么,不遮遮掩掩,让人费尽心思去猜测揣摩。”东方朔低声的道。

    黎内官闻声低头,只见十二皇子有些黯然,不禁好奇的看着他,同时心里在想,蓝七姑娘出事之前,与殿下见过几次面?好像,就只有那么一次吧!殿下又怎么知道那是个好相处的?

    宫里的女子面上单纯,心思却是百转千结,多的是迎面言笑晏晏背后捅刀下绊子的,谁知宫外的女子也不遑多让,国舅府的三小姐在皇后面前,与十二皇子弹琴作画,端的是两小无猜的甜蜜,谁会知道她前一日娇羞不已的接过十二皇子为她作的画,隔天就在众人面前诋毁殿下。

    黎内官低头回想,蓝家七姑娘到底有何不同,怎么就得了殿下的青睐?

    “她们虽是母后指给我的,但却是淑妃的人,她们现在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东方朔抬看着黎内官,黎内官难掩讶异。

    “要奴才将她们换了吗?”

    “不必,想她们换了,你又要找新的来,谁知道新来的背后是谁?”

    “那其他几个?”皇后指来的宫女、内侍,可不定全是听命皇后,宫里派系众多,他自己是皇上的人,如妃留下的老人都在宫里看家,二皇子生母淑妃、三皇子母妃贵妃还有几位受宠的妃嫔,都在十二皇子身边安插了眼线,只他虽已知外头那两个是淑妃的人,却尚未告知殿下,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东方朔看出他的疑惑,嘴角微勾,低声的说:“她们两个大概是顺风顺水惯了,做事没有其他几个小心谨慎。”

    也就是她们自己露了破绽,让殿下看出来了?黎内官心里稍平,他手下那几个可是忙翻了,才查出那几个背后的主子是谁。

    “你是父皇派给我的,我倒要问你一句,你是跟着我,还是……”

    黎内官一悚,他万没想到这位小主子竟这么大剌剌的就问了!

    “父皇的儿子众多,我最亲的却只有四哥一个,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四哥是有大志的,断不可能委屈低头一辈子,我是个没用的,但我想帮扶四哥……”他双眼炯炯有神直视黎内官,似定要从他口中得到回答。

    黎内官一咬牙,便直视东方朔。“皇上命我侍候殿下,奴才就是殿下的人,您要奴才怎么做,奴才绝无二语。”

    东方朔没有回答,只静静的抬眸看着他,黎内官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是在至尊皇上跟前也不曾有过的感受,他背后冷汗直流,全身僵直的站在东方朔跟前。

    良久,才听东方朔道:“你好好侍候,我自不会亏待你,你家还有什么人在?”

    “奴才家里只剩一老叔。”

    “你还有一弟二妹,全靠叔父照应。”东方朔漫不经心的道。

    “殿下?”黎内官惊骇不已,看向东方朔的眼,满是惊恐,殿下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是我让师父去查的。”四皇子说到做到,半个月前透过罗大夫找人来教十二皇子修习内功,原本是打算让随行的护卫教他武艺,罗大夫来看过几次后,说是他那里有个亲戚正闲赋在家,一身内家功夫修习的不错,若是不嫌弃他是个江湖人,不妨让他来担任教习。

    四皇子觉得正好,如此正好避过皇后等人的眼线。

    黎内官微怔,看来,殿下是早有打算了,当下便交了底,东方朔安静的听着黎内官币心,之后细细的交代他,安排他的家人去处,黎内官边听心里发怵,什么时候起,十二皇子已不像个年幼的孩子,而像个大人般,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在西宁买办田庄、店铺,置下产业?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一问:“殿下,您买办这些,可与四殿下商议过?”

    “放心吧!”东方朔微微一笑。“你接来叔父和弟妹后,让他们想办法跟蓝家人结识,找几个可靠的,看看他们家里还有没有人,如果有,愿意到西宁来的,就安排着……”

    东方朔一派云淡风清,看似胸有成竹的安排着,在黎内官看来,十二皇子这招颇为厉害,既是培养亲信,还拿捏了他们的亲人,又能向蓝将军示好。

第二十章 腊月 一

    时值腊月隆冬,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准备过年,慕越相熟的这些小姑娘们,有的已近出阁的年岁,有的行将及笄,家里长辈以忙着备年,开始拘着不让出门,而年纪小的没有姐妹相陪,也不好出门,前几日还热热闹闹的小院,这两天清静许多,会上门拜访的,除了固定上门的黄娴淑及关荷,就只有偶尔被娘亲开恩才能出门的邹二小姐。

    慕越伤势已大好,罗大夫从隔一天来一趟,到三、五天上门一次,看着女儿气色渐渐恢复红润,蓝守海大喜,大力奖赏侍候有功之人,因此从何妈妈、平儿几个,到新进的丫鬟、看门的婆子统统有赏,看得其他人又羡又妒。

    但凡年节之时,家里头的当家主母最是忙碌,蓝家两位少奶奶也不例外,成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还得每天晨昏定省的,上婆婆严氏那里请安,只是不知是否严家上次不着调的行为,让严氏觉得在两个媳妇面前有失颜面,因此一直让容嬷嬷拦着不见她们。

    这一日的清早风寒刺骨,两位少奶奶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连袂前来,容嬷嬷早就站在院门前候着,她和善的笑着,迎向两位少奶奶。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安。”容嬷嬷屈身福礼,大少奶奶温婉的侧身避过回了半礼,“嬷嬷是母亲的奶嬷嬷,怎好回回如此客气。”

    二少奶奶动作麻利,早已避到一旁去,听到大嫂这么说,赶忙施了半礼,见容嬷嬷张口欲言,忙道:“嬷嬷不用客气了,今天母亲还是不适吗?”

    “是啊!”容嬷嬷眼睛半垂,眼前两双天青绣鞋,样式简单绣功精细,却皆是素色,再往上瞧,两位少奶奶大氅下一着石青挑线子裙,一着玄色素马面裙,她们身上的首饰都是银饰,,就连甫新婚的二少奶奶也是淡妆打扮,丝毫不见新嫁娘的喜气。

    容嬷嬷心里暗叹,她的姑娘真是一招走岔便步步错,西跨院里的那些姨娘们算什么,眼前的两位少奶奶真是厉害的,她眼微扫,就连几个丫鬟身上也是素淡打扮。

    八姑娘虽年幼,但仍是她们的小姑,她过世了,虽不在府中举丧,但大少奶奶仍是令府中上下皆着素服,一点过错都挑不到。

    “这怎么成呢?来人,赶紧去请罗大夫过府。”

    “不,不必了。”容嬷嬷没想到连着几日一直由着她搪塞的大少奶奶,竟会突然要请大夫来。

    “嬷嬷胡涂了,八妹妹虽是去了,可她一定也挂心母亲的身子,肯定不希望母亲因为她而伤了身子的,都这么些日子了,母亲还是避不见人,可见心里不知怎么埋怨我们没有好好照看八妹妹……”纤指素帕轻拭眼角,优雅温婉我见犹怜。

    容嬷嬷微怔。“大少奶奶这话是打那儿说起,八姑娘……那是意外,怎么会与您有关呢?”容嬷嬷急急分辩着。

    大少奶奶顿了下,“嬷嬷,母亲难道不是怪我们将妹妹移出府去,才不见我们的?”

    “不是,当然不是,呃……”死了,说太快,把话说死了,严氏为此事没少指着两位少奶奶骂啊!

    “那就好,那就好。”二少奶奶接到大嫂的眼风,忙开口说道。“嬷嬷还是劝劝母亲吧!这身子要养好,八妹妹也才好放心嘛!”

    “弟妹说的是。”大少奶奶给二少奶奶一个满意的眼神,二少奶奶则是松了口气。

    容嬷嬷欲言又止,一旁大少奶奶的人早得了信,去请大夫了,她想着既拦不了,那就看吧!

    “两位少奶奶如今管着家,不好在这儿耽误了,还是先回吧!有什么事,老奴再让丫鬟们去通知二位就是。”

    “这怎么成!”二少奶奶严词反驳。“什么事都没有母亲的健康重要,我们还是在这儿候着吧!”

    容嬷嬷眼一闪,心想,这两位不知在打算什么,否则怎么会故意开口要请大夫,又坚持待在这儿不走。

    幸好严氏那日得知父母状况不佳后,总算重新振作起来,如今身子已然恢复大半,就算大夫要挑刺说她仍是不适,看了她的气色,应该也说不这种话来,回心又想,两位少奶奶是晚辈,那儿来这般做派的底气,莫不是老爷在背后指使?

    思及此,容嬷嬷气得牙痒痒,老爷打回府后,就只见夫人那么一次,之后就不曾见他踏足致澜院,他有空陪七姑娘用饭,却无暇多走几步路探望妻子,老爷凉薄至此,怎不叫人心寒。

    大少奶奶身边的嬷嬷轻声的开口道:“容嬷嬷,致澜院里可有避风的地儿,也不知大夫几时会到,总不好叫两位少奶奶在寒地里吹风吧?”

    “啊……是,是我疏忽了。”容嬷嬷欠身福礼,命人开院门,自己亲自引路,将一众人等带进致澜院里。

    致澜院里红柱绿瓦,在银白的大地衬托下,更显气派,廊下数株菊花开得正欢,大少奶奶转头对容嬷嬷道:“还是嬷嬷会收拾。”

    容嬷嬷脸上陪着笑,却不知大少奶奶何意,将人领进东厢房旁的小花厅,将人请上座后,她便借口要去侍候夫人洗漱更衣而告退。二少奶奶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檀口微启还不待说什么,大少奶奶便示意她噤声,她只得低头拿着碗盖轻轻拨动着。

    正房里严氏歪在临窗的大炕上,她早听见动静,见容嬷嬷急急忙忙的过来,便丢下手里的手炉,倾身向前气急败坏地问。“怎么回事,今儿怎么把人迎进来?”

    自婆母回京后,严氏就乐于叫两个媳妇在跟前立规矩,但自那日意外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心虚,总之就是不想见她们,严老夫人那天送丫鬟给两位少爷红袖添香,被大少奶奶拐着弯送到她这儿来,替两位少爷尽孝,她更觉得丢脸,因此总让容嬷嬷拦着不让她们进来请安。

    “说要给您请大夫,说您总这样关着伤心不成。”容嬷嬷低声回答。

    “可是……”严氏颓然靠回炕椅的背。

    “这样也好啊!咱们不是早就议妥,要拿回当家的大权的吗?”

    严氏抬眼看向容嬷嬷,容嬷嬷朝她点头示意,严氏思忖片刻,点头应道。“也是,这个家我才是当家主母,怎容得她们两个小辈在我跟前张狂。”

    容嬷嬷笑着点头。“这就是了。”

    腊月初八要施腊八粥给宁夏城里的贫苦人家,这是自慕越亲娘郑氏传下来的惯例,也是她她与容嬷嬷商议定拿回大权的机会。

    虽然蓝守海说了她甫丧女伤心过度,不宜太过操劳,将家交给两个媳妇管着,可是她毕竟是当家主母,又不是七老八十管不动事儿,那有将家交给儿媳妇管的理。事实是管家的油水多,初出事时,严氏原是痛失爱女昏厥过去后,便昏睡不醒,过了数日醒来之后忐忑不安,深怕被丈夫看穿真相,连小女儿被移灵到济福庵去,她都不敢明着找两个媳妇发火。

    而容嬷嬷是慌了手脚,直到严氏吐实,她才知道严氏兄妹两做了什么好事,担心被人发现这事有猫腻,那儿管得掌家理事大权的旁落,直到这半个月来,她发现自两位少奶奶主事之后,儿媳在大厨房里的油水少了,儿子升职了,但事多月钱却没变多,致澜院里还好,外头的嬷嬷、媳妇子们看着她,不再如之前那般巴结,严家几次要传消息进来,已不能轻易送到她手上,严氏给她打赏用的钱,原还能攒下一半当私房,现在全贴出去的还不够,连先前几次攒的全都倒贴出去了。

    思前想后,容嬷嬷总算明白过来,严氏没有儿子,现在连女儿都没了,又失了管家的大权,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家伙,转而去拍捧两位少奶奶去了,毕竟,她们年轻,又管着家,才成亲不久,想来诞下子嗣的机会,要比继母严氏高许多。

    容嬷嬷一想通,便急忙拉着严氏商量着,要养好身子再生儿子,也要先拿回当家大权,否则,就将有长子嫡孙的蓝守海,还会稀罕期待她的儿子吗?毕竟她生完蓝慕雪之后,足足有六年没动静了。

    严氏一派的人马早就心焦如焚,夫人当了甩手掌柜,苦的是她们这些当差的。

    原本几个占着采买肥缺的嬷嬷、媳妇子,想趁着职务之便,给两位少奶奶的人下绊子,没成想反被人收拾了,回头又不好跟严氏直说,几个人一起找上容嬷嬷,拐着弯告黑状。

    严氏得知后气愤不已,可是自己称病多时,找不着台阶下,丈夫成天不见人影,她连想见他,说说话都不成,就更别提重新接掌管家大权的事了。

    如今这机会可是两个媳妇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踩着下来,岂非辜负她们一片心意?

    心头大定,严氏便命容嬷嬷将两位少奶奶请进来,婆媳三人年岁其实相差不大,看着眼前的少妇俏脸绯丽颜色正好,严氏瞄到镜奁里自己憔悴的面容,不由黯然神伤。大少奶奶温言关切严氏生活起居,严氏实在不擅这般作态,僵硬着口吻回了几句,而二少奶奶从头到尾只坐在一旁陪笑,完全不发一语。

第二十一章 腊月 二

    “姑娘,姑娘……”媚儿跑得飞快,脚下的鞋面被雪水浸湿,她也无所觉。

    “收声,做什么喳喳呼呼的。什么事情不能进了门再说?”何妈妈闻声挑帘从厢房里出来,见是媚儿不由皱起眉头瞪着瞧。

    媚儿畏首畏尾的缩着身子,就怕眼前的何妈妈动怒,又是一通教训下来。

    “你上那儿去了?又到外头胡混!"何妈妈就是看这媚儿不顺眼,举止轻浮眼神飘忽,屡教不听,总是喳呼个没完。

    低着头听训的媚儿,菱形小嘴不耐的撇下,反正何妈妈也看不见,她心里正思量着方才听来的消息,她和圆儿几个是夫人给的,容穗被打发回去后,她们几个在何妈妈的管辖下,虽不至于水深火热,但白眼没少挨,骂没少挨,尤其是前头夫人庄子上的丫鬟们进府后,她们的日子可加不好过了。

    如今可好,夫人重掌家务,何妈妈纵是姑娘的奶娘,也越不过夫人去,她们几个人的好日子总算要来了!

    何妈妈数落了一番,见眼前的媚儿神魂不属,连个表面功夫都做不到,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冷着声气道:“媚儿!”

    媚儿回过神,抬眼看到何妈妈身后不远处的平儿,当下甜笑着叫道:“平儿姐姐。”

    何妈妈冷瞪她一眼,跟着回头,平儿徐缓的走过来轻声道:“妈妈先将人带进屋里吧!姑娘有事问她。”

    何妈妈眼露犹豫,平儿笑出梨涡来又道:“天冷又近年了,妈妈可得好好养着身子,别冻着了,姑娘好容易才养出些肉来,要是您受了寒,过了病气给姑娘……”平儿将何妈妈的心头肉摆上来,何妈妈岂不有理会的,立即点头带着媚儿随平儿进房。

    房里,慕越坐在美人榻上,两只嫩白的小脚丫正露在雪青马面裙外招摇,小身子穿着一袭姜黄长夹袄,衣襬处绣着缠枝兰,领口圈着雪白狐皮,额上雪青抹额正中一颗浑圆的异色珍珠,整个人看来贵气又端庄,明亮的眼眸正颇有兴致的看着媚儿。

    “来,你过来。”慕越朝她招手,媚儿心头一喜,小步上前,后头何妈妈轻咳一声,媚儿微怔,平儿遂小声提醒,“给姑娘见礼。”

    媚儿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慕越施了个不太标准的福礼,何妈妈看得眉头紧皱一块,慕越却嘴角微翘,不在意的道:“行了,你一路喳喳呼呼的,在外头打探了什么消息回来?”

    见慕越颇有兴致,媚儿悄悄往后瞄何妈妈,何妈妈嘴角翕翕,见慕越朝自己摆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也就闭口不言,平儿看着姑娘的架势,颇有几份大少奶奶的款儿,又有几份上位者如老爷般威势,不禁有些讶然。

    媚儿见何妈妈没开口拦阻,想是允了,便大着胆子将方才致澜院里发生的事说给慕越听。

    “罗大夫没来?”

    “没,但大少奶奶的人可机灵了,请不着罗大夫,便去请了永安堂的坐堂大夫过来。”

    永安堂在宁夏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医馆,里头的坐堂大夫自然也是医术了得,慕越却听出些味儿来。

    何妈妈和平儿也是机灵的,罗大夫不是请不着,而是特意请永安堂的大夫来吧?永安堂是出名的医馆,口碑好,但请他们的大夫来为严氏把脉,为的却不单是看病,而是要将严氏安好的消息外传。

    媚儿说得眉飞色舞,“永安堂的许大夫说,夫人一切安好,小日子不顺,许是因忧思过度所致……”

    “住嘴,这什么话也拿来说与姑娘听?”何妈妈听媚儿连夫人小日子都拿出来说,连忙制止她,慕越倒是不在意,何妈妈瞧慕越的神色,似没注意到这茌,暗松口气,与平儿互换了个眼神,她们两是越来越看不透姑娘了。

    媚儿不懂何妈妈为何斥责自己,一脸无辜的眨着那双媚眼看着慕越,慕越安抚地朝她微笑,“接着说,大夫这么说,夫人听了肯定很高兴吧?”

    “是啊!送走大夫之后,大少奶奶便请夫人明日一同去府前施腊八粥。”

    慕越听完之后,让平儿赏她果子,让她出去之后,何妈妈让平儿和菊芳在外头守着,自己则在屋里跟慕越说话。

    慕越让何妈妈坐在自己身边,何妈妈坐下,伸手取过宝蓝绣褥盖到慕越的腿上后,这才忧心的道:“姑娘,您这样纵着那丫头……”何妈妈想劝慕越,不想慕越却反问她一句。

    “妈妈,那丫头是谁派来的人?”慕越双眼平静无波的睃着何妈妈。

    何妈妈讷讷的回道:“是夫人……”

    “我知道妈妈觉得她不好,不过,她既是母亲派来的,又是个嘴碎的,想必妈妈防她甚紧吧?”

    “那是当然。”何妈妈严正的看着慕越,接着就是长篇大论,不小心防范这般嘴碎的丫鬟,会闹出什么事儿来,慕越微笑的听着,心里却颇为欣喜,奶娘这爱说教的习惯依旧。

    “既然都是嘴碎,那平时就多让她在府里转悠,替咱们打探消息,如此她待在院里的时间就少,咱们还能多知道些事儿。”

    何妈妈不同意。“她毕竟是姑娘的丫鬟,让她在外转悠,别人还道姑娘管教不严。”顿了下又道:“再说她打听来的消息也未必全是真的。”

    “无妨,府里上下皆知她是夫人给的,要说,也只说我孝敬母亲,连她给的丫鬟,都不敢狠下手去教。”

    “这成吗?那又如何解释容穗的事?”

    慕越轻笑。“妈妈放心吧!妈妈将容穗送回去后,也不见容嬷嬷找上门来不是?那是容嬷嬷的亲亲孙女儿,为了她孙女儿的名声,她定不敢说是容穗不服管教被妈妈给退回去的,肯定在母亲面前将此事掩饰过去。”

    何妈妈想想也是,容嬷嬷只对外说,她当家的早年为孙女儿订了门亲事,对方最近来信道准备要娶媳妇过门,容穗自不好再侍候姑娘了。

    “但是其他几个若是有样学样呢?”

    “那就留不得了,妈妈到时要寻个由头将人换了还不简单?”

    何妈妈点头称是。

    于是在何妈妈的暗许下,媚儿就成了慕越院里的包打听。

    ※

    腊月初八,若在京里,这日宫里要赏赐送腊八粥给各王公贵族及各级官员,御膳房里煮出来的腊八粥兴许意头好,但吃在嘴里,各种滋味在心头,冷暖自知。

    这一年在宁夏,四皇子头次吃到热呼呼的腊八粥,邹知府这人虽办事不力,蓝家女眷遇袭一事,至今将近快两个月,他却只查了个线头,那线尾要连到那儿去,他还搞不清楚,但至少这厮有个好老婆,请得好厨煮得一手好菜不说,连这腊八粥也煮得好。

    十二皇子坐在炕桌前,看着那碗腊八粥发怔,四皇子看着以为他想京里了,便道:“吃吧!等开春后,天气暖和些,咱们就动身回京。”

    东方朔回神,朝哥哥微笑,拿起调羹慢慢的吃将起来,四皇子跟着低头又吃了一碗,黄内官在一旁心里暗惊,邹夫人的腊八粥真煮得很好?四皇子这碗已是第三碗了,主子向来虽随和,但对吃的还是很挑的,外人皆以为十二皇子挑剔,殊不知四皇子也很挑,不好吃的食物,卖相差的菜肴,想让他多动一筷可比登天还难。

    “听说你在西宁置产?”

    “嗯。”东方朔放下调羹,接过黎内官递来的丝帕揩了嘴角。“我听师父说,要娶人家的姑娘,总要讨好丈人及大舅子们,弟弟不才,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在他们家附近置产,好多来走动亲近他们。”东方朔一本正经的道,看着弟弟俊美但仍带点稚气的脸庞,如此说着大人话,才几岁的孩子就想娘子了呢!

    四皇子不禁莞尔。

    “你也忐急了。”

    “怎么能不急,四哥,母后那儿已在打算我的婚事了,虽然出了那事,可难保咱们回京时,母后已寻妥别家的姑娘……”

    四皇子微怔,他倒没想到这点。“一会儿咱们一并上书父皇,虽然蓝守海婉辞,不过你倒可以藉此请父皇予你多些时日,好让你能说服蓝守海将女儿嫁你,既能推辞母后为你寻的亲事,也能在西宁多待些日子,虽说宁夏这里酷寒,但你既在此随师父修习内功,想来当能适应才是。”

    十二皇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四皇子暗喜,皇后肯定想不到,国舅和她的算盘会这么落空,阿朔没有因此失志沉沦,反而遇上了令他振作起来的蓝慕越,想到那蜜色小脸蛋在阳光下灿笑露出的雪白牙齿,四皇子不禁摇头,若是可以,他还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嫡亲弟媳是那么样的一个野丫头!

    唉!

    四皇子长叹一声,又与十二皇子说起蓝家一早发生的事来。

    “疯马伤人?”东方朔讶然,随即反应过来,“该不会是……”

    “严氏受创不重,但却撞及下半身……她身边的那个嬷嬷为了护住她,伤得不轻。”

    兄弟两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蓝守海不好惹。

    “你……”确定真要娶此人的宝贝女儿?

    东方朔对着四哥郑重颔首,漾出灿烂笑容。

第二十二章 腊月 三

    昭德十九年冬

    这一年的冬,对严家人来说,真是近几年来过得最艰难的时候了,严大老爷偏瘫,大爷带着妻小回门,二爷过世,原本伤心儿子过世的严老夫人只得强打精神撑着摇摇欲坠的家。

    严家大姑奶奶与二姑奶奶虽有心帮扶,却都有心而力不足,几个姑奶奶之中,嫁得最好的三姑奶奶,才痛失爱女没几日,好容易情况好一些,昨日才传出她安好,隔天就出事!

    严老夫人接到女儿受伤的消息,手一抖,手上的茶盏摔落地面,茶汤泼湿了老夫人的裙襬,烫着了她的手,她却浑然不觉。“你,你再说一遍,谁,谁受伤了?”

    那婆子强自镇定,抖着声道:“咱们家三姑奶奶。”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身着素服的女子追问。“三姑奶奶不是在静养吗?怎么会受伤?”

    “二太太,”那婆子朝甫守新寡的二太太说:“三姑爷昨日请了永安堂的大夫给三姑奶奶把脉,说是已经大好,今儿是初八,蓝家向来要施腊八粥的……”

    这事大家都知道,前一日严老夫人还在为此担心,女儿嫁入蓝家之后,年年都是她主持施粥,慈善名声远播,严家因此受惠不少,听说女儿情况好转,今日要亲自在蓝府前施粥,严老夫人心情大好,还想着要让人过去看看,没想到派去蓝府的人才去就传回坏消息。

    “备车,备车,我要亲自过去看看。”严老夫人慌急起身,身旁的丫鬟赶忙一脚踢开方才摔落的茶盏碎屑,就怕老夫人一脚踏上去受伤,老夫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急急前行往里屋更衣去。

    二太太拧着手中素帕,拉着女儿跟进去。

    ※

    施粥的几座棚子就搭在角门边,其中最华丽的那座已然残破不堪,两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指挥着仆役收拾善后,旁边的粥棚尚聚集着不少人,但腊八粥已施放完毕,人群却未减少,有的人已捧着粥碗回家,好事的、好奇的则聚集在一起,有的人说起适才的一幕,尚惊魂未定,有些人则道严家不晓得走了什么楣运,连带着拖累蓝严氏。

    众人议论纷纷时,就见蓝守海领着两个儿子及随从骑着马归来,大家关切的看着蓝家父子身手利落的翻身下马,蓝府大总管迎上前去,低声附耳对蓝将军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蓝将军脸色凝重的点点头,低低的交代了几句,冲着在场的众人一抱拳,就进府里去了。

    外头的人看着颇感同情,“蓝将军真是命苦啊!瞧瞧,小女儿才死,老婆今儿又受伤,唉!”

    “诶,可不是。”

    “之前不是有人说蓝家刻薄,连个大夫都不给请,人也不给见,严家二爷过世,也不见蓝夫人回门祭拜兄长……”一个壮硕的汉子大声的嚷着。

    “什么话,蓝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岂是这种人?”听到这话,有人大声反驳。

    “大实话!哼!你们这些人就会逢迎拍马,明明就是连个大夫都没请,严家的下人来探,也不让人进去!”壮硕汉子鄙夷的道。

    “我呸!你这瞎了眼的,睁着眼说瞎话不成?罗大夫你不识得?他老人家这些时日,几乎天天到蓝府来,难道是来假的啊?”

    “是啊!是啊!人家罗大夫几乎天天都来!”一旁的人附和着。

    “你们知道什么?罗大夫来是为了看蓝家的七姑娘的吧?”壮汉冷哼一声。“哪儿是来为蓝夫人看诊的。”

    几个年轻小伙子挤进人群里,不爽的推了壮汉一把。“你这小子胡说什么?蓝夫人是蓝家的主母,大夫来怎么可能只为姑娘看诊,却不为主母把脉的?你这厮在这儿胡乱编派,是何人派你来这儿浑说的?”

    “你们!”被狠推一把,壮汉倒退一步,有些慌的四下张望,每一张朝他看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快,及愤愤之情,他顿时心慌不已。色厉内荏道:“你们别以为人多,就能强辞夺理!”

    “人家永安堂的大夫都说了,蓝夫人身子大安,所以今日才会出面主持施粥的不是?”

    “正是,正是,你才是强辞夺理。”

    “那方才疯马伤人的事,你们又怎么说?”壮汉哼道:“蓝家上下这么多人在这儿,竟会让匹疯马冲撞到蓝夫人的帐前来,还将蓝夫人伤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是啊!蓝家这些府卫、家丁不少是军里退下来的,怎么会连匹疯马都制不住?”

    “这儿几个粥棚,那马偏撞烂了蓝夫人的帐棚,其他的粥棚却毫发无伤……”

    眼前大家的言语开始质疑起蓝家来,那壮汉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人群边上有人朝他示意,他见了不动声色的回以颔首,随即不着痕迹的从人群里退出来,混杂在来往的行人中离去。

    大总管听着随风飘过来的只字词组,面上不显指挥众人收拾粥棚的动作却加快了,不一会儿功夫一名青衣小厮上前禀事,大总管听着边抬眼瞧了那壮汉离去的身影,对小厮道:“知道了,让人盯紧些,别让人伤了他。”

    “是。”小厮嘻笑应诺,转身轻快的离去,大总管看着轻叹一声,转身看众人收拾,偶尔提点一两句。

    花了一天功夫搭建起的粥棚,在众人齐心下,很快便拆卸完成,大总管满意的对几位管事点头,正要领着仆役进角门,就见一辆马车疾行而至。

    几个门子眼利,一眼就认出来是严家的马车,有人上前恭迎,有人对大总管禀报。

    大总管领着几名管事上前,在马车前施礼。“严老夫人安。”

    马车里传来低声气虚的回应,“嗯。”

    听着这声音如此虚弱,大总管的眉头不由挤成了个川字,马车上下了一位嬷嬷,便是之前送两名美貌女子来给蓝家两位少爷的那一位嬷嬷。

    “大总管。”那嬷嬷屈膝福礼,“我家老夫人惊闻三姑奶奶受了惊吓,特来探望。”

    “是,将军才刚回府,若知老夫人来,肯定很高兴。”

    那位嬷嬷面上笑容一滞,蓝慕雪意外死亡,严家迟了多日,才有人上门关切,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严家的不是。

    旁边围观的人不明究理,听着这二人的对话,也觉严家做的不地道。

    蓝家两位姑娘出事,当时蓝夫人并没受重伤,蓝将军带着两个儿子陪着贵人在外巡视卫所,严家人便不急着上门,这会儿蓝夫人伤势未明,但蓝将军回府不久,严老夫人便已赶到,众人又思及之前传言,严家有意再嫁个女儿给蓝将军为妾,被蓝将军断然拒绝之后,又派人送美妾给两位少将军,摆明了就是要给才成亲不久的少奶奶们添堵。

    一时间,众人批判的对象成了严家,而非蓝家。

    大总管没有让那嬷嬷有再回话的机会,大声命人卸马拉车,将马车拉进角门里,换上府中拉车的驴,严老夫人一行人乘着车,来到二门下车,严二太太拉着女儿的手,紧跟在婆母身后,年方十三的女孩想挣开母亲抓得她生疼的手却不果,只得红着眼眶让母亲拉着她,跟在祖母身后急行。

    来到致澜院外,严二太太停下脚步,让女儿好好的瞧瞧环境。“珂儿,你好生瞧瞧,若是你嫁进来,你就能住在这么好的宅子里。”严二太太指着致澜院,叫女儿看。

    严芳珂咬着唇泪眼看着母亲所指,心里却在想,打死她,她都不要嫁,蓝家如今嫡出的儿子只剩蓝六少爷,他可比自己小!难不成母亲要她嫁庶出的三少爷吗?

    严二太太没功夫理会女儿在想什么,不待婆母派人来催,又拉着女儿走进致澜院中。

    她们到的迟,正房厅里坐着蓝守海父子,严二太太眼一扫,就见蓝守海身边坐着一个小女孩,粉装玉琢甚是可人,她拖着女儿上前福礼,蓝守海眼也没抬的应了声,蓝慕远兄弟见她们进屋便已起身,待她向父亲见礼后,便有礼的向她请安。“二舅母。”

    “诶!”

    “二舅母。”清脆的声音来自蓝守海身边的小女孩,严二太太闻声抬眼,见蓝慕越正朝自己福礼,心底有些虚。

    “呃,你大好了?”

    “是,多谢二舅母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严二太太嘴里喃道,严芳珂却敏感的发现,母亲的手突然一片冰冷,她不由好奇的看蓝慕越,这个表妹是前头的蓝夫人所出,不是她三姑母生的,听说,十二皇子要娶她为妻,她受伤后,十二皇子天天派人送东西来给她。

    她曾听父母言道,若是慕雪大个几岁,或是没有慕越就好了,这皇子妃肯定是慕雪莫属,当时她心想,若她是十二皇子,也宁可选慕越表妹,才不要慕雪呢!慕雪爱哭又任性,看到什么也不管是谁的,就抢着要,连表哥从南边带回来的玉佩,表姊送她的金累丝嵌宝凤钗,舅母给她的玉镯,慕雪是看一样拿一样,三姑母从不骂她,她若有微词,母亲还要打骂她。

    慕越则是大方多了,每次她从蓝家带着慕越送的东西回去,母亲见了总是酸溜溜的说上几句,嫌弃慕越小气,送她的东西都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还教她日后再去慕越院里,要挑好的跟慕越要,别老是带些不值钱的回来。

    “老夫人和嫂嫂们都在里屋陪母亲,我带二舅母和芳珂表姐进去吧?”

    慕越言笑晏晏在前引路,严二太太脚底虚软,紧拉女儿尾随在后。

第二十三章 腊月 四

    慕越领着严二太太母女进屋时,大夫已收手立在屏风前,低声的对严老夫人说明严氏的伤势,严老夫人右手紧握压在唇上,彷佛稍一轻放,就会克制不住自己。

    “蓝夫人眼下已服药,待她醒来…….还请老夫人多多开解。”

    严老夫人难掩悲恸,几不成语,圆滑有力的手紧抓着大夫的手不放,“难道,难道没有办法可治……她还这么年轻啊!”

    年约四旬的大夫眼角微抽,死命的想将手抽回来,无奈敌不过孔武有力的老太太,大夫心里直哼哼,面上却陪着笑,“这,原本只是宫内虚寒……”他说了之后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冒出两个未出阁的小闺女儿,一个粉妆玉琢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一个清丽秀气眼眶泛红,大夫顿时不知怎么说下去。

    其他人正等着下文,见他闭嘴不语,眼睛却直视门边,便都跟着看过去,严老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慕越,看着那小小荏弱的模样,一时之间心底五味杂陈,眼神复杂,久久说不出话来。

    侍候严老夫人的嬷嬷、丫鬟看着慕越的眼神也很复杂,知道内情的,觉得这位姑娘真是命大,不知详情的,看着慕越就思及自家三姑奶奶所出的蓝慕雪,不由感叹姐妹两的命运大不同。

    蓝家大少奶奶轻轻碰了妯娌一下,示意她看严老夫人,二少奶奶本要直接转头看过去,大少奶奶朝她微皱眉头,她才低头以眼角扫过去,微喘一声抬起头,对着大少奶奶讶异的微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大少奶奶轻拍她的手背,她才倒吸口气把几欲冲口而出的话给吞回去。

    “大夫,不管如何,总是要请您帮帮忙,不管要用什么样的药,要花多少钱,我们都得将母亲治好。”

    “这……医者父母心……能治,在下自然尽力而为……只不过……这倒不是花钱的问题,而这伤筋动骨的,蓝夫人伤的又是孕育子女的部位……”大夫抓着台阶赶忙下,只是说着说着,好像又说了不该孩子听的话……算啦!这家子都不避讳不怕孩子听,他也不用在意了,直接了当的将话挑明说,“若是好好养着,将来若能怀上孩子,也未必能保得住,就算保住了也未必能足月,就算勉强足月也未必能顺产生下来。”

    严老夫人双手无力的垂下,身子颓然倾倒在炕椅里,两眼狠厉的扫过内室里所有蓝家的人,最后停在慕越的身上。

    慕越早在严老夫人发现自己时,便清楚看到那眼里的嫌恶、痛恨、恼怒等情绪,这会儿她又狠厉的死盯着慕越看,慕越心里不由冷笑,前世她与这位老夫人接触不多,因为严氏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她全副心力都在为女儿寻求子秘方。

    只是这位老太太虽少出现,但在背后出的主意可不少,方才她领进门的严芳珂,就被老夫人与严氏相中,要选她嫁给六哥为妻,只不过,这位表姐是个有脾气的,说不嫁就不嫁,她只记得她父亲早逝,却不记得是何时的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她将听来的,自己想通的事情统统兜在一起后,总算有点明白了。

    外头的传言真真假假,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严氏那日硬要带她一起出门上香,是怀了恶意的,只不晓得最后是蓝慕雪死于非命,严家因为严氏之女丧命,严氏又一直没有好消息,严家的族亲们坐不住了,就想要另嫁严家女儿过来,好巩固姻亲关系。

    蓝守海是个军人,年纪又比严氏大上许多,蓝慕远兄弟已娶妻,一旦蓝家换上年轻的当家,严氏没有子嗣,待她百年之后,蓝严两家之间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严家这几年来,靠着是蓝家姻亲,不论是在官面上,商场上都得利不少,人尝到了权势所带来的力量,钱财给予的便利之后,任谁都不想轻放。

    慕越抬起下巴迎视严老夫人,清朗明亮无畏闪着纯真的双眸,对上那浑浊阴郁冷厉的眼,未几,严老夫人竟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她自知此事怪不得眼前的小女孩,可心里那道嵌却过不去,若不是她去招惹来十二皇子,她的一双儿女又如何会生出那般歹毒的心思来,但是她的嫡亲外孙女死了,严氏如今受了重创,这辈子只怕再无子息之缘,蓝慕越却俏生生的立在跟前,叫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眼角扫到站在慕越身旁的严芳珂,思及死于非命满面惊恐的二儿子,严老夫人不由悲从中来掉下泪来。

    慕越垂下眼眸,两人目光交接对峙的时间不长,希望没人发现异状才好!

    大少奶奶注意到了,不过蓝家本是将门,慕越又常随父亲、兄长们在军营里待着,学会以凌厉眼光压人,似乎也不足为奇!毕竟她就常在自家相公脸上看到,当他遇上不想说的事情,他就会拿眼瞪着人,不把人瞪得说不出话来不罢休。

    不过,慕越似乎比她大哥还厉害,因为蓝慕远是拿来瞪那些嬷嬷、丫鬟,或是她,慕越对上的可是继母的母亲。

    只要想想这位严老夫人竟然会送美人儿,来给蓝慕远兄弟两,就知道这一位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严老夫人想要让蓝家人找上门去,好藉此为严家打发掉赖在严家欲取欲求的蓝家宗亲,结果她转手将让送来侍候严氏,蓝家也无人上门理论去,严老夫人算盘落空,不晓得她有多呕。

    慕越小小年纪却丝毫不畏这位外祖母,竟然敢与她对视,最稀奇的是,严老夫人败下阵来,见老人家哭嚎起来,她让青柳送大夫出去。

    “大夫,还请您多多费心。”大夫点头,随从屏风后出来的丫鬟走出去。

    几个丫鬟将屏风撤下,大少奶奶与二少奶奶走向严二太太。“二舅母,芳珂表妹。”

    严二太太讪讪的应了声,紧抓着女儿的小手快步走到严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快别哭了,母亲正歇着呢!”大少奶奶伸手将小姑招到自个儿身边来,慕越走到大嫂身边,二少奶奶也走到两人身后,伸手抚过慕越的头,严二太太看到慕越那抹额上的异色珍珠,眼里闪过一丝妒恨。

    严老夫人渐渐收声,哭不能解决事情,哭更不可能让慕雪活回来,也可能让她的儿子活回来。“你们,也得好好保重身子,你们母亲这一倒下,不知得养多久……”

    “老夫人放心,我们定好好地侍候母亲的。”

    “是啊!老夫人放心吧!”二少奶奶赶忙开口,慕越转头朝她微笑。

    大少奶奶又客套虚应几句后,便带着妯娌、小姑告退,将屋子留给严家人。

    外间,蓝守海看过大夫开的药方,便命蓝慕远兄弟将大夫送回去,嘱咐严氏的丫鬟们抓药、熬药好生侍候之后,便起身离去。

    大少奶奶她们出来时,外间已不见蓝家父子三人,大少奶奶也不以为意,将慕越送回房后,便回小花厅继续处理家务,及疯马伤人意外的后续事宜。

    倒是二少奶奶见丈夫不在外间,皱着眉头问了几句,倒惹来致澜院的丫鬟们背后取笑,二少奶奶盯紧夫婿的行为。

    内室里头,严老夫人心疼的看着女儿,只见严氏连在睡梦中还痛得不时抽抽噎噎,严老夫人痛心又难过不已,随严老夫人来的丫鬟、嬷嬷一个个拭泪的拭泪,轻声劝老夫人要保重自己的也有,严二太太带着女儿坐在角落里,甚不引人注意,严二太太眼见众人都围着躺在床上的严氏,冷冷的撇下嘴角,看看身边的桌几上摆的山水插屏甚是精巧,黑檀木的框上还镶着宝石,便拿起来细瞧,接着四下张望下,便将插屏折起塞进袖袋里。

    严芳珂在一旁看着,脸都急红了。“娘……”

    “噤声。”严二太太严斥道。

    “娘,您怎能……”

    严二太太振振有词。“怎样?这屋里的,那样不是咱们严家陪过来的,你三姑母如今膝下无子无女,百年之后这些还不都得回到咱们严家,既如此,咱们不趁现在拿,得等到什么时候?”

    “娘,那些东西都是有造册的,嫁妆单子上都载明的。”严芳珂拉住母亲的手,想要她把东西掏回来。

    “我知道。”严二太太拨开女儿的手,“笨孩子,你想想看,你姑母受了重伤,丫鬟们照顾她都来不及不会有人注意到少了什么的,再说,这天天有外人进来,谁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见女儿仍然伸手要来抢,她便狠声道:“快好好坐回去,你再闹,万一引人注意闹开来,可就都不好看了。”

    严芳珂这才悻悻然坐回去,一双眼红似血的瞪着自己的母亲,那眼神让严二太太有些寒,但思及过世的丈夫,重伤丧女仍能享富贵的小姑,她随即强硬起来,自己还有孩子要养呢!都是严氏蠢,好好的一件事,被她搞成这样子,害得她没了丈夫,拿她一点东西,又算得什么!

第二十四章 腊月 五

    蓝府外院书房,蓝守海端正身姿坐在暖炕上,神情端肃专注在沏茶的动作上,一旁坐着的是他的亲信任唯,斯文俊秀的任唯年约三旬,小厮轻声上前禀报大总管来见。

    “请他进来。”

    小厮应声而去,大总管面色沉重的快步进屋来,见礼后,他便将府外那壮汉言行,及其离去后的行踪跟蓝守海说。

    “他与严家那一房的人相熟?”蓝守海头也没抬的问。

    “三房的爷儿们。”大总管低声的又道:“那疯马……”

    “如何?”蓝守海姿态爽利优雅的倒茶,“你也太强了,竟想出这法来?”

    大总管脸色青白摇头道:“那马不是我们的主意,而且,那马原是冲着大少奶奶去的。”

    蓝守海闻言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大总管跪在地上慢慢的将事情说分明。“咱们的人正准备吵架闹事,没想到就看到那匹马飞快的朝夫人和两位少奶奶所在的棚子去,事后小的着人去查,府卫及仆役们都没看到那马从何处窜出来的。”

    “将军,会不会与那事有关?”任唯若有所思的捋过下颔稀疏的胡子。

    蓝守海垂下眼,“这起子小人,看来真与我蓝守海对上了。”

    大总管听不懂,也不敢问,低着头跪在一旁。

    “蓝家在西宁卫多年,从老将军便在此驻守,虽然老将军战死沙场,但有将军承继他老人家遗志,西夏王族自然会将您视为眼中钉。”任唯嘲讽的扬唇笑道:“更何况这回是有人引狼入室,他们逮到这机会,岂有放过的理?”

    任唯说的老将军并非蓝守海的父亲,而是他的小叔父蓝志华,当年弃文从武,背着家人独自一人偷跑到西宁来从军,一辈子没娶妻,返家探视父母时,知兄长已安排长子承继家业,次子习文,三子学武,见蓝守海颇有几分自己当年的身影,便禀了父母,将蓝守海带在身边。

    蓝守海叔侄两在西宁多年,曾多次与西夏王族黎氏对阵,黎氏子孙折在蓝志华手里的至少有十个,对人丁单薄的黎氏来说,蓝志华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谁知一个蓝志华还没摆平,竟又冒出个侄子来,几番剿杀之后,黎氏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也才会有当年奋力击杀蓝家女眷的事发生。

    只是,当年蓝夫人受创生下女儿后便香消玉殒,而黎氏一族也消声匿迹多年,未曾再兴兵作乱。

    大总管微怔,睃向任唯,任唯嘴角微扬,“大总管最近也发现了吧?在府外窥探的人增多了?”

    “是。任先生您怎么知道?”

    “大总管这几日除了忙着准备施粥的事,还将所有休假的府卫全调回来,再有……”

    “得了,跟自己人显摆卖弄有什么用?”蓝守海嗤笑一声,转头对大总管道:“你做得很好,之前我不肯定黎家的人是否插了一手,所以就没跟你提,如今确定了,黎家的人只怕在暗处挑唆着严家人。”

    黎?大总管脑中忽地闪过什么,让他觉得似与此有关,可灵光一闪而逝,让他捕捉不到,他颇懊恼的握紧拳头,奈何还是想不起来,他只得先行告退。

    与他错身而入的是蓝慕远兄弟,蓝守海让他们两坐,几个人一起说着朝中几位皇子的事,“三皇子近来在京中颇具声望,连南疆海上来使,皇上也指派他前去接待。”

    “四皇子真要陪着十二皇子待在咱们西宁?”

    “皇上旨意都下了,让他们兄弟在宁夏城里过年,邹知府是喜忧参半。”蓝慕远与邹知府的长子交好,正努力备考的邹少爷,昨天难得有空暇,特意找了他去新开的一家小酒馆喝酒。

    “能多接近贵人,他喜,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忧什么?”蓝慕声好奇的问。

    “咱们家之前的事,他查到现在还找不出凶手,他能不忧心四皇子回京后,上奏他办事不力?”邹少爷对父亲的烦忧并不感同身受,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你昨日与邹家的少爷出去喝酒了?”蓝守海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蓝慕远不觉有异,任唯与蓝慕声互视一眼。

    “是。世兄已多日埋首苦读,难得前来寻儿子同去喝酒,儿子左右无事,便应邀前去相陪。”蓝慕远以为父亲是为自己喝多酒生气,连忙解释。

    蓝守海不置可否,转而说起十二皇子来。“他年纪小,会执着于越越,兴许是新奇,毕竟宁夏城不比京里繁华,我听罗大夫说,他引荐了个师父给他,你们得了闲,不妨去找他玩玩,多陪陪他,好让他解闷。”

    蓝慕远兄弟两起身应诺,直到用晚膳时分,任唯起身告退,蓝守海则领着儿子一同去慕越院里用饭。

    ※

    严老夫人因不放心女儿,见女儿服了药后,一直未醒,便留了下来,嘱咐二媳妇带着孙女返家,好好照顾大老爷后,就让严二太太回家。

    严氏直到掌灯后才缓缓醒来,看到母亲在侧,她有些讶异,随即就被锥心刺骨的疼痛攫去心神,青柳几个急急给她灌药,接连的打击下来,严老夫人一夜骤然白了发,严氏看着母亲的白发,悔恨的抱着母亲不断的赔罪痛哭。

    只是再多的悔悟都挽不回死去的生命。“闺女儿啊!你一定要将你的脾气给改了,一旦你……这消息要传回京里去,你婆婆定会有所动作……你自己看吧!是要给那个丫鬟开脸?”

    “我不,我……”

    “眼下已经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女儿啊!子嗣要紧,你三叔公要你挑他家的孙女儿,可我看还是挑身边贴心的丫鬟好些,一来,她们在你身边侍候久了,你知她们的性情,二来,她们的身契都在你手上,日后你若要留子去母,也由得你,你……看呢?”

    任何女人都不愿与人共享丈夫,只是身为正室,常常被各方要求着,不能好妒,要容得下人,天知道为什么不能好妒?为什么要容得下别的女人与自己共享一个男人,严氏想到西跨院里的姨娘们,就心如刀割,再看到蓝慕远兄妹们,就愤恨于心,蓝慕远他们,代表着在她之前,丈夫有另一个妻子,他们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姨娘们也有生育子女,但姨娘们与郑氏不同,郑氏就连死了,也压她一头啊!

    原本她还有个小女儿的,丈夫虽与她不甚和睦,但至少会看在慕雪的份上,多少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不至于一直给她脸色看。

    现在……“娘,您老要我克制,收性子,可您知道您那女婿他,他心里,一直……他一直念着郑氏,他根本没把我当个妻子看啊!”

    严老夫人心里轻叹,她怎会不知,光看成亲时,不在原本的正房致宁院,而是另修整致澜院迎娶,婚后,蓝守海在家的时候,大多独自居住在致宁院,他是将蓝府交在女儿的手上了,致宁院却被独立排除于外,那儿看守院子的全是郑氏留下的陪房,严氏想进去还未必放行。

    严老夫人心疼女儿,母女两相对饮泣,严氏哭她早夭的女儿,哭她不能再有子嗣,哭她的未来,严老夫人哭女儿的命苦,哭二儿子的贪心妄想断送性命,哭这两个孩子的一意孤行,令严家如今摇摇欲坠,长子因而生恨,领妻小回门归期不定。

    这个年啊!可怎么过……

    ※

    用过晚饭,蓝守海检查了女儿的功课,赶两个儿子回房后,他屏退侍候的人,让何妈妈带着平儿、雀儿守着门,自己与女儿密谈。

    “十二皇子仍是天天命人送礼来给你,为父虽是命大总管将东西退回去,可是,他再这么下去,只怕西宁地界上,是没人敢来向我提亲了。”蓝守海看似在抱怨,面上却是得意的微笑。

    像在得意着自家的闺女儿好,连堂堂皇子遭婉拒了,仍是不间断的送礼讨好女儿。

    “爹啊!咱们不掺和这些皇子争位的事哦!”

    “知道,你祖父也捎了信来,他不想把你嫁给皇子。”太子之位像个香饽饽,人人看着心眼想着,双眼盯着连眨眼也不敢,就怕一个错眼让别人夺了去。“虽然十二皇子看来没有那个机缘,但是未尘埃落定前,谁也不敢说他绝对不可能登上九五之尊坐上龙廷。”

    慕越低着头,心道,他确实不会啊!只是……回心一想,现在的她也不能肯定,绝对不会了!毕竟这个世界与之前她所处的世界虽然大同小异,但相异之处实在太多,令她思及未来都有些害怕。

    未来的路会与前世一样?还是会有所不同?偎在父亲宽厚的怀里,呼息间是父亲那令她安心的气息,她忍不住想,若真的可以有所改变,那么这一世,她是否真的能不嫁他,不见他,与他再无瓜葛?

    从此两人各自有各自的姻缘?

    忽地心口一阵刺痛,慕越的小手紧紧揪着父亲的衣襟,小脸痛的一片惨白,失去意识之前,她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个梦,现在……梦要醒了?

第二十五章 过年 一

    屋里很安静,只有熏笼里偶尔传来霹啪的爆裂声响,桂花很香,似乎有人将桂花放在她身边,她想翻身,身上沉沉的,压着她没办法翻身,气恼的用力一踹,脚丫子碰到温热的汤婆子,咣当一声,汤婆子被踹到床下去了。

    “唉呀!”一个声音由远而近,来人踩在柔软的地衣上,几乎听不到她的足音,突然脚上的被子被拉开,温热的汤婆子又放回原处,她的脚丫被来人抓拢。“姑娘怎么调皮了?好好的把汤婆子踢下床去做什么?”

    平儿。

    这是平儿的声音,慕越忽然觉得鼻酸,还没睁开眼,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下,这不是一场梦,她还是在这里,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在这里,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在这里,她的智儿和静儿都还没出生,在这里,她未必还要再嫁给他。

    她蓦地睁开眼,熟悉的帐顶,她心情复杂的看着那圆圆的五蝠。“姑娘醒了?”

    “嗯。”平儿见慕越恹恹的,便不多问,轻轻的扶起她,侍候她去更衣,重新回到床上后,慕越喝了一大口温水,才问:“我又昏过去了?”

    “是啊!可把老爷吓坏了,两位少爷和少奶奶们都赶过来,罗大夫赶来给您把了脉,说没事,只是您可能一时太过劳累,又想太多,才会一时气急晕了过去。”

    平儿安抚着主子,心里却想着罗大夫交代的话,原以为姑娘伤得不是太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没想到罗大夫今儿说,姑娘当初伤到的是头,虽然外头好了,可没法子保证脑袋里头没事儿,若是让姑娘烦心想太多,就有可能像今儿一样,一时气急便晕过去,老爷和两位少爷听了面色凝重,两位少奶奶则是颔首应诺,还嘱咐她们,千万要小心侍候。

    慕越不知平儿这片刻里,已经思虑千绪,只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天亮了?”

    “是,老爷和少爷们守到天亮,因为昨日的事,还得到府衙去一趟,才先回房洗漱去,少奶奶们是刚刚才走,何妈妈带着雀儿送她们去了。”

    所以屋里才会只有平儿一个人在。

    “一会儿让媚儿进来见我。”

    “姑娘,您一会吃点东西喝了药,再歇歇吧!”

    慕越摇头。“昨天晚上严老夫人没回严家去吧?‘

    平儿点头道:“严老夫人一直守着夫人,一宿没睡。”

    “严二太太呢?”

    “她带着严家姑娘早回去了,说是得回去侍候大老爷。”正说着,何妈妈和雀儿回来了,何妈妈看慕越已经醒了,忙上前询问状况,得知她一切安好,才放下心来。

    “姑娘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得跟咱们说,姑娘家的身子要多加小心照顾……”何妈妈开始念叨,平儿听着微笑转身走出去,雀儿讶然看着她,平儿顺势拉她一把。

    雀儿怔怔的跟着走出来,才问:“平儿姐姐,你不帮着劝何妈妈一声?”

    “劝什么啊!何妈妈就是这性子,那天她要不念叨姑娘,咱们才要担心了。”

    雀儿皱眉不舍。“可姑娘才醒,就得听何妈妈念叨,好可怜喔!”

    呃……平儿睃雀儿一眼,心道,傻丫头,姑娘要真是没不耐烦妈妈念叨她,早就想法子让奶娘闭嘴了。

    邹府别院里,罗大夫跟着黎内官走进内室,十二皇子坐在炕上,眉眼如画身姿如松,从外表看来他沉静如水,其实细看就发现他很紧张也很害怕,只是罗大夫看着,却不明白这小伙子在紧张害怕什么。

    客套的问候后,罗大夫为他把脉,然后等着十二皇子收拾自己的羞赧,寻机开口询问蓝家七姑娘的事情。

    十二皇子待罗大夫收手,才垂眸开口:“听说罗大夫昨夜很忙?”

    “是啊!杨柳巷、荷花弄有人斗殴,西城门的桃花里有人抢劫……”罗大夫细数城里昨夜发生了那些大事。

    “罗大夫昨儿辛苦了。”十二皇子诚恳的道。

    “嗯,那些都跟老夫无关。”罗大夫老眼一扫,黎内官身边的两个小内侍愤愤不平的瞪着他,十二皇子不以为意。“昨儿蓝家…”

    “诶,昨儿忙了一晚,今天又一早被人挖起来,肚子正饿着。”

    “殿下早已命人为罗大夫备妥早膳。”黎内官冷冷的扫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内侍,罗大夫好整以暇的看着十二皇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甚是高兴。

    黎内官怎么可能明知老头子在欺负自己的主子,却置之不理的?立刻,他开口漫不经心的道:“今儿的早膳是殿下特意让人备下的,都是大夫爱吃的,枣熬梗米粥,蜜糖藕片,还有荷叶蒸肉……”

    罗大夫很上道立刻回报,将十二皇子想知道的事说了,“昨晚上,七姑娘不知怎么回事,忽地晕了过去。”

    “她可要紧?”十二皇子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儿,只是这孩子,突逢意外后,难免心思多了些,唉,孩子嘛!想太多身子就负荷不了。”罗大夫本来是想说,这孩子本来就是动手动脚不动脑子的,近来心思重了,脑袋瓜子受不住,就晕了。不过,他觉得这般贬低的话,最好还是别在十二皇子面前说。

    是说人的缘份也怪,慕越丫头看似开朗外向,跟谁都交好,其实也是挺挑的,看不顺眼的,也是不理人,管你什么地位身份。十二皇子的身份高贵,向来只有人讨好他的份,他却对慕越的调戏不以为忤。

    而且还会找他来问慕越的情况。

    “老夫那个友人教的还好?”罗大夫总算想起来,赶忙关心友人一下。

    “好。”十二皇子微笑问道:“罗大夫要见师父吗?”

    “他在?”罗大夫十分惊讶,他这位朋友向来最不耐烦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可是他在十二皇子身边,似乎蛮有耐心的。

    “在。”不待十二皇子交代,黎内官己转头命小内侍去请明师父。

    罗大夫又说了些慕越的事给十二皇子听,不想那些看似无聊至极的小事,却让十二皇子兴致勃勃,事事问得仔细。

    待老友随小内侍到来,他才满腹疑惑的起身离去。

    “十二殿下对蓝七姑娘似乎志在必得。”罗大夫若有所思。

    明师父朗笑一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何奇怪的?”

    罗大夫没好气的瞪明师父一眼。“慕越丫头才多大?明年开春她也才九岁的小孩子啊!”

    明师父摇头指着罗大夫笑话他。“当年,你家娘子是几岁时看上你的?”

    “八岁。”罗大夫立刻回答,丝毫没有停顿。“那是我家老婆子慧眼识英雄啊!小小年纪就知道这男人好。”

    明师父哼哼。“是啊!这男人,那会儿也才十二岁的小家伙。”又道:“说来,她都去几年了,亏你还时时念着她。”

    “那是当然,她是我娘子啊!”

    明师父没再说话,领着他走进自己住的厢房,不一会儿两个小内侍,奉命端来特为罗大夫做的早饭。

    “殿下真是在讨好你啊!我在这儿几天,也没问过我喜欢吃什么,倒是沾你的光,吃了不少好东西。”明师父看着满满一桌的佳肴,都是罗大夫嗜吃的,不由叹道。

    罗大夫端坐椅中,一手拿碗一手举箸,闻言笑得贼溜。“嘿嘿,那小家伙要问我慕越丫头喜欢吃什么,可偏偏不好意思直问,就拐着弯儿,问我喜欢吃什么,然后就顺道问了慕越丫头喜欢吃什么。”

    “你就告诉他了?”

    “是啊!”罗大夫挟了一筷子蜜糖藕片,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却没把心中最大的疑惑说出来。

    十二皇子在问他关于慕越丫头的事情时,他总有种奇异的感觉,十二皇子其实是知道,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只是没明白说出口,有时候,他觉得十二皇子问得太深时,便胡乱回答他,就算答案很离谱,那个才十二岁的小殿下,总让他觉得自己忽悠他,很该羞惭才是。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没,没有。”摇着头,接过明师父递过来的酒,一口喝下后,他自嘲的心想,十二皇子是打宫里出来的,能在关系复杂的宫中平安长大的十二子,绝对不可能是温驯的小绵羊,从宫里出来的贵人们心思百转千结,十二皇子的消息来源肯定不只自己一个人。

    “殿下除了跟你学内功,还跟你学什么?”

    “嘎?没啊!”明师父眼神闪烁,言不由衷。

    “你可得小心,千万别头昏脑热的掺和进皇子之争里头去。”

    明师父微怔,想了下后,有些气虚的道:“应该是没有被牵扯进去。“

    ※

    严家三房的正厅里,坐着几个面色凝重的大老爷儿们,管事指了小厮给各位大老爷上了茶,然后挥着手赶人出去,自己走在最后头,走出正厅便守在门口,里头立时响起喧哗声。

    “老三,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大哥肯定会乖乖听你的,跟蓝家姑爷开口纳了你家丫头为妾,如今怎样?”

    三房的大老爷脸黑如锅底,瞪大了眼,不快的看着说话的人。

    “哼,这下子大嫂不从也不行了,她家闺女儿如今可是伤了宫,生不出孩子来了,一旦她女儿再有个万一,咱们可就跟蓝家没有关系了。”

    几个堂兄弟说起此事,仍是愤愤不平。

    严家人在西宁几代了,无论是经商、耕读,开店,都是小打小闹的格局,场面大不起来,十几年前,严家的长女嫁给了蓝老将军一名出五服的侄子,几年后,蓝老将军的亲侄子,蓝守海的妻子去逝,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女及几个未成年旳儿子,蓝将军的母亲心疼孙儿们,请托人为儿子寻找对象,这才给了严家一个机会,攀龙附凤的大好机会。

    最后是大蓝严氏的亲妹胜出,叫其他族人扼腕,眼看长兄家里越来越富贵,其他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是大哥自己不厚道,可怪不了我们心狠。”

    “对,正是。”

    眼看大家七嘴八舌抢着说话,三房的大老爷冷声道:“行了,反正事情已经做下了,这世上可没有反悔药,大家也都分得好处了,这事得做完才成。”

    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覤,蓝将军说女儿才死,理所当然的回掉了岳父的提议,他们跟他的关系又隔了一层,怎么劝说都不对,又怎么逼着他收用三房的闺女儿?万一大哥的闺女儿和次子做下的事,被蓝守海知道了,严氏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如此一来,借蓝家的势起家的严家,将要何去何从?

第二十六章 过年 二

    有些人就是这样,看着别人的好,就想着自己也要有,有的人努力挣钱苦读,赚得钱财当富家翁,考上功名光耀门楣,可也有的人,只是想着为何别人的运气这么好,做什么得什么?命这么好,天生富贵!

    严家虽有争气的子弟,却有更多不思长进的儿孙。

    严家大爷严长生是个努力工作、孝顺父母的好儿子,但做再多,都及不上二弟口才便给,会讨好爹娘,他每日起早赶晚,辛辛苦苦的在账房里算着进项出货账目,约束管制着刁钻的伙计,贪好便宜的客人……,回到家里,面对二弟嘻皮笑脸拎着钱袋呼朋引伴上赌坊、逛花街,一掷千金的挥霍钱财的张狂,从少时的不平到后来的麻木,他已经懒得去计较了。

    那段时间的事,他如今回想起来,还彷如梦中,三妹出了事,紧接着二弟就失踪,城里城外遍寻不着人,他还想着要是三妹夫在就好了,他是将军,他出面,知府那里还不紧着派人查吗?

    三妹夫是回城了,二弟被人发现早已死了,族亲们与父亲密谈了数回,接着就传出要将三叔公家的堂妹给三妹夫当贵妾,这事还是他爹开的口,严大爷觉得匪夷所思,想不透,二弟的丧事,族亲们鼎力相助之余,从中捞钱的嘴脸开始令他觉得厌恶,到最后父亲竟开始将名下的店铺、庄子过户给几位叔伯。

    他重重的叹口气,斜倚在窗边,寒风呼呼的在窗外肆虐着,严大太太看着丈夫一脸郁色,忍不住叹了口气,听到声音回过头的严大爷,见是妻子,讪讪的笑道:“怎么回来了?”

    “散了,就回来了。”严大太太坐到丈夫身边,低声道:“我娘说,快要过年了,公婆虽然好意让我回来探亲,可我毕竟为人媳妇,怎么能眼看着年关要到了,丢着家里不管待在娘家厮混。”

    严大爷点头。“岳母疼你,怕家里有人说你,只是,唉!”

    严大太太看着丈夫的脸,心里直替他觉得委屈,吃苦受累的全是他,快活享福的都是别人,虽说都是亲兄弟,但心也未免太偏了,她知道丈夫在家受了委屈,公爹连交代也不曾,便将丈夫手里的铺子过户给了族里的叔伯,就连婆母的庄子也给出去,他们夫妻两却什么都不能过问。

    “三妹夫究竟是跟你说了什么?”她思来想去,终究还是问出口。

    “没有。”他回答得太快,反让严大太太心觉有异。“三妹夫只是建议我避开,毕竟他们是长辈,我待在家里什么事做不了,与其看着他们散尽家财,心里难过,倒不如避开来,眼不见为净。”

    严大太太颔首,十几年的夫妻,她怎会不出来,他心里藏着事没说,只道:“我去洗漱。”

    “去吧!”

    严大爷看着妻子起身,开了柜子取出衣服,然后转身去了屏风后,扬声唤丫鬟们再去备热水,他转回头,低头看着手边的茶盏。

    “姑爷,给您换盏热茶。”

    丫鬟脆声道,手脚伶俐的将他面前的茶盏端走,换上一盏青瓷荷叶茶盏,他置若罔闻兀自想着事,丫鬟换过茶盏,便转身去了屏风后,对着严大太太摇了摇头,严大太太点头示意她出去,从屏风的缝隙看去,只见炕上的严大爷,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心里忍不住叹气,连他最喜欢的茶,他都没兴致品。

    想到娘亲晚上说的,曾家想与严家合伙做生意,让她回来跟相公提,她怎么提啊!离开宁夏城时,公婆正大散家产,眼下也不知还剩多少,要合伙做生意,也得有本钱,严家还有多少钱财?够不够本钱合伙?

    可是这些事她怎么跟爹娘说?既不敢应承,也不敢回绝,丈夫又不说要在曾家待多久,要过年了,亲戚间往来,总会有人说到宁夏发生的事,万一……

    严大太太磨磨蹭蹭的走出屏风,挨到丈夫身边,张嘴正想说什么,“明儿收拾收拾,我们后天就回去,你与岳父母说一声。”

    “好。”严大太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前途茫然而担忧。

    ※

    严老夫人很想守着女儿不走,但终究不能久留,殷殷交代女儿,要收脾气,好好养身子,别跟女婿硬摃……临走前,又再嘱咐女儿,趁早为身边的丫鬟开脸,不要等到京里那边送人来后,再要行动可就失了先机。

    严氏含泪应下,却是心如刀割,看着身边一个个娇美青春的丫鬟们,那眼神就如刀似剑,看得青柳几个胆战心惊。

    “姐姐们怎么想?”侍候严氏睡下后,留下小丫鬟在屋里侍候,几个大丫鬟齐聚耳房里商议着。

    “能怎么想,夫人怎么说,咱们怎么做,难道还能跟夫人说不吗?”

    “夫人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咱们,不就是要咱们侍候好她吗?”

    “如今夫人是生不出来了,咱们若是跟了老爷……”眉梢含春嘴角带笑。

    青柳摇头道。“我宁可好好的侍候夫人,也不想跟老爷,夫人若有心,前头的姐姐们她就会安排了,又怎么会将她们一个个配了人。”

    青柳她们几个并不是当初随严氏嫁进门的陪嫁丫鬟,那几个丫鬟有的配了管事,有的配了庄子上的庄户,有一个配给严氏铺子里的掌柜的。

    “你想啊!夫人生不出小少爷了,得别人替她生,否则她一个继室无子傍身,待老爷百年之后,少爷们岂会孝敬她?”

    几个丫鬟各怀心思,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青柳想到容嬷嬷,又想到严老夫人来了之后,竟都没问及容嬷嬷一句,就连夫人也没有。

    “诶,你们谁知道容嬷嬷怎样了?”

    “容嬷嬷?”众人一脸茫然,“她,她不是死了吗?”

    “死了?”青柳一愣。

    其他几个丫鬟面面相覤,“怎么青柳你不知道?容嬷嬷被撞得厉害,昨儿夫人醒来后,容家就派人来报丧了,老夫人说秽气,让咱们别在夫人面前说。”

    “是啊!”

    “青柳你可记着了,别在夫人面前溜了嘴啊!”

    “知道了。”青柳点头,心不在焉的听着大家闲聊,忽地来了个小丫鬟哭丧着脸。

    “姐姐们,你们有谁看到夫人房里的小插屏?”

    “怎么了?”青柳见其他人聊得高兴,丝毫不打算理会那小丫鬟,便起身上前问。

    “小插屏不见了,前日容嬷嬷说那插屏底下有裂痕,让我把它收起,好让人拿去修,可是我……”

    青柳伸手敲了小丫鬟额头一记。“可你贪玩儿,没收,现在要去收,却发现不见了?”

    小丫鬟点头,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青柳看着觉得头疼,拉着她去洗脸,又带着她去看小插屏原本放的位置,青柳想了下,忽地想起,昨天似乎严二太太母女就坐在旁边,可她想不起来,那时小插屏在不在,她们是客人,严二太太又是寡妇,日后可能也碰不上人,也问不了她,便对小丫鬟道:“可能容嬷嬷看你没收,所以先把它收起来了。”

    “可是,容嬷嬷她……”

    “我知道,这一次就不罚你了,往后要是再贪玩耽误了差事,可就没那么好的事了。好了,去吧!”

    小丫鬟知道青柳这么说,是为她圆了事,当下便乖巧的点头应诺,抽抽噎噎的转身出去,青柳独自站在那高几旁发怔,想到那个总是为夫人操心的老人家,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

    蓝守海父子随邹知府去了邹府别院,随后便命人回来说,邹知府盛情难却,他们父子留下陪皇子们用饭,就不回来吃饭了。

    大少奶奶嘴角噙笑,对银心道:“让人去请二少奶奶。”

    “是。”

    “让她不用过来,直接过去七姑娘那儿。”

    “诶!知道了。”银心笑着去了,银芽侍候大少奶奶起身,从小丫鬟手里取来雪青大氅,“七姑娘要知道两位少奶奶要陪她用饭,肯定会很高兴。”

    大少奶奶笑眯眯的道:“何妈妈的素菜做的好,比大厨容妈妈做的还要好。”

    “大少奶奶,容嬷嬷去了,容妈妈这段日子是没法子当差了,您看要怎么办?”

    “大厨房里提一个人上来暂代就是,再不济,就把养老的周大娘请回来帮忙。”

    说是养老,其实当初是被容妈妈给硬挤出去的,因为周大娘是郑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严氏一进门,就挑三拣四的嫌她煮的不合她的口味,严氏身怀六甲后,有次喝了汤,就说动了胎气,指责周大娘有心害她,周大娘不想让老爷为难,说是自己年纪大了,手脚不便利,煮出来的东西难免不合老爷夫人的胃口,于是她以养老为由自动请辞。

    大少奶奶接手家务之后,发现大厨房的账目一团乱麻,再去大厨房实地看过之后,她都忍不住庆幸,吃了在那样杂乱不堪的环境下煮出来的食物,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简直就是命大啊!

    想要出手整治,碍着严氏、容嬷嬷,她不好动手,如今这算是个好机会,只是这机会,却是容嬷嬷死了才送上门来的,想着那个老太太,大少奶奶忍不住心情有些低落,她自己的奶嬷嬷去的早,现在身边侍候的嬷嬷,是奶娘去后才来的,虽也是个好的,却不似奶嬷嬷那样疼她。

    容嬷嬷再贪财,她对严氏的好,却是抹灭不掉的。“银芽,你帮我送二十两银子过去,跟容大郎和容妈妈说,让她们好好的送容嬷嬷走。”

第二十七章 过年 三

    许是因为慕越前一晚突然的昏倒,父兄担足了心,连出了门还不放心,特地说了要回来用饭,回不来还让大少奶奶两个过去陪着,接下来的几天,蓝家父子应邹知府之请,待在别院陪着两位皇子。

    严老夫人离去后,没了容嬷嬷管着的致澜院全乱了套,纵使有青柳几个大丫鬟在,奈何平时小丫鬟们就不归她们管,如今要管,也压制不住,更何况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想,青柳看着觉得不是个事儿,想要跟严氏提又不敢,只能暗暗心急,严氏还有两个陪房嬷嬷,只是这两人久不管事,小丫鬟们根本不把她们两放在眼里,媳妇子及粗使洒扫的婆子虽不只至于生事,怠慢差事偷个小懒倒是越来越明显。

    慕越不知继母院里所发生的事,父兄失约让她有些失望难过,可是这些天除了早膳是她自己用外,两个嫂嫂是天天陪着她用饭。

    这一天用过午饭后,她们陪着慕越闲聊了小半个时辰,才在管事嬷嬷们声声催促下离去,约好晚上时再过来陪她。

    “姑娘,您稍停些吧!”何妈妈坐在杌子上做着绣活儿,慕越让人把绣架挪开,搬了张美人榻放在窗前,这会儿正不安份扒着窗往外瞧,不由皱眉念叨。

    慕越笑着翻身坐好,一旁的平儿和雀儿看着她直笑,忽地门边有张小脸探进来。

    “媚儿,你进来。”慕越赶在皱眉要骂人的何妈妈开口前,把人叫进来。

    何妈妈看着慕越有些不满,慕越笑着安抚何妈妈,“待在屋里久了,闷,媚儿正好给我说说外头的事。”

    媚儿自知何妈妈不喜欢她,在何妈妈跟前总是特别乖巧,何妈妈起身将绣活儿放回绣篮里,“我去厨房看看晚上的菜。”

    “好。”何妈妈临出门前又看了媚儿一眼,然后转身出去,慕越指了雀儿跟去,雀儿将绣活交给平儿,起身快步追上何妈妈,“妈妈,我跟你一块儿去,我都打听好了,大少奶奶爱吃翡翠馄饨,二少奶奶爱吃鱼……”

    听她们声音渐渐远去,慕越才转回头对媚儿道:“坐下吧!”指着榻前的小杌子让她坐,媚儿自进府后,规矩也学了不少,知道在主子跟前侍候,是没有她们坐的份,只有主子让她们坐,才能坐下,她心头雀跃难掩喜色的挨着杌子边坐下,姑娘让她坐,是不是表示自己终于得到姑娘的重用?

    “这些天府里头发生了什么事?都说来听听吧!”

    “是。”媚儿喜形于色,随即如倒豆子般,将府里府外她听来的大小事情,全说给了慕越听。

    “容嬷嬷死了?”慕越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怔。

    “是。”媚儿怯怯的回道,见慕越没说什么,又继续往下说,“午饭后,大厨房的几个嬷嬷去见了大少奶奶,说是怕担不了重担,大少奶奶便请了周大娘回来。”

    慕越点点头,又听媚儿说了些其他事儿,什么看门的婆子儿媳偷汉子,拉车的车夫刚抱上个大胖孙子,后园管园子的嬷嬷家狗儿生了九只崽……平儿听得一头雾水,媚儿说得口干舌燥,慕越却看来听得津津有味,见天色渐暗,慕越让平儿赏了媚儿一把果子,“你说得很好,不过打探消息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下安全,别为了打探消息,跟人去僻静的地方,你长的好,可得小心,别让人打你主意。”

    慕越关心的话让媚儿听了很开心,点头如捣蒜,捧着散发酸甜气味的果子,开心的离去,平儿倒了杯茶给慕越,低声的问:“姑娘听多了这些可不好。”

    “没事。”慕越甜甜一笑。“只是老闷在屋里头,实在无聊,所以才让她来说说话,再说你不觉得她有事做之后,在院里就少惹事了吗?”

    平儿翻个白眼。“她不在,自然少说闲话少惹事,只是其他几个就……”

    “不安份了?”

    “圆儿还好,夫人送来的另外两个也还安份,倒是庄子上来的。”平儿停顿了下,不知该如何说。

    “说吧!怎么回事?”

    “有两个也是好打探的,见媚儿在院里,也没什么差使,成天儿往外去,便起心也想学样儿,碰上媚儿总要酸上几句。”

    慕越托着腮,“别理她们,让她们斗,媚儿要是摆不平,那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姑娘?”听慕越的意思,似乎是有意要挑起这些小丫鬟之间的事端。

    “嗯?”慕越扬起秀眉,“在我身边侍候的,不能只埋头做事,像你,你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奶娘不在家时,你就要把家里管起来,那些小的如果只听奶娘一个的,奶娘有个头疼脑热的,家里不就乱了?你方才没听到媚儿说吗?”

    “听到了。”平儿经慕越这么一提,立刻想到媚儿方才说致澜院的事情,容嬷嬷一去,夫人院里一团乱。“您的意思是……”

    “虽说媚儿嘴碎好打听,但是她听来的那些事,倒也不全是废话,只不过她毕竟是母亲给的,我若要用她不能直接用,得一点一点的把她收拢来。”她不知道严氏或容嬷嬷当初允诺她们些什么,但是看容穗那张狂样,还有媚儿、圆儿几个初来时的样子,她想,容嬷嬷她们应是允诺她们,一旦她嫁予十二皇子,她们便是通房丫鬟的身份。

    娘家陪几个貌美得用的丫鬟随女儿嫁去夫家,一方面是为女婿备下的,在女儿不方便侍候丈夫时,帮着侍候把姑爷留在姑娘房里,另外则是拉拢人心,将贴身的大丫鬟配给丈夫身边的管事、小厮,或是自己陪嫁的管事等等。

    严氏给她这几个丫鬟的时候,却是传出她将与东方朔订下婚约之时,嫁予皇子,代表着她日后有可能是一国之后,而她身边的丫鬟,若是飞上枝头成了皇子的侍寝,日后都有可能成为嫔妃。

    慕越轻叹一声,这般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有谁不心动?谁会不心动?

    平儿摇摇头。“那庄子上来的那几个呢?”

    “你瞧着可有好的?”

    “争尖好事的倒有,勤恳做事的也有。”

    “你看着吧!慢慢的挑,我大了,总不能所有的事都让何妈妈扛着。”平儿和雀儿两个聪慧忠心却温顺良善,遇事没有担当的能力及胆气,当年她随父兄救驾,她们两个被留在家里,不仅没将家看好,还让严氏拿到她们的身契,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她们两发卖出去。

    如果这一世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她希望她们两个至少,至少能保住她们自己。

    “姑娘,老爷天天将十二殿下派人送来的礼给退回去,会不会把两位殿下惹恼了?”平儿颇为担心。

    慕越失笑。“这有什么好恼的?父亲推掉了这门亲事,他再送礼来,咱们怎么能收?”

    “她们几个应该不知道吧?”平儿指了指外头。

    慕越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皇上迟迟未立太子,所有的皇子都有望登上大位啊!”

    那倒也是。

    “总之你看着,若有好的,受教的,就好好的教,其他的,咱们再看着办吧!”

    未几,何妈妈带着雀儿笑容满面的回来了。“周大娘回来了,今儿晚上的菜啊全是她做的。”何妈妈开心的拉着慕越的手说道。“妈妈的这手厨艺还是周大娘教的呢!京菜做的地道,南边的菜肴她老人家也做得,就是羊肉炒揪面片、丁香肘子、手抓羊肉等菜,她都拿手。”

    “真的?那娘会做菜,也是她教的?”她记得周大娘,严氏进门后怀孩子后,就想方设法要把她换掉,那时候容妈妈已经进大厨房当差了,后来严氏指责是周大娘将不该用的酌料用了,才害得她保不住胎,周大娘后来郁郁寡欢,在昭德十九年的秋天病逝。

    没想到啊!前世她死时,容嬷嬷还健在,这一回竟是容嬷嬷这么早死,周大娘还活蹦乱跳。

    “……周大娘知道容嬷嬷去了,容妈妈得守孝,至少这一个月她是没法子干活了,周大娘说就算只有一个月能侍候几位主子,也是她的福气。”

    慕越想到前世,她其实很怕见到这位老太太,因为她,会拉着自己细诉着过往,那些她不曾参与过的,爹、娘和哥哥们和乐快活的时光,没有她,有时候看着老太太的眼睛,她会想,如果没有自己就好了,那样,娘那时候就算了受了重创,也能保下命来,哥哥们就不会失去母亲,爹也不用再娶!

    可她不敢说。

    所以她怕见到周大娘,害怕着在她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失望。

    在周大娘的话里,她的亲娘是个知书逹礼闺仪礼数皆全的温婉女子,而她,因为自小随父亲在军队里混,一张口就是浑话,就是因为这样,祖母才会生父亲的气,坚决要父亲再娶个妻子来好好管束她。

    那年,周大娘病重,托了人请她去看看她,她不敢去,后来就传来周大娘过世的消息,她让老人家抱撼而去。

    何妈妈等人虽发现慕越突然安静下来,只以为她是因为周大娘而想到了郑氏,因此也不吵她,让她安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久,大少奶奶与二少奶奶连袂而来,大厨房送来周大娘精心烹调的菜肴,慕越看着香味四溢的佳肴心情大好,便放怀吃将起来,同时决定,明天就请周大娘来坐坐,要是可能的话,就向她学学厨艺吧!

    祝大家母亲节快乐,早上那更原本有说的,只不知为何不见了,伤脑筋!

第二十八章 过年 四

    年的味道越来越浓厚了,家家户户忙着打扫,女眷们更忙着准备过年、祭祀要用的吃食,管事嬷嬷、媳妇们追着大少奶奶妯娌两,一会儿问这一忽儿问那,虽都是琐碎小事,但堆积起来,可也能把人累得够呛。

    大少奶奶身边的几个丫鬟、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忙得跟车轱辘似的转不停,原就不丰润的身形,更是瘦了一大圈,一早帮大少奶奶梳妆的银心,看着自家姑娘清减的腰身,苍白消瘦的脸庞,心疼的直劝:“姑娘,您得多吃点,不然怎么撑得住,离过年就几天了,要是累得倒下,可怎么办?”

    “呸呸呸!银心你别一大早就触少奶奶楣头。”

    “不过少奶奶一会儿还是多吃点,我娘今儿特意起了个大早,给您做了芝麻奶酪酥,可得多吃些。”宋妈妈的女儿彩熏嘴角含笑,有些挑衅的意味。

    “宋妈妈难得下厨耶!”一旁的丫鬟银叶讶道。

    “可不是,肯定是看七姑娘的何妈妈做的菜,咱们姑娘吃的香,宋妈妈瞧着心里不服气了。”银芽掩嘴笑道。

    宋妈妈是大少爷的奶娘,她的厨艺好,可惜主子不捧场,大少爷是长子,年纪渐长后,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了,常是天没亮就起身去致宁院陪老爷练武,三餐大都与老爷在致宁院或是在军营里用过才回。

    成亲之后,大少奶奶又带着自己的陪房嬷嬷来,要吃夜宵什么的,都由陪房嬷嬷动手,宋妈妈更无用武之地,没想到今儿却有心下厨。

    银心却是心中一动,有些担忧的睃大少奶奶一眼,果然见大少奶奶眼底沉郁,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彩熏,心头更加沉重,大少奶奶瞄到她的眼光,朝她虚弱的扯开嘴角笑了下。

    “我听大少爷说过,宋妈妈的手艺好,只是很少有空下厨。”

    彩熏微微扬高脸,正要开口,就听小丫鬟在外头禀报:“大少奶奶,老爷和大少爷他们要回来了。”

    “进来说话。”银心连忙让人进来。

    小丫鬟跑得有些微喘,小脸蛋红通通的,朝坐在镜台前的大少奶奶笑着福了福:“老爷和大少爷他们下响就要回来了,还要带两位贵客回来。老爷让大少奶奶赶紧让人将整理两个院子出来,不必太过奢华,只要干净就好。”

    两位贵客?难不成是两位皇子?

    大少奶奶欲问,最后还是作罢。

    一屋子丫鬟人心浮动兴奋的吱喳细语,大少奶奶轻叹口气,“银心,快过来帮我梳妆,银叶你去请二少奶奶来,还有让内院的几位管事嬷嬷过来,跟她们说一声,下午有两位贵客要来,让她们看看,家里那两个院子能待客。”大少奶奶交代着众丫鬟们动起来,彩熏站在一旁咬着唇看着。

    不一会儿,二少奶奶来了,得知丈夫要回来,很是高兴,但听到有两位贵客要来,不由俏脸一沉,她看了几个丫鬟一眼,银心便拉着几个同伴退下,人都退下了,唯独彩熏还站在一旁发怔,银芽在门边瞧见了,赶忙上前拉她一把,彩熏被她吓了一跳,不快的瞪她一眼。

    “做什么?”

    “做什么?你发什么愣啊!主子们要说话,你还傻愣在这儿干么?”

    彩熏转头张望,才发现大少奶奶低着头喝茶,二少奶奶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屋里只剩自己和银芽两个丫鬟,便甩开银芽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这丫头实在不象样。”

    “嗯。你要跟我说什么?得快,一会儿管事嬷嬷们就都过来了。咱们还得去看院子,让人打扫整理出来。”

    二少奶奶便放下那丫鬟的事,拉着大少奶奶咬耳朵。

    大少奶奶一听,惊喜的转头看着她。“这是喜事啊!你怎么不早说?”

    二少奶奶有些扭捏,“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我也没想那么多,一早我身边的丫鬟提醒我,快三个月没换洗了。”

    “我让人请罗大夫过来,你得好好休息,待会儿你别跟着我四处转了,嗯,一会儿我把你送到七妹妹那儿去,你们两个作伴,我也好放心。”

    二少奶奶羞涩的露齿浅笑道:“这让七妹妹知道了,还不笑我。”

    “慕越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这是大喜的事儿,怎么会笑你呢?别想太多,你啊!把自己保护好,别操太多心,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跟我说,我让人做给你。”大少奶奶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眼泪滑下来都不自知,二少奶奶不由伸手拉住大嫂的手,轻轻的道了声谢。

    “傻丫头,跟我道什么谢啊!”大少奶奶声音微抖。

    二少奶奶眼角微湿,想到的是方才在屋里,她的陪房嬷嬷让她别跟大少奶奶说。

    “干么不能说啊?”

    “唉唷,我的姑奶奶喂!您也想想,您才进门多久,她进门多久,您都有消息了,她还没有,她又是长媳,知道您有了,心里能痛快?能不给您下绊子?”

    “大嫂才不是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陪房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二少奶奶听着原本坚信大嫂的心,也不由动摇,这会儿看大嫂因为她有孕而开心成这样,心底歉疚不已。

    “二弟知道了没?唉,我真是的,他们这几天都不在…”

    “大嫂,那个彩熏……”二少奶奶看着那丫鬟的作派很有意见。

    大少奶奶则摇了摇头。“宋妈妈不像愿意让女儿做小的人。”

    “如果她娘没这个意思,怎么还不紧着把闺女儿嫁出去,让她成天在大哥面前转悠,像什么样子。”

    “不是有句话说,儿大不由娘。姑娘家长大了,心气高了,我瞧着,她连看她娘都瞧不起,有时跟她娘说话,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都让人替宋妈妈难过。”

    正说着,管事嬷嬷们到了,大少奶奶让人去请罗大夫,与几位管事嬷嬷交代几句后,就让她们分头行事,大少奶奶将二少奶奶送到慕越那儿去,自己带着丫鬟及管事嬷嬷们,在家里看看后园里闲置的几座院子,可有适合给两位贵客住的。

    慕越得知二嫂有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赶忙将二嫂扶到炕上安坐,又是拿垫子她靠在腰后,又让人拿果餔来,“这个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这个超酸的,这个甜而不腻…”慕越指着食盒里的各式果餔如数家珍,二少奶奶一样一样试,大少奶奶瞧着不由失笑。

    “七妹妹都吃过的,问她自然最清楚。”

    “嗯。”慕越笑眯了眼,弯弯的眼眸甜甜的笑,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人见了不由跟着一起展颜欢笑。

    “我得走了。”

    “咦?大嫂不陪我吗?”慕越诧异的问。

    “再不走,晚些咱们家就要丢脸了。”

    “怎么了?”慕越还待再问,大少奶奶却已笑着离去,二少奶奶拉住小姑的手,跟她说晚些家里会来两位贵客。

    慕越闻言皱起眉头。“他们不是住在邹家的别院里好好的吗?”

    “这可就不知道了。”二少奶奶摇头,其实那日公爹带着大伯和相公去邹府别院陪两位皇子,她就觉得很奇怪,但大嫂说不要多想,外头的事,她们想多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自找烦恼,不如把家里打点好,让他们回来能好好的歇息。

    慕越拉着二嫂八卦,“二嫂,听说大哥的奶娘有个女儿很漂亮。”

    说起这个,二少奶奶精神就来了。“方才在大嫂院里还看见她呢!七妹妹没见过她?”

    “没。”

    慕越没见过此人,但听过不少她的事,宋妈妈心疼女儿,女儿心系大少爷,宋妈妈虽不愿女儿委身为妾,但也明白,大少爷有亡母为他订的未婚妻,就算大少爷有心于女儿,女儿与正妻之位仍是无缘,更何况,大少爷对女儿完全无意。

    只是知道无望,却说服不了女儿放弃,她也狠不下那个心,一心希望别人替她出手,让彩熏清醒过来,可是,大嫂不愿做那个恶人,彩熏没有触到她的底线,若贸然出手,难免落个容不下人臭名,再说彩熏是大哥奶娘的女儿,怎么样也得顾及奶娘的颜面。

    她记得彩熏后来还是踩到大嫂的底线了,只是出手惩戒她的,不是大嫂,而是大哥,宋妈妈最后带着心碎的女儿黯然离去。

    慕越心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有的与前世一样,有的与前生不同,她冷眼看着,但还是常有应付不来的疲累感,这还只是在自己家里,她不晓得未来还有多少这样的事会发生,会不会那天她将前生与现世的事混在一起,错把不该说的说出来,没发生的事错认为发生过,对着今生没犯错的人大发脾气,只因自己紧记那人在她前世犯了过错……

    想想都觉得累啊!

    二少奶奶说着说着就发现小姑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越?”二少奶奶喊她。“慕越?越越?”

    “什么?”回过神来的慕越看着眼前那张担忧的俏脸,咯笑出声,伸手将二嫂的脸推开一些。“二嫂做什么这样看我!”

    二少奶奶见她笑了,稍稍放下心。“我瞧你老是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嗯,想……想二嫂不晓得会先生个大侄儿给我呢?还是个侄女儿。”

    “哈哈,生儿子女儿都好。”

    “那是,只要是嫂嫂生的,哥哥肯定都喜欢……”

    姑嫂两个笑成一团,何妈妈和二少奶奶的奶娘相视一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277/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将门风华最新章节! 作者:扬秋所写的《重生将门风华》为转载作品,重生将门风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将门风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将门风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将门风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将门风华介绍:
自小就混迹军营里野丫头,一朝嫁入皇家成了皇子妃,适应不良的她被嫉妒的京中贵女们刺得满头包,就连堂妹也来跟她抢相公?与人阴谋设计要她命!
总算她命大没死,谁知她千辛万苦带着女儿回来,迎接她的竟然是丈夫娶堂妹的场面?
但老天爷真的在玩她,竟然在她放弃一切,想带女儿远走高飞时,来个地牛翻身,让她重回初见他的那一年!
这一次她有备而来,想挑她的刺?没门儿!重生将门风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将门风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将门风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