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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宁儿     楚王妃txt下载     楚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秘密处置

    云千梦紧盯着地图,细细地查看着上面所有的山脉线路,眉头紧皱不曾松开,目光在看到水源的标志后微微一顿……

    乔影察觉到云千梦神情有所改变,目光也不由得转向桌上摊开的地图上,不禁有些不解的问道:“王妃可是察觉到有何不妥?”

    见乔影问起自己发现的问题,云千梦纤细的手指轻点地图上水源的标记,提醒乔影,“古往今来,北方皆是少水。可锦城处于南北交接处,比之真正的北方,水源却较为丰富。我们如今被困城中,辰王海王又是对我们势在必得,偏偏两方争斗不下,若是明着进攻,另一方定会采取行动。届时,他们定会另寻它法偷袭锦城。而锦城几出大的水源皆是引自几座高山,从此处下手最是能够得手。你立即前去告知董将军,一定要确保水源的安全,以防有人会在水中投毒。至于那两方人马,只怕是纠集了暂驻北方的所有兵力,若是不出意外,两方定会还有增援到达。咱们现在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们也不动。海王辰王都是精明狡猾之人,我们的情况,他们只怕比我们自己还要清楚。因此对于他们而言,敌我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已成了囊中物,反倒不会急着吞掉咱们。此刻对他们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对手,以防对手偷袭。我相信董将军定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咱们只有耐心等待飞扬的援军,其余时间均是做好城中的守备便可。”

    云千梦一条条的分析给乔影,话音刚落,门外竟响起一阵鼓掌大小声。

    “哈哈哈,王妃果真聪慧,本将今日算是服了。”董晋身为武将,对于繁文缛节并不如文人那般在意。更何况他常年呆在北方,性子豪爽,自然没有通过外人的通报便径自进了雅间,不过却只是恭敬地立于外间的门内,并未再往内踏入一步。

    云千梦穿戴整齐,发间只是简单地簪了一只白玉雕成的玉兰花簪子,在慕春的搀扶下缓缓步出内室,见董晋危机之中还能够保持良好的心态,更加确定自己当时选择锦城的想法是正确的。

    “董将军过奖了,本妃只是就事论事。既然将军已经听到了本妃刚才的话,就请将军严格执行。水是生命之泉,虽不能确定那两方人马会不会将主意打到水源上。但若是能够保持水源的安全,即便是在没有粮食的状况下,人也能够支撑六七日。尽管现在辰王海王互斗,咱们暂时是安全的。可几十万大军将锦城变为孤城,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唯有做好全方位的防护,才能与敌人相斗。况且,即便援军到达,城外几十万大军,援军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突围进城,作战方面可就全部仰仗将军了。”云千梦并未因为董晋的赞赏而得意洋洋,眼眸中的神色依旧谨慎小心,分析事情条理分明、字字有理,让人不得不服。

    就连鲜少服人的董晋,在听完云千梦的分析后,亦是连连点头。

    这时云千梦抬头看向乔影,问道:“咱们带来的暗卫,总共还剩多少人?”

    乔影见王妃竟当着董晋的面直接问暗卫的人数,心头一紧,眼中神色似是在提醒云千梦,那些暗卫皆是藏在暗处保护王妃的,昨日发生那么严重的事情,王妃都没有出动暗卫,便是想保存实力。若是曝光在董晋的面前,王妃的身边可就再无人守护了。

    云千梦岂会看不出乔影眼中所含的意思,却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脸沧桑却犹见忠毅的董晋,眼底皆是一片信任,口气坚定地对乔影开口,“咱们既然逃到锦城,自然是将自己的命交给了董将军。董将军一心为西楚百姓,否则岂会接受我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暗卫存在的目的便是保护人。锦城百姓的性命与我们一样珍贵,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咱们岂能只顾自己?”

    董晋听完云千梦的话,心中不由得多了一抹感动,古往今来,能够将自己的性命全然交给别人的人屈指可数,而楚王妃一介女流竟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当真是让人钦佩不已。

    乔影见云千梦对董晋这般放心,这才点头松口道:“现在暗卫还剩四万六千人。”

    听完乔影的话,董晋心头一震,当时自己为楚王妃打开城门时,门外的随从不过上百人,却不想暗处竟还隐藏着这么多人。可见楚王对楚王妃当真是在乎不已,而更让董晋心惊的是楚王手中兵力雄厚,看来平叛终有结束的一日。

    “将军,本妃就将这四万六千人交给你了,务必撑到援军前来锦城。”云千梦口气慎重地开口,脸上一片谨慎肃穆,竟是一人不留的将所有人尽数给了董晋。

    对于云千梦的决定,董晋心中大骇,更觉肩上担子沉重,面色凝重地对云千梦点了点头。

    不过,多了这近五万人,对于锦城而言,却是极好的事情,也让董晋对守住锦城更有了信心。

    只是,二王的主要目标是楚王妃,董晋心中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劝道:“还是请王妃去卑职的府上歇脚。府内的家丁奴才平日里都会学些拳脚功夫,也能更好的保护王妃。”

    闻言,云千梦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继而清声开口道:“多谢将军好意。只要能够守住锦城,不管本妃身在锦城的何处,皆是安全的。若是失守了,本妃即便是躲进您的府上,只怕也是在劫难逃。将军不必为本妃费心,本妃既然选择了锦城,便是相信将军定会守住锦城,等到王爷的援军前来。”

    见云千梦口气异常的坚决,且从方才的相处也能够看出,面前的女子虽柔弱,却是说一不二的果断个性。董晋只能点了点头,双手向云千梦抱拳退出了客栈。

    “王妃……”见董晋离开,慕春立即上前扶住身子愈加笨重的云千梦,扶着她小心地坐下,慕春小心地替云千梦捏着明显浮肿的双腿,担忧地开口,“王妃,董府毕竟比客栈便捷,若是有什么事情互相也可有些照应。”

    见慕春的语气中透着对自己浓浓的关心,云千梦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慕春,嘴角不由得浮上一抹温暖的浅笑,芊芊素手抬起轻轻抚上慕春一头的青丝,淡淡地开口,“方才我已经说过,只要城池不破,咱们在城内都是安全的。可锦城一旦失守,只怕死伤无数。而本妃所在的地方更是会掀起一股抢夺杀伐。我迫不得已选择锦城,已是连累了锦城的百姓,岂能再拖累董将军的家人?况且,我相信爷爷用人的眼光,更相信飞扬定会赶过来。”

    楚王军焦大东边军营中。

    “曲尚书呢?”焦大巡查完军营回到营帐内,见帐内空无一人,便返身走出营帐,问着帐外的侍卫。

    “回焦将军,曲尚书方才领着三千将士出了营帐,说已经掌握了敌人的踪迹,请将军放心。”那侍卫立即挺直腰杆,将曲长卿交代的事情禀报给焦大。

    闻言,焦大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不由得望向军营的入口处,遂对侍卫吩咐道:“让所有将领即刻过来。”

    楚王西北军营中。

    楚飞扬与海全已经交火近两天两夜,只是双方势均力敌,楚飞扬攻势猛、战法妙,但海全却也是稳扎稳打利用人数的优势让楚飞扬一时半会占不到便宜。双方僵持不下,却又同时憋着一口气不肯暂时停战。

    “看来这次海全是动真格了。”暂时从最前线退了下来,楚飞扬手指点着地图上朝城的标记轻笑不已。

    海全啊海全,你就是过分谨慎过分小心,因此错失了许多次的好机会啊,只守不攻迟早会弹尽粮绝的。

    只是,前段时日双方虽有争斗,却不见海全这般紧揪着他们不放。而从这两日两军的摩擦厮杀中,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仿若海全是故意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朝城,不想让他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其他的事情。

    思及此,楚飞扬眉头微微一皱,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却有些捉摸不透海全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孟涛见楚飞扬一身盔甲上血迹斑斑,往日俊朗的容颜亦是灰黑一片,不禁开口劝道:“王爷,连续厮杀了这么久,您歇息会吧。”

    帐内的一众将领见楚飞扬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纷纷有些不解。但大家跟随楚飞扬多年,均是知道楚飞扬的脾性,没有万全的把握,楚飞扬绝不会浪费时间浪费兵力与海全相斗。更何况双方激战两天两夜,楚王军这一面还未占到任何的上风,在这样的状况下楚飞扬表情轻松,看来王爷心里早已有了定论。

    楚飞扬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不安,微微充血的双目中重新散发出炯炯有神的光芒,不见一丝的疲态。

    心中将近日收集到的情报整合在一起,楚飞扬招手让所有的将领靠近,开口分析道:“齐靖元已经传来消息,近日将会与海沉溪交换人质。这半个月来,海全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定是十分担心两个儿子的安慰。奈何他此时在西北面,而海沉溪等人却是远在京郊,加上咱们这段时日不间断地进攻朝城让海全分身乏术,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海全不能亲自到京郊,便只能多派兵马前去,以防齐靖元对海沉溪以及海越下杀手。”

    “海王素来疼爱海郡王,想必定会多派人马,届时韩侍郎配合北齐太子一举歼灭这一部分人,咱们也算是去了一块心头大患。”孟涛听着楚飞扬的分析,接着开口。

    只是还有旁的将领有些担心那北齐太子会临时倒戈,便提出疑问,“王爷,北齐太子为人奸诈残忍,他此前协助海王夺了咱们不少城池,此时却又帮助咱们,难保他不会借机想吞并咱们西楚。现如今这交换人质的地点又是设在京郊,加上韩侍郎又从未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万一被北齐太子制服,咱们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此言一出,其他将领纷纷开口说出隐藏在心头的疑问,均是对齐靖元的人品德行操守十分的不信任。尤其去年乞巧节齐靖元率兵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京城斩杀了不少西楚百姓之后,大部分将领对于齐靖元其人的印象便相当不好,认为与这样的人联手,无疑是与虎谋皮,实在是太危险了。

    楚飞扬静心听着众人的意见,心中也知众人对齐靖元十分不喜欢,待大家的议论声停止,楚飞扬才开口,“大家的担心,本王均知。不过,既然本王敢与齐靖元联手,自然不会让他趁机作乱,北方边境的五十万军已是蓄势以待,齐靖元若敢有半点差池,五十万大军便会立即挥师北上。”

    众人听完楚飞扬的话,心头的焦虑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只要有王爷的一句话,即便是让他们肝脑涂地,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跟随楚飞扬这么多年,所有人均清楚楚飞扬为人的谨慎与小心,想着北方边境还有五十万大军,众人提着的心终于是归于原位。

    “明威将军。”见此事已经谈论完毕,楚飞扬点名明威将军杜荣辉。

    “王爷,末将在。”杜荣辉快速地站到楚飞扬的面前,等候楚飞扬的指派。

    “近日粮草运输的事情,本王是交于你和苏启共同负责的。苏启是漕运使,对于粮草运输一事极为清楚,可就是太清楚了,也让他浑水摸鱼了捞了不少的好处。如今玉乾帝被杀,咱们此次与海王辰王一战已是背水一战,若没有容家在背后的支持,咱们是绝对不会支撑这么久的。可就是这样的状况下,苏启竟还想着发国难财,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楚飞扬将所有的事情尽数托付给了自己的心腹们,自己则只带兵打仗。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军中的事情。军中所有的事情,调兵遣将、粮草运输,甚至是药材是否及时运到军营,楚飞扬的心中均有一本清晰明了的账目。

    “回王爷,末将正要向王爷禀报此事。”说着,杜荣辉从怀中掏出两本账册交给楚飞扬,随即解释道:“这是两本不同的账册。一本是交给户部的名帐,一本是苏启的暗帐。这本暗帐里面,则清清楚楚记载了苏启在每一批粮草物资运往军营时克扣了银两数目。此次容家暗中鼎立相助,几乎是倾容家所有,可苏启的胃口却越发的大了,有的物资竟能从中扣下三分之二的银两装入自己的荷包中。王爷,此人不但是军中的毒瘤,更是西楚的毒瘤。”

    杜荣辉的话刚说完,营帐中瞬间炸开了锅。

    谁人能想,在他们为了保家卫国出生入死之死,苏启竟然拿着将士们的救命钱中饱私囊,实在是可恶可恨。若不杀了苏启,怎对得起那些死掉的兄弟?

    “王爷,此人实在是人渣,这样的人若是再留在军中,只怕将士们就要没饭吃了。想想那些死去的兄弟、那些至今还躺在营帐中等着草药救命的兄弟,就算将苏启五马分尸也不能解恨啊。”叶驰满面愤恨,眼底浮现出苏启极大地厌恶。

    杜荣辉听完叶驰义愤填膺的说辞,接着又开口,“大家还有所不知,海王此次突然发难,容公子被迫藏身于一处隐秘的地方,苏启却趁机掌控了容家江南的生意,暗地里操纵米粮买卖,让原本就陷入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更加民不聊生。只怕,苏启早已将容家的财产占为己有成为苏家的了。”

    楚飞扬翻开两本账册,凌厉的双目扫向第一页的数目,将两本账册第一页的数目仔细地对比了一番,突然猛地合上了账册。

    众人听到声响抬眼看去,只见楚飞扬面若寒霜、眼露寒芒,便知这两本账册的数目定是相差太大,否则向来浅笑温和的楚飞扬岂会一身怒意隐而未发?

    楚飞扬抬起头,目光冷静的看向众人,语气毫不犹豫地对身旁的习凛下命,“习凛,带人悄悄处置了苏启,他的家产尽数没收充公用于购买粮草药材。”

    “是。”习凛立即应下,没有迟疑地转身出了营帐。

    “杜将军,漕运一事,可就全权交给你了,你跟在苏启身边这四个月,相信对漕运的事情已是十分熟悉了吧。”没了苏启,自然要重新命人接管漕运一事,否则后方粮草药材吃紧,这对于军心的团结也是极其不利的。

    杜荣辉临危受命,却不见半点紧张,慎重地对楚飞扬点了点头,郑重道:“王爷放心,末将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正在此时,楚南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众人转身看去,楚南山的盔甲上尽是还未干透的血迹,想必定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只是见老王爷满面焦急,看向楚王的眼中更是隐隐喷着怒火,众人心头顿时不解,难不成是前方战事吃紧?否则老王爷的脸色怎会这般难看?

    楚飞扬亦是有些不解,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向来运筹幄的爷爷紧张成这样?

    楚飞扬锐利的双目一扫楚南山,只见楚南山右手死死地捏着一封信件,从信件的颜色可看出,是‘玉家当铺’专用的。

    目光骤然一沉,方才强压下的那股不安蓦然涌上心头,楚飞扬双目紧盯着楚南山,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楚南山见楚飞扬这般问自己,便知楚飞扬近日忙着与海王打仗,还未来得及询问梦儿的消息,只怕他此时还不知道梦儿那边已经出事了。

    楚南山并未开口,只是将手中捏着的纸条交给楚飞扬,让他自行去看。

    狐疑地接过纸条,楚飞扬铺开已经被捏皱的纸条,冷目一扫上面寥寥数字,心头大骇,面上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焦虑。

    “想不到海全和江沐辰竟同时摆了我们一道。”楚南山看着楚飞扬的表情,顿时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来。

    帐内众将领均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竟能够让两位王爷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难不成战事又有变故?

    “王爷……”孟涛见楚飞扬面色极其难看,眼眸中冰冷一片,而眉宇间却夹杂着一丝焦急,便轻声开口问道:“王爷,不知出了何事?”

    楚飞扬将纸条死死地捏在手中,却是怒极反笑,寒声开口,“好个海全,好个江沐辰,他们二人竟是派出几十万大军包夹住锦城,将本王的王妃困死在锦城中。难怪近日海全集中兵力对付我们,全然是为了拖住我们的脚步,想趁着本王分身乏术之时捉住梦儿。至于江沐辰……”

    提及‘江沐辰’三个字,众人只觉帐内气温骤降,抬眼望去,只见楚飞扬满面寒霜、神色极其危险,素来温文尔雅的双目早已充斥了嗜血的光芒。

    而初听到这则消息的众将领更是面色大惊,岂会料到海王与辰王竟掌握到了楚王妃的踪迹,如今更是派重兵将王妃困在锦城中,这二人无疑便是想利用楚王妃让王爷投降。

    王妃现在身怀有孕,不管是落到谁的手中,只怕那两方人马均不会容忍梦儿的孩子出生。更何况,以江沐辰对王妃的心思,若是王妃落到江沐辰的手中,只怕……

    这样的揣测,即便只是过脑一遍,已是惊得楚南山满身冷汗,岂敢再在此浪费时间?

    “海王派出二十万、辰王则是十五万,而此时两王手中原本屯积在北方附近的军马,这一两日内也已经往锦城的方向移动。飞扬,咱们必须立即行动,否则梦儿定会落入那两人之手,两军开战锦城定会城破人亡,届时不但梦儿危险,百姓更会保守战火袭击。”楚南山皱眉分析目前的局势,心中焦急不已。

第三百七十七章 休想去锦城

    “王爷,让末将领兵前去,定会将王妃安然带回。”孟涛单膝跪在楚飞扬的面前,开口立军令状。

    这天下谁人不知楚王妃对楚王的重要?海王辰王如此行动,便是看准了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若让那两人得逞,只怕王爷也会丧失战斗的**。届时莫说整支楚王军会一蹶不振,只怕整个西楚又将进入新一轮的争夺战中。况且如今进攻朝城已是射出去的箭无法收回,那就只能另派旁人前去营救王妃。

    营帐内众人焦心如焚,原本应当最焦急的楚飞扬此刻却是静默以待,只是,他眉心处却显现出从未有过的深锁,眼底目光沉着冷静隐隐透着一丝狠意。

    只见他转身看向身后挂着的地图,在众人的声讨声中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将所有的担忧焦急暂时隐于心底,极其冷静地查看着锦城的位置,心中默算着最接近锦城的楚王军的人数。

    “不,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本王亲自去锦城。”最终,楚飞扬在心中做出决定时冷静地开口,神色间的杀伐果断是从未有过的,“孟涛,你立即给北方军营传达本王的命令,锦城附近的楚王军立即动身前往锦城。同时,北方边境的五十万人马,留下十万抵御北齐,其余四十万全部迁移锦城,即刻动身。”冷静的分析指令,从楚飞扬口中吐出。

    众将领却知,这一次辰王与海王是惹怒王爷了。

    竟敢拿楚王妃起事,楚王岂会饶了他们?

    “飞扬,我与你一同前去。”而这世上,除了楚王深爱楚王妃,还有一个极其疼爱孙媳的老楚王。楚南山见楚飞扬打算单身前往锦城,自然是不肯,不等楚飞扬将话说完便站出来要求同行。

    “不行。”殊不知,楚飞扬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楚南山的提议。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楚飞扬眉目间神色一片坚毅,想来即便是老王爷也动摇他的决定。

    “为何不行?难不成你想让我看着自己的孙媳生命受到威胁而不管不问吗?”楚南山也火了,原本强压在心头的这股邪火瞬间爆发了出来。想到自己的妻子当年亦是被江肃君扣押在宫中,楚南山心中的怒火更甚。

    没想到事隔多年,江肃君的孙子竟也想上演这么一场好戏?当真以为他们楚家是任人宰割的?就算如今玉乾帝已死,江沐辰自行登基为帝,他楚南山也定要将江沐辰从那虚幻的皇位上拉下来。

    楚飞扬岂会不知楚南山对云千梦的关怀?只是如今两面夹击,海全定是看准自己重视云千梦,这才出此一招想让自己顾此失彼,自己又岂能只顾儿女私情而罔顾这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况且,自己一旦失败,西楚落入辰王海王手中,自己即便是带着梦儿逃到天涯海角只怕也会被追杀,更莫说更好地保护梦儿了。

    “爷爷,若让海全知晓你我均不在这西北大营中,只怕他定会看准时机反扑过来。所以,你我之间,必须留下一人坐镇西北大营。既然海全和江沐辰均知道梦儿对我的重要,那么他们定会继续往锦城增加兵力。届时,锦城定会成为他们争夺的中心点。那么多的兵力聚集锦城,我自然只能将全副注意力放在那边,那么剩下的西、南、东面的战事,就要全部仰仗爷爷了。因此爷爷必须留下统领大局。如此背水一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说到最后,楚飞扬眼底寒光绽放,眉间神色坚定带着一丝倔犟,心口上却印上那抹纤弱的身影,心头不禁微微发疼。

    语气稍稍顿了顿,待压下心中那抹不舍后,楚飞扬再次开口,“不过,这样倒也省事。三军主要兵力尽数集中在锦城,倒也省的我们到处征战、四处寻找叛军。若是能够一口气解决掉其中一方,咱们的负担也可轻一些。”

    说话间,楚飞扬双目半眯,黑眸紧紧盯着地图上锦城的地标,眼底一片危险冷寒的光芒。

    听完楚飞扬的分析,楚南山的嘴张了张,到嘴边的话却还是咽了下去,心知楚飞扬所言句句在理。

    海全江沐辰之所以如此做,只怕最大的目的便是让飞扬自乱阵脚,从而失去判断事情的冷静与能力。

    况且,对于楚飞扬的个性,楚南山最为了解,一旦楚飞扬下定决心的事情,是极难改变的。

    将那抹俏丽的身影深深刻在心瓣上,楚飞扬缓缓闭上双目,深吸口气,这才睁开眼认真地看着楚南山,说出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还有一点,我怀疑他们二人已是知晓那件东西在梦儿的身上。”

    闻言,楚南山脸色先是划过一道错愕,眼底的怒火随即消失无踪,转而变成一望无边的深沉,低首深思着楚飞扬方才所说的事情。

    若海全和江沐辰已经知晓丹书铁券的存在,的确极有可能这般在意梦儿的存在。毕竟只要拿到丹书铁券,不管是谁继位都将变成名正言顺,这也足以解释这两方人马为何卯足劲地想得到梦儿了。

    考虑种种,楚南山抬眼看向楚飞扬,见孙子脸上眼底一片坚定神色,楚南山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只是却提醒道:“好,既然如此,我便留在这边。你此去锦城,一切小心。梦儿虽是女流之辈,但见识胆识都不亚于男子,你且放宽心,莫要因为梦儿此时被困锦城便乱了方寸。且锦城的守备将军是董晋,此人心性极其坚毅,定会死守锦城。”

    楚飞扬却是紧抿薄唇,对楚南山慎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将摆放在桌上的长剑插入腰间,招手让所有将领靠近自己,将所有的事情交代给众人。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占据天空,如一张黑色的大网笼罩整个天际,投下一道黑色的阴影,一轮明月几颗星辰点缀夜空一角,为夜行之人指明道路。

    前方依旧能够听到击鼓厮杀之声,兵器相碰的杂声震得人心颤动,可楚飞扬已经顾不得这些,带着习凛,两人骑上马背便朝着锦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公主!”云易珩一身风尘立于东羽公主面前,身后还背着包袱,抱拳的双手中隐隐滴下血来,却见他面色沉稳不见半点痛色,只是眼底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色。

    面前的女子端坐在首座上,正举筷优雅地用着午膳,突然见有人闯进自己的营帐,女子平静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厌恶,只是这一神色却在眼中稍瞬即逝,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听出来人的声音,女子搁下手中的碗筷,拿过手边的丝绢擦拭干净嘴角,这才抬起头看向站在餐桌另一端的男子。

    只见面前的云易珩早已没了往日翩翩贵公子的优雅,一身宝蓝色的丝质棉袍早已在赶路中变为灰蓝色,那一头原本乌黑水滑的墨发更是凌乱不堪,而此时的云易珩更是自己背着包袱,更让人诧异的是,那一双只会书写锦绣文章的修长大手,此时更是污黑不已,手心中竟还时不时地滴下血滴来,想来定是焦急赶路而把手掌磨破了。

    只是,即便是如此狼狈不堪,云易珩的身上却不见半丝窘相,只见他从容地立于东羽公主的面前,略显阴鸷的双目紧盯着东羽公主,口气有些阴沉地开口质问道:“公主,易杰在您的身边,为您卖命效忠,您居然连他的安全也保证不了,您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大胆!”“放肆!”

    云易珩的话音刚落地,东羽公主身旁伺候的宫女便厉声呵斥他的无力。大公主何等身份?何等尊贵?何时轮到云易珩这种叛国之人指责数落?

    若非公主没有开口,她们早已让侍卫将云易珩就地正法!

    云易珩冷目一扫面前狐假虎威的两个宫女,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继而厉声开口,“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本就只剩易杰这一个亲人了,将他交给公主,便是信任公主的能力,却不想是我太过相信公主的能力和手段了。”

    “你……”两名宫女一时语塞,纷纷瞪向云易珩,随即又担忧地转头看向自家公主。

    “你此番前来,便是来指责本宫的吗?”东羽公主将手中的丝绢放回桌上,目光却不曾离开云易珩的表情,但见她口气清淡,丝毫不见前段时日挑衅楚王军时女将的英气,宫廷装束让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柔美之色,心平气和的模样与云易珩略显气急败坏的样子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闻言,云易珩双目半眯,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公主以为呢?”

    看出云易珩心中的无耐,东羽公主忽而笑了起来,略显英气的笑声有别于大家闺秀的矜持,带着少有的飒爽之气宣誓着她与众不同的地位。

    “你们兄弟当初既然选择投靠东羽,便已是下定决心做了西楚的叛徒!”安静的营帐内,只听见东羽公主的声音缓缓响起。

    虽说她此句话陈述的是事实,可落在云易珩的耳中,只见云易珩猛地皱了下眉头,却又在下一秒立即松开,让众人皆以为看花了眼。

    东羽公主见云易珩倒是能够沉住气,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这才接着往下说:“你们既然愿意为东羽效命,东羽自然是欢迎你们的!只是,既然是效命,奉献的自然不仅仅是你们对西楚的熟悉,还有你们的命!更何况,云易杰此事,也并非本宫愿意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楚王妃技高一筹暗算了云易杰。为此,本宫还搭上了上万东羽将士的性命。你以为本宫心里头不难过吗?本宫拨给云易杰的将士皆是身经百战的战将,却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尸骨无存,最痛的是本宫。若非云易杰毛遂自荐想要前去捉拿楚王妃,若非本宫看重你们兄弟,岂会白白牺牲了我东羽这么多的栋梁?云易珩,你此时来找本宫算账,本宫的帐可比你多多了。你以为一个云易杰能够抵上我上万将士的性命吗?”

    一连串的反击,说得云易珩面色逐渐难看了起来,青白交错间的脸上是一片对亡弟不成器的懊恼,只是人已死,饶是心中对云易杰有再多的抱怨,云易珩的心中始终有些不忍。

    “云公子此番前来,最主要的事情,想必不是指责本宫吧?”见云易珩此时沉静不语,东羽公主继续开口,口气中似乎已经猜透了云易珩的心思。

    只见她一手撑在桌面,动作轻盈地站起身,缓缓走到云易珩的面前,浅笑道:“你若是一心想找本宫为云易杰报仇,想必定不会前来本宫的军营!”

    见东羽公主一言戳破自己的心思,云易珩也不躲藏,直截了当地开口,“公主说得不错。如今我已经投靠东羽,若是因为易杰的事情而再次背叛东羽,只怕这片土地上便尽是我的敌人。既然是云千梦设计害死了易杰,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是要找债主偿命。云千梦害死我全家,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只是却需要再次得到公主的帮助。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闻言,东羽公主微挑眉,眉梢稍稍上扬,盈盈眼波中暗藏着少有的精明,正满眼媚气地专注于眼前的云易珩,嘴角微微勾起,浅笑道:“看来云公子早已经胸有成竹了,不如说来听听!那楚王妃倒是个人物,不但杀了你的弟弟,连西楚的盗匪也杀光了。虽说是盗匪,可他们却也是西楚子民,她身为楚王王妃,如此心狠手辣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她还杀了我东羽的将士,此仇不共戴天!”

    得到这句话,云易珩阴沉的双目中终于折射出一抹深沉的浅笑,继而靠近东羽公主,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前来的沿途,可是得到不少消息。如今西楚北方的锦城已被辰王海王的大军围的水泄不通,公主可知这是为何?”

    云易珩如此一说,那东羽公主果真来了兴致,只见她立即收起眼底的媚气,转而满目肃穆沉静地看着云易珩,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见此话果真引得东羽公主的好奇与兴趣,云易珩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冷笑,继而开口道:“云千梦此时正在锦城。辰王心系云千梦,定会发誓将她抢到手。而楚王与海王时时处处争锋相对,海王定也是急切需要将云千梦握在手中当人质,以此来牵制楚飞扬。”

    语毕,云易珩稍作停顿,让面前的东羽公主消化自己所带来的消息。

    只见那东羽公主果真因为他的话而陷入一片沉思中,那两道英气的浓眉微微拧起,半垂的双目中折射出聪慧冷静的光芒。

    思索片刻,才见东羽公主抬头看向云易珩,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东羽挥师北上,参与到争夺楚王妃的大战中?”

    问完此话,云易珩便从她的眼底看出一片冰棱与怀疑之色。

    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云易珩便知她想岔了,定是以为自己假意投靠东羽,随后骗取东羽皇室的信任,让东羽大军深入西楚腹地,从而让西楚大军一举歼灭东羽大军。

    思及此,云易珩慢慢地摇头低笑了起来,形容虽狼狈,可身上却始终散发着傲气,直到那东羽公主的眼底渐渐升起不耐的神色,云易珩这才停住低笑,重新开口,“公主误会了!您可知如今锦城周围已经纠集了多少大军?而辰王海王的大军数目还在不断增加中,楚飞扬更不会看着自己的王妃落难,届时锦城周围跑不了百万大军。这样大的规模,我若是建议东羽参与到其中,届时那三方若是联手对付东羽,我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我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也算是白读了。”

    “那你的意思是?”见云易珩这般解释,东羽公主心中方才聚拢起来的怀疑渐渐打消,却是更加迷惑,不明白这云易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云易珩神秘一笑,不再卖关子,立即低声说道:“公主别忘了,楚王极其宠爱云千梦。他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落入他人之手?只是,楚飞扬此时人在朝城,云千梦却是远在北方,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只是,以楚飞扬对云千梦的爱护,他定不会仅仅只派就近的将领前去营救。只怕此时他已经只身前往锦城。只要在这段路上杀了楚飞扬,那楚王军定会陷入一片混乱中,到时候咱们再对云千梦下手,可就容易的多。何况,东羽此番大规模进攻西楚,可为何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公主可想过其中的原因?”

    听云易珩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解释清楚,东羽公主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更是觉得云易珩的计谋十分妥当。对付楚飞扬一个人可比对付百万大军容易的多。

    况且,有一点云易珩提醒的极对,如今西楚的海王辰王均是想争夺西楚天下,想着登上那张九龙宝座。若此时东羽插手进入西楚的战乱中,那东羽便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只怕东羽出师未捷身先死,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听到云易珩的提问,东羽公主眼底立即闪过一抹杀意,略有些恨色道:“楚飞扬端的是好手段,在应对辰王海王之时,竟还能够防备抵御别国的偷袭。这样的人物,若不能为友,那便只能除掉。”

    见东羽公主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云易珩立即退后三步,朝着东羽公主下跪道:“请公主拨两万人给云某,我定要亲眼看着楚飞扬在我的面前咽气!”

    “不!”却不想,东羽公主竟是一口否决了云易珩的请求。

    “公主,这可是极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楚飞扬回到军营中,身边有几十万大军保护,咱们想要杀他可就是痴心妄想了。”见自己的要求被否定,云易珩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满眼的焦急担忧,忙不迭地出声劝着。

    “急什么?此事本宫亲自领兵!自从上次与楚飞扬交手后,楚飞扬的精力便放在海王的身上,本宫倒是想要看看,他有何能耐,能够从本宫的死士手中逃去锦城救他的王妃!”只听见营帐内响起东羽公主阴沉的声音,随即便见她招手让副将靠近,与云易珩一起商量战术……

    夜幕降临,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两匹战马趁着月色正亮奔驰在小路上,其速度之快,在暗夜中竟只觉只有一阵寒风刮过身旁,马儿与背上的人均只留下一道虚影,在路人的眼中一闪即过……

    “王爷……”习凛跟着楚飞扬整整在马背上奔驰了两天一夜,两人吃饭喝水皆是在马背上解决,一切皆是为了节约时间,前去锦城营救王妃。

    此时习凛弯腰取过马背上的水袋,在直起腰身的同时将手中的水袋扔到领先他一个马身的楚飞扬的手中。

    而楚飞扬却是头也不回,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竟是准确地接过习凛抛过来的水袋,单手拨开水袋的塞子,仰头便喝下一口清冽的泉水,随即塞上塞子又还给习凛。

    习凛已是精准地接过水袋,从容地将水袋重新挂回马背,两人的动作娴熟自然,想来以往在作战中已是培养了极好的默契。

    “吁!”突然间,原本只顾着往前奔跑的楚飞扬突然勒住缰绳,让身下快速奔跑的战马停了下来……

    “王爷?”习凛不解,却从楚飞扬肃穆严谨的表情中窥测到一丝异样,原本紧握缰绳的双手,此刻已经松开了右手,五指贴向挂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同时扯了扯缰绳让自己的马儿靠近楚飞扬,守在楚飞扬的背后。

    “哼,果真有不怕死的!”月色下,楚飞扬一声冷笑,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冷笑,眼底的寒光映照着清冷的月光,折射出一抹异样的清冽光芒……

    “习凛,走!”却不想,此次楚飞扬并未念战,一声低喝之后,他身下的马儿再次飞奔起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习凛闻言,立即跟上,半刻也不敢耽搁……

    只是二人的身影还未奔跑出百米,只觉面前银色的月光骤然一暗,四面八方瞬间扑来一阵凌厉的寒风剑气……

    楚飞扬剑眉一皱,眼底寒光乍现,猛地勒住缰绳,腰间的软剑已经握在手中,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但凭借灵敏的听力与长久培养出的警惕,瞬间便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

    ‘噹!’剑与剑的相击声在这片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刺耳且充满杀机。

    习凛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擦过一道凛冽的剑气,随即便感觉到左边脸颊流下一道温热的液体,不用触手去摸便知脸上肌肤被剑气擦伤。

    习凛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意识到方才两剑相击便是在自己头部的方向,若非王爷替他挡去一剑,只怕此时的自己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思及此,习凛后背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右手更加用力地握着佩剑,再也不敢分散精力,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四周的状况。

    “小心应对,扑过来的网上布满长剑,一不小心便会被长剑刺伤。”而这时,耳边传来楚飞扬低沉的提醒,随后便是更加频繁地打斗声。

    习凛目色微沉,双目紧盯着黑漆漆地四周,屏息注意着四面的情况,手中的长剑也渐渐挥舞了起来,与四周忽近忽远扑过来的网相斗了起来……

    ‘噹噹噹……’四面的网以越来越频繁的速度往两人身上扑过来,兵器的打斗声也越来越激烈。

    两匹马儿似是受到了惊吓般不断地踢着脚下的泥土,习凛一手紧握缰绳稳住身子,一手拼命地打掉往全身刺过来的剑尖。

    双目在习惯了黑暗后已经看清了闪烁在黑暗中的点点寒芒,看着铺天盖地的网和寒剑,习凛眉头紧皱,眼底一片杀气,只是却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心底不免有些焦急,立即低声询问楚飞扬,“王爷,敌人这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即便此时能够应付得了,长久下去体力透支,只怕……”

    这一点,楚飞扬岂会不知?只怕他比习凛更早意识到这点,但见楚飞扬满面寒霜、眼底玄冰足以浇灭火山,只是嘴角却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仿若是在嘲笑面前的攻势。

    只见楚飞扬轻扯手中握着的缰绳,那原本受惊有些焦躁的马儿瞬间恢复了冷静,在楚飞扬的引导下原地转了一圈,楚飞扬趁着这个机会将前后左右的状况看了个遍,最后抬头扫了上空一眼,楚飞扬冷峻的眼神骤然一沉。

    果不出他的意料,对方连上面的路也给封死了,他们如今除了硬闯别无它法!

    只是,硬闯也需要技巧,一着不慎不但会受伤,恐怕还会踏入对方设下的其他陷阱中。

    看着四面密密麻麻张开的网,又看向头顶仅有张开了一张网面,楚飞扬心中有了定论。

    想到云千梦此刻尚在锦城等着他去营救,楚飞扬素来冷静自控的心瞬间勃然大怒,当机立断地低声嘱咐习凛,“习凛,掩护本王!”

    听到楚飞扬的命令,习凛心头一紧,视线猛地转向身前的楚飞扬,见王爷已经放开握着缰绳的左手,习凛焦急道:“王爷不可,还是让卑职打前阵,王爷掩护卑职。”

    “一切都听本王的。”楚飞扬却是不给习凛机会,斩钉截铁的几个字串联成了一句话,直接丢给了习凛。

    待习凛想出手阻拦楚飞扬时,他的双脚已经从马蹬中抽了出来,右手紧握长剑直指上空,左手则是顺势将挂在马背的佩剑抽了出来护在身侧,整个身子猛地从马背上腾空而起……

    “楚飞扬,这是你自找的,莫怪我不客气了。”而不远处的山坡上却响起一道恨极了的阴鸷声音,黑暗中,声音的主人双眼充斥着嗜血凶残之光,看着楚飞扬腾空而起似要冲破头顶的网,那人狰狞的脸上显出兴奋的神色。

    而骑马立于他身旁的女子则是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将注意力放在前方被困在网阵中的两人。

    无数张大网中几乎看不清楚飞扬与习凛的身影,只留几道寒芒在夜空中极快地挥舞闪烁,耳边能够听到的便是击剑声与网绳被砍裂的声响……

    原本静立于山坡上的人均是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网阵中破空而出,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也随之冲破了网阵……

    一阵长剑落地的声响传来,伴随着马儿仰天长嘶之响的传入耳中,女子知晓之前设下的这个阵已经被楚飞扬轻易的破解,夜色中英气的眼底浮现一抹冷笑,女子出声讥讽道:“云易珩,你精心设下的阵居然抵挡不了楚飞扬一柱香的时间,这未免也太逊色了。难怪你们在西楚输的这么惨!”

    云易珩面色铁青,暗色中依旧能够看到那双喷火的双眼满怀恨意地盯着不远处的楚飞扬,咬牙切齿道:“侥幸为之。我就不信,在受到牵制的情况下,他还能这么顺利地逃脱。”

    说话间,云易珩抬起双手击掌,三声清脆的击掌声瞬间传遍这片诡异的土地上……

    楚飞扬与习凛重新落座在马背上,本要立即骑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突然间,漆黑一片的土地上竟亮如白昼,四周微高的山坡上竟冒出无数身穿东羽服饰的将士,将楚飞扬与习凛二人团团围住。

    立于包围圈最里面的东羽将士单膝跪地,人人手中已是拉满了长弓,对准楚飞扬与习凛,两人只稍有半点动弹便会被当场射杀。

    “没想到往日威风八面的楚王竟也有今日沦落成丧家之犬的时候,这百年难见的场面,云某可不能错过了。”双手紧紧地捏着手心的缰绳,云易珩满脸阴笑地开口,眼底的恨色却是毫无掩饰地浮现出来,深仇大恨中却又藏着无法言明的嫉妒,克制压抑的情绪让他面色变得狰狞恐怖却又不自知。

    敌人现身,楚飞扬心知自己若是不将此处的事情解决,只怕是难以脱身。

    猛地勒住缰绳,楚飞扬端坐在马背丝毫没有在意脚下那一片片被割破的碎网,循着声音抬眸望去,只见一身蓝袍的云易珩正与东羽大公主并列骑马立于山头。

    只是,楚飞扬的注意力却并未放在那二人身上,视线再次转移,将围住自己的东羽军尽数扫了一遍,楚飞扬随即快速地心算着敌人的人数,估算着自己有多少胜算。

    那一股即便陷入危境却仍旧面不改色的气势,那丝毫不将云易珩放在眼底的傲气,顿时激怒了云易珩!

    ‘啪!’寂静的山谷中突然响起一阵长鞭抽地的巨响……

    “楚飞扬,你少在此故弄玄虚,如今你是在劫难逃,你是想自己投降还是被我军拿下?”压下心头对楚飞扬强烈的恨意与嫉妒,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楚王已成了瓮中之鳖,云易珩心头竟涌上一股快感,脑中已是想象楚飞扬跪倒在他面前的情景了。

    见云易珩的语气中已是有些得意忘形,东羽公主那双英气的眉头稍稍皱了皱,目光微沉紧盯着楚飞扬的一举一动,神色间极具警惕之色,不敢有半点放松。

    听完云易珩的大喊,习凛眉头已是打结,握剑的手早已青筋爆出,奈何楚飞扬没有下命,他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他死事小,但若是因为他的莽撞而连累王爷受伤,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楚飞扬脸上除去一道极具讥讽的浅笑,便无其他表情,看似温和浅笑的黑眸中却是蕴藏着凌厉的杀气,直直地往不远处的两人射去。

    楚飞扬轻视的态度,让云易珩更加恼怒,尤其自始至终楚飞扬都未搭话,皆是他一人自言自语,一时间云易珩只觉颜面尽失,恨不能立即押着楚飞扬跪在他面前求饶。

    “来人,将他们全都带上来。”强压着怒气,云易珩阴沉地开口。

    而原本守在他身后的侍卫却是先行看了东羽大公主一眼,见自家公主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骑马离开。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众人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侍卫低低的呵斥声。

    云易珩见一切准备就绪,嘴角顿时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示意侍卫将那些衣衫褴褛的西楚百姓推到前面,随即便有东羽的将士走上前用弓箭瞄准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楚飞扬,看看这都是谁?”云易珩万分得意,眼底皆是得意,等着楚飞扬变脸。

    闻言,楚飞扬眼神微闪,脸色渐渐紧绷起来,射向云易珩与东羽大公主的目光越发凛冽。

    “云易珩,亏得你还是西楚人,竟这般对自己的百姓,你不配为人!”习凛只觉怒上心头,随即出声骂道,充满愤怒的声音瞬间传遍这满山满谷。

    “哼,一条只会对楚飞扬摇头摆尾的狗,你也配跟我说话?你怎不问问楚飞扬,他当初是怎么对待我云家的?云千梦那个贱人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亲人之仇,就算是杀了他们夫妻,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想到楚飞扬能够高坐庙堂,可他却被人陷害永远不得参加科举考试,失去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云易珩心中的恨意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恨不能立即将楚飞扬碎尸万段。

    只是,若是这么容易就让楚飞扬死了,可就太过便宜他了。

    云易珩一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点在马前跪着的西楚百姓头顶,眼底是疯狂的执念,阴晴不定地对楚飞扬开口,“楚飞扬,只要你跪在我的面前,向我磕头,请求我饶了他们,我便放了他们!否则,你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说完,便见云易珩开始用力,那名百姓顿时大声惨叫起来,眨眼间那名百姓的头顶便喷出血来……

    “啊……”一声短暂的痛呼,那名百姓的声音如断线的风筝般嘎然停止,整个人毫无声息地往前倒去……

    其余的人质见状,纷纷吓得蜷缩着身子,深怕会成为第二个惨死之人,瑟瑟发抖的身子在寒夜中极其可怜,却换不回云易珩半点良知。

    “怎么样?你还想害死其他人吗?楚王半生为民,总不能临死之前却要害死自家百姓吧!”云易珩收回长剑,从衣袖中掏出丝绢细细地擦拭着沾满鲜血的剑身,脸上是一片杀人之后的快感与兴奋。

    楚飞扬抿紧薄唇,目光如剑十分锐利,即便是在观察那些人质,眼中的杀气依旧不减。

    “王爷,卑职觉得这些人质的确是西楚的百姓。”这时,习凛牵着马儿靠近楚飞扬,双目在警惕四周状况之时,低声对楚飞扬说出自己的意见。

    “楚飞扬,你不用怀疑。我既然投靠了东羽,从此便是东羽的百姓。我又岂会为了你这种虚伪的小人而杀害自家的百姓。”云易珩看出楚飞扬神色间的怀疑,冷不丁地开口。

    “本王倒想看看,是你落剑的速度快,还是本王射箭的速度快!”整个晚上,楚飞扬第一次开口说话。

    话音落地,软剑缠回了腰间,挂在马背上的长弓已经架上了箭矢,满弓对着云易珩的头,速度之快让一旁的东羽大公主眼底划过震惊之色,原本警惕的表情更显凝重,立即对一旁的副将示意,让他听从她的意思下命。

    见楚飞扬这般硬气,云易珩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一抹懊恼之色隐隐浮现在脸上,急于求成的心思让他变得有些浮躁,尤其在看到楚飞扬身处劣势的情况下依旧神色不改,更是激怒了云易珩,一手丢开染红的丝绢,另一手已经持剑朝着就近的人质砍去……

    ‘噹……’剑锋尚未碰触到人质的发丝,楚飞扬手中射出的箭矢已经将云易珩手中的长剑射落。

    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剑在夜空中快速地旋转十几回,最终剑尖直直地插入黄土中……

    “给我放箭,我要楚飞扬万箭穿心而死!”见折辱不到楚飞扬,反倒被对方折了面子,云易珩顿时勃然大怒,大声朝着所有东羽军下命。

    与此同时,东羽大公主浅浅地对副将点了点头……

    ‘嗖嗖嗖……’漫天的箭矢在火红的烛火中朝着楚飞扬射去……

    “王爷小心!”来不及架起第二支箭矢射杀云易珩,楚飞扬左手转着长弓挡掉射过来的箭羽,右手则是摸向腰间握住软件,瞬间抽出软剑砍去飞过来的箭羽。

    而习凛更是眼明手快地反身与楚飞扬背靠着背,两人立于包围圈中,替彼此挡去背后的暗箭……

    ‘扑哧……’双手难敌四拳,习凛手臂被长箭射中,穿入肉中,顿时溅起一片血花……

    “他们已经有一个人受伤了,再给我射!楚飞扬,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我要慢慢地折磨死你,让你死于心力交瘁中!”双目凸起,云易珩看着忙着应对箭阵的楚飞扬,满脸的开心兴奋,“公主,除去了楚飞扬,东羽想要踏平西楚,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见楚飞扬的贴身侍卫受伤,东羽大公主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浅显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凶残,“楚王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这样的人才,若不能拉拢,便只能杀之。否则将来定会成为隐患。”

    “习凛!”一片凌乱中,楚飞扬声音低沉有力,“可有大碍?”

    “王爷放心,卑职无事!”习凛的声音更是嘹亮,半点不见受伤的痛苦虚弱。

    ‘扑哧……’正说着,一支箭矢竟是擦着楚飞扬的脖颈而过,若是再偏几分,只怕楚飞扬此时早已被射中身亡。

    楚飞扬抬眸看去,却见东羽大公主手握长弓,正满面可惜地望着那支被他闪过去的箭矢……

    “杀!”一声轻喝从东羽大公主的口中吐出。

    一时间,楚飞扬与习凛顿觉射过来的箭雨更密,两人身上渐渐挂彩……

    “杀!”而这时一道清朗之声在外围传来……

    一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有力的奔跑之声,汹涌澎湃的杀气直直地冲向包围圈……

    ‘啊……’原本专注着射杀楚飞扬习凛的东羽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冲在最前面的楚王军砍杀。

    “这是怎么回事?”云易珩闻声转身,却发现曲长卿竟领着楚王军从外面杀了过来。

    而东羽军一个不察,竟纷纷毫无防备地砍倒在地,待其他的东羽军回过神时,楚王军已是近在眼前,想以弓箭射杀根本施展不起来。

    一时间,云易珩神色见透着慌张,忙不迭地看向一旁的东羽大公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东羽大公主眼中亦是划过震惊,目光随即转向已经慌了神的云易珩,冷声责备道:“你干得好事!只怕你早就被楚飞扬设计了!曲长卿的人不多,杀!楚王军若是一下子没了两名将领,定会乱了方寸!”

    东羽大公主吐出这句话,率先把剑冲向曲长卿。

    意识到危险的临近,曲长卿手中长剑猛然刺出,直直往对方的心口刺去。

    而东羽大公主立即将剑护在身前,手腕同时用力挡开曲长卿的剑,两人竟在马背上打斗起来……

    见此状况,云易珩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阴沉的目光瞬间转向身后的楚飞扬,气红的双目是说不尽的恨意。

    最终却只能紧咬牙龈,双手颤抖地握紧缰绳,再次看了楚飞扬一眼,这才在众多东羽侍卫的保护下往事先安排好的道路上撤退……

    ‘嗖……’而这时,一道强劲的箭风破空而来,直直追着云易珩的身影而去……

    “啊……”那银色的箭尖竟是射穿几名东羽将士的咽喉,在一瞬间穿过云易珩的咽喉,强劲的后力将云易珩整个人从马背上带了下来,摔倒在地上。

    而云易珩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便双眼瞪大地摔倒在地,一直利箭依旧插在他的喉间,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染红了黄澄澄的土地……

    “公主,现在该怎么办?”副将看着东羽军大片大片的倒下,心底焦急,若是东羽军死绝,只怕公主也会落入楚王的手中。

    原本一切均是算计好的,跟踪了楚王前往锦城的道路,沿途设好陷阱捉住楚王,随后将其杀之。

    却不想,这个计划即将成功时,竟冒出楚王军来,实在是让人捶胸顿足。

    下次若是再要等到这样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多久!

    “收兵,撤!”东羽大公主冷冷瞥了死不瞑目的云易珩,这才愤恨地吐出这句话。

    此言一出,护在她身边的东羽军立即涌了过来,将东羽大公主护在中间,保护着她往事先计划好的道路上撤退……

    而另一部分东羽军则是作为死士留下,拖住曲长卿的步伐,不让其去追杀东羽大公主。

    “王爷,您受伤了!”曲长卿突然率军杀出来,不但让东羽军乱了阵脚,也让楚飞扬与习凛有了歇息的机会。见四周的东羽军已被楚王军控制,习凛立即转过身,却见楚飞扬双手持弓精准地将云易珩从马背上射了下来,只是之前的箭羽却也让楚飞扬浑身受伤,衣衫皆是破损之处。

    “没事,只是皮外伤。”两人说话间,曲长卿已经骑马来到楚飞扬的面前。

    见楚飞扬身上衣衫破损,而破损之处皆是皮肉外翻,显然方才东羽已经是下定决心要杀了楚王,否则岂会出动如此多的东羽军?

    “王爷,不如卑职派人护送您吧!既然东羽得到了消息,辰王海王定会在沿途设下陷阱,您身份尊贵,可不能有半点闪失!”看着楚飞扬习凛二人均是皮肉受伤,曲长卿始终放心不下。

    “不必,本王自会改变线路,海王常年待在海王府、辰王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均是比不了本王对西楚的了解。你带人清点此处所有的东羽军,再将那些老百姓安排妥当。至于余下的东羽余党,就交给你了。梦儿如今被困锦城,局势紧张,一刻耽搁不了,我必须立即赶去。”只匆匆地向曲长卿交代了这么一句话,在习凛手臂的箭伤包扎完毕后,楚飞扬立即驱马朝着锦城的方向奔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袭营

    “曲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是继续追击还是清理战场?”见曲长卿静静地望着楚王离去的方向,侍卫走上前低声询问。

    “我军可有伤亡?”闻言,曲长卿收回视线,凌厉的目光扫过满是鲜血的战场,沉声问着侍卫。

    “我军伤亡一百多人,东羽军伤亡四千。”侍卫精确地报出人数,只等曲长卿指使下一步的命令。

    暗夜中,曲长卿面色肃穆透着点点怒意与寒气,视线扫过云易珩尚未被抬走的尸首,目光骤然一沉,继而冷声下命道:“留下一百人清理战场,其余人全部上马,随本将前去擒王。”

    语毕,曲长卿长袍撩起,眨眼间人已经翻身上了马背。

    其余楚王军闻言,瞬间整装完毕,整齐地坐上马背,在曲长卿扬鞭驱马之后,所有人即刻跟上,一时间天地间响起震天的铁骑声……

    “来人,立即前去楚王军西北军营,请老王爷出一万援军。本将自会让人沿途留下暗号。”奔驰的马背上,曲长卿一面带路一面对身旁的侍卫下命。

    寒风凛冽,可曲长卿声音清朗,十分清楚地传入几名亲卫的耳中。

    “大人放心!”一名亲卫立即抬起上身,朝曲长卿拱手,随即牵扯着缰绳调转了马头,领着百名楚王军朝着另一条小路奔去……

    “你们几人分别领三百人堵在各个路口,不可发放过任何东羽军,杀无赦!明白了吗?”曲长卿回头看了眼远去报信的侍卫,随即又对剩下的几名亲卫下命。

    “大人,这么一来,您身边便只剩八百人了,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让卑职领兵前去吧!”几名亲卫见曲长卿要亲自冲进敌军的军营,纷纷出声阻拦。先不论曲长卿身份尊贵,不仅仅是辅国公府未来的侯爷,也是楚王的大舅子。仅仅他跟着楚王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的资历和经验,也是军中将领中的翘楚,他们岂能让曲长卿去冒险?

    “事情就这么定了!东羽大公主今日吃了亏,又见我们忙于救王爷,定会以为我们不会趁机追击,防守上定会有所松懈!这样的好机会,本将岂能放过?解决了东羽,王爷才能更专心对付辰王海王。大家不必再挣,谁去都是一样的,就按照咱们事先安排的去办吧。”语毕,曲长卿领着不到一千人的楚王军朝着最长最深的一条夜路上奔去……

    “公主,咱们这次折损几千人马,实在是太大意了!若不是咱们太过轻信云易珩,岂会让曲长卿偷袭成功?”刚刚逃回东羽军营中,副将将战马交给侍卫,自己快步走到大公主的身旁,面色隐带厌弃地抱怨着。

    若非云易珩云易杰兄弟太过信誓旦旦,他们岂会吃了这么大的亏?先是在楚王妃的手上折损了一万多士兵,此次又被曲长卿杀了几千,如此下去,公主带来西楚的几万人马将会被楚王等人慢慢蚕食掉。

    思及此,副将眼底对云易珩兄弟的反感愈发明显。

    ‘啪!’闻言,东羽大公主狠狠地将手中的马鞭拍在桌上,胸口起伏不定,眼底显出一片阴毒目光,脸上亦是满面的怒意,咬牙切齿道:“难怪云易珩最先想对曲长卿下手,除掉此人等于是断了楚飞扬的一支臂膀。奈何那一次曲长卿福大命大,竟被焦大救走,否则今天楚飞扬必死无疑!谁会料到曲长卿竟是偷偷跟踪了云易珩的行踪,给了本宫这样一个见面礼!”

    想起方才楚王军毫不留情砍杀东羽军的场景,大公主心头便涌上阵阵怒火,若不是曲长卿突然冒出来,自己何必狼狈而逃?这是她这些年行军打仗来最为狼狈的一次,想起来便觉得窝囊!

    如何也无法熄灭心头的这团怒火,东羽大公主举拳连着在桌上砸了数下……

    “公主,如今云易珩云易杰兄弟都死了,咱们是继续留在西北还是回到东边与大将军汇合?咱们若继续待在此处,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这是副将如今最为关心的问题。

    没了云易珩兄弟的带路,东羽军想要在狡猾如狐的辰王楚王海王手中夺下西楚江山,实在是太过吃力。更何况,公主此次深入西楚仅仅只带了几万人马,又如何与三王几百万的人马想较量?

    只是,这大公主素来好强,只怕此次曲长卿的侮辱,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好战心,不愿就此撤离西楚。

    听出副将话语中的担忧,东羽大公主却猛地眯起双目,眼底射出阴狠的光芒,恨极了地开口,“危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若是就此退兵,本宫如何向皇兄交代?那些死掉的将士又如何能瞑目?你立即下去清点人数报于本宫!”

    听完大公主这番话,副将心头愈发焦急,只见他双眉紧皱,猛地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地劝着,“公主,咱们还是以退为进才为上策!咱们此次劫杀楚王已经打草惊蛇,楚王定会有所防备,若再想要下手只怕比登天还难。咱们不如先行退回去,一来保留实力,二来也能够降低些军费……”

    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完,一柄寒剑已经架在他的肩头,抬眼看去,只见东羽大公主面若寒霜地盯着他,寒声道:“就此退缩?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本宫?你若是再废话,本宫先将你杀了祭旗!”

    “公主……公主……不好了……”两人正在营帐内对峙着,外面守夜的侍卫竟突然掀开帘幕跑了进来,跪在两人面前禀报道:“公主,曲长卿领兵攻进来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副将立即转身瞪向侍卫,逼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曲长卿带了多少人?”

    “千人左右,但咱们毫无防备,已经被楚王军杀死了几百人……”侍卫被副将瞪得心神一慌,哆哆嗦嗦地才将外面的情况说完。

    东羽大公主听完,却是冷笑一声,“一千人就敢杀进本宫的军营,曲长卿,你也太自负了!”

    语毕,便见她将佩剑挂在腰间,手持长鞭冲出营帐……

    营火一片通明,可四处却竟是东羽军毫无防备逃窜以及楚王军冲进营帐斩杀敌人的景象……

    军营内一片铁骑踏过的声响、周围均是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相交声……

    东羽大公主冲出营帐,看到往日跟在自己身侧行军打仗毫不退怯的东羽军,今日竟在曲长卿的偷袭下这般狼狈不堪,顿时怒上心头。那双充满怒意的眸子在四处奔跑的人群中找寻着曲长卿的身影……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一片吵杂声中响起……

    曲长卿只觉危险袭来,立即收回刺出去的长剑挥出去想挡住攻击,却不想迎面而来的攻击极猛,不但打偏了他手中的剑,那挥过来的鞭子更是扫向他坐下的战马。

    ‘嘶!’战马一声哀叫,被鞭子扫中了前踢,猛地栽向前方的地上。

    曲长卿快速地松开握着缰绳的左手,双脚瞬间脱离马蹬,整个人往后翻去,从马背上翻落到地上,险险地避开了摔倒的危险。

    可方才站稳,那道鞭子又紧接着而来,每一鞭均是挥向身体的要害处。

    ‘噹噹噹……’曲长卿以剑相挡,脚下的步子在鞭子的攻击下快速地往后退去,最后竟是背抵大树与其对打。

    一片火红的营火中,曲长卿猛地抬头往前方望去,却见东羽大公主正是那挥鞭之人,此时正满面怒意地与自己对打。

    对方虽是女子,可从之前的几招中却不难看出,东羽大公主身手了得,绝非泛泛之辈。

    尤其此时对方显然是被自己逼急了,这让曲长卿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挥舞长剑的速度更加快速。

    奈何对方使用鞭子可长距离进攻,自己以长剑为武器却必须近身攻击,从这一点上,便是东羽大公主占了优势。

    考虑到双方之间武器的差距,曲长卿一面应对东羽大公主,一面四下找寻可以替代长剑的兵器。

    只是,入眼的除却火把便再无它物……

    曲长卿却是心念一动,身影快速地往一旁的大树跑去,在鞭子挥来之前,双脚借助树干的力道快速地跑上面前的大树,刚刚立于树干上便挥剑挑起原本插在树枝上的火把,将火把扔向不远处的东羽大公主……

    眼见着火把迎面被丢过来,东羽大公主立即收回长鞭打向火把……

    曲长卿见机不可失,身影微动瞬间飞身下了树干,举剑朝着东羽大公主刺了过去……

    “公主小心……”一旁忙着应对楚王据的东羽副将见之,心头大急,可双方距离过远,只能大声提醒大公主,“啊……”

    却不想,他这一分神,挥剑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手臂上立即被划出一道血口子,鲜血猛地喷了出来,疼得他皱眉喊了出来。

    只不过,曲长卿的速度更快一步,在那副将提醒声落地后,曲长卿的身影已经近在东羽大公主的面前,只见他双手持剑由上往下劈向面前身手了得的女子……

    危险袭来,东羽大公主下意识地收回长鞭挡在面前,同时脚下的步子极快地往后退去,想以此躲开曲长卿的攻击。

    只是曲长卿攻势极猛,砍下的这一剑又是凝聚了所有的力量,一剑落下,长鞭瞬间砍为两节,东羽大公主的肩头瞬间喷出血来……

第三百八十章

    “大公主……”见东羽大公主被曲长卿砍伤了肩膀,远处的副将心头大急,惊得满头大汗却力不从心,一面躲着四面围攻的楚王军,一面出声大喊。

    ‘撕拉……’一声,曲长卿手腕用力,剑锋继续压进东羽大公主肩膀内。

    东羽大公主被曲长卿的大力压得膝盖猛地一屈,整个人顿时往地上跪去,却见她紧咬唇瓣,忍着肩头的剧痛,整个人突然往后滚去,硬生生地从曲长卿的剑下捡回一条命,只是剑锋从肩头一路划下,东羽大公主只觉得肩头肌肤如被火烧,洒落一地的鲜血那般触目惊心。

    而滚了几圈的东羽大公主则是咬牙勉强停住打滚的身子,单膝跪在地上,英气的脸上已是一片苍白与冷汗……

    ‘嗖……’曲长卿见对方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正要抬脚走上前将其擒住,却听见一道强劲的剑气扑向面门。

    察觉到剑气扑来的方向,曲长卿不得不停下脚步,随后微微侧身,手中的长剑已经挡在胸前,眨眼间便打落了那迎面飞来的长剑……

    “驾……”只是,这眨眼的功夫,却给了东羽大公主喘息的时间,只见她趁着曲长卿分神的瞬间立即站起身,一手扶着受伤的肩头,抬腿便奔到就近的马匹旁,翻身便上了马背,沾满鲜血的双手立即握紧缰绳,骑着战马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朝着军营外冲去。

    “保护公主!”那副将见东羽大公主得以逃脱,立即朝正与楚王军打斗的东羽军喊道。

    只见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几百名东羽军骑着战马追随大公主而去……

    曲长卿冷目一扫将手中长剑射向自己的东羽副将,随即举起右手放到嘴边吹了一个口哨,便见方才摔倒在地的战马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跑到他的身边。

    曲长卿脚下步子同时往自己的马儿跑去,瞬间便坐稳在马背上,一手紧握缰绳,一手用剑柄轻敲马背,朝着东羽大公主消失的方向追去……

    “该死的曲长卿,竟趁着本宫的一时大意偷袭军营!”暗夜中,狂奔的山路上,留下一串几近咆哮的低吼,东羽大公主压低上身坐在马背上,面色苍白、汗流浃背,肩头的伤口因为马背的颠簸而不断洒下鲜血来,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只是,强烈的求生意识却让她双目清明、头脑清楚,紧盯着前方黑暗的道路,直直地往前冲去……

    “公主,曲长卿一人追上来了。”后面的东羽军渐渐追上大公主,见曲长卿远远地跟在后面,忙出声提醒道。

    听到此消息,东羽大公主扭头冷冷地瞥了身后一眼,只见银灰色的月光下,一人一马直直地追着自己而来,那人手中所持的长剑在月光下泛出一片寒光,带着杀气直冲向她。

    见曲长卿竟不肯放过自己,东羽大公主心头杀气大盛,随即低声对身旁的东羽军吩咐道:“好,既然他急着来送死,本宫就成全他!这一带你们都已经摸熟,你们先去前面藏好,本宫自会引他入瓮!”

    “是!”几百人听从东羽大公主的命令,瞬间分作几个小队朝着不同的道路奔去,而东羽大公主却是只身一人继续往前面的道路奔去。

    曲长卿见前面的几百人仅剩下东羽大公主一人,心头戒备更甚,脸上却不见半丝畏惧之色,身下战马的速度反而比之方才加快了不少。

    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曲长卿用牙齿咬住手中的长剑,空出右手抽出腰间的剑鞘,看准时机猛地将剑鞘扔向往东羽大公主坐下的马儿。

    ‘嘶……’战马腹部吃痛,猛地停下狂奔的四肢,仰头朝天大叫。

    东羽大公主肩膀受伤,单手一时控制不了战马,整个人顺势便往前栽去,只见她身影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个弧度,这才险险地落在地上,只是身受重伤,落地时却险些跌倒,幸而背部靠在树干上,这才免去摔倒的尴尬。

    “你……”只是,她的分神却让曲长卿得以近身,待她站稳身子时,肩头已经架着一柄冰冷的长剑。东羽大公主双目圆瞪,眼底皆是一片不可置信的神色。

    “曲大人,辛苦你了!”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铁骑声,领兵前来的孟涛见曲长卿活捉了东羽的大公主,神色顿时一喜,忙对立功的曲长卿拱手道。

    见孟涛这么快便领着楚王军西北军营的大军前来支援,曲长卿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出声询问道:“其他东羽军呢?”

    “自然是格杀勿论!”孟涛扫了眼满面怒容的东羽大公主,冷笑着开口,“哼,想趁着西楚出事便霸占西楚江山,龙羽帝也忒异想天开了吧!”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见自己中计,东羽大公主心知自己方才派出去的几百人定已被楚王军杀光,心头虽恨极了楚王军,可如今自己已成俘虏,倒不如一死了之免得拖累皇兄,说话间,她的右臂衣袖内竟话下一把匕首,猛地往最近的曲长卿刺去……

    而始终注意着她的曲长卿早已深知东羽大公主素来厉害,一早便提防着此女子。

    只见眼角闪过一道寒芒,曲长卿下意识地侧过身子,却只觉脸上传来一阵刺痛,随即便有一道温热的液体快速地流了下来。

    “啊……”而这时,一道温热的鲜血却同时喷洒在曲长卿的脸上,女子凄厉的大叫响彻寂静的黑夜。

    “来人,将东羽大公主绑起来,本将军倒想看看她还有何招数!”耳旁响起孟涛冷沉的声音,曲长卿一手抹去脸上的热血,只见东羽大公主方才持刀的手被孟涛一剑砍下,此时正痛苦地蹲在地上,几名楚王军士兵上前将她牢牢地绑了起来。

    “曲大人可有受伤?”见曲长卿左边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孟涛眉头一皱,关心道。

    “没事。将她看押起来,一切等王爷的定论。”见东羽大公主被压了下去,曲长卿冷静地开口。杀了东羽大公主事小,但如今王爷被内外夹击,若是能够以东羽大公主换得西楚东边暂时的安稳,王爷也可稍稍喘息。

    况且,如今梦儿被困锦城,王爷所有的精力尽数放在锦城,他们自然不希望其他的事情让其分心。

    孟涛自是明白曲长卿的顾虑与担忧,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收兵,押着东羽大公主返回楚王军西北大营。

    此时的京郊外,两队人马分庭抗礼立于寒风瑟瑟的夜幕下。

    海沉溪端坐马背,眼眸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被五花大绑拖在马后的海越。

    齐靖元拉了拉手中拽着的绳子,将立于马下的海越拉到身旁,冷笑着对海沉溪开口,“海郡王看清楚了?本宫可是说到做到,将人带过来了。”

    海越被齐靖元一路拖着跑过来,加上半月前被齐靖元砍掉一只手失血过多,此时看上去形容憔悴十分的狼狈,哪里还有以往海王世子的意气奋发?

    只不过,当他从齐靖元的口中听到‘海郡王’三个字时,海越的眼底顿时浮上极其浓重的恨意。海越抬起原本只注视着地面的双目地往前看去,果真在月色下看到神清气爽的海沉溪。

    见海沉溪一身戎装英姿焕发,而自己如今不但成了齐靖元手中的俘虏,更是一个身残之人,海越心中对海沉溪的恨意越发地浓重了。海越那双蓄满怒意嫉恨的眼眸中带着强烈的阴毒之光,恨不能立即让浅笑不断的海沉溪也尝一尝自己的痛苦。

    “世子这是什么表情?不是世子提出让本郡王前来营救你的吗?怎么世子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样?”海沉溪没有回答齐靖元的问话,那双邪魅的眸子一览海越的神情,已是将对方的心思摸透。只是对于海越此时的表情与模样,海沉溪却露出十分兴味的表情,眼底充满浓浓的嘲讽。

    闻言,海越冷笑一声,心中最海沉溪的恨意则又加重了一分,冷声反问道:“海沉溪,你我是什么关系,难道你心里不知道?你会为了救我而来?哼!齐靖元,你还不赶紧交换人质?海沉溪可是我父王最疼爱的儿子,有他在手上,可比我有威胁!”

    心里虽然恨透了这个事实,但海越却是不得不承认,在海王的心里,海沉溪是自己父王最重视的儿子。

    “想不到世子落魄后竟能够看清这一点,可见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如你所言,父王的确最疼爱本郡王,你这个不得宠的世子如今又成了俘虏,想来定会被父王所厌弃,不如就此自行了断,免得牺牲海王军将士们的性命,也免得丢了父王的颜面!世子殿下,您认为本郡王的建议如何?”海越显然没有料到海沉溪竟会当众让自己这般没有颜面体面,一时间满面涨红,那双瞪向海沉溪的眸子中透着化不开的恨意,双唇嗡嗡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显然是被海沉溪方才的说辞气到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死一俘

    被海沉溪的话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海越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抬起许久不曾清洗的脸来怒视着远处意气风发的海沉溪,阴笑道:“海沉溪,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既然答应父王前来救本世子,自然是要遵守诺言,何必在此拖延时间?太子,你说是吧?”

    只见海越话锋一转将矛头转向了一旁坐山观虎斗的齐靖元身上,那双半眯着的眸子中散发着浓烈对恨意与寒气,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面对海越这番故意的举动,齐靖元眼底泛起一抹冷笑,丝毫没有放在眼中,只是却也失去继续听这对兄弟相互之间的贬损之语的耐心,凌厉的目光一扫身旁毫无威胁的海越,随即朝对面的海沉溪开口,“海郡王是自己过来呢?还是本宫派人将你请过来?”

    “本郡王倒是觉得不如请太子亲自将世子送过来,咱们在这中间的位置交换人质,如何?”海沉溪面色轻松,如是在喝茶聊天般,与齐靖元谈论着这样严肃的事情。

    齐靖元挑眉看向海沉溪,眼中神色却坚定如初,并未因为遇到海沉溪突然的为难而乱了方寸。

    “海沉溪,想不到你竟也是这样胆小怕事之人。这般怕死,何必出来行军打仗,不如躲在固若金汤的海王府,想必以海全对你的宠爱,定会保你一生无忧。”齐靖元讥笑出声,阴鸷的目光如一支长箭射向海沉溪,带着撕裂的狠意。

    “如此激将法,太子未免太幼稚了些。”海沉溪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嘲讽之色,神色中不见丝毫的紧张担忧,看来是当真不在乎海越的生死。

    齐靖元岂会不明白海沉溪心中的想法?

    只见齐靖元突然牵动手中的绳子,海越一个不察,整个人竟被齐靖元拎了起来。随即又见齐靖元猛然松开绳子,海越整个人猛然跌坐在地,不小心压住了绑在身后的断手,疼得海越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不停地吸着冷气。

    在这个过程中,齐靖元的视线却只落在海沉溪的脸色,眼底始终噙着一抹冷峻的笑意。

    海沉溪看着齐靖元虐待海越,脸上不但没有半丝焦急之色,反倒是双手抱胸,满脸兴味地欣赏着海越的惨状,末了更是鼓掌大笑,“太子真是为本郡王报仇了。”

    海越听到海沉溪的话,心头勃然大怒,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满面狰狞地对海沉溪吼道:“你这个野种,你居然幸灾乐祸。齐靖元,杀了他,我要他死无全尸。”

    ‘啪’却不想,此时此地已没有海越开口说话的份,齐靖元猛地朝海越抽出一鞭,转向海越的眼瞳中带着极深的寒意,惊得海越立即闭上了嘴,任由脸上的肌肤开裂流血。

    “海越,别忘了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想指使本宫,即便是海全也没有这个资格!”齐靖元端坐马背,身姿挺拔微低头俯视着地上的海越,眼底的凶残冷酷让海越心中不由得一紧,当机立断闭上嘴,免得再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尤其,自己竟是当着海沉溪的面这般狼狈,海越尤其咽不下这口气。奈何齐靖元实力太过强大,他心中再如何的不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自讨苦吃。认清了现下的状况,海越不甘心地暂时闭上了嘴,只是目光却凶残地射向海沉溪,眼底不共戴天的仇恨即便是在墨黑的夜幕下,依旧清晰可见。

    而这时,齐靖元双腿轻敲马腹,竟是拉着马下的海越缓缓往两军中间的空地走去。

    海越一时不察,脚下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被齐靖元拉着往前走去,时不时被脚下的石子绊到,却又是敢怒不敢言,生怕为自己招来齐靖元的毒打。只是,心头的这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泛着幽光的双目死死压抑着心头的这抹恨意,强行使自己平静下来。

    海沉溪见齐靖元出来,又瞧见海越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却也知此事耽搁不了,便手持长剑,留下身后的大队兵马,独自一人骑马走了过来。

    两军将领们见自家主帅出列交换人质,全部严阵以待摆好了阵仗,所有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三人,士兵们手中弓箭已拉满、盾牌已竖起,更有一小部分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夜幕下,京郊广阔的土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身披战甲的将士们,银色的月光中则反射着他们手上兵器的寒光,场地中一片肃穆之气,杀气由地面升上夜空,直冲夜空。

    只是,相较于后方将士的紧张,齐靖元手中拉着跌跌撞撞跟在马后的海越,目光却放在骑马而来的海沉溪的身上,眼底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满面轻松地对海沉溪笑道:“想不到关键时刻,海郡王竟还是心软了,这世上果真还是血浓于水啊!只是不知世子回去后还会不会想起郡王的好啊。”

    听着是感叹的话语,可语气却颇多讽刺,让只顾低头走路的海越身子一僵。而海沉溪眼底则是划过一丝讽刺的冷笑,双唇轻抿并未接话。

    齐靖元却并未在意这对兄弟此时的反应,只见他突然丢开了手中的绳子,完全不在乎自己手中是否有人质。

    海沉溪见状,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心中的警惕瞬间浮上眸子,右手已是握住了剑柄,时刻注意着齐靖元的动静。

    齐靖元将海沉溪的反应看在眼中,却是极其轻松地笑了出来,北风呼啸的京郊处,所有人皆是听到他带着狂枉自傲的朗声大笑,不明白齐靖元心底有何想法。

    “海王府就这么怕本宫?”笑声渐止,齐靖元满面阴狠地扫了眼始终低头不语地海越,继而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海沉溪身上。

    口气中所携带的张狂与挑衅,让海沉溪眼神骤然一暗,右手更加用力握住剑柄,冷然反驳道:“海王府实力如何,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够评论的?”

    说着,海沉溪目光冷冷地瞥了海越一眼,见此时的海越双手被绑、身上衣衫破旧脏乱,半点海王世子的风度也无,一声冷哼下紧接着又开口道:“海越可不能代表整个海王府!”

    “海沉溪,你……”闻言,海越猛地抬起头来,满面怒容地怒视着海沉溪,胸口起伏,显然是被方才海沉溪的羞辱之语气到了。

    “难道本郡王说错了?”月光下,海沉溪双目微眯,眼角流露出点点危险的光芒,将马下的海越笼罩在其中,无形中竟压得海越无处反驳。

    齐靖元顺着海沉溪的目光看向海越,只见这兄弟二人早已形同水火,倒是让齐靖元想起齐靖暄来。

    海沉溪早已料到齐靖元的目的并非交换人质,而是想将海王府众人一网打尽,故意引着齐靖元将注意力转向海越,而他手中的长剑却在此时瞬间出鞘,朝着齐靖元的脖子砍去……

    一抹剑气朝着自己砍来,齐靖元瞬间回过神来,即刻便挥出手中的长鞭,缠绕住海沉溪手中的长剑,两人瞬间拉开架势,在马背上打斗了起来。

    “郡王!”“太子!”

    两军见主帅打斗了起来,顿时架起手中的兵器,只是却又不敢随意放箭,只能让步兵先行打阵冲上前保护主帅。

    一时间,空旷的京郊野外顿时响起一阵兵马交战的震天响声。

    随着步兵冲向前,骑兵也随之而上,战场上马蹄践踏将士们的躯体,血肉横飞、残肢横列,血腥味瞬间冲上云霄。

    海越在一片砍杀声中东躲西藏,可目光却始终紧盯着马背上与齐靖元打斗的海沉溪。

    在海王军步兵冲上前救自己的空隙,海越让其解开手上的绳子,夺过那是士兵手中的长矛,避开四周马蹄的践踏快速地靠近正与齐靖元打斗的海沉溪,趁着海沉溪仰身躲开齐靖元挥过来的一鞭时,海越竟猛然举起手中的长矛朝海沉溪的坐骑刺去,尖锐地枪头刺进战马的腹部,顿时喷出一串鲜血,战马仰天痛苦长嘶,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而马背上的海沉溪一时不察,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齐靖元见有机可乘,手中的长鞭瞬间朝着海沉溪用力抽去……

    海沉溪心头大怒,心中顿时涌上杀气,忙不迭地稳住自己的身子立于地面,而手中的长剑立即毫不留情地刺向海越的咽喉。

    奈何,此时一道强劲的寒风朝着自己的脖颈扑来,海沉溪下意识地收回刺出去的长剑挡在身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齐靖元致命的一击。

    见海沉溪这么快便扳回劣势,海越心中不甘,单手紧握长矛将其对准不远处的海沉溪,突然发力,将手中的长矛用力地丢向海沉溪……

    海沉溪危险地躲过齐靖元的追杀,又见海越三番两次对自己狠下杀手,心底的新仇旧恨瞬间爆发……

    ‘噹……’一片喧嚣砍杀中,只听见一道清脆地相击声,寒光一闪之后,被海越丢过来的长矛被海沉溪打落,而海沉溪则再次将剑尖对准了海越。

    海越心头大急,不想没有杀了海沉溪,竟将自己陷入困境,立即返身往海王军的阵营中逃去……

    一道寒光却在此时追着他的身影而去……

    一道血柱喷涌而出,海越双目暴出死瞪着面前混乱的战场,一柄寒剑从后背穿透到前胸,海越猛地往前扑倒,却已是断气身亡。

    海沉溪却没有丝毫的感觉,手中没了兵器,目光便快速地寻找着马匹,正要飞身骑上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他的脖子上却已被架上了数十把长剑……

第三百八十二章

    ‘嗖嗖嗖……’正在这时,海王军阵营中齐齐射出箭矢,先前擒拿住海沉溪的北齐军瞬间被射死,海沉溪猛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攻向坐在马背上的齐靖元。

    混乱中,齐靖元双目快速地扫了眼面前的战局,在海沉溪那一剑刺过来时右手握着的鞭子立即挥了出去,与此同时左手则是用力扯动缰绳,让战马往后退去,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而海沉溪这一剑却是虚发,趁着齐靖元自顾保命之际,只见他脚步微动朝着最近的一匹战马奔去,眨眼间便已飞身坐上了战马,左手牢牢握住缰绳,与此同时双脚夹紧马腹朝着齐靖元追击而去……

    而此时的战场上,原本十万北齐军已成压倒性的胜利,却不想远方传来震天的铁骑声,随着直冲云霄的砍杀声传来,四面八方竟冲出数不清的海王军……

    北齐军立即收拢队伍,将齐靖元等主将围在中央,随后又以步兵的盾牌为掩护,弓箭手藏于盾牌后朝着冲锋陷阵的海王军万箭齐发,夜空中只听到箭矢整齐地破空声划过两军之间的空地,瞬间便听见无数的惨叫声响彻整片京郊野外……

    “海全的确很疼你,居然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调兵前来营救你和海越!”两人对打不相上下,齐靖元享受着圈外的惨叫声,同时冷笑着对海沉溪开口。

    闻言,海沉溪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薄唇却是紧抿,继续攻向齐靖元……

    奈何四周尽是北齐军,除去齐靖元这个对手,其余北齐军也纷纷攻向海沉溪。

    饶是海沉溪武功盖世,也是双手难敌四拳,渐渐露出败势……

    围绕在海沉溪四周的北齐军手持长矛,趁着海沉溪的动作变缓之际,同时刺出手中的长矛……

    ‘嘶……’只听见海沉溪坐下的战马仰天一声痛呼,瞬间便倒地不起,原本强健的四条腿已被长矛刺穿,泊泊鲜血染红了黄色的土地。

    海沉溪一时不备竟随着战马摔倒在地,北齐军见状再次朝着滚落在地的海沉溪刺出长矛。

    海沉溪单手撑地跳跃而起,右手不断挥舞长剑,挡去一支支刺过来的长矛,身子不断往后退去,奈何此处尽数只剩北齐军,海沉溪势单力薄,颓势渐露……

    ‘啪!’而此时,马背上的齐靖元竟突然挥出手中长鞭,长鞭绕过众多北齐军,竟精准地缠绕在海沉溪的右腿上。

    只见齐靖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左手放开缰绳,与右手同时握住长鞭猛地用力……

    ‘咚!’一声,海沉溪重重摔在地上,待他抬起头时,喉间已被冰冷长矛抵住,再也容不得他动弹半分。

    “齐靖元,将我们郡王放回来!你已经无路可逃!”外面的打斗声渐止,海王军暂时停止了攻击,只听见空旷的京郊野外响起一道粗犷的喊声。

    “哼,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敢跟本宫叫嚣?回头看看你们的身后再来丢人现眼吧!”齐靖元将注意力放回战场,只见对面雄兵数万,想来此次海全为了保护两个儿子是下了血本的,只可惜这数十万的大军在今晚过后就要消失殚尽了。

    整齐的步伐在齐靖元的话音落地后响起……

    月光下,身穿楚王军服饰的韩少勉则领着五万大军将那数十万的海王军围困在其中,与北齐军围成包夹的方式,将海王军困死在京郊野外。

    四面战鼓雷鸣,杀声震天,兵器相击的声响震耳欲聋,海沉溪看着重重压在自己肩头的数十把长矛,眼底闪过一抹淡漠……

    而此时,悠闲的马蹄声则在这片吵杂声中传入他的耳中,抬眸看去,只见齐靖元如常胜将军般坐在马背,正满面冷笑地俯视着立于原地的他。

    方才与海沉溪打斗的长鞭已被齐靖元收起,握在手中轻敲着马背,阴狠地目光看着战败却不露半点狼狈的海沉溪,齐靖元勾唇冷笑,“想不到少年英勇的海郡王也会这般大意落在本宫的手中!”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须动怒?”海沉溪自是听出齐靖元话中的讽刺,却丝毫不见他动怒。

    只是,海沉溪的目光却是时刻注意着四周的战况,齐靖元能够如此快得拿下自己,仅凭他从北齐带来的十万人马是远远不够的,远处与北齐军一同对抗海王军的,不正是韩少勉所领的五万楚王军吗?

    “太子好手段,竟能够与楚王里应外合,看来你是恨透了海王府!”见楚王军与北齐军节节战胜,海沉溪神色竟无半点改变。

    “海郡王不也恨透了海王府吗?否则岂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齐靖元将手中的绳子丢给侍卫,命他上前将海沉溪捆绑起来,继而牵过绳子的另一端将海沉溪扯近马下,微俯身低声道:“放心,本宫答应楚飞扬不伤你性命。留着你,可比留着海越有用多了。”

    “来人,将海郡王好生看管起来,若是让他逃走了,军法处置!”语毕,便见齐靖元坐直身子,沉声对身旁侍卫命令道。

    “是,太子。”几名侍卫同时上前,押着海沉溪快速地撤离战场。

    “太子,海越的尸首如何处置?是否运回朝城送给海王?”亲卫将齐靖元护在身后,防止海王军放冷箭,目光一扫已被马蹄踩踏地面目全非的海越,低声询问齐靖元。

    闻言,齐靖元目光冷冷地瞥了海越的尸首一眼,想起当时在乱葬岗寻到容蓉时的场景,心底骤然升起无边的怒意,继而寒声道:“海越的尸首丢去荒山,喂狼!”

    海王军渐渐败退,尤其在看到主帅海沉溪被俘后,海王军的气势瞬间低迷了许多,众多将领只能采取防守战术,领着剩下的海王军渐渐退回军营。

    只是,海王军被楚王军与北齐军团团围住,退不可退、进不可进,如在围城中已是无路可逃……

    海王朝城军营中。

    “你确定楚王妃的身上所携带的是先祖帝留给楚家的丹书铁券?”外面战鼓雷鸣,砍杀之声让人胆颤,而主帅的营帐中烛火通明,海王满面震惊地细问着刚从锦城回来的侍卫。

    “回王爷,千真万确。而且那丹书铁券上所书写的内容竟是废帝的诏书,只要得到那丹书铁券,便能够废弃当今圣上自行登基为皇。”那侍卫显得十分地激动,顾不得长途跋涉的疲惫,快速的将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若是得到丹书铁券,那些大家世族的嫡子嫡女便变得可有可无,王爷即刻便可登基为帝,根本不需要再苦苦寻找合适的理由。

    海全亦是没有想到此次追踪云千梦,竟能够意外得到这样的好消息。

    不过,这一切可多亏了江沐辰,若非他狠心处置了曲景清,又岂会让曲炎心声恨意,让自己白白捡了这个便宜?

    只见海全原本儒雅的脸上顿时被得意的笑容覆盖,眼底的温文尔雅早已换上野心勃勃,想起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穿上龙袍一统天下,海全的内心忍不住地热血沸腾起来。

    “不过王爷,咱们如今的位置却有些不妥。想不到辰王的手脚竟这般快,最先将锦城包围了起来,而如今,辰王的兵马已由原先的十五万人增至四十万。咱们的五十万兵马却只能在外围,想要接近锦城活捉楚王妃,首先要突破辰王的防守。”袁耀立于地图前,手握长剑,用剑柄指着地图上锦城的位置,在锦城的四周画了一个圆分析着,“方才得到消息,楚王手中北方边境的五十万大军似有异动。恐怕楚王已经得知楚王妃被困的消息,派兵前去营救了。”

    “哼,就怕他不去。他若去了锦城,正好一网打尽。”此时的海全已经褪去了往日的谦虚谨慎,浑身射出张扬之气,将暗藏心中几十年的野心尽数表露在外。

    “王爷……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一道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直接跪在海全的面前哭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海全眉头一皱,神情中颇有不耐,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那侍卫见海全眼中带着一抹狠意,心中顿时涌上惊惧,随即低下头不敢直视海全,双目紧盯着地面颤颤巍巍地开口,“王爷……方才京城传来消息,世子……世子他……没了……”

    “你说什么?”海全失态地自座椅上猛地站了起来,瞬间冲到那侍卫的面前,单手拎起那侍卫盔甲中的衣襟怒道:“你说什么?给本王早说一遍。若是说错半个字,本王立即要了你的命。”

    那侍卫哪里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海王,尤其此时海全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和怒气,更是吓得那侍卫面色发白,唯唯诺诺地回答着海全的问题,“王爷……世子……世子他没了……”

    再次听到与先前同样的回答,海全只觉脑中一声轰鸣,眼前顿时一黑,身子竟是微微摇晃了下,已是松开了那侍卫的衣襟,面色难看、眼神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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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次听到与先前同样的回答,海全只觉脑中一声轰鸣,眼前顿时一黑,身子竟是微微摇晃了下,已是松开了那侍卫的衣襟,面色难看、眼神呆滞。

    袁耀等人亦是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见海王身形微晃、神色一片哀痛,显然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原本帐内的几人同时上前扶住海全,宽慰道:“王爷,您节哀,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啊。”

    海全心痛如割,他的儿子,竟这么死了?这让他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尽管海越并不十分得他的喜爱,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岂会不心痛难受?

    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以世子的身份培养了二十几年,付诸了他多少心血,结果竟在一场战乱中被人杀害。

    思及此,海全只觉心头一酸,竟有泪水涌上眼眶……

    在众将的面前,海全却只能闭上双目,死死咬着牙龈,强行咽下已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沙哑着声音问着那侍卫,“沉溪呢?他不是答应前去营救越儿的吗?他人呢?齐靖元呢?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本王不是已经秘密派遣十万大军去支援沉溪吗?他为何没能保护好世子?”

    “是啊,郡王呢?世子出了这样的不幸,郡王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世子?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尽管之前海全的一番话点醒了袁耀,但在袁耀的心中,却还是偏袒于海越。此时见海王提及海沉溪,他便快速地接口问着那侍卫。

    那侍卫只觉自己此时进退两难,心中无比担忧王爷知晓真相后会不会杀了自己,可不说王爷照样会杀了他。

    侍卫心中一时为难极了,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齐靖元活捉了郡王,而世子……世子是……”

    “是什么?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吞吞吐吐的是大男子所为吗?”海全勃然大怒,猛地睁开双目,满目暴红地瞪向面前的侍卫,眼底的杀气让所有人心头一怔,纷纷不敢再开口。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当时郡王正与齐靖元打斗,殊不知世子竟抢过侍卫的长矛刺向郡王的战马,迫使郡王摔下马背。郡王以一敌二,既要对付齐靖元又要防着世子,本就吃力。可世子几次三番不肯放过郡王,最后惹怒了郡王。郡王一转身,手中的长剑便刺穿了世子的胸膛,世子当场毙命。”那侍卫扑通一声跪下,满头冷汗地将憋在心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随后不敢再开口。只是他全身瑟瑟发抖,显然已是知晓自己将此事说出后可能面对的后果。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将至最低,众人面面相觑,均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震惊与不信。

    所有人均是不相信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前方送来的消息属实,这可是兄弟间的自相残杀手足相残啊。若非世子想要害死郡王,郡王怕也不会这么快出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而营帐内脸色最为难看的便是袁耀,原先他偏心于海越,如今海越一死,他日海王登基为帝,必会立海沉溪为太子。这样一来,待海全驾崩、海沉溪继位,只怕自己的好日子也便到头了。

    想到此处,袁耀已是满头冷汗,一颗心猛然跳动,忙不迭出声质问着侍卫,“郡王是如何布置十五万大军的?十五万大军啊,竟连世子的性命也不能保住!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郡王与世子发生这样的事情?”

    见袁耀问及最为重要的事情,那侍卫颤抖的身子猛然一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半天才唯唯诺诺地小声回道:“十五万大军……全部被杀了……”

    所有人只觉自己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如今世子已死,海郡王又被齐靖元生擒,更要命的是那堪称精兵的十五万将士竟在一夜之间毙命,这对海王的实力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更何况海郡王本就能征善战,如今被俘虏,等于是断了海王的一条胳膊。

    一时间,所有的将领只觉焦头烂额,原本一片大好的前景,竟在这关键的时刻出现这样的疏漏,这该如何是好?

    海全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光,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三大步,直到碰到后面的书桌这才勉强站住。

    两个儿子,一个被杀,一个被俘,而这一切竟是源于儿子之间的内讧,这让他如何接受?

    十五万精兵强将,竟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这么多年的心血竟被两个儿子毁去了一半,海全的心当真是在滴血。

    ‘轰’一声巨响,顿时在寂静的营帐内响起。

    众人心头一跳,纷纷抬眸看向海全,只见他一手用力地砸在桌上,死死盯着桌面的双目中尽是恨色。

    “齐--靖--元!”几乎是咬牙切齿,海全低吼地喊出这个让他痛恨终身的名字。

    一时间,海全只觉胸口气息翻腾,心口源源不断地涌上怒意,一股甜腥味直冲向咽喉处……

    “王爷节哀,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营救郡王。没有了世子,咱们不能再失去郡王了。”袁耀心知海沉溪在海全心中的分量,立即出声宽慰着海王。

    “救?怎么救?齐靖元素来心狠手辣,若不是他捉住了越儿,本王岂会失去越儿?又岂会累得沉溪成为俘虏?”海全一口气尚未缓过来,面色悲恸,眼底已是一片伤心欲绝,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地砸了下桌面,骨节出泛着白光,手背青筋暴出,可见他心头挤压着多大的恨意。

    只是,听到袁耀的提醒,想起摆在面前的难题还需要解决,海全即便是打破牙齿也要和血吞下肚,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强忍着心痛,海全站直身子的同时,眼中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海全一个大跨步来到侍卫的面前,指着那侍卫质问道:“你说,当时除了齐靖元的人,可有发现江沐辰或者楚飞扬的人?”

    那侍卫任由额头的冷汗滴在地上,吞了吞口中的吐沫,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说了出来,“回王爷的话,当时齐靖元与韩少勉形成包夹之势,北齐军与楚王军形成包夹之势,待白将军调往京郊的十万大军出现后,韩少勉率领五万大军与北齐军的十万大军将其围困在中间……”

    “好好好,好一个齐靖元,好一个楚飞扬,竟将本王玩弄于股掌之间,好好好,哈哈哈……”海全仰天大笑,眼眸中掩不去的尽是一片恨意与狠绝。

    停止大笑,海全面上一片阴鸷,声音极寒地吩咐着袁耀,“袁耀,你下去传本王的指令,秘密处决被关押在海王府地牢中的所有人。楚飞扬要断了本王的香火,本王就让天下人陪葬。若是他们敢对沉溪下手,本王即便是屠光锦城,也要将云千梦揪出来千刀万剐,让他尝尝失去骨肉至亲的痛楚!”

    原以为自己算计了楚飞扬,让其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得知云千梦的消息,从而失去了营救云千梦最佳的机会。却不想,楚飞扬竟联手齐靖元给了自己如此沉重的一击。

    只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上阴谋算计不胜其数,自己事先没有设想周全自是怪不得别人。但今夜之事已是涉及海家香火一事,海全心中是恨透了楚飞扬齐靖元,若是那二人在此处,只怕海全早已是手刃那二人。

    “是。只不过,夏侯安儿与曲妃卿等人,是不是一并解决了?”袁耀想起被海沉溪秘密送来朝城的夏侯安儿等人,出声询问着海全的意见。

    “现在留着她们还有用处,毕竟沉溪在楚飞扬等人的手上,咱们手中若是没有能够牵制楚飞扬的东西,便会极其被动。且让她们几人多活几日,只要得到云千梦手中的丹书铁券,本王定会在楚飞扬的面前,一个个砍落云千梦几人的头颅,祭奠本王的越儿。好了,都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语毕,海全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仰头闭目,神色极其疲倦。

    “是,末将等告退。”袁耀跟在海全身边最久,自是明白王爷若不是痛到了极致,绝不会表现出这般落寂的神色。本想留下宽慰海王几句,只是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目,袁耀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随着众人一同步出营帐。

    所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知王爷心中定是不好受,却都只能摇了摇头,无奈地各自散去……

    ‘哗啦’一声,众人刚踏出营帐,里面便传来一阵桌椅被掀翻,笔墨纸砚被扫落地的声响。

    ‘噗哧……’一口鲜血却在海全动怒后,再也抑制不住地从海全口中喷出,点点热血洒在地上,那被拂落在地的宣纸上更是晕染出多多红梅,极其耀眼。

    看着滴落在宣纸上的鲜血,海全眼中浮上阴毒之色,含恨到:“齐靖元、楚飞扬,你们好样的,算计到本王的头上来,云千梦的人头,本王是要定了!”

    天色微亮,海全面色肃穆、眼带戾气的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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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天色微亮,海全面色肃穆、眼带戾气的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楚王军的攻势暂时撤了,众将士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片刻,袁耀便领着自己的侍卫听取几名参将禀报伤亡情况,却见海全自营帐内走了出来。

    此时海全双目充血、面无表情,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杀气。可海全却是穿戴整齐,身上配件一件不落,似是要出行。

    尤其注意到海全嘴角上竟沾染了些许干涸的血迹,这更让袁耀忧心不已,立即上前关心地问着,“王爷,您这是?”

    “让所有将领半盏茶后前来营帐内,本王有要事宣布。”对于袁耀的关心,海全却全然不在意。吩咐完这句话,便见海全再次转身回了营帐。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载着传令官从外围快速地冲进德夕帝的军营中。

    只见立即有接应的士兵上前牵住马匹,那传令官瞬间从马背上翻滚下地,脚尖刚沾到地面便朝着德夕帝的营帐跑去。

    “报,八百里加急文函。”传令官跑至营帐前,双手高举文函,朗声说道。

    “进。”营帐内传出宁锋的声音,随即便见帐帘被人掀开。

    传令官快步走进帐内,立即对坐在正中间的江沐辰行跪拜大礼,“卑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江沐辰丢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右手用大拇指食指轻捏了捏鼻梁,熬了整整一夜讨论战况,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如今战线拉长,与海全楚飞扬之间的这一场硬仗还不知何时能够结束,当真是筋疲力尽。

    “回皇上,京城传来急报,昨夜京郊地段,北齐太子与海郡王的人马发生战事,海王世子在战乱时被杀死,而海郡王被北齐太子掳获。”传令官将昨夜反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出来,“当时战况激烈,宣武将军担心双方之间的战事会影响京城,便没有贸然出兵,只让城防军连夜巡逻京城,以防那两方人马趁机作乱。”

    闻言,江沐辰轻捏眉心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接着方才的动作继续捏着,消除一些疲劳,只是口中却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海越死了?哼,他可真是倒霉,落在齐靖元的手中,他自然没有活命的机会。既然海沉溪被齐靖元捉住,那他手中的大军又是如何处置的?”

    “回皇上,海王世子是被海郡王刺死的。而海郡王手中原本的五万大军以及海王秘密派遣给他的十万大军,均被北齐太子与韩少勉歼灭。昨夜还有一则消息传来,北方属于楚王的五十万大军已是整装待发,往锦城的方向前去,不出几日定会到达锦城。”传令官相继说出这一连串的消息,随即便将手中的文函交给宁锋,自己退至一旁不再开口。

    听完所有的禀报,江沐辰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心中顿时明白齐靖元怕是已经与楚飞扬联手,否则岂会这般容易就将海沉溪一网打尽?

    江沐辰猛地睁开双目,快速地接过宁锋递过来的文函,打开细读了一遍,面上的神色却也是越发阴沉。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宁锋自是参透了方才听到的消息,若北齐与楚王联手,对于楚王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可这对于他们而言,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尤其锦城本就在北方地界内,距离北齐也是极近,若齐靖元真与楚王联手,北齐说不定会插手西楚内政,从而出兵助楚王。这不管是对他们还是海王,都是极大的威胁。

    “看来楚飞扬已经得到消息行动起来了。通知现今守在锦城外围的将领,严守锦城,若是让海王或者楚王突破防线,让他们提头来见朕。”江沐辰眼露凶光,射向众人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凌厉之色。

    “皇上,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是最有利的,为何不趁此机会将楚王妃捉拿住?”这是宁锋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按理说皇上对楚王妃可是用心良苦,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让皇上这般疯狂。可眼见着佳人近在眼前,皇上为何又放缓步伐?

    “宁锋,你还不明白吗?”江沐辰将手中的文函丢在桌上,手指轻敲桌面,半眯着双目缓缓开口,“我们调遣了四十万大军在锦城,海王这边是五十万大军,楚飞扬这边也是将近五十万人。这样大的规模,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咱们抢占的地理位置最是接近锦城,只要守住锦城,便等于将云千梦握在手中,楚飞扬岂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楚飞扬想要进城救出云千梦,先要经过海全那一关,就算楚飞扬打败海全也是元气大伤,得利的还是我们。”

    听完江沐辰的分析,宁锋恍然大悟,心中不禁佩服皇上的老谋深算。

    而这时,营帐外在此传来其他传令官的声音。

    宁锋听出这有别于普通传令官的声音,目光转向江沐辰,见江沐辰对他微点了下头,宁锋这才转身走出营帐。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见宁锋手持一只竹筒走了进来,随即便恭敬地交给了江沐辰。

    江沐辰见竹筒顶端封存的地方还未打开过,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封存的缝隙处划了一圈,这才拔下竹筒的盖子,从里面取出纸条展看阅读。

    只是,纸条上寥寥两句话,江沐辰却整整盯着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营帐内的将领均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为何皇上看到这纸条上的内容后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宁锋。

    宁锋无法,只能盯着压力低声询问,“皇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出大事了?”

    江沐辰却是再看了纸条一眼,随即将纸条移至烛台旁,当着众人的面烧毁了那张纸条,随后皱眉挥手,“除宁锋外,其他人先退下吧。”

    众人心中不解,但德夕帝已经出言赶人,他们也无计可施,只能朝江沐辰行完礼无声地退了出去。

    “立即替朕准备马匹,真要亲自前去锦城。”殊不知,众人刚离开,江沐辰便对宁锋下命。

    听完江沐辰的命令,宁锋心头大骇,立即下跪恳求道:“皇上,锦城现如今可是西楚最为危险的地方,上百万的大军压在那边,您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您就算是为了天下万民着想,也不能亲自前往啊……”

    “蠢货!”江沐辰还未听完宁锋的话,便已是气急败坏地站起身,一手拽起宁锋胸前的衣襟,用极低的声音开口,“你可知云千梦手上握着的是什么?那是先祖爷交给楚家的丹书铁券,没想到上面写得竟然是废帝的诏书。难怪楚飞扬将云千梦看得那般重要,谁曾想到东西居然就藏在她的身上。若这诏书被海全得到,你认为朕还能坐稳这个龙椅?还不快滚出去准备马匹。”

    宁锋心头大震,岂会料到事情竟会出现这样的转折点,明明一切胜券在握,怎么突然会跑出这样的事情?

    再也不敢有所迟疑,宁锋顷刻间跑出营帐去准备江沐辰交代的东西。

    锦城。

    “王妃,您看,这锦城外面已包围了近百万的大军,若是开战,定会尸横遍野。”云千梦随着董晋登上城楼,看着外面黑压压一片的军队,云千梦眼底神色沉定,心中却是默算着已经过了多少日。

    如今辰王海王的人数已近百万,这百万人将锦城团团围住,使得锦城水泄不通,即便楚飞扬已经调遣来近五十万的兵马,可一时半会只怕也是冲不进来。况且,就算楚飞扬过了海王这一关,只怕也难过辰王这一关。想要顺利到达锦城,只怕只能另寻他法。

    “将军,咱们被困锦城,也有二十多日了。您看,辰王与海王,谁会先动手?”云千梦目光远眺想要看到楚王军的旗帜,可前面有近百万的大军挡着,当真是看不到楚飞扬的军队。

    听到云千梦的问话,董晋沉吟了片刻,这才谨慎地回道:“王妃,咱们被困锦城多日,所有消息闭塞不通,想要分析这两者谁会先动手,还真是不好说。若是能够结合近日发生的战况分析,或许还能够准确些。”

    董晋不禁脸露苦笑,就算他有天大的本领,只怕也不能领着十几万人,从上百万人的手中取得胜利。更何况辰王海王哪一个不是能征善战的人物?

    见董晋实话实说,云千梦自然不会怪他,心中却也是担着一份焦急。除去那日前来锦城时,云千梦让‘玉家当铺’将消息送了出去外,很多具体详细的消息即便是利用‘玉家当铺’也送不出去。看来辰王海王此次是下定决定,定要捉到自己。

    而如今最让云千梦担心的,便是辰王海王是否已知自己手上握着先祖帝的丹书铁券。

    眼眸再次抬起看向城外的一切,云千梦右手不禁浮上胸口悬挂玉牌的地方,雅致的秀眉渐渐地聚拢了起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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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主子,休息会吧!咱们已经在马背上待了几天几夜,您可要保重身体。”寒敬看着冲在最前面、端坐马背、身姿始终挺拔的寒澈,心中不免心疼,又见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忙出声劝道。

    闻声,寒澈抬头看了看天际,只见原本一片火红的夕阳已渐渐淡去,正快速地被一片昏暗的光线笼罩,这才惊觉天色已晚。

    寒澈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家极其简易的茶舍,便对寒敬点头道:“咱们在前面的茶舍休息片刻再赶路吧。趁此机会也可补充些吃食。现在是战乱时期,沿途少有客栈驿站,下次再遇到茶舍只怕不是易事。”

    语毕,便见寒澈右手微扬起,手中马鞭抽了下马身,只见坐下的马儿瞬间朝着茶舍的方向冲了过去。

    寒敬等人见状,也不再含糊,随着寒澈的加速也极快地跟上。

    茶舍极其简易,只是搭了一个遮阳的凉棚,凉棚下只摆放了几张做工粗糙的桌椅。仔细看去,桌面上积累了一层层厚厚的灰尘,这让寒敬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正要出声阻止寒澈进入茶舍,却发现寒澈早一步踏入茶舍坐了下来。

    众人见寒澈毫不在意的坐下,便不再言语,纷纷围着寒澈而坐。

    “几位客官请坐!”一名老汉坐在茶舍内的炉灶后面生火,见有客人走进茶舍,老汉立即起身,拿过一旁的茶壶走到桌边,为众人倒茶,同时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客观想吃点什么?小老二的茶舍只有一些茶水和馒头。”

    闻言,寒敬再次皱了下眉头,目光转向寒澈,劝道:“咱们不如再往前走一段,或许能遇到驿站。”

    听出寒敬话中的意思,老汉不在意地笑了笑,遂而出声道:“这位客观想必还不知吧,这方圆百里内是没有驿站的。如今三王齐聚北方的锦城,这一代所有的城门皆已关闭,里面的百姓出不来、外面的百姓进不去,您是找不到第二家茶舍的。若非小老二一辈子在此摆摊,舍不得这块地,否则也早就逃命去了。”

    说话间,老汉为所有人倒了热茶,转身又将蒸笼里面的热馒头端了出来,摆在桌上。

    殊不知,他这闲聊所透露出的消息,却让所有人神色一震,纷纷面露震惊,均没有想到短短时日内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动静。

    “老人家,三王为何齐聚锦城?难不成锦城出了大事?”寒澈俊雅的脸上隐隐浮现凝重之色,询问声更是带着一丝慎重。心底却是暗恼自己这段时日忙着赶路,竟没有来得及收集西楚各地的消息。若非今日心血来潮歇脚茶舍,只怕他们还不知西楚已发生这样的大事。

    老汉见面前的年轻人衣着干净得体,虽不是十分华丽,衣料却也不是平民百姓穿得起的。又见寒澈相貌儒雅却又含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而且又十分关心国家大事,老汉心底不免有些打鼓,只能摇头道:“这倒是不知。客观,您慢用,小老二去生火了。”

    说完,老汉将最后一碟馒头放在桌上,便转身回了炉灶间,不再管外面的事情。

    “主子,您觉得此事?”寒敬瞥了眼认真生火的老汉,这才转目看向寒澈,极小声地询问着。

    寒澈双眉微皱,眼底神色肃穆,低头盯着手中只咬了一口的馒头,似是在思索这整件事情。寒敬见状,不敢再多言,生怕误导了寒澈,从而坏了大事。

    “若真如那老汉所言,那咱们便要改道了。”半晌,才听见寒澈小声地开口,语气中带着慎重与小心,显然是百般思量后才下的决定。

    闻言,寒敬想也不想,便开口阻拦道:“可这万一是陷阱?”

    如今天下大乱,这荒郊野外的怎会还有茶舍?万一是辰王或者海王设下的圈套,小主子岂不是自投罗网?思及此,寒敬手心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忙搁下手中端着的茶杯,不敢再饮用里面的茶水。

    听出寒敬话里话外的担忧,寒澈却是冷然一笑,继而长呼一口气,缓缓开口,“还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吗?行军打仗,一半是实力、一半是运气。咱们便赌一回吧。父亲,您领一半人按照计划前去朝城,剩下的一半人则跟着我前去锦城。沿途我也会收集消息,辨别真假。”

    “不行,若三王当真齐聚锦城,那定是是非之地,实在太过危险,还是我去吧。主子您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前去朝城,那里毕竟有楚王大军,定能护您周全。”没想到寒澈竟是做出这样的安排,寒敬立即出声反驳,话里话外皆是关爱之意。

    可寒澈却是下定了决心,不容寒敬在此反驳浪费时间,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便见寒澈站起身坚决道:“就按照我所说的行事。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对楚王说明。至于朝城之事,就拜托父亲了!”

    见寒澈态度坚决,寒敬已经冲到咽喉的话却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眼底泛着极浓的担忧,却也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南、通州城内。

    通州衙门内,此时一片肃穆之气,所有将领坐在衙内看着首座上的白无痕,等着他的发话。

    “将军,咱们暗地里支援海郡王十万人马,却被齐靖元和韩少勉全歼。这十万人马的空缺,谁补给我们?”想到辰王驻扎在江南地区的几十万大军,一名参将忍不住地开口询问白无痕,话语中不免有些焦急。

    平白地损失了十万精兵强将,换做任何人,都会心疼的。更何况,如今强敌环伺在他们的周围,着实让他们寝食难安啊。

    坐在首座的白无痕听之,眉头亦是微微皱了一下,只是眼底神色却依旧沉稳,似是在寻思其他的办法。

    “报!”这时,八百里加急传令官背着文函匆匆奔入衙内,朝着坐在上首的白无痕单膝跪下,同时解下身后背着的文函双手捧高朗声道:“将军,朝城八百里加急文函。”

    白无痕近身侍卫正要上前取过文函,却发现白无痕速度更快地起身,眨眼间便已走到传令官的面前,将那包裹着蓝色缎布的文函拿在手中细看了起来。

    见此状况,所有人均已明白,白无痕是耐着性子等海王的命令。

    只是,白无痕在看完文函后,脸上神色却不见半丝松懈,反倒更添凝重,只怕文函中的内容也不容乐观吧。

    “将军……”众将心头拿捏不准王爷到底下了怎样的命令,只能试探性地开口。

    白无痕听出众人语气中的担忧,心底重叹口气,面色却微霁,单手合上文函这才开口,“王爷已动身前往锦城。咱们的任务便是守住江南所有的城池。”

    “将军,赎属下直言,咱们此次损失了十万人马,实在是元气大伤。如何守住江南的城池,只怕是个严峻的问题。”方才出声的参将再次开口,显然是对眼前的情景不乐观。

    其他人见他开口,亦是纷纷出声表达自己的观点,皆是表示在应对辰王军时的吃力。

    “咱们占据了主要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想要守城,也并非难事。海王军虽在锦城投入了四十万兵马,辰王却是投入了五十万人马,只怕辰王江南军营中亦是抽调了不少兵力前往锦城。所有大家莫要慌,只要我们沉住气守住城门,便可无坚不摧。”白无痕分析着如今两军的兵力调配,同时又给众将领打气。

    语毕,便见他目光一转,随即抬手让众人退下,径自领着那传令官走入内堂,这才沉声问道:“这是王爷亲自下命的?”

    那传令官自是明白白无痕所问何事,慎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王爷已经命人找到那人藏身的地方,命将军将人秘密处置了。”

    听完传令官的回复,白无痕长久不曾出声。虽不知王爷为何下这道命令,只是白无痕却隐隐觉得此时与世子的死以及郡王被捉一事息息相关。

    “这是那人藏身的地方,请将军尽快安排人手。”传令官见白无痕尚未表态,则先将藏于衣袖中的纸条塞入白无痕的手中。

    白无痕抬眸看眼传令官,这才将视线转向手中的纸条上,将上面所写的地址记于心中,沉思半晌才点了点头。

    夜色降临,寒风瑟瑟,农家小院内一片静谧,只是屋内却传来一阵争执声……

    “不行,我必须前去锦城,她被困于锦城,我怎能坐视不管?”容云鹤一手拍在桌面,素来淡然的眼中含着数不尽的担忧与焦急,不由分说地便提出此要求。

    暗卫听之,心头焦急,忙出声劝道:“王爷已经赶去锦城,王爷定会救出王妃!”

    虽说将容云鹤对王妃的情谊看在眼中,可云千梦始终是楚王妃,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暗卫自是不愿戳穿这层薄纱,不愿让容云鹤面对尴尬。

    容云鹤亦是玲珑剔透的人物,岂会听不出暗卫话中所含的意思?

    心中虽明白有楚飞扬在,他可放下心。即便他往日冷淡如霜,可当他听到上百万大军将云千梦围困在锦城多日,却依旧心急如焚。即便他心知自己力量有限,却依旧想赶去锦城。

    思及种种,容云鹤渐渐地沉静了下来,半敛的眼中含着点点哀伤,想为她做些什么,却力不从心。

    “呼!”正当此时,却见暗卫快速地移步到烛台前,见烛火吹灭。随后又快速地回到容云鹤的身边,把剑见容云鹤护在身后。

    容云鹤见状,顿时明白有入侵者,再也顾不得争执方才的问题,拔出自己的佩剑,集中精力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两人悄声移步到门后,从门缝中往外看去,只见农家小院的篱笆墙外人头攒动,似是在打量院内的状况。

    “容公子放心,这小院内外皆有暗卫守着,定不会让公子出事。”暗卫极小声地安慰着容云鹤。

    只是,随着院外人头的越来越多,暗卫的眉头亦是渐渐地紧皱了起来。只怕对方是存了置他们于死地的决心,否则岂会派出如此多的人数?只怕这农家小院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如此一来,这恐怕又是一场硬仗。

    正思索着如何让容云鹤突围逃出去,外面已经传来打斗声……

    ‘哗啦啦……’原以为这平房暂时是安全的,不想对方早已偷偷攀上房顶,只听见一片瓦砾被踩落掉入屋内的声响,几十道黑色的身影从屋顶飘然而下,举剑便朝着容云鹤攻去……

    暗卫顿时收起心思,一面将容云鹤护在死角处,一面举剑迎向攻过来的杀手,双方顿时陷入打斗之中。

    ‘轰……’却不想对方竟是下了死手,竟用巨石砸向四面的墙面……

    容云鹤与暗卫躲闪不及,生生被倒塌的墙面砸到,两人在一片瓦砾的灰尘中逃出,却也是伤痕累累。

    两人不但灰头土脸,身上衣衫也尽数被倒塌的墙面刮破,背部、手臂处均是受伤严重,鲜血已经浸透冬日的棉袍,洒在黄色的土地上。

    “走……”暗卫提着一口气,伸手抓起容云鹤的手臂,将人往院子内带去……

    “杀无赦!”而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却在一片打斗声中响起。

    ‘嗖嗖嗖……’无数道箭矢竟在两人逃出屋子的瞬间,朝着两人射来。

    “容公子小心!”暗卫迅速地反应过来,瞬间带着容云鹤躲到一处尚未倒塌的残垣旁,将容云鹤夹在自己与残垣的中间,自己则是举剑打掉射过来的箭矢。

    分散在四处的暗卫想前来支援,奈何尚未近身便已被箭矢射杀,一时间小院内尸横遍地,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扑哧……’寡不敌众,暗卫体力渐渐不支,动作渐渐放缓,肩头瞬间被利箭穿透,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溅得容云鹤满头满身……

    只见容云鹤心头大怒,见替自己挡住攻势的暗卫受伤严重,顿时快速地伸出手将其拉至自己的身后,自己举剑挡在身前……

    “容公子小心!”暗卫一面穿着粗气,一面提醒容云鹤对方的攻势。同时则观察着四面的情景,试图从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让容云鹤突围,否则时间拖得越久,他们活着的几率便越小。

    ‘咔嚓……’一声脆响,只见容云鹤原本挺立的身子顿时一晃,挥剑的速度瞬间降了下来……

    可对方放箭的速度不但不减,反倒更加迅猛……

    “小心……”暗卫见状,顿时一个转身,瞬间与容云鹤交换了位置……

    ‘扑哧……’无数道箭矢穿透身体所发出的声响在仅剩箭矢破空而来的小院中响起。

    容云鹤看着誓死保护自己的暗卫,心头一冷,眼底皆是冰寒之色,方准备举剑为暗卫报仇,耳边却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放箭!”

    ‘嗖嗖嗖……’更加强劲有力的箭矢声破空而来,射穿的却是杀手的身体,无数道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数不清的身体倒在眼前。

    容云鹤单手支撑着暗卫的尸首,忍着左手手臂的剧痛看向前方,发现见竟是齐靖元骑马领兵立于小院外……

    “姐姐如今过得可好?”埋葬了所有牺牲的暗卫后,容云鹤随着齐靖元启程前往北方,倔犟地不愿乘坐马车,容云鹤单手握着缰绳,出声询问一旁的齐靖元。

    “很好!”一贯的言简意赅,但对于容蓉的亲弟弟,齐靖元的语气却稍稍和缓些,少了以往的不耐与阴鸷。

    容云鹤侧目看向始终注意着前方道路的齐靖元,不再开口。但想起为保护自己而死的暗卫,容云鹤情绪却稍显低落,亲历了死亡之后,让容云鹤越发珍惜身边的人。

    齐靖元察觉到容云鹤那不愿表露在外的低落情绪,心知他是容蓉最挂心的弟弟,思索半晌,这才缓缓开口,“此次将你带去北方,实为……”

    最外围的楚王军营中。

    齐靖元率领自己的大军来到楚飞扬的军营中,将五花大绑的海沉溪扔到楚飞扬的面前,冷声开口,“楚飞扬,人交给你了,你我也算是两清了。”

    楚飞扬正与几名将领商讨作战的方案,突见齐靖元硬闯了进来,不但将海沉溪丢在他的面前,身旁居然还跟着受伤的容云鹤,楚飞扬不由得微皱了下眉头,只能暂停方才讨论的事情,面向齐靖元浅笑道:“那真是有劳太子了。不过,本王还有一事,想要请太子帮忙。”

    说话间,楚飞扬对习凛点了点头,示意习凛将海沉溪带下去看管起来。

    习凛会意,立即上前将趴在地上的海沉溪拽起来,将人给带了出去。

    齐靖元见楚飞扬瞬间清场,心知他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便毫不客气地落座,径自斟了一杯茶后,才开口,“什么事情?西楚的事情,本宫并不想插手。若非为蓉儿报仇,你认为本宫会趟进你们这滩浑水中?”

    而楚飞扬听完齐靖元的话,却只是但笑不语,手中的毛笔倒置在桌上轻点了几下,这才说道:“对太子而言,并非什么难事。你也知如今海王辰王均有称帝之心,本王要打赢这场仗,一则需要时间,二则需要将弱点隐藏。况且,太子想让容小姐正大光明地活在北齐,想必将来还要借助西楚的力量。太子不做点什么,将来吃苦的只怕还是容小姐吧。”

    齐靖元如此聪明的人,岂会不明白楚飞扬话中的意思?

    只是在听完楚飞扬软硬皆施的话后,齐靖元的眉头却是紧皱了起来,看向楚飞扬的眼中带着不甘不愿的光芒,半晌才缓缓开口,“这弱点,指的是云千梦?你想让本宫将云千梦暂时带回北齐,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只不过,据本宫对云千梦的了解,她是决计不会答应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况且,这与蓉儿又有何干系?”

    听齐靖元言下之意似有推脱拒绝的意思,一旁的容云鹤不免心中焦急,不由得抬头看向楚飞扬。

    楚飞扬却是摇了摇头,神色坚定、语气肯定地对齐靖元的分析进行否定,“不,梦儿会同意的。”

    “算计人心,楚飞扬,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你更厉害的人了吧!”半晌,才听见齐靖元含恨地突出这句话。

    闻言,楚飞扬却只是略显无奈地笑了笑……

    语毕,两人不再言语,各自的心中想着各自的事情。

    只是,齐靖元并未立即转身离去,便已是告知楚飞扬他的答案。想必齐靖元还要待上些时日,待楚飞扬救出云千梦后,带着云千梦一同回北齐。

    容云鹤见状,也知现在不是询问云千梦情况的最好时机。毕竟,要说心急,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楚飞扬更加焦心的?

    思及此,容云鹤再次看眼低头分析战况的楚飞扬,随即起身默默地离开了营帐。

    楚飞扬却在众人离开后抬起头来,眼底泛着一抹深沉,顿时出声将守在帐外的习凛唤进来,“去查一查齐靖元想做什么!”

    却不想,当天夜里,军营中竟来了一名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楚飞扬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寒澈,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毕竟寒澈在五个月前随着辰王前往皇陵之后,便没有再露面。

    今日能够见到他,的确是出乎楚飞扬的意料,想不到寒澈不但活着,竟还能找到锦城、找到自己,当真是让人不可小觑。

    如今再见寒澈,他的身上多了一抹深沉,眼底清澈依旧却又多了一抹更加凌厉的光芒。

    而从寒澈的衣着装扮以及气色看来,这几个月来他并未受到虐待。

    楚飞扬收回打量寒澈的视线,如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眸中闪烁着浅笑,淡然问道:“事到如今,寒相还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此言一出,寒澈原本冷静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诧异之色。只是转目一想,这世上只怕没有能够瞒得过楚飞扬的事情吧。

    一时间,寒澈略微浮躁的心情顿时沉静了下来,双目诚然地迎向楚飞扬暗藏精睿的眸子,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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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结局(上)

    楚飞扬收回打量寒澈的视线,如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眸中闪烁着浅笑,淡然问道:“事到如今,寒相还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此言一出,寒澈原本冷静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诧异之色。只是转目一想,这世上只怕没有能够瞒得过楚飞扬的事情吧。

    一时间,寒澈略微浮躁的心情顿时沉静了下来,双目诚然地迎向楚飞扬暗藏精睿的眸子,缓缓开口,“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我与韩少勉是双生子,同为端王与韩王妃的孩子。”

    寒澈的解释,让楚飞扬的眼底划过一丝震惊,想不到寒澈与韩少勉竟是双生子。原本自己与梦儿只是猜测寒澈与韩家有所瓜葛,而韩少勉则与端王有关系,却不想事实竟是这样的。

    难怪之前自己多次派人去寒澈的家乡探查其底细,却均是无功而返,原来对方早已有了防备。只是不知,端王是否知晓这件事情?若是知晓,端王又在这整件事情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只是,以端王在朝中的地位,怎会让自己的亲骨肉流落在外?

    仅仅是一瞬间,楚飞扬的脑海中快速地翻滚出几出最为要紧的疑问。

    只是,寒澈的坦白却也让楚飞扬心头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至少寒澈此时的坦白让他明白,若不是决定站入他的阵营,对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隐秘的事情。

    思及此,楚飞扬眼中隐藏的神色稍稍有了些变化,比之方才射向寒澈的锐利,此时的他神色更为淡定,耐心地等候寒澈说出前因后果。

    寒澈注意到楚飞扬眼底神色的些微变化,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接着往下说道:“想必王爷心中也知晓,端王素来稳重,也颇受西靖帝的喜爱。只是,这份喜爱却为端王身边的人埋下了祸根。而这个祸根,便是玉乾帝。韩王妃生产那年,则是皇位争夺最为激烈的一年。玉乾帝为了防止韩王妃诞下小世子,因此打算在韩王妃生产之际下手。而这件事情却被端王洞悉,他便秘密让韩家人掉包抱走了刚出世的韩少勉,亲自领着韩家人离开了端王府。只是却不想,韩王妃所怀的居然是双生子。当第二个孩子降生时,韩王妃见玉乾帝所派的杀手已经快闯入内室,只能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与侍卫抱着孩子离开了端王府。而韩王妃却被玉乾帝派去的人给杀害了。只不过,为了不让杀手起疑,韩王妃在遭到刺杀后,居然亲手纵火,将她自己活活烧死在产房内。”

    淡淡地说出这一切,寒澈面色平静,眼中却含着一抹沉痛。

    当时他虽还是一名婴儿,但如今想起自己的母妃为了保护他而惨死一事,寒澈的心中定也是十分地难受吧。

    语毕,寒澈从怀中掏出一只纯金打造且雕有腾龙的小脚镯,随即递给楚飞扬,让其查看这脚镯的真伪。

    楚飞扬接过这只一看便知是小婴儿佩戴的脚镯细细翻看,沉甸甸地脚镯上精致地雕刻着腾龙的图案,栩栩如生地如同金龙在眼前腾云驾雾,让人肃然起敬。

    而这天下能够佩戴雕有腾龙图案饰品的,也唯有皇室。这足以说明,这脚镯是真的。

    楚飞扬沉默地将脚镯还给寒澈,脸上却是凝聚着一抹凝重,两道剑眉不着痕迹地微皱了下,却并未对此事做出论断。

    接过楚飞扬还回来的脚镯,寒澈继续将话说完,“我也是科举考试之后,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而我的养父养母,带着母妃给他们的银两暗地里训练了一批死士,专门用来保护我。此次能够在皇陵躲过辰王的暗杀,他们功不可没。”

    端王这些年来修身养性,虽在朝为官,但却鲜少插手朝中的大小事宜。因此朝中朝野的视线便尽数放在野心勃勃的辰王身上。所有人谈论的皆是当年玉乾帝是如何从元德太妃以及辰王的手中夺过皇位的话题,却忽略了当年夺储之位真正的惨烈,更是忘记端王才是西靖帝最为看中的皇子。

    楚飞扬细细地观察着面前的寒澈,脑中则是想起之前云千梦对寒澈相貌的评价。都说外甥像舅,难怪梦儿在端王府晚宴后曾将寒澈与韩正毅神色略有些相似,想必便是这个原因吧。

    楚飞扬又将寒澈的年纪与玉乾帝的年号相比较,均是一十八年,心下便渐渐信了寒澈的话。

    “这件事情,端王爷可知情?”想起端王每次看到寒澈时的陌生,楚飞扬心中渐渐有些明白。只怕端王这个当事人也不知这世上还有寒澈这个儿子吧。

    似是没有想到楚飞扬会就这个问题问起端王,寒澈神色稍稍一怔,随即缓缓敛下眼帘,这才慢慢地回道:“赶来锦城之前,我的养父寒敬已经赶去朝城,想必他会将事情告诉端王爷。”

    寒敬本就是端王府的侍卫,见到端王这个主子,自是会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闻言,楚飞扬心念一转,继而开口问道:“那你预备如何做?如今玉乾帝已死,即便你想报仇,只怕也找不到人。或者说,你想取而代之,成为这天下霸主?”

    端王身为先帝的皇子,寒澈自然是皇孙,如今西楚天下无主,由端王或者寒澈继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可是楚飞扬的这个问题,比之方才提及端王时更让寒澈震撼。

    只见寒澈眼底浮现震惊,却只是笑了笑,摇头道:“王爷,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救出曲妃卿。”楚飞扬截去寒澈的话,替他说出那已经深深刻在寒澈心瓣上的名字。

    “只是,你救出了她又如何?这天下不管谁来坐,只怕都不会善待曲家。与其如此,倒不如你坐上那宝座,护全曲家。且你身为皇孙,这也是你的应做的,难不成你想看到先辈辛苦打下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楚飞扬紧接着开口,权衡利弊得失尽数分析给寒澈听之。

    而楚飞扬却也相信,以寒澈的聪明,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见楚飞扬将所有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寒澈眼底划过一丝苦涩,嘴角上噙着一抹苦笑,淡淡地开口,“王爷,在我之上有端王和韩少勉,那九龙宝座也可由他们登上。”

    楚飞扬岂会看不出寒澈的顾虑?皇家子嗣这般多,端王身为先帝的大皇子,最是有资格继承大统,否则当年玉乾帝也不会那般心急地想除去端王的新生儿。而韩少勉作为端王的长子,更是继位的第一人选。

    而楚王若是决定辅助端王一脉继承皇位,在西楚大乱之时,必不能再因为皇位而引起内部的争端。这只怕也是寒澈思虑的事情之一吧。

    看出寒澈的担忧,楚飞扬眼底浮现出浅浅的赞赏,随即开口道:“端王这些年修身养性,只怕早已淡去了登基的念头。至于韩少勉,为臣则可,可为帝却是少了些火候。你身为左相,这段时间立于庙堂之上,是最接近玉乾帝的人,怎会看不出为帝的艰难?玉乾帝素喜钻研平衡之术,他手中握有的兵权虽不多,朝中大臣也早已分为几派。但玉乾帝的平衡之术却也是运用地得心应手,否则岂会稳坐龙椅近二十年?相较之下,韩少勉的性子太过耿直,他可以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但身为帝王却太过透明,只怕坐不稳那个位置。”

    一时间,寒澈低头沉默中,楚飞扬却也不再逼迫他,径自安静地品茗,等待寒澈的答复。

    寒澈却在楚飞扬品茗之时抬起头,双目平静地看着楚飞扬,心底却佩服楚飞扬揣测人心的本事。见楚飞扬神色坦然镇定,与他谈论皇位之事却又如同喝水般轻松,寒澈揪着的一颗心竟是渐渐松开,缓缓低下头,心中开始认真地思考楚飞扬的提议。

    楚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更是句句精辟,若非他看准了自己,只怕不会说出那番会引起血雨腥风的话来。

    自己身为左相这段时日以来,虽未参与诸王之争中,却也因为置身事外而将事情看得透彻。

    一如楚王方才所言,端王早已清心寡欲断了称帝的心思。而韩少勉为人耿直,若是成为皇帝,只怕会因为太过正直而看不透朝中各怀心思的大臣,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并非好事。

    可是,楚王是不是将他自己忘记了?楚飞扬不是活生生为帝最好的人选吗?更何况楚王手握重兵,如今玉乾帝不但已死更没有留下任何遗照,加上楚家在西楚百姓心中的地位,楚飞扬登基为帝不会有丝毫阻拦,可他又为何会在此时推举自己?

    思及此,寒澈抬起头来,眼中清澈目光依旧,但看向楚飞扬时却夹杂着一丝疑惑,“以王爷的能力手段,想要坐上皇位轻而易举,为何要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拱手让人?况且,我与少勉乃是孪生兄弟,若由他继位,将来有王爷与众多大臣辅佐,他定也会成为一代明君。王爷为何只选择我?”

    楚飞扬嘴角含笑地搁下手中的茶盏,待他再次抬眸时,嘴角的笑意已经褪去,眼中神色肃穆认真,带着一种承诺地开口,“本王志不在此,既然有好的继承人,本王将你送上皇位便可安心离去。至于韩少勉,本王方才已经说过,他太过正直,与你相比,少了帝王必须具备的心狠。心狠,不是能够学会的,这是与生俱来的。”

    寒澈看似温文尔雅,心智却极其坚毅,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人,若是不狠心,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身为一个帝王最需要具备的,便是心狠,尤其在西楚经历了此番大劫之后,更是需要一位有魄力的帝王来一统天下。

    “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寒澈自然明白,能得楚飞扬的帮忙,自己当然要出一份力。

    寒澈虽没有说出他的决定,但见他这般问自己,楚飞扬便知寒澈已是应下了此事。

    只见楚飞扬勾唇一笑,随即朝寒澈招了招手,示意寒澈靠近,在他耳边交代着事情。

    寒澈侧耳倾听,将楚飞扬交代的事情细细地记在心中,眼中却是划过一丝诧异,不由得开口问道:“王爷,您……”

    楚飞扬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淡笑,比之方才面对齐靖元时的凝重,此时他的笑容中却多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解脱。

    见寒澈脸露讶异的表情,楚飞扬却并未开口解释,修长的手指执起桌上的毛笔,快速地在宣纸上写下一封信件,随即装好交给寒澈。

    寒澈不再浪费时间,接过楚飞扬递过来的信件收好,随即在两人的沉静中站起身,朝着端坐首座的楚飞扬抱拳作揖,随即当机立断转身朝着营帐外走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营帐外便响起一阵马蹄的奔跑声……

    西楚朝城。

    随着寒澈到达锦城的楚王军营,寒敬带着几十名侍卫也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朝城的楚王军营。

    一片寂静中传来强劲有力地马蹄声,而原本黑暗的大营门口顿时点燃了火把,火亮的光线照亮了大营门外,将寒敬等人的身影笼罩在其中,尽数暴露在塔楼上的楚王军眼中。

    “站住,什么人!”守夜的楚王军看着勒马停在大营门外的几十条身影,朝着塔楼下的众人喊道。与此同时,原本静守军营的楚王军已是摆好了阵势,以防有人趁机偷袭军营。

    “在下寒敬,求见端王爷!”端王与曲凌傲随楚飞扬出征一事已非秘密,寒敬见楚王军瞬间便做好了防备,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快速地回应着楚王军的问话。

    同时,寒敬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亲自下马走到守在大营门外的楚王军面前,将手中的金牌递给他。

    那楚王军接过金牌,立即转身往军营内奔去……

    一盏茶后,那楚王军重返大营门外,仅对寒敬开口,“老王爷请您进去。”

    闻言,寒敬心中明白,楚王虽不在此处,可却有老楚王楚南山坐镇。端王身份尊贵又没有武艺傍身,若想见到端王,只怕先要通过楚南山这一关。

    思及此,寒敬不由得想起之前寒澈对楚家一门的分析,心中不禁渐渐认同了寒澈的话,提了一路的心也随之慢慢地放了下来。

    转头对身后跟随他而来的侍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在外等候,寒敬对那楚王军抱拳点头,便跟着他踏进军营。

    此时正值夜晚,楚王军营一片寂静,除去巡逻的楚王军,其余的将士皆已回到自己的营帐歇下休息。

    可就是这片寂静,让寒敬看到两代楚王的治军之严,更何况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却又透着凝重肃穆之气,让身在其中的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老王爷请您进去。”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还未等寒敬将楚王军营的一切打量清楚,耳边已响起领路楚王军的声音。

    而那楚王军将他带领至主帅营帐外,便转身离去,速度之快、脚步之轻让人钦佩。

    面前原本垂下的帷幕被外面的侍卫掀开,寒敬只觉眼前豁然一亮,心底骤然一紧,不敢再有半点迟疑,立即抬腿走进营帐。

    只见主帅营帐内的帅位上坐着发须皆白、身穿主帅衣袍的楚南山,而楚南山的左下首处则坐着一身亲王服的端王。

    整个主帅营帐内竟只有他们二人,让寒敬心中一惊,一时间竟忘记了行礼……

    端王虽坐着,可当寒敬出现在他的眼前时,端王的眼底便掀起一片震惊,素来冷静的表情亦是渐渐浮现激动之色,那原本便被他握在手中的金牌,在此刻更是深深地印入掌心中,金牌表面雕刻的‘端’字更是在手心烙上了痕迹……

    楚南山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神色看入眼中,却并未立即点明,只是置身事外地继续静观事情的发展,心底则是揣测着寒敬寻来的原因。

    “你就是寒敬?”一声极具威望的询问声自楚南山的口中问出,洪亮的声音不似一位老者,真正震撼人心的声音顿时将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端王与寒敬拉了回来。

    寒敬不敢再怠慢面前的楚南山,立即朝着楚南山与端王单膝跪地,满脸诚挚道:“卑职寒敬,参见老王爷,参见王爷!”

    相较于对楚南山的敬重,在提到端王时,寒敬的声音中多了一抹难以言明的哽咽。只见他语毕抬头往端王望去,眼圈已是隐隐泛着红血丝……

    经他这么一唤,端王的身子猛地一震,双目死死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寒敬,双唇嗡嗡而动,却是有口说不出话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这真是王爷的客人了!”楚南山看得清楚,随即站起身,打算将此处让给二人独处。

    “老王爷请留步!”却不想,寒敬竟在此时出声请楚南山留步。

    闻言,楚南山白眉微微挑动,视线则是看向一旁的端王,观察着端王的神色。

    而端王却在最初的激动过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见寒敬出声留住楚南山,端王的脸上也不见半丝不快,而是坦然地与楚南山相视一眼,随即对楚南山微微点了下头。

    随即便见端王站起身走到寒敬的面前,弯腰伸出双手,将寒敬扶了起来,语气甚是沉重道:“本王以为,你当年被……”

    说到此处,端王稍稍一顿,脸上则是闪过一丝痛楚。

    想起结发妻子在生产之际被人杀害,而自己身边的侍卫却也同时失去了踪迹,端王心底怎能不痛?如今见到寒敬活生生地立于自己的面前,心头顿时涌上无数的疑问,恨不能问出心底所有的不解。

    那扶住寒敬双臂的手背上青筋略微凸起,端王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心底源源不断涌上的念头却让他无法控制。

    寒敬心头滋味何尝好受?近二十年的隐姓埋名岂是常人所能够忍受的?如今看到自己的主子,更是激动难当,两人竟是执手凝咽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之后,寒敬努力地吞咽了几次口水,将心头的难受强行压下后,这才开口说道:“王爷,想必您还不知,当年王妃诞下的是两位公子。”

    此言一出,端王脸色骤然惨白,眼底盛满震惊,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寒敬,半晌回不过神来。

    莫说端王,即便是楚南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亦是闪过诧异。

    寒敬见端王脸色骤变,便知他并不知情,只见寒敬敛下眼帘,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一切,“王妃在您带着大公子离开端王府后不久,又生下了二公子。却不想,杀手竟在这时杀进了产房。而您原先派在产房外守护的侍卫除了卑职外已尽数跟您前往韩府,王妃无法,只能将二公子交给卑职与芸娘,我们二人趁乱带着二公子离开了王府,从此隐姓埋名不敢出现在京城。”

    寥寥数语,却让人瞬间联想起当年韩王妃死时的惨烈,端王的脸色一变再变,此时已是灰白之色,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在寒敬简单地叙述完当年的事情后,端王久久不曾回神,双目呆滞地凝视着前方的烛台,眼中神色早已死寂一片。

    就连楚南山听后,亦是皱起了眉头,心中却又隐隐有些猜出韩王妃遭此一劫的原因,心底不禁有些唏嘘,生在皇家、嫁入皇家,只怕是富贵在人前、生死不由己吧。

    “这么说来,当年产房的火灾,是……”似是不忍心说出心中那人的名字,端王神色悲恸难以自已,目光虽转向寒敬,却不见半点人气。

    寒敬默默地点了点头,脸色同样难看,沉声回道:“王妃被那些杀手刺伤,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亲自放火,只为掩藏这世上还有二公子的事实。卑职与芸娘便带着王妃交托的银两与二公子离开了京城,直到二公子去年参加科举才又踏入京城。”

    语毕,营帐内寂静无声,端王缓缓闭上双眼,心思却是百转千回难以言表。

    如今寒敬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端王与楚南山心中渐渐有底,加之寒敬提及科考一事,两人的脑中几乎在同时浮出一个名字……

    “寒澈是本王的儿子?”悲喜交加,儿子对此时的端王而言,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尤其寒澈才貌品行出众,更是难得的人才。端王眼中已浮现出一抹生为人父的自豪与骄傲。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却因为自己而流落在外近二十年,端王心底蓦然涌上一股心疼,百般滋味沁在心头,一时让端王皱起了眉头。

    而与端王一同猜出寒澈的楚南山,此时的表情却是极其凝重,眼底则是泛着浓浓的深思。

    “王爷明鉴,寒澈的确是王爷的子嗣。只是,卑职曾答应过王妃,只有在小主子具备自保能力之后,才能让小主子进京。这才延误了王爷与小主子相认的时间,还请王爷责罚!”语毕,寒敬再次朝端王下跪,脸上一片沉静,显然是心甘情愿领罚。

    端王却是快速地伸出双手,在寒敬双膝沾地之前将他扶了起来,郑重道:“你为本王保住血脉,本王又岂会责怪于你?澈儿如今身在何处?他是否已知自己的身世?”

    问到最后的问题,端王语气明显有些停顿,想来定是心中对寒澈有所亏欠,这才显得底气不足。

    只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阻挡端王想见寒澈的急切心思,那重新燃起生气的眸光,让端王整个人充满活力。

    寒敬见主子渐渐恢复了活力,心头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却是看了楚南山一眼,这才缓缓回道:“小主子原本与卑职一同前来朝城。只是半路听闻楚王前去锦城,便与卑职分道而行。想必此时小主子已经到达锦城,与楚王见面了。”

    “如此说来,可要恭喜王爷找回子嗣了!”寒敬的一记眼光,让楚南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便适时地开口,心底却已是浮现出另一个策略。

    “多谢王爷!只怪我当年没有设想周到,让那人钻了空子,这才酿下无法挽回的憾事,唉……”一声轻叹,却包含了端王这半生的一切,结发妻子丧命、襁褓幼儿失散,端王即便贵为皇家子孙,却也是活得无比艰辛。

    “既然王爷找回了皇孙,而如今西楚又是群龙无首,王爷何不取而代之?”不知不觉间,楚南山竟提出与楚飞扬相同的建议,惊得端王与寒敬脸色骤变。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楚南山为何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

    至于那张皇位,端王痛失妻儿便是夺储一事所赐,他岂能再让自己卷入这样的权利旋窝中?

    听完楚南山的提议,端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被楚南山抢先一步开口,“王爷还是好好思量后再给我们答复吧。如今天下三分,辰王海王无论是谁登基,咱们将来都只会是死路一条。况且,海王设计陷害太子、辰王伪造圣旨,即便坐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端王既然有这个资格,为何不博一回?”

    闻言,端王神色更见严肃,方要婉拒楚南山的好意,却猛然刹住。

    随即端王将楚南山方才所说的话细细地在心中琢磨了一遍,猛地抬头看向楚南山,眼底带着一丝不解,继而开口问道:“王爷方才的话是何意思?辰王也是先帝的皇子,即便他伪造圣旨,由他继承皇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何王爷方才的话中,似乎是将他排除在外?”

    说话间,端王双目始终注视着楚南山,想要从楚南山老谋深算的表情中窥视出半点蛛丝马迹。

    奈何,楚南山身为楚王这么多年,只有他揣测人心,何时见旁人看透他的?

    只见楚南山脸上浮现一抹狐狸般的浅笑,随即招手让端王靠近,在端王耳边低语片刻……

    果不出奇然,端王听完楚南山的低语后脸色大变,不似方才提及韩王妃时的悲痛与寒澈时的内疚,无法掩饰的震惊完完整整地由端王的内心传达至眼底脸上,真真实实地落在楚南山的眼中。

    “王爷……此事当真?”回味过三,端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利索地出声问着楚南山。

    他与辰王身为皇家子孙都不知道的废帝诏书竟然在楚南山的手中,此事若是真的,当真是非同小可。只要拿到那丹书铁券,任何人都能够顺理成章地登上西楚的皇帝宝座,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即便端王清心寡欲多年,也在初听到这则震撼人心的消息时久久不能回神。

    “你何时见本王打诳语的?”楚南山却只是轻声反问,浑身镇定的气息让端王瞬间相信了这个事实。

    楚南山跟随江肃君一同打下这西楚天下,兄弟之情自然非同一般。只怕比之自己的子嗣妻子,先祖爷更加信任这个兄弟吧。加上楚南山让人折服的品行与为人,先祖爷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分析,端王心底的疑惑尽数打散,只是心中却为皇位一事陷入挣扎中。

    “两位王爷,可容卑职说几句话?”这时,寒敬恭敬地出声。

    楚南山心底淡淡一笑,率先看了端王一眼,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端王亦是需要旁人的建议,见楚南山同意寒敬开口,也随之点了下头。

    “王爷,二公子虽生长在民间,卑职却不敢忽视了二公子德行操守学业的教导。在二公子年幼时便请诸多有名的隐士教导其学识,相信凭着二公子夺得状元这一点,便能够让二位信服吧!其次,卑职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二公子虽不是生长在公卿之家,但行事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让人折服。一如老王爷方才所言,天下共主自是要有魄力有德行,卑职自认二公子当可担此大任。”寒敬并未开口劝服端王为帝,却是以寒澈为重点,让端王看到儿子的潜力。端王即便再如何有淡出朝政的念头,却也是需要为儿子打算的,更何况他亏欠寒澈的是整个人生。

    听完寒敬的劝说,端王陷入沉思中,眉宇间凝聚着复杂情绪,却也显示他已将寒敬的劝说听进了心中……

    楚南山则不再开口扰乱端王的思绪,径自坐在首座上继续研究着与袁耀等人的攻防战。

    “王爷,大营外的侍卫要求见寒敬。”而这时,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则出声提醒道。

    “王爷,卑职去去就来。”寒敬听到侍卫的提醒,低声询问着端王的意见。

    端王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点头同意,随即便坐回方才的位置上,继续分析着其中的一切。

    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寒敬便快速地返回营帐。

    只见他此时面带喜色,看向端王的眼中更是充满激动的神情,不等端王开口询问何事,他便率先禀报道:“王爷,二公子已经启程前来朝城。”

    得到这个消息,端王脸上却不见半丝喜悦之情,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点点紧张,竟让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知该拿何种面目去见出类拔萃的寒澈。

    楚南山瞧出端王的紧张,眼中却浮现点点浅笑,父子之情只怕便是如此。只是楚南山却也知此种情况下,端王断是不能做出理智的决定,便出声道:“今日晚了,王爷回去歇息吧。方才的事情,不如待寒澈前来后再做决定。”

    端王如释重负,望向楚南山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感激,随即站起身,敬重地朝楚南山点了点头,便带着寒敬步出营帐。

    锦城附近海王军营中。

    一身戎装的海全亲自领着大军坐镇锦城海王军营。只见他由西往北一路赶来,原本干净发亮的盔甲早已蒙上了一沉灰尘。加之两个最得他心意的儿子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原本意气奋发的海全如今看来有些阴沉,眼中更是携带着一片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参见王爷。”一众被调往锦城应战的海王军将领见主帅前来,纷纷聚集营帐朝海王行礼。

    “都起来吧。如今锦城情况如何?”海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阴鸷,全然不似往日的儒雅。但见他方一踏进营帐,便马不停蹄地开口询问锦城的近况。

    此次海王军征伐西楚北边边境的主帅慕容杰早在几日前便接到海全的密旨,亲自前往锦城指挥作战。

    此时听到海全的提问,慕容杰领着众将领站起身,随即出声回道:“回王爷,三军对阵,此时却均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成为众矢之的。只是相较于守在内圈的辰王军与守在外围的楚王军,咱们海王军受两军包围,情况不是十分妙。若不再找到突破口,只怕楚王会封锁外围所有道路,咱们的粮草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慕容杰素来胆大心细,看待事情的方式也比袁耀等人全面仔细。而他如今能够在海王军一片大好前景之中看出围困锦城的海王军即将面临的困境,又能够坦然地接受这样的困境,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而营帐内的气氛,也因慕容杰的话从迎接海全的喜庆,变为沉重。

    海全这一路走来,比之守在营中的将士们更能看清事情的真相,此番自己围困云千梦早已激怒了楚飞扬。以楚飞扬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还未明着行动,自然是顾虑到云千梦在锦城内的安慰。

    更何况,楚飞扬与江沐辰之间隔着一个云千梦,那两人定不会联手,这便是海全如今最为肯定的一点。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点肯定,让海全稍显急躁的心情稍稍得到缓解,更加能够专心对付那两人。

    “这件事情,本王在来的路上便已思量过。比之被困内圈的辰王军,海王军如今的形势则显得稍微宽松些。况且,锦城被围困这一个月多以来,想必城内的储粮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楚飞扬爱妻深切,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妻挨饿受冻?他定会想方设法地将粮食运入锦城,以缓解如今城内渐渐出现的饥荒。只是,他想将粮食运往锦城,首先便要经过咱们,若是真到了危机时刻,咱们大可抢了楚飞扬送往锦城的粮食。至于江沐辰,他心中早已恨透了楚飞扬,岂会让楚飞扬得逞?届时,辰王不就等于变相的帮了我们吗?”狡猾地一笑,海全满眼皆是算计阴谋,只是这一切的背后,却是抹不掉的仇恨在支撑着他。

    “将锦城的地图拿来。”语毕,海全解开披风,领着一众将领走到桌边,显然是开始商定作战的计划。

    一张放大的地图瞬间被侍卫呈了上来,海全摊开地图平放于桌面,双目顿时聚精会神地分析着锦城附近的地势,双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手指则沿着各条道路滑行,最终右手食指轻轻地在地图的某一角点了几下。

    众将领见海全神色归于平静,心知海王已是做下了决定,纷纷闭口不出声,等着海王开口说出计划。

    “大军已经在锦城驻扎一个月多,即便锦城城内已经闹起饥荒,若是董晋不开城门,咱们也难以攻进去。况且,咱们几十万大军囤积在此,也是消耗,拖延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而言也并非是好事。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主动出击,逼着董晋那个老匹夫开城门。咱们才有机会攻进城内,活捉云千梦。”说话的同时,海全的手指不断地点着地图的某一角,虽未明说,却也是提醒了营帐内的众位将领。

    这些将领跟随海全多年,自是明白海全的行事作风,若是没有找到突破口,王爷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董晋是块硬骨头,是绝对不会让城内的百姓吃苦。他又是楚南山的亲信,更是会豁出性命地保护楚王妃。就拿这次咱们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一个多月以来的事情便可看出,董晋这一关不好过。况且城内还有个足智多谋的楚王妃,加上如今楚王的几十万大军全部到齐,咱们明着硬闯才这般困难。听王爷话中的意思,咱们明着不行,就来暗的?”慕容杰双目紧盯着海全手指指向的地图标记,眼中神色一暗,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显然已经明白了海全话中的意思。

    听完慕容杰的分析,海全眼中不禁浮现赞赏的目光,初来时的阴沉表情终于渐渐缓和,脸色稍显柔和地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锦城位处北方边缘地区,北方素来少水。但锦城却因为处于北方边缘,得天独厚地拥有几座山,这些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足以让锦城的百姓应付在除去使用储藏冬雪之外的日常饮居。城外有江沐辰的大军守着,咱们若是调动大军,必定会引起江沐辰的注意,倒不如拨出暗卫悄悄潜入锦城在这些山泉水中做手脚。届时锦城百姓饮用了有毒的山泉水,城中的药材定会吃紧,本王就不信爱民心切的董晋会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死掉。”

    说到最后,海全的脸上闪过一抹极重的杀气,想来海越之死对他的打击定是极大的,否则岂会拉上整座城池的百姓为海越陪葬?

    “王爷此法极好!”而一众海王军将领却在听完海全的计划后,纷纷拍手称好,众人脸上皆是露出久违的笑容。

    苦守锦城一个多月,早已让这些习惯在战场厮杀的将领们耐不住性子了,如今有了这个法子,又能够让敌人自己打开城门,这些将领又岂会不赞成?

    “王爷,此事交给卑职去办吧!”慕容杰主动请缨,要求去办此事。

    却不想,海全却是当众将拒绝了慕容杰的请求,只见海全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地图上转移开,目光沉着地一扫围在桌边的一众将领,最后将视线放在慕容杰的身上,沉声说道:“你原本便是派往攻打北方的主帅,若非围攻锦城没有合适的将领,本王自是不会将你调离郑州。如今本王已经前来锦城,你即刻启程回郑州,切不可让楚飞扬江沐辰趁虚而入。”

    听得海全一席话,慕容杰身形一怔,纵使他自认看待事情已是面面俱到,可与海王相比,却还是有天壤之别。

    三王将主要兵力集中在锦城,外人定会认为锦城及其附近才是最后的战场。殊不知楚飞扬与江沐辰手中尚留有近百万的兵力,这些兵力若是在此时对海王军进行反扑,即便海王军赢得了小小的锦城,只怕失去的城池将更多。

    思及此,慕容杰的手心竟冒出一层的冷汗,眼中的自负瞬间散去,改而浮现慎重之色,对海全认真地点了点头,便不再提及方才的提议。

    锦城内。

    十二月的冬日,北方的天空已是飘起了鹅毛大雪。

    “王妃,下雪了。”慕春端着午膳进入内室,只见她发上、肩上均是沾了些许白雪。

    闻言,云千梦放下手中的书卷,扶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随即慢慢踱步到窗边,素手轻轻推开一扇木窗放眼往外看去,果真看到外面如鹅毛的大雪从灰蒙蒙的天上飘然而下。

    “咱们在这里也待了一个多月了!”内室燃着炭火,室内空气略显得有些沉闷,云千梦索性将那扇半开的木窗推开,让外面沁凉的空气流进来。

    只是,看着这一片片飘然落地的轻盈大雪,云千梦的心思却是沉重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天际,思绪也随之飘远……

    已经被围困锦城一个月多,云千梦每日所想所做的便是如何能够突破辰王海王的防守。

    可惜这一个多月来,这两军的防守越发的严密,兵力更是各自又再次增加了十万人马。看来辰王海王已经意识到,西楚各地的混战即将结束,而大规模的战争,即将围绕锦城展开。

    而他们这一举动却也告诉云千梦,这两人怕是已经知晓自己的手上握有丹书铁券了。

    心中肯定了这个揣测,云千梦眉心渐渐聚拢,搭在窗台是手微微用力,事情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王妃,您怀着身孕,怎能站在窗口?外面寒气太重,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着了风寒。”摆好午膳,慕春快步来到窗边,伸手想将云千梦扶到桌边。

    “哪有那么娇弱?”心知慕春所做的一切均是为自己着想,云千梦却是浅笑着推开她的手,依旧立于窗边,神色间一片深思,显然还在思考着突围的办法。

    这时,乔影快步走进内室,见到云千梦,随即行礼道:“卑职见过王妃!”

    闻声,云千梦侧过身子看过去,瞧出乔影眉宇间带着一丝喜悦之色,云千梦表情柔和地出声问着,“起来吧,出了什么喜事吗?”

    听到云千梦提到‘喜事’二字,乔影眼神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以王妃心细如发的性子,想必已从自己进门时的表情猜出事情的好坏。

    乔影站起身,来到云千梦的身边,双眸神色微亮地开口,“回王妃,卑职方才收到王爷所发的信号。王爷此时已在锦城外的楚王军营中,相信过不了多久,锦城的危机定会被破。”

    听到这则消息,云千梦表情稍稍一愣,嘴角随即才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只是那双含笑的美眸中,却淡去了凝聚了一个多月的沉重,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露出了云千梦被困锦城后的第一个舒心的浅笑。

    “王妃……”慕春更是喜极而泣,只见她眼眶微湿,双手轻揉着眼角泛出的泪珠,口中则是轻唤着云千梦,想来也是被这个消息震撼住了。

    “好了,别哭了!即便王爷不来,难道几十万楚王军还不能够保护我们吗?”云千梦抬手拍了拍慕春的小脸蛋,继而又想起解救锦城的重重困难,随即收起心底的那抹喜悦,正色道:“出此消息外,王爷可还有其他消息传来?”

    对于这个问题,乔影却是摇了摇头,“不曾,王爷并未下达其他的命令。”

    “王妃,王爷定是怕您担心,这才只报喜事!您如今是双身子,一切皆应当以身子为重。如今王爷已经赶来锦城,您也不必再如前些日子那般操心了。”慕春见云千梦依旧紧锁眉头,忙不迭地出言宽慰。这些日子王妃日夜为锦城被围一事操心,明明是孕妇,却是清瘦地让人心疼,慕春看在眼中、心疼在心中。此时王爷赶来锦城,怎能不让慕春开心?

    “放心吧!”见慕春始终担心自己的身子,云千梦舒展开眉头,勾唇一笑,随即转身抬头看向遥远的天边,双手掌心轻轻地贴在肚皮上,爱怜地轻抚腹中的孩子,浅声吩咐着乔影,“你发信号告诉王爷,说本妃一切安好,让他莫要挂心。”

    行军打仗最为忌讳分心,尤其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更是不能走错一步。楚飞扬是楚王军的灵魂人物,若是他出了半点差错,只怕整支楚王军均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见云千梦神色慎重,乔影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王妃放心,卑职立即去办办妥此事。”

    语毕,乔影如来时般,快速地转身出了内室……

    “王妃,午膳快凉了,您还是先用膳吧。”慕春见屋内热气尽数散去,忙将窗子关上,随即扶着云千梦走回桌边坐下,随后从瓦罐中盛了一碗热汤放在云千梦的手边。

    捧起瓷碗,云千梦低头闻了闻里面清香扑鼻的排骨汤,正要张口喝下一口汤,屋外却传来一阵凌乱却快速的脚步声。

    不等慕春出声询问,屋外已响起董晋的求见声,“卑职董晋求见王妃。”

    云千梦尚未来得及喝一口热汤,便将瓷碗搁回桌上,轻声吩咐慕春,“扶我去外间。”

    语毕,云千梦已手撑桌面站了起来。

    慕春见状,又见云千梦脸上的轻松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严肃,慕春再也不敢耽搁,立即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小心地扶着云千梦走出内室。

    而此时,董晋已恭敬地立于外间,只见他身上穿着整齐的盔甲,右手紧紧地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眉宇间少有的露出了焦急气愤的神色,整个人笼罩在愤怒之中。

    “卑职参见王妃。”门帘被掀起,董晋见云千梦闻声出来,立即收敛了脸上的所有神色,恭敬地朝云千梦行礼。

    “将军有礼了。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这些日子董晋忙于应付辰王军与海王军的挑衅,鲜少会亲自前来客栈与云千梦商讨事情。可今日他不但亲自前来,脸上的表情更是泄漏了太多的消息,让云千梦心中警铃大响,不等董晋开口,便已出声问道。

    见楚王妃已经察觉出事有不妥,焦急之色重新染上董晋的脸庞,只见他双眉紧皱,略带气愤地开口,“方才守城军前来禀报,城内有不少百姓在饮用了山泉水后出现中毒的症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卑职猜想,怕是有人暗中对城内的山泉水动了手脚。这才前来禀报王妃。此外,卑职带了一名大夫前来检查王妃的吃食,免得误食了有毒的山泉水。”

    董晋语速极快,待他将事情说完,额头已经冒出一层薄汗,显然是担忧云千梦会误饮山泉水出事。

    闻言,慕春脸色骤然一变,满眼震惊地看向云千梦,不等云千梦发话便返身冲入内室,将桌上的午膳尽数端了出来,焦急道:“将军请检查!”

    莫说王妃如今是有身孕的人,即便没有身孕,若是王妃出了事,慕春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大意。

    见慕春急的满头大汗,云千梦牵过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温言宽慰道:“别急,我们用的是客栈地窖内藏的雪水,想来不会有事。”

    说着,云千梦将视线转向董晋,严肃道:“那就有劳将军了。如今城中情况如何?那毒可解吗?”

    见云千梦松口,董晋慎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让城防军将午膳端了出去让大夫检查,自己则认真地回答着云千梦的问题,“已有近千百姓中毒。那些住在山脚下的百姓,大多习惯饮用山泉水,中毒也最深。奈何城中的大夫以及军医皆只能治疗一些跌打损伤的小病,对水中的毒却是无人精通。卑职也只能让城中所有的大夫先赶去病人家中把脉看病,所有的药房暂且熬制一些素日里常见的清毒汤药送去所有百姓家中。只是,这毕竟不能对症下药,只怕时日一长会出现人命。加上城中药材有限,拖得越久,定会引发暴动。因此这才前来与王妃商量此事,不知王妃有何妙招?”

    兴许是关心则乱,董晋一心为百姓,却忘了云千梦也是刚刚得知此事,这一时半会又怎能想出妙招?

    只见云千梦听完董晋的说明,雅致的秀眉也淡淡拢起,只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却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淡定从容的气势让一旁的董晋也渐渐收起了心中的焦急,转而认真思考解决事情的办法。

    云千梦双手轻轻抱着肚子,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细细地想着此事,过了半晌,才听见她出声吩咐一旁的慕春,“慕春,你一会去太妃那边告知迎夏,让她跟随董将军前去山脚下为中毒的百姓就医。”

    “王妃,这可使不得。迎夏是您的丫鬟,如今城中大夫已经全部赶去病患家中,您又身怀有孕,再将迎夏派出去,您这边万一有个好歹,可就危险了。”慕春想也不想便出声拒绝,只见她脸上遍布焦急的表情,第一次反对云千梦的提议,更急着急地想扶住云千梦,暗示云千梦改变心意。

    听着慕春反对的话,就连一旁的董晋也眼露不赞同的神色,遂而加入劝说云千梦的行列,“王妃,慕春说得对。您身边不能没有不懂医术的人。还是由卑职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我这丫头说不上精通医术,却对用毒一事稍有涉猎,或许能够派上用场。如今时间不等人,莫要因为我们的犹豫而让百姓陷入危险之中。”却不想,云千梦神色十分坚决,口气更是含着少有的坚定,不由分说地定下此事,更是目露严苛之光地射向慕春,示意她立即领董晋前去元德太妃的住所。

    慕春心头焦急,可见云千梦表情异常坚定,又担心云千梦会因此动了胎气,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外间。

    “如此,卑职就替锦城的百姓谢过王妃了。”心头似是微微松了口气,董晋满脸真挚地对云千梦谢道。

    云千梦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表情依旧肃穆,沉声开口,“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将军何来感谢之说?只是,本妃十分好奇,水源处咱们已经严加看管了,一般而言想要从水源下手是极其困难的,辰王与海王之间,到底是何人能够做到下毒于无形?而我们派往山上保护水源的暗卫如今又如何?既然是下毒,为何只是不一击即中呢?”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的严防紧守中下毒,可见对方是卯足了劲想取胜。

    而这件事情透露出的重重现象更是疑点重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认真听着云千梦的各种提问,董晋神色一怔,皱眉回道:“暗卫死伤大半,下毒之人人数众多且武功不弱,一旦被暗卫捉住无法逃脱便咬破口中藏着的剧毒,服毒自杀,丝毫不给我们追杀的线索。卑职已重新调派了一批暗卫前去山上,以保水源的安全。只是,王妃所言极是,在咱们没有察觉之时下毒,对方为何不下剧毒,反而是等着咱们发觉此事呢?”

    言尽于此,董晋亦是陷入一片沉思中,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

    云千梦慢慢走到桌边,缓缓坐下,右手轻触左手手腕上的玉镯,慢慢地转动着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玉镯,双唇轻抿,思绪则是快速地运转着……

    “或许,对方是想逼着我们自己打开城门。”半晌,云千梦轻轻吐出这句话。

    此话如同晴天一道惊雷,顿时让董晋变了脸色,猛地抬头看向云千梦,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现在三王处于牵制的状态,一方若是动手,另两方定不会坐着不动。既然明的不行,自然要想出其他的途径。除去楚王军,如今能够下毒的便剩下辰王与海王。辰王军距离锦城最近,辰王若是打算动手攻城,即便外围有海王军与楚王军,想要从他手中夺下锦城,只怕也要费些功夫。更何况,辰王已视锦城为囊中之物,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皆没有动手,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所以,剩下的只有海王。海王军被两军包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最是让人懊恼。要想攻下锦城,海王必须做好同时应对其他二王的准备,同时还要对付锦城内的守城军,这般浩大的工程实在是太过耗费兵力。倒不如铤而走险,从锦城内部一一突破。且城内的情况,想必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算计地出。一旦让城内百姓中毒,自然需要医治。而如今城内的粮食、药材几近见底,如此一来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届时定会有人想出城逃命。城门不攻自破,对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云千梦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说与董晋听,一条条、一句句皆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但见她在说出这番话时神色肃穆,显然是知道事态越发严峻了。

    若是不能尽快地解决中毒的事情,只怕事情定会按照对方的预料而发展,而那些想逃出锦城的百姓只怕也会死无葬生之地。敢于对他们下毒之人,又岂会在乎百姓的性命?百姓不过是皇权争夺的牺牲品罢了。

    听完云千梦的分析,董晋心底大震,想不到对方竟以百姓为诱饵,打算引诱百姓为其打开城门。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用力,董晋眼中神色一变再变,脸上已是泛出怒意,忍不住地骂道:“真是无毒不丈夫!海全为了皇位,居然连百姓的性命也不顾了。这样的人若是登上皇位,岂会是百姓之福?”

    说着,董晋手握成拳,用力的砸在一旁的木桌上,恨不能将这木桌当作海全般捶打一番。

    “将军息怒。咱们现在唯有争分夺秒,否则便真的踏入对方的圈套中了。王爷如今已经来到北方,此时正身处楚王军营中。咱们只要守住城门守住锦城,相信王爷定会设法击败辰王与海王。”下毒一事让人丧气,云千梦为了振奋军心,将楚飞扬已经来到北方的消息透露给董晋,希望能够帮助董晋重振信心。

    董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眼底果然划过一抹喜气,忙不迭地出声问道:“王妃此话当真?王爷当真已经来到军营中?”

    见董晋脸上重拾信心,云千梦浅笑地给与肯定的答复,“王爷此时确实身在军营中。咱们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守城。只要守住锦城,便是胜利。而城门口的看守,便要劳烦将军多派士兵看守。”

    “王妃放心。”得到肯定的回答,董晋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楚飞扬的到来,对于锦城而言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对于守城军而言更能够振奋所有将士的士气。董晋脸色微霁,眼底是数不尽的开心。

    这时,去而复返的慕春端着午膳,同时又领着迎夏走了进来,二人恭敬地朝云千梦福了福身,由慕春开口说道:“王妃,迎夏来了。来时的路上,奴婢已将事情简单的对迎夏说了一遍。至于这午膳,大夫说尚未发现有毒。”

    云千梦微点头,转目对迎夏交代道:“事情紧迫,本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你身在外面,注意自身安危。也希望尽你所学,尽快解开水中的毒,本妃等着你的好消息。”

    语毕,云千梦再次看向董晋,叮嘱道:“将军,对方既然使用了这一招,自然是急了,想必这件事情定也拖不了几日。客栈外的守城军,还请将军带回。这几日还请将军多加注意城中的动静。”

    而由于楚飞扬的加入,定会引起另外两方的高度注意与紧张,只怕这场对峙许久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董晋有些不明白云千梦为何让他将派来保护她的守城军带走,只是见楚王妃神色极其严峻,心知这女子心中极有主意,便慎重地对云千梦点了点头,这才抱拳退下,“王妃多加保重。”

    迎夏见董晋退下,也立即朝云千梦福了福身,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别,“慕春姐姐好好照顾王妃,奴婢解开水中的毒便回来继续伺候王妃。午膳没有被下毒的迹象,王妃可安心食用。”

    云千梦心思沉重,看向迎夏的眼中亦含着些许不舍,微微朝迎夏点了下头,才让慕春送着迎夏出了院子。

    “乔影。”目送董晋离开,云千梦这才出声将守在外面的乔影唤了进来。

    “王妃。”门帘只是些微的翻动了下,乔影修长的身影已立于云千梦的面前,等候云千梦的差遣。

    “留在本妃身边的暗卫,从今日起全部集中在本妃与元德太妃的居所附近,隐于暗处,不可让人察觉出此处的不同。”云千梦低声地吩咐着乔影。

    乔影方才立于门外,已听到云千梦让董晋将守在客栈外的城防军撤走,现在又得到云千梦这样的命令,脸色瞬间警惕了起来,同样放低声音说道:“王妃是不是怀疑下毒之人已经悄悄潜入城中。让董将军将城防军带走,便是不想暴露咱们的藏身之处。”

    见乔影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云千梦眼中划过一丝赞赏的神色,继而开口,“的确如此。王爷手下的暗卫武艺如何,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从方才董将军对整件下毒事件的陈述中不难发现,对方派来的杀手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够让咱们的人死伤大半,这便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若咱们再在客栈外大张旗鼓地让守城军守着,岂不是自曝藏身之处?况且,那些守城军论起身手,即便是留在此处,若是遇上敌人也不过是多填进去一条人命,何必让他们留在此处送死?倒不如让他们跟随董将军上阵打仗,方有些用处。”

    “王妃所言极是。只是,如此一来,王妃身边保护的人便又少了许多。王妃方才何不将这重担忧告知董将军,让他多派些暗卫前来保护?”想起之前王妃几乎将所有的暗卫派给董晋一事,乔影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中,唯独担心有朝一日王妃身边保护的人手不够。今日出了中毒一事,更是印证了乔影的担忧。

    云千梦却是坦然一笑,执起桌上的银筷开始慢慢地进食,时而与乔影说着几句话,“若咱们隐藏的好,对方想要下手也是找不到机会的。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显然不管是辰王还是海王,心中都已经开始着急了。大战即将来临,前线才是最需要将士的地方,咱们有暗卫护着足以。况且,终究是我连累了锦城的百姓,又岂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私下调遣军队?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董将军排兵布阵早已安排下,每个人均有自己的使命,咱们何必让董将军为难?”

    “王妃说的是,卑职立即去办。”乔影深深地看了云千梦一眼,见她神色淡然地用着午膳,便悄声退出了外间。

    云千梦却在乔影离开后搁下碗筷,一手揉着心口、一手轻抚着肚皮,嘴角泛起一抹淡笑,双目含着慈爱之情地对腹中孩子温声道:“原来你也吃不下呀!别怕,娘亲定会护好你的!”

    晚膳时分,雪却是越下越大,放眼往窗外看去,之间客栈的庭院早已是白雪茫茫。

    云千梦虽未有胃口,可为了腹中的孩子,依旧坚持进食。

    “王妃,奴婢见您午膳用得极少,便让厨房在晚膳中加了些提味的食材,您尝尝吧。好歹多吃些,将来生产也能够顺利些。”慕春见云千梦的午膳几乎没有动,虽知王妃是担忧锦城内的百姓,但慕春心中依旧为云千梦的身子担心。

    王妃的月份越来越大,再过一两个月便要生产。可端看王妃的脸色与体型,除去凸起的腹部外,竟比往日还要消瘦。这样又怎么能够熬过生产的痛苦?

    云千梦深知慕春的用心,也知近段时日自己操心过度,这才导致体重不增反减,便笑着点了点头,努力地吃着桌上的晚上。

    ‘蹬蹬蹬……’而这时,木质的台阶上响起一连串快速地奔跑声,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极其的刺耳……

    不一会,门帘被人掀起,乔影满头满身的白雪走了进来,只是她尚未靠近云千梦,便被护住心切的慕春给拦住,“乔影,你身上寒气太重,莫要过给了王妃。”

    听到慕春的提醒,乔影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脸上的焦急之色却瞒不过云千梦的双眼。

    将用了一半的米饭搁在桌上,云千梦拿过手边温热的帕子擦了擦嘴,随即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竟让你也露出这样的表情。”

    乔影任由慕春为她擦去身上发上的雪水,眼底的焦急也顾不得收起,快速出声回答着云千梦,“王妃,方才迎夏派暗卫回禀,说已有十几名百信死于中毒。那毒的毒性虽不及鹤顶红等毒霸道,却也十分难解,加上此时城中药材匮乏,只怕这几日还会有更多的百姓丧命。卑职得到消息后,忙赶去城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要求出城的百姓。董将军正加派人手守住城门。卑职见董将军忙碌,便折了回来。”

    “海全果真是打算动手了。”听完乔影的回禀,云千梦轻轻吐出这句话来。

    只是,她语气虽轻,但修眉却已紧皱起来,一手撑着桌角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子,目色深沉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庭院静立不语。

    慕春则是眼带责备的看了乔影一眼,目光再次看向桌上只用了一半的晚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影得了慕春一个埋怨的眼神,顺着慕春的视线往桌上看去,这才惊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抬眸往云千梦的背影看去,却真觉得王妃这段时日清减了不少,从背后望去,竟看不出王妃是怀孕七个多月的孕妇。

    “王妃……”歉意的话刚要说出口,房内却忽然响起云千梦清亮的声音。

    “乔影,立即发信号通知王爷,让他尽快做好应战的准备。至于董将军那边,既然董将军已经做出了决策,咱们便静观其变,看看对方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这几日,客栈内的暗卫定要轮流看守,不得出半点差池。”云千梦语气强硬地开口,说出的话如放出的箭般,只有正中红心,没有无的放矢。

    乔影心口一紧,重重地朝着云千梦的背影点了下头,二话不说便转身出了内室……

    黑夜中,北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飘然而落的大雪,让所有人均躲进了家中取暖。

    而驻守在外围的楚王军中,却是不断有一纵队的士兵不畏严寒坚持在大营内巡逻。而主帅的营帐,更是一盏油灯点到天亮……

    三更天时,习凛踩着脚下半寸高的白雪掀开了主帅营帐的帷幕,只见他虽穿着斗笠,可眉毛、睫毛上竟已是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远远望去与雪人无异。

    “王爷,城内有消息传出!”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习凛抬起右手在脸上胡摸了一把,甩去沾在手心的雪水后,再次出声禀报情报,“王妃传来了消息,根据信号的颜色判断,王妃是想告知咱们尽早做好应战的准备。”

    “知道了。”楚飞扬背对着习凛,正面对地图研究如何从另外两军的防守中取得有利的地势。

    在这寂静的夜晚得到这个消息,只见楚飞扬原本背在伸手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似是压抑着心中无法宣泄的思念及对云千梦此时处境的担忧。

    习凛静立于原地看着王爷努力忍耐的模样,心底不由得一酸,却什么也不能说。

    “半柱香后,让所有将领过来。”漫长的一盏茶时间过去,寂静的营帐内响起楚飞扬略显沙哑的声音。

    习凛闻声抬起头来,见王爷已经拿过搁在椅背上的披风穿戴好,面色冷峻地大步往营帐外走去……

    “王爷,外面风雪太大,您还是披上斗笠吧。”见楚飞扬竟打算这般模样出去,习凛心头一紧,忙将自己的斗笠拿过来,打算为楚飞扬穿上。

    一只修长而蕴含力量的大手却在此时拂开习凛递过来的斗笠,习凛的耳边同时响起楚飞扬的声音,“不必了,你快去通知众将领,莫要耽搁了时辰。”

    语毕,楚飞扬掀开帷幕,大步跨出营帐……

    漆黑的夜幕下是一片片飘落的洁白大雪,楚飞扬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厚积的白雪,脑中却浮现去年过年时,云千梦一身新嫁娘的衣裙立于梦馨小筑的庭院内,亲手为庭院中的那株苍松大树装扮的场景。青翠树枝间被点亮的红烛不但将缺少人气的楚相府装扮地喜气洋洋,那跳跃的烛光与灿烂的笑容更是照进了他冰封许久的心,让他再也无可自拔。

    一阵寒风吹过,几片白雪随风落入衣襟中,瞬间将楚飞扬从回忆中带回这片冰天雪地中……

    一抹苦笑自唇边泛开,素来睿智冷静的黑眸中浮现出少有的焦急,楚飞扬狠狠地甩了甩头,踩在雪上的步子却越发沉重……

    “王爷……”迎风走到一座营帐前,守在外面的士兵见是楚飞扬,立即上前行礼,却被楚飞扬阻止。

    看着面前的士兵立于寒风大雪中,整个人已快要被大雪覆盖,楚飞扬抬手用力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这才自行掀开营帐的帷幕,缓步走了进去……

    一阵寒风随着掀开的帷幕灌入营帐内,几片雪花飘了进来,眨眼间却又化成了雪水,斜躺在木床上的容云鹤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楚飞扬已经走了进来且落座在不远处的座位上。

    容云鹤单手撑在床上站起身,快步来到楚飞扬的面前,看着面色严峻的楚飞扬,容云鹤已经快到嘴边的问话却不知怎的重新咽回了腹中。

    右手执起桌上的茶壶,为楚飞扬倒了一杯热茶,容云鹤随之落座在一旁,淡然地出声问道:“天色已黑,王爷怎么过来了?”

    楚飞扬接过茶盏,无声地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却没有立即将茶盏放下,而是将茶盏拿在手中端详了半晌,这才低沉开口,“你可知齐靖元将你带来北方有何用意?”

    容云鹤是少有的通透之人,楚飞扬的问话一出,他已隐约猜出楚飞扬话中的意思,加之之前楚飞扬与齐靖元之间的对话,更让容云鹤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容云鹤却始终有些不明白楚飞扬为何非要如此,不由得皱眉问道:“王爷是想将王妃托付于我?”

    一个‘我’字,代表双方朋友的关系!

    楚飞扬神色肃穆,墨黑的眼瞳如星空浩瀚让人猜不透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只是在听完容云鹤的问话后,原本轻转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唇角稍稍扬起,勾勒出一抹飘渺浅笑,随即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齐靖元此次愿意与我联手,大半原因则是为了你姐姐。可他身为北齐储君,岂会没有统一天下的野心?让梦儿前去北齐避难这一步棋,说真的,连我自己也不知是对是错!我所能赌的,也不过是齐靖元对你姐姐的真心。但她若是背着你姐姐对梦儿下手,我身在西楚只怕是鞭长莫及。既然他有心带你前去北齐,我只能自私地要求你能够在北齐的这段时间内,对梦儿多加照拂。”

    语毕,楚飞扬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右手扬起膝前的长帕便要朝着容云鹤跪下……

    “使不得……王爷,使不得……”容云鹤心口一惊,忙站起身握住楚飞扬的胳膊,在楚飞扬下跪之前将其扶了起来,心底却因为楚飞扬此举而震撼不已。

    “容家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到今日,也是多亏了王爷多次出手相救。况且我与王妃本就是朋友,互相帮助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王爷委实不必如此。”将自己妻子的安慰交托给他人,若不是对自己以及云千梦有着全然的信任,只怕没有人能够有这样的信心与胸怀。仅凭这一点,容云鹤便对楚飞扬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容云鹤如此保证,楚飞扬沉默点头,两人对坐半晌,才听见楚飞扬继续说道:“大战临近,到时不管是胜还是败,城门一旦被打开,我便会派人接你前去锦城,届时你与梦儿一同随齐靖元的北齐军一同返回北齐。路途遥远凶险,一切小心。”

    知道楚飞扬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路线和事情,容云鹤只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再次静坐半晌,便见楚飞扬站起身出了营帐……

    “王爷,所有人都到齐了。”习凛早已守在营帐外,手中拿着一只灯笼,莹莹之光却只能照亮周身寸许范围。

    楚飞扬面色冷峻,漠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习凛朝主帅营帐走去……

    翌日,大雪纷飞,寒冷异常,北风不断的扑打在窗棱上,屋檐已是结了长长的冰棱。

    “外面情况如何?”这一日,云千梦只觉心思不似往日那般能够冷静的分析事情,臃肿的身子在屋内不断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询问慕春城内的情况。

    “王妃。”这时,乔影一身白雪地冲了进来,随着她的到来,一股寒气也冲进了温暖的内室。

    云千梦骤然停住迈动的脚步,猛地回身看向乔影,眼底含着几分焦急之色,忙问道:“如何?”

    乔影顾不得拍掉身上的雪花,立即开口回答,“城内城外均有些异常。方才接到消息,城内中毒而死的百姓已经过百,让城内许多百姓惊恐不已。卑职从远处往城楼望去,只觉城楼上的守城军更是严阵以待,气氛十分地怪异。”

    “走,上城楼看看去。”云千梦心中始终有些不安,看了眼窗外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白色大雪,扶着已经滚圆的肚子往门口走去。

    慕春见状,立即拿过一旁的厚实棉袄为云千梦穿上,随后又取出自己赶制的披风为云千梦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千梦踏出厢房。

    “王妃,外面天气寒冷,您还是回屋歇息吧。有什么事情,卑职定会第一时间前来禀报王妃的。”守在门外的乔影见云千梦出来,立即走到云千梦的另一边扶着她,低声开口。

    “不必如此,大夫也说过,多走动走动,对孩子也是有好处的。走吧,看看今年这第一场雪到底有多大。”云千梦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云千梦独有的坚毅,让人不禁沉迷在她的这抹笑靥中。

    一行人步出客栈,只见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而往日人来人来的大街上,此刻却是清冷非常,让人心酸不已。

    见乔影转身前去驾车,云千梦却是伸手拦住了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地笑容,缓缓开口,“路途并不远,咱们走过去吧。”

    说完,云千梦已是先行下了台阶,与慕春二人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城楼走去。

    乔影见状,立即撑开手中的黄色油纸伞冲进大雪中,快步走到云千梦的身边,为她挡去头顶的白雪。

    一路上均会遇到不断往城门口跑去的百姓,所有的脸上均是含着极大的慌张与害怕,更有孩童的哭喊声夹杂在各种喊叫声中,让人心底更加惶恐不安。

    云千梦三人此时却顾不得旁人,避开四处逃散的百姓,三人踏上城楼。却发现董晋竟亲自领着锦城中所有的驻军与暗卫严阵以待,神色肃穆地盯着城楼下的动静。

    云千梦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眼神骤然一沉,即刻将视线转向城墙外,却发现暴风雪中,三军不知在何时已经排兵布阵、蓄势待发。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难怪让董晋也跟着紧张担心了起来。

    风雪之中,模糊了人的视线,更是让人分不清三军,只听到一阵急促的击鼓声传来,原本静止不动的三军竟是混作一团厮杀了起来……

    云千梦跨步上前,双手搭在城墙上,努力地睁大双眼紧盯着风雪中的三军将领,整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双手更是不自觉地捏住城墙上积累的白雪……

    “王妃小心,虽说此处距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可毕竟箭矢乱飞,万一误伤了王妃可就不好了。王妃还是赶紧随卑职回去吧。”乔影见云千梦不顾自身安危地冲到前面,虽知王妃心中担心王爷。

    但此处流箭乱飞,王妃又是孕妇,这让乔影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急忙将手中的伞塞入慕春的手中,自己快速地守到云千梦的身边,防止有流箭射伤云千梦。

    这是云千梦第一次看到战争的场面,上百万人在冷兵器时代用血肉之躯抵挡刀光剑影,一道道温热鲜红的血液洒在白雪上,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丧生在冰冷的刀剑中,放眼看去白茫茫的雪地上已堆满残肢断臂,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人心神皆惊。

    而更让云千梦紧张的是战场上到底哪一个才是楚飞扬,往日冷静自若的眸子中,此刻盛满了担忧,含着盈盈忧心的美眸四下张望着,找寻着心中那抹俊朗的身影……

    而此时,却不知是谁下的命,在一片混战中,竟有数千人高举绑有火苗的箭矢对准了锦城的城楼上。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所有的火箭铺天盖地地朝着城楼飞射过来,形成一张巨大的火网,将整个城楼覆盖在下面。

    “王妃小心……”乔影在一瞬间夺过慕春手中的油纸伞,将伞挡在云千梦的身前,双手一面快速地旋转着油纸伞打掉飞来的火箭,一面则与慕春护着云千梦急急往后退去。

    云千梦的双手亦是极其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在乔影与暗卫的保护下,匆忙往城楼下走去……

    奈何对方射来的箭矢太过,此刻整座锦城中已成了火海,四处可见被点燃的民房。许多躲在家中的百姓亦是被逼着跑出屋子,奈何刚刚踏出屋檐,便有流箭急射过来,白白地丧失了性命。

    在众人的掩护下,云千梦疾步返回客栈,暂时避过了这一波的危险,只是面色却极其苍白难看,额头更是沁出了一层冷汗,原本护在腹部的双手已是改成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裙,表情似是十分痛苦。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到惊吓了?”慕春见云千梦神色不对,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暂且扶着浑身发抖的云千梦躺会床上,随即返身跑出厢房告知乔影立即去请大夫。

    云千梦只觉腹部一阵一阵地抽痛,身下的襦裙内似乎已有些湿漉感。

    云千梦大感不妙,不敢再随意地乱动自己的身子,强忍着腹痛斜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拽着身下的棉被,任由脸上的汗水打湿了鬓发。

    乔影听完慕春的话,正要冲出客栈,却听见里面传来云千梦的轻唤她的声音。

    乔影只能停下脚下的步子,迅速地冲到床前,半蹲在床边满目担忧地看着极其虚弱的云千梦,声音却极其轻柔,生怕吓坏了云千梦,“王妃有何吩咐?”

    “不许发信号给飞扬,不能让他知道我的状况,更不能让他分心。”云千梦忍着剧痛支起上半身,双目紧盯着乔影,一字一句地交代着乔影。

    听完这句话,乔影的双眼湿润了,喉间哽着一口气却是叹不出吞不进,让她向来冷静的心情变得极其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听到没有?”一只苍白的手猛地抓住乔影搭在膝盖上的手,用力之猛,竟让乔影感受到了疼痛。

    艰难地点了点头,乔影哽咽道:“王妃放心,卑职一定听从王妃的吩咐。”

    见乔影应下自己的要求,云千梦这才松了一口气,渐渐放开了抓着乔影的手,整个身子如虚脱般重新躺会被褥中,苍白的脸色与墨黑的青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虚弱地仿若随时会消失一般,让心不由得心头一酸。

    乔影死死地抿着双唇,瞬间敛下眼帘不让云千梦发现自己眼中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猛地站起来转身不便冲出了客栈,满大街地找大夫。

    慕春亦是急忙返回内室,从铜盆中拧干帕子来到床边为云千梦擦汗,一边落泪却又一边安慰着云千梦,“王妃,您再忍耐一会,乔影已经去请大夫了……”

    只是那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慕春此时的心情,看着云千梦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慕春整颗心都提调了起来,只能用力捂住快要溢出唇瓣的哭声,双目通红地为云千梦擦拭汗水。

    腹部极痛,可云千梦的脑子却极其清晰,知晓若此时自己乱动,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贝齿紧咬着下唇强忍身上的痛楚,安静地等着乔影回来。

    慕春见云千梦浑身衣衫均被冷汗浸湿,生怕云千梦在这个当口又着了风寒,立即起身走到窗边,将所有的窗子关上,又往内室的火盆中添加了不少的碳,这才返身回到床边,拿过床内侧的被子打算盖在云千梦的身上……

    “呀……”却不想,正要将棉被盖上云千梦的身子,慕春竟发现原本淡蓝的床单上竟染上了朵朵红梅,而这鲜艳的红色竟是从云千梦的下身流出的。

    一时间,慕春整个人都傻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云千梦逃出京城时,肚中的孩子月份尚小,相府内的接生嬷嬷还未来得及教导慕春一些基本的接生事宜,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慕春整个人如被雷击,顿时不知所措,那双红肿的眼睛又渐渐浮上泪珠……

    一只沁满冷汗的手却在此时覆上慕春的手背,传来虚弱却坚定的声音,“莫怕,我只是方才走的急动了胎气,歇息会便没事了。”

    闻言,慕春低头看向云千梦,却发现云千梦面色苍白几近白纸,原本红润的双唇此刻已经被她咬得渗出了血丝,鬓发尽数被冷汗打湿贴在脸颊上,说不出的狼狈。

    慕春的眼泪几乎是在看到云千梦这般模样的一瞬间夺眶而出,却是紧紧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况且,王妃在这样痛苦的情况下竟还安慰自己,慕春更不能让王妃为自己操心。

    强行压下心中的心酸难受,慕春抬起手臂一抹脸上的泪水,面带浅笑地为云千梦小心地盖上棉被,轻声陪着云千梦说话,“王妃放心,孩子定不会有事的。奴婢一定会在此陪着王妃,相信乔影一会便会带着大夫回来的,王妃再忍耐一会子。”

    云千梦见慕春眉间的慌张渐渐消散,心头一阵欣慰,不由得露出一抹疲倦却极其坚强的笑容,艰难地对慕春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我闭会眼睛,外面若有事情发生,立即回禀我。”

    语毕,云千梦缓缓闭上双目养神,只是原本平展的眉头,此时却是微微蹙起,想来她的休息只不过是不想让慕春跟着担心受怕而已。

    慕春为云千梦将棉被拉至肩头,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却没有返身出去,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云千梦。

    此时的锦城内已是一片混乱,由于敌军采用火攻,许多躲在家中的百姓纷纷被赶了出来。

    大街上跑满了惊慌失措的百姓,而每走十步脚下便会踩到一具被火箭射死的百姓尸体。

    乔影留下仅剩的三十多暗卫保护云千梦,自己单枪匹马跑出客栈,朝着医馆的方向跑去……

    只是满大街均是满脸恐惧跑向城门的百姓,乔影逆向而行,速度不禁慢了下来。想起等在客栈的王妃,乔影心头焦急万分,却是无计可施,只能用手剥开时不时挡住自己道路的百姓拼命往前跑去。与此同时,天上的火箭如这漫天的大雪一般不间断地落下来,让乔影不得不在前行的同时躲避敌军的攻势。

    待她满头大汗地来到医馆门外时,却发现医馆内外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里面的大夫却已是横尸在医馆内。

    乔影的心顿时一沉,面色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却没有放弃希望,匆忙转身朝着另一家医馆奔去。

    只是她刚走出一条小巷,迎面而来的竟是一群手持长剑的杀手……

    不敢有半点松懈,乔影立即拔出手中的长剑,心思却是不断猜测这批杀手从何而来。

    王妃与董将军早已将锦城防备的如同铁桶,这一个多月来除去中毒一事,锦城还算安稳。若是她的猜测没错,这批杀手只怕便是前几日下毒之人,他们在水中下毒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躲在各个医馆的附近伺机而动。如今自己前来医馆找大夫,便已暴露了行踪。若让他们找到王妃藏身的地点,只怕王妃的处境会更加的危险。

    只是,自己一人对抗上百武功不弱的杀手,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思及此,乔影猛地抬头四下观望了下,在杀手近身之前猛然转身朝着水源处奔去……

    这时的锦城外,三军正处于混战中……

    城外四面八方均是打斗嘶喊之声,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数千人的弓箭手,只见他们毫不间断地朝着城内射出长箭,远远望去,城内已是陷入一片火光中,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救命声在一片砍杀中显得极其刺耳,让人心生不忍。

    楚飞扬身着战甲手持长剑,亲自领军冲在最前面朝着锦城的城门冲去。只要看到不是楚王军服饰的士兵便挥下手中的长剑。

    只是眨眼间,楚飞扬身上的盔甲已被染上了鲜血,就连衣襟处已是鲜红一片。

    但此时的楚飞扬心中牵挂着城内的云千梦,一心只想尽早冲到城门口,从来都是浅笑儒雅的脸上如今布满阴鸷、冷静的眼眸中透着深深的担忧与焦急,想着云千梦可能遇到的危险,楚飞扬手中长剑挥舞的速度则更快了。

    奈何楚飞扬的目标太过明显,辰王海王的人岂会让他轻易到达城门外?

    在楚飞扬砍杀完面前挡住他道路的敌军后,竟又有无数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迫使楚飞扬不得前行,只能停留在原地杀敌自保。

    “给朕杀了楚飞扬。”江沐辰见楚飞扬这般不要命地往前冲过来,心头大怒,再次指挥一万人的队伍冲向楚飞扬。

    而江沐辰自己则是不顾宁锋地劝阻骑上马背,抽出手中的长剑猛敲马背朝着楚飞扬的方向冲去。

    “终于将你们二人都引了出来,本王一举歼灭,也省得与你们兜圈子。杀了楚飞扬江沐辰,本王便封他为镇国大将军!”海全亦是亲自上阵,一手勒紧缰绳,一手紧握长剑,剑尖直指天际朝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喊道,随后便见海全持剑的手猛地拍向马身,却是冲向锦城城门。

    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海全的一句封赏,让无数的海王军顿时振奋了气势,原本分散在四处的海王军顿时纷纷朝着江沐辰与楚飞扬涌了过来,形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速去保护王爷,不得让王爷受到半点伤害。”习凛见楚飞扬一人竟然被上万人围攻,而辰王与海王亦是亲自加入到战争中,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瞬间指挥手下的兵将前去支援楚飞扬。

    楚飞扬砍下一名士兵的头颅,猛地抬起头来,竟见江沐辰手举长剑朝自己奔了过来,嘴角不禁浮现一抹残酷地冷笑,极轻地吐出一句森寒无比的话来,“找死的东西!”

    只见楚飞扬牵动手中的缰绳,让自己直接面对江沐辰,竟是半点没有避开的意思。

    “驾。”一声清啸,坐下的战马已是知晓主人的心意,猛地迈开蹄子朝着江沐辰的方向奔去……

    ‘噹……’两剑相交发出清脆却略带刺耳的声响,激起的火花短暂却耀眼。

    四目相交,两人的眼眸中均是带着极大的怒意与毫不退缩的倔犟。

    只是这一次,两人均没有斗嘴的兴致,成败在此一举,两人岂会浪费时间精力说话?

    更何况,三军混战还藏着一个海王。这便注定他们二人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让海全渔翁得利。

    ‘嗖嗖嗖……’可就在此时,一阵破空而发的箭矢让两人同时停下了打斗的动作。

    “海全这个疯子。”看着再次朝着城内射发箭矢的海王军,江沐辰忙不迭地停下攻向楚飞扬的脚步,率先开口骂道,脸上的阴霾瞬间褪去,换上前所未有的焦急。

    而楚飞扬虽没有开口,但心中的担忧比之江沐辰却是只多不少,紧抿着薄唇半眯着眸子盯着海王飞奔的身影越来越接近城门,楚飞扬亦是无意与江沐辰在此打斗,整个人瞬间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待江沐辰回过神时,楚飞扬已经奔出去整整三十丈之远。

    “该死的楚飞扬。”低咒一声,江沐辰紧跟而上,紧追着楚飞扬的身影不放,只是那双含怒的阴沉眸子却是透过楚飞扬看向快要到达城门口的海全,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抹不掉的杀意。

    城外杀喊之声充斥整个空旷的天地间,而被困城内的百姓却也是哀嚎连连。

    被火攻逼得无处可逃的百姓纷纷想要打开城门逃出去,所有人涌向城门,不顾州立驻防军的阻拦想要自行打开城门。

    立于城楼上的董晋将战况看得十分地清楚,敌军采用火攻,便是想要逼得城内的百姓造反,遂而能够轻易破城而入。加上之前早已聚集在城门内的百姓,仅仅是应付百姓便已抽调了不少的守城军,此时若不是楚王军在城外支援,只怕锦城早已被破。

    一旦这道城门打开,莫说百姓不能逃出生天,只怕会被外面守株待兔的敌军尽数屠杀,而城内的百姓甚至驻防军也会遭受敌军的屠城。

    思及此,董晋后背不禁冒出一层冷汗,不敢再想象破城后的情景。

    “加派一万人守住城门,若有人再敢趁机闹事,就地正法。”非常时机非常对待,董晋面色冷沉,当机立断地吩咐身边的副将。

    “是,将军。”副将见城楼下已是吵闹一片,百姓已开始对阻止他们打开城门的驻防军动手,立即领着几名侍卫下去布置一切。

    ‘轰……’可还不等董晋再次靠近城墙观察外面的状况,脚下的城门上竟传来一阵巨响,随之脚下的土地竟是摇晃了几下,让董晋沉着的心不由得猛地一沉。

    所有人在此时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敌军在攻城门了……

    “弓箭手准备,立即放箭,不得让一人爬上城楼,楼下加派三万人看守,将所有的百姓驱赶至城内,不得让他们在此闹事。所有人全都给本将提起精神来,咱们如今的任务只需守住锦城不让敌军进入,否则所有人均是死路一条。”董晋高呼出声,语速极快地吩咐着所有的事情。只是说到以后一句话时,董晋的声音低沉冷肃,带着一丝杀气,顿时让所有的兵将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将所有的精神放在面前这场空前浩大的战役中……

    ‘轰……’海王军的战车不断地撞击着厚实的城门,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声响。

    尽管董晋已经吩咐下去,让士兵扛来两根极粗的树干顶在门口抵挡战车的撞击。

    奈何海王军早已做好准备,更是要求攻城的将士立下军令状,若不拿下锦城提头来见,可见众将士为了项上人头,定会拼死撞开城门。

    那一声声震天的响声不但震痛了所有人的耳膜,更是重重地敲击在人们的心上。

    那些原本吵闹着要求打开城门的百姓,在亲眼见到坚固的城门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下变得岌岌可危,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所有人惊恐地看着横在门后的三根粗大的木栓已经断裂了两根,顿时转身往城内跑去,四下找寻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董晋一时间分身乏术,既要指挥城楼上的驻防军作战,又要时刻紧盯着城门的状况,不断地来回奔跑,满心满眼的都是如何保住锦城如何保住整个城池的百姓,却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呲……’却不想,当董晋再次返身跑上城楼时,竟被一直流箭射中肩部。

    “将军……”后面紧跟着的副将面色大骇,立即伸出手从后面扶住董晋往楼梯下倒去的身子,这才发现那一支长箭竟是贯穿董晋的整个肩膀。

    “别嚷嚷。”董晋额头满是冷汗,面色却一如既往的沉着凝重,眉宇间不见丝毫的痛楚。

    但见他右手抓住肩头留在外面的长箭,猛地用力一折,竟是折断了长箭,继而对副将开口,“从后面拔出长箭。”

    “将军……”副将大骇,却是不同意董晋的作法。尽管此时箭头已在体外,可硬生生拔出长箭,受伤之人将受的痛苦是难以言表的,更何况将军年纪已大,只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巨痛。

    “莫要耽搁时间,快。”董晋却突然对副将发怒,眼中的严厉之色让副将心头大震,只能抬起手握住董晋背后的箭杆,闭上双眼猛地往后一拔……

    ‘扑哧……’一道血柱随着箭杆被拔出而喷上了灰色的城墙上,副将快速从盔甲里面的里衣上撕下一条干净的棉布,草草地为董晋包扎了下。

    可是在没有草药的治疗下,刚刚包扎好的白色布条瞬间被鲜血染红了。

    副将眼露焦色,看着对自己伤势不管不问却执意走上城楼的动静,跟在后面苦口婆心的劝着,“将军,还是先让军医为您包扎一下,这样下去,您的身子……”

    只是副将的话还未说完,董晋却突然转身,目色沉稳地看向副将,声音平稳道:“本将受伤一事不得告知任何人。一军将领受伤,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心中十分清楚。”

    语毕,董晋不再开口,转身便又加入到战争中……

    城楼下,海王动用两万人缠住楚飞扬与江沐辰,自己亲率军队攻打锦城。

    三军将领瞬间领兵前来保护各自的主帅,同时抢夺着锦城,场面混乱至极。

    天上鹅毛大雪依旧洋洋洒洒飘落下来,而地上却早已是血流成河,漫天的血腥味如同人间炼狱使人心神巨颤。

    即便是待在最外围的楚王军营中,依旧能够听到那震天的厮杀喊叫声。耳边的击鼓声从未断过,可看着源源不断被抬进军营的楚王军将士们,容云鹤即便没有身处战场,依旧能够想象出此时战争的激烈。

    “前方战事如何?”容云鹤抓住一名忙着为士兵止血的军医,眼底满是焦急地问着。

    军医的身上早已溅满了士兵们的鲜血,心急着为士兵治疗,便快速地回答着容云鹤的问题,“王爷危险了,辰王海王同时对付王爷,王爷还要兼顾锦城,此时又被几万大军围攻,这一回实在是太凶险了……”

    闻言,容云鹤脑中猛然一翁,脸色骤然一变,脚步不由得往战场奔去……

    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却在此时用力地扯住容云鹤受伤的左臂,强烈的疼痛感顿时让容云鹤清醒了过来,转身看向那只大手的主人,却见齐靖元面色冷峻地立于他的身侧。

    “你要去哪里?”齐靖元的声音冷漠阴寒,却又带着一股让人无法违抗的威严。

    “你知道的!”容云鹤忍着胳膊上的剧痛,沉声回答着齐靖元的问题。

    “哼!此时战场上有上百万人在打斗,你过去,不过是多一条人命而已,何必自乱阵脚?”却不想,容云鹤的据实回答竟惹得齐靖元嘲笑起来。

    听出齐靖元话中的讥讽,容云鹤微皱下眉头,反问道:“这样的心情,太子并非没有体会过,何必嘲笑旁人?况且,再往北便是北齐,楚王失利对北齐可没有半点好处。”

    听完容云鹤的一席话,齐靖元瞬间收起眼底的嘲笑,改而换成深思地神色盯着忍受剧痛却能够面不改色的容云鹤,半晌才缓缓放开拉着他的手。

    “本宫只是为了蓉儿才与楚飞扬联手。如今蓉儿的大仇已报,你认为以楚飞扬的性子,会让本宫插手到西楚的内乱中?没看到这四面如铁桶般的防备吗?本宫若是贸然出手,楚飞扬不但不会感恩,只怕还会责怪本宫。本宫又何必讨人嫌?况且,楚飞扬是什么人?即便此时危险,他怕也有能力力挽狂澜。你还是耐心待在营中吧,一旦接到楚飞扬的信号,我们便动身离开此处。本宫可是答应过蓉儿,不能让她的宝贝弟弟受到半点伤害,你可莫要陷害本宫。否则本宫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蓉儿!”留下一句威胁的话,齐靖元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

    而容云鹤则是静立于风雪中,看着进进出出的楚王军,浮躁的心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夜幕渐渐降临,城外厮杀声依旧……

    ‘轰……’突然间,坚守了整整一个多月的锦城城门轰然倒地,被海王军攻破。

    无数海王军瞬间涌入城内,与守城的驻防军展开了殊死之搏。

    “活捉楚王妃。”海全一声命下,一马当先地朝着锦城城内奔去……

    楚飞扬与江沐辰同时听到海全这一句‘活捉楚王妃’。

    两人立即互看一眼,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只见楚飞扬与江沐辰顿时收回了刺向对方的长剑,转而共同对抗海王军……

    海王军趁着辰王军与楚王军相斗之时,率先攻入锦城,数不胜数地海王军如潮水般涌进被破的锦城大门内,早已杀红眼的海王军逢人就举起手中的兵器当头砍下。

    一时间,震天哭地的大喊声在城门口响起,那些来不及逃命的百姓纷纷死于海王军的刀下,而锦城的守城军虽然奋力抵抗,却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放眼望去,锦城的城门口竟是尸堆如山,血流成河,残像让人不敢看之。

    “楚王军听命,全力追击海王军!”楚飞扬挺直腰背在一片吵杂的声响中高呼一声,运用内力的喊声瞬间传遍整个战场。

    “德夕军听命,全力追杀海王军!”与此同时,江沐辰也紧接着喊出此话。

    两人的军令一出,方才还殊死搏斗的两军将士顿时停下了对敌人的进攻,同时将目标锁定在海王军的身上,开始全力对付领先一步的海王军。

    而楚飞扬与江沐辰则是立即挥鞭赶着战马往城门口奔去……

    海全听闻两人的军令,心头骤然一震,猛地勒住缰绳减缓速度,扭头往后看去,果真见楚飞扬与江沐辰停下了打斗,全力朝着自己追击而来。

    眼底泛起杀意,海全猛地抽动马背,再次以极快地速度往城内奔去……

    “习凛,告诉董将军,待本王进城后,立即关闭城门,本王要来个瓮中捉鳖!”见习凛已经来到自己的身边,楚飞扬一面追击海全,一面低声吩咐习凛。

    “是!”得到楚飞扬的命令,习凛立即应下。

    而一旁的江沐辰虽全神贯注于战争中,却也是机警的人物,尽管暂时与楚飞扬联手,却也在防着楚飞扬。

    眼角余光瞥到楚飞扬正低声吩咐习凛事情,江沐辰心下一紧,紧握缰绳的手轻扯手中的缰绳,让马儿渐渐减缓速度,慢慢地落后于楚飞扬之后。

    楚飞扬自是注意到江沐辰的小动作,却也并未开口阻拦,径自领着身后的楚王军紧跟着海全冲进了锦城……

    城门口早已是尸横遍布,楚飞扬与习凛二人只能尽量挑着没有尸体的空地越过去,一进城二人便分道行动……

    ‘轰……’一声,城门在楚王军涌入锦城半柱香后被守城军与楚王军合力关上。

    “王爷,咱们被辰王楚王算计了!”跟随在海全身边的侍卫见形势不妙,立即出声提醒海王。

    海全面带杀气,回首往城门的方向望去,只见之前冲进城内的海王军渐渐落了下风,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客栈厢房内。

    慕春见云千梦紧闭着双目,神色越发的不好,心中焦急为何乔影还没有回来。

    为云千梦掖了掖被角,慕春悄声步出内室,却听到外面十分的吵闹,心头一紧,忙问着守在门外的暗卫:“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外面这般吵杂?”

    “锦城被攻破,此刻海王军正大肆烧杀抢掠,只怕不一会便会前来这间客栈,咱们是不是带着王妃先躲起来?”暗卫正要进入禀报此事,见慕春出来立即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什么?”慕春心头大惊,眼底满是惊慌之色,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锦城居然被海王攻破了?”

    “王爷被海王的大军挡在城外,咱们必须先带王妃躲起来,否则王妃被海王捉住,后果不堪设想。”那暗卫亦是满面焦急,急忙让慕春扶着云千梦出来。

    慕春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努力地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却没有听暗卫的话返身回屋。

    转头看了眼安静的内室,慕春心中十分担心,云千梦的身子是否能够承受的住再一次的奔波,万一在途中出现意外,她就算是万死也不能谢罪啊。

    却不想,海王军的速度极其迅速,正在慕春犹豫是否在此时唤醒云千梦时,一小队的海王军已是手持兵器冲进了客栈……

    “快进去。”暗卫一手将慕春推进厢房内,自己与藏在暗处的暗卫则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攻向闯进来的海王军。

    楚飞扬的暗卫武艺高强,海王军自是不是对手,那些打不过的海王军拔腿便跑出了客栈,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竟引来更多的海王军。

    数百名海王军将几十名暗卫团团围住,而更有十几名弓箭手手持弓箭对准了云千梦所居住的厢房,竟是朝着厢房内射出火箭……

    一时间,厢房内各处均被火箭射中,就连幔上亦是挂满了箭矢,箭杆上绑着的小火把一接触棉帛等物,瞬间燃烧了起来。

    云千梦早已睁开双眼,看着自己所躺的床上已是燃起熊熊大火,便作势要坐起身。

    “王妃小心。”慕春见云千梦挣扎着想起身,快速地上前扶着云千梦慢慢地坐起身。

    “快,扶我出去,这房梁若是倒塌,咱们二人只能葬身火海。”云千梦忍着腹部的疼痛,右手紧紧地抓着慕春的双手以此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往外走去。

    ‘嗖嗖嗖……’而箭矢却依旧毫不留情地被射进来。

    云千梦见自己行走速度太过缓慢,而内室距离外间仍有段距离,双目四下扫了一片狼藉的内室,让慕春扶着自己来到桌边,忙开口,“将桌子上的圆板拿下来挡在身前。”

    语毕,不等慕春动手,云千梦松开抓着慕春的手,一手扯掉桌上的桌布,费力地抬起沉重的圆板。

    慕春立即伸手帮忙,两人费力地抬起圆板,挡在身前,转动着圆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无意间慕春低下头,却发现云千梦所经之处竟是滴下点点鲜血,慕春心头猛然一震,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云千梦咬牙一步步往外走去,肚子比方才更加疼痛了,更有些微的坠坠之感,此时全身虚软毫无力气,若非求生欲强盛,只怕此时自己早已倒地不起了。手心中尽是冷汗,额头的虚汗成串地滴落在衣襟内,云千梦死死地咬着下唇迈开步子,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

    ‘咚咚咚……’这时,一连串的箭矢竟是齐齐射中两人手中转着的圆板,极大的冲力让两人同时跌倒在地。

    而听到这阵声响的海王军似是找到目标般,居然集中兵力朝着圆板的方向猛力放箭,只是眨眼的时间,圆板上便插满了箭矢。

    “王妃小心……”眼看着圆板便要砸在云千梦的身上,慕春想也不想便扑身上前,将云千梦护在身下。

    ‘轰……’圆板砸在慕春的背上,传来一声巨响,可慕春却撑着手臂将云千梦护在身下,不让云千梦受到丝毫的伤害。而她自己却是咬紧牙关硬撑着,雪白的小脸上顿时冷汗涔涔,一丝痛楚自眉间蔓延开。

    云千梦见状心知慕春定是被砸伤了,顾不得腹痛快速地想要站起身,却不想竟听到一声断垣的声响……

    “王妃小心,爬下……”慕春再次将云千梦护在身子底下。

    与此同时,房顶上的横梁竟在此时断裂砸了下来……

    “啊……”被火烧得通红的横梁重重地砸在慕春的后背上,零星的火花溅在慕春的肌肤上,疼得慕春忍不住大叫出声,却始终为云千梦撑起一片天地,更是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身子碰触到云千梦的肚子。

    只是更要命的,那横梁砸在慕春的后背后,竟又顺着慕春的背滚落下来,再次砸在慕春跪在地上的双腿上。

    只听见一道清脆地骨头断裂声,慕春差点痛得晕死过去,满头满脸的冷汗瞬间滴落在云千梦的衣衫上。但慕春双臂发抖地撑在地面,硬撑着身子,拖着已经被砸断的双腿为云千梦撑起一片安全的天地,硬是没让云千梦受到半点压迫。

    “慕春……”饶是云千梦往日再冷静,如今看到自己的丫头为了她而遭受如此巨大的痛楚,云千梦的脸色骤变,心中顿时涌上心痛,立即伸手扶住慕春疼得瑟瑟发抖的身子,毫不犹豫地用手直接拨开慕春后背上的横梁。

    ‘嘶……’一声,手指碰触到横梁上炽热的温度,顿时发出一阵被烫伤的声响,可云千梦却似乎半点也感觉不到手心传来的痛楚,连眼睛都不眨地将横梁拨开。紧接着,云千梦手撑地面站起身,猫着身子费力地拖着慕春无法行走的身体,在流箭中艰难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王妃……您的……手……王妃……您快出去……不要管奴婢了……奴婢一条贱命……不值得王妃如此……”慕春身子抖如秋叶,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打捞上来的,可当她看到王妃为了救她竟不顾自己身体的疼痛,慕春的心底一时溢满感动。低头看着云千梦被烫伤流血的双手,慕春更是无地自容,照顾保护王妃本就是她的职责,可如今却是王妃救了她。

    看着云千梦挺着肚子却半弯着腰身,极其费力地拉着她的双手,将她一步步拖向门口,慕春的眼中顿时盈满泪水,雪白的牙齿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猛地松开双手,将云千梦奋力推向门口的方向,大喊道:“王妃,您快走,不要管奴婢了……奴婢能够侍奉王妃一场,是奴婢修来的福分,王妃快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四处均是‘霹雳啪啦’的声响,整个屋子如同火球般,四处是着火的摆设,炽热的高温让人挥汗如雨,而房顶上的几根横梁已是岌岌可危,若是再不离开,只怕云千梦也要跟着葬身于火海。

    云千梦脚下一个趔趄,满面严肃地抬起头看向慕春,眼底占满浓浓的怒意,只见她再次握住慕春的手,浓黑的烟雾中依旧能够看到云千梦眼底的坚定,“还有一点距离,咱们一定要活着出去。”

    云千梦的坚持,让慕春眼中包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松开的手渐渐握紧云千梦的,慕春更是憋足了一口气,配合着云千梦一起往门外爬去……

    ‘轰……’一声,外间的横梁竟在此时轰然倒塌……

    主横梁的倒塌瞬间引起一连串的反应,旁边一些小的支撑木柱也在大火中快速地倒下,竟是封死了云千梦与慕春的出路。

    “王妃……您别管奴婢了……咳咳咳……”浓烟吸入肺中,慕春躺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却又因为云千梦怀有身孕的缘故而不敢伸手将她推离自己的身边,只能焦急地大喊着。

    云千梦见前面的出口已被封死,急忙拉着慕春拉至较为安全的地方,还未开口,便有浓烟窜进口鼻中,呛得云千梦满面泪水,已是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立于慕春身旁,云千梦只觉肚子越来越痛,身下的襦裙内已能感受到湿漉一片,血腥味渐渐传入鼻中,云千梦双手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腹部,身子却不受控制地缓缓滑坐在地上。

    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黑烟,云千梦只觉呼吸越发地困难,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身旁慕春的呼喊声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轰……’一声,大门被人用吝开,一片黑烟中,云千梦半阖的眼眸中,印入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疾步朝自己走来……

    袅袅清香飘入鼻中,没有了黑烟焦味、没有了杀伐血腥,云千梦沉沉地睡了一觉,待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躺在一间干净的厢房内。

    身子仍旧十分地虚弱,腹部依旧有些微痛,只不过比起先前却是减轻了许多,云千梦慌忙伸出双手摸向自己的腹部,直到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依旧隆起,云千梦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才扶着肚子慢慢地坐起身,脑中缓缓回想着自己晕厥前发生的一切……

    ‘吱嘎’一声,紧闭的房门在这时被推开,楚飞扬一身黑色玄衣走了进来。

    见云千梦已经醒来靠坐在床头,楚飞扬脚下的步子更快,眨眼间来到床边,将手上端着的瓷盅放在床边的圆凳上。楚飞扬坐在床边,满含心疼的眸子凝视着云千梦,温热的手心轻触她苍白的容颜……

    “飞扬……”沙哑着声音轻唤他的名,云千梦双眸浮上一层薄雾,深深地凝视几个月不曾见的夫君,一时间千头万绪却是无语凝咽,嗓子中似是梗着酸气,让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梦儿……”楚飞扬快速地靠近云千梦,将面前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纳入自己的怀中,直到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她的温度后,楚飞扬这才放下整整提着几个月的心,口中不禁溢出一抹满足,只是口气中却依旧带着沉重之感。

    “你来了。”带着一丝哽咽,云千梦将螓首轻轻地搭在楚飞扬的肩胛间,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绽放出一抹安心的笑容,眼中包着的泪珠随着这个动作缓缓滑落脸庞掉入楚飞扬的衣襟中。

    微烫地泪灼伤了他的心,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缩紧,楚飞扬的脸颊紧紧贴着云千梦的额头,低沉道:“我来了。梦儿,让你受苦了。”

    云千梦抬起双手,想要抚上他略显扎手的下颚,却发现双手早已被白色纱布层层缠住,如此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可心底的思念来得那般汹涌,云千梦执意捧起几个月不见的俊颜,沿着他脸庞的弧度缓缓向上,细细地描摹着他脸庞的轮廓。

    与此同时,云千梦小心地坐直身子,双目仔细地将楚飞扬打量了一遍,见他虽然换下了一身的盔甲,却没来得及梳洗,身上依旧沾染着极重的血腥味,云千梦心中顿时浮上心疼,眉头轻拧,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道:“怎么就不知好好照顾自己?我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语毕,便见云千梦打算掀起他身上的黑色玄衣检查伤势……

    楚飞扬则趁势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唇上,隔着纱布落下无尽的碎吻,鼻尖嗅着她指尖携带的淡淡清香,心底浮上一丝满足,半晌才开口,“都是我的错,让你面临这样的危险。如果我不是太过自信,如果我不是太过放心,你也不至于差点葬身于火海。梦儿,你可知当我看到你昏厥在火场时,我只觉杀了自己都无法解恨啊。”

    云千梦回答他的,却是握着他的手轻轻平放在自己的腹部,清声道:“我不会让自己出事,更不允许我们的孩子出事。飞扬,不要自责,你是人不是神,你算计得到的,海全江沐辰一样能够想到。你护我至此,已是相当不易。我相信,不管我遇到怎样的危险,你都会前来救我,这就是我坚守锦城近一个月的信念。”

    一股暖风拂面而来,云千梦的身子再次被楚飞扬涌入怀中,耳边只听见他口中的碎碎细语,“梦儿……梦儿……”

    句句不离云千梦的闺名,字字唤出印在他心尖的名字。

    想起自己在军营中所下的决定,楚飞扬伸出双手扶住云千梦的肩头,楚飞扬面色极其认真严肃地开口问道:“梦儿,你还信我吗?”

    云千梦似是已经意识到事情已经朝着某个方向发展,心中不舍,却是坚定地点头,毫不犹豫地开口,“信。”

    听到云千梦的回答,楚飞扬绝美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眼底虽带着极重的疲倦,可脸上的笑容却是轻松的,一手轻抚云千梦的肚子,一手轻抚云千梦消瘦的小脸,低沉中带着叮嘱地开口,“我已让乔影准备妥当,你们立即动身,随齐靖元去北齐。”

    尽管云千梦已经有心理准备,可听到楚飞扬这么开口,云千梦清澈的瞳孔瞬间放大,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楚飞扬,肚子在一瞬间微微传来一阵刺痛,让云千梦煞白了脸色,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腹中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

    “梦儿,疼吗?”楚飞扬见云千梦鼻尖沁出一层薄汗,心知她此时身子十分虚弱,若是再动了胎气,只怕母子均会有危险。

    从未有过地无助与紧张瞬间袭上楚飞扬的心头,本能地张开双臂牢牢地环住云千梦的身子,双手轻轻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楚飞扬的额头上竟是冒出了一层冷汗,眼底的慌乱更是百年难见,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人当真是楚飞扬?

    云千梦心中亦是有些担忧,毕竟自己刚刚经历那生死大劫,能够保住这个孩子当真是老天垂怜,却也让云千梦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待腹部的疼痛不在,云千梦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楚飞扬,见他的目光始终担忧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云千梦倒是浅笑出声,“怕是宝宝舍不得与你分离,这才踢了我一下。这孩子定是福大命大,经过这么大的折腾,竟还有这样的活力,将来我们怕是要头疼了。”

    听出云千梦话中安抚自己的意思,楚飞扬眼中的紧张渐渐散去,换上慈父的柔和目光,与云千梦一同注视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打趣道:“是啊,只怕是个惹事精。不过,不管是怎样的孩子,我都会用生命去疼爱他!”

    说话间,只见楚飞扬的掌心轻轻地贴着云千梦的肚皮,似乎想与宝宝进行深层次的交流。

    毕竟,云千梦怀有身孕之后,楚飞扬便领兵在外行军打仗,如今孩子月份已这么大,可他作为父亲却没有与自己的孩子相处过几日,这已经成为楚飞扬心中的遗憾。因此便努力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多余孩子与云千梦好好相处。

    闻言,云千梦则是轻声笑了笑,继而抬眸看向楚飞扬,眼带担忧地问道:“乔影此时在何处?当时她孤身一人前去医馆找大夫,路上兵荒马乱的,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楚飞扬将她搂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这才柔声说道:“乔影在路上遇到下毒的杀手,为了避免暴露你的藏身之处,便领着那些杀手前往山脚下。幸而她反应够快,想到那边藏着许多暗卫,这才险险地躲过一劫。此时正陪着慕春。”

    “慕春如何了?”忆起慕春拼死救自己的场面,云千梦脸上瞬间泛起紧张的神色,缠着纱布的小手更是下意识地握住楚飞扬的,睁大盛满担忧的双眼紧盯着楚飞扬。

    “慕春受伤严重,现在还未脱离危险期,现在由迎夏与乔影照看着她。”反手握住云千梦的小手,看着那双曾经的纤纤玉手如今却是伤痕累累,楚飞扬心底是说不出的心疼。

    “如今外面的形势如何?海王与辰王呢?”趁着还剩一点时间,云千梦立即问着心中的疑惑。

    见云千梦眉目间带着一丝急迫,楚飞扬轻吻了下她的鬓发,柔声回答着她的问题,“我与江沐辰暂时达成协议,共同对抗海全。方才在城外,辰王军与楚王军已将海王军剩余的四十万大军扣住。海全原以为利用你让江沐辰与我永世敌对,只怕他做梦都未想到,我与江沐辰也有联手的一天。只是海全狡诈无比,我们本打算瓮中捉鳖,但他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领着剩余的部下逃走了。梦儿,你如今身怀有孕,慕春又受了重伤,我打算让她随你一起去北齐。西楚的事情就交给我,去了北齐你只管养好身子,切记不要多想,知道吗?”

    云千梦静心听着楚飞扬的解说,半敛的眼眸溢出思索地光芒,反复思考了半晌,云千梦抬起头来,温声叮嘱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一样。”

    楚飞扬微微收紧自己的手臂,将云千梦紧拥在怀中贴着心跳处,双手则是贴着她的肚皮,满目怜爱地盯着她隆起的腹部,柔声道:“放心,我定会在你生产之前赶去北齐的。有容小姐在,相信你不会太过寂寞。梦儿,委屈你了,这样的时候,本应是我守着你。”

    云千梦岂会感受不出楚飞扬言辞之间的愧疚?只是如今西楚局势如此,楚飞扬亦是迫不得已,她岂能自私的要求他随自己离开而不管西楚的黎明百姓?

    轻轻地摇了摇头,云千梦苍白的唇淡淡地勾起,满足地靠在楚飞扬的怀中,低声道:“我和孩子等你回来接我们。”

    这是云千梦对楚飞扬的承诺,却也是楚飞扬对云千梦的承诺。

    “一定。”坚定地回答,却预示两人的即将分离。

    慎重地对云千梦点了点头,楚飞扬转头看向窗子,见外面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随即对守在门外的习凛吩咐道:“将马车牵过来。”

    “是,王爷。”听到楚飞扬的吩咐,习凛在门外微点头,立即转身离去。

    楚飞扬端起瓷盅,打开盖子,一勺一勺喂着云千梦,“这是保胎药,我已叮嘱乔影一日三次煎熬给你喝,不可落下。”

    云千梦张口抿下一口微苦的汤药,鼻尖微微泛酸,却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一盅汤药见底,楚飞扬伸出双手连同云千梦身上盖着的被子一起,打横将云千梦抱了起来,却没有立即步出厢房,而是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倾世容颜。

    云千梦亦是满心不舍得抬起头来,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不愿放开,盈盈美眸回视着楚飞扬蓄满深情的黑眸,一时间两人均是没有再开口。

    缓缓低下头,薄唇轻印上苍白的菱唇,楚飞扬低声开口,“梦儿,等我回来。”

    胸口溢满泪水,口中一片酸涩,面上却是扬起不让他担忧的浅笑,云千梦紧抿着菱唇,从怀中掏出丹书铁券放入楚飞扬的怀中,轻声应道:“嗯。”

    楚飞扬眼底闪过一丝伤痛,随即却用一抹笑容覆盖住,薄唇扬起浅笑,小心翼翼地抱着云千梦踏出厢房。

    让云千梦意外的是,竟能够在锦城看到容云鹤的身影……

    只见她苍白虚弱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看到老熟人的浅笑,只是在注意到容云鹤挂在胸前的左臂时,云千梦不由得关心道:“怎么受伤了?”

    容云鹤亦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云千梦,只是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虚弱地依偎在楚飞扬的怀中,容云鹤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却淡笑地回答云千梦的问题,“不小心摔了一脚。北方天寒地冻,地上极其容易结冰,一不小心便折了手臂,不碍事。”

    “一路上有容公子相伴,我也会放心些。”楚飞扬看着容云鹤对云千梦开口,眼底是全然的信任。

    而容云鹤在接到楚飞扬的目光后,对面前的两人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到车队的最前后,单手扶着马鞍坐上马背,等着云千梦准备妥当便出发。

    楚飞扬将云千梦安置在铺满兔毛的马车内,疼惜地替她盖好被子后却是立即抽身出了马车,直接命令乔影领着暗卫随齐靖元离开锦城。

    车轮缓缓滚动起来,云千梦亦没有掀开车帘再往后看去,彼此均已将对方的音容相貌刻在了心间,又何必在意这短暂的分离?和着眼中的泪,云千梦缓缓闭上双眼,不让眼中的泪溢出眼眶,脸上却绽放出一朵青莲浅笑。

    “海全呢?”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楚飞扬眼中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声问着习凛。

    方才进入锦城,因为太过在意云千梦的安危这才没有顾得上海全的去向。现在云千梦已经在齐靖元的保护下前往北齐,对于楚飞扬而言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能够更好地集中精力对付江沐辰与海全。

    “回王爷,海王朝着朝城的方向逃去。”习凛将海全的动向禀报给楚飞扬,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懊悔,“卑职本想生擒海王,却不想半途中竟冒出上千武功不弱的杀手挡住了去路,这才让海王有了逃脱的机会。一切都是卑职疏忽所致,还请王爷责罚。”

    语毕,习凛双膝跪地,脸上没有半点怨言的等候楚飞扬的责罚。

    “起来吧,海全既然敢闯入城内,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些杀手,怕也是之前在水中下毒之人。让暗卫全力搜城,清除这股势力。”楚飞扬冷声下命,随即领着习凛骑上战马往城楼走去。

    “董将军呢?”混战在辰王楚王的联手下渐渐结束,锦城的大街小巷中皆是清理尸体的楚王军。楚飞扬面色肃穆地扫过满目苍夷的锦城,视线随即放在渐渐靠近的城楼上。

    “董将军受了伤,可却坚持守在城楼上。”顺着楚飞扬的视线往城楼看去,习凛脑海中浮现那受伤严重却坚持战斗的董晋,心中不由得生出佩服之情。

    闻言,楚飞扬不再言语,神色却更加冷峻,浑身上下蕴藏着蓄势待发的寒意。

    “江沐辰呢?”越是接近城楼,城外的声响便越发清晰,楚飞扬面上闪过一抹寒气,寒声问道。

    “辰王并未进城,而是派人在通往朝城的各条道路上堵截海王。此时正命人在锦城外挖坑。”习凛恭敬地禀报着一切。

    “挖坑?”楚飞扬微挑眉,心中似乎有些明了江沐辰的心思。

    “报。”这时,一名侍卫小跑了过来,单膝跪在楚飞扬的面前回禀,“王爷,辰王将掳获的四十万士兵,尽数赶进坑里活埋了。”

    “王爷……”习凛心头划过震惊,想不到辰王让人挖坑竟是用作这件事情。

    “既然他们跟错了主子,那就只能愿赌服输。”楚飞扬冷漠地吐出这句话,便翻身下了马背,率先往城楼上走去。

    战事刚刚结束,城楼上亦是一片狼藉,四处是被火箭烧毁的旗帜,散发着难闻的焦味。

    而董晋则是身缠白色纱布,依旧站在城楼上指挥将士们清理战场,同时防备辰王军反扑。

    看到楚王亲自前来城楼,董晋立即上前行礼,“卑职见过王爷。”

    楚飞扬极快地伸出双手将身受重伤的董晋扶起来,温和道:“将军是飞扬的救命恩人,我岂能担此一拜?”

    此言一出,董晋便知自己没有帮错人,只觉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了不少,忙开口,“这是卑职的责任,王爷不必如此。况且,此次让海王逃离了锦城,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楚飞扬轻抿薄唇,目光已是越过城墙看向远处挖坑的辰王军,眼中泛起一抹讥笑,继而对董晋开口,“辰王活埋海王四十万大军,这对海全而言,可谓是元气大伤。如今我与江沐辰联手,海全即便逃得出锦城,怕也只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了。”

    “唉,终究是西楚的百姓,辰王此举,实在过于残忍了!”董晋的目光亦是投在那城外那几十个巨大的坑上,又见那些被捆绑地压跪在坑边的海王军,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四十万大军啊,不是四千、不是四万,这四十万大军的背后,有着上百万的西楚亲人,这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何其无辜!

    此次,楚飞扬却并未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只淡淡地出声说了一句,“将军莫要忘记死在火箭中的锦城百姓、莫要忘记那些喝下有毒之水的百姓。”

    胆敢以五十万人将他的梦儿围困锦城整整一个多月,海全以为自己还会以心系天下之心慈悲对待吗?

    闻声,董晋微侧脸看向楚飞扬,只见这位战将的脸上一片肃穆之色,心知海王今日此举已是触怒了楚王,否则岂会无声地赞同辰王之举?

    只是,与辰王联手此举是否太过危险?

    想到这一点,董晋不由得敛目凝思,心中更是为楚王的大胆而揪心不已。

    眼角余光瞥到习凛已将将盔甲取来,楚飞扬随即出声对董晋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将军了,待战事平息,我再携妻儿前来叩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语毕,楚飞扬便拿过习凛手上捧着的战甲走进城楼上供士兵喝水的茶水间……

    当木门再次被打开时,楚飞扬已是换下一身的黑色玄衣,重新穿上了战甲,手持长剑步出厢房,面色冷峻、声音冷寒地对习凛吩咐道:“派人告知辰王,本王会替他好生照看元德太妃,希望辰王在与本王联手期间能够遵守协议,莫要在背后使坏。”

    语毕,楚飞扬快步走下城楼,快速地跨上自己的坐骑,一马当先地从偏门奔出了朝城。

    锦城外,数万辰王军正埋头挖坑,江沐辰坐在马背,冷眼盯着所有士兵挖坑。

    只要有一只大坑挖好,便见辰王军将跪在一旁的海王军驱赶进坑内,随即重新往坑内添上泥土……

    一时间,锦城郊外除去大雪外扬起了漫天的黄土,无数海王军不断哀嚎求饶,却换不回江沐辰一个怜悯的表情。

    夜色降临,锦城郊外却是亮如白昼,辰王军热火朝天地挖坑填坑,海王军却是陷入一片死寂中。

    众海王军见不管如何求饶,辰王均是无视之,渐渐便没了声响,一个个表情木讷地接受即将死亡的现实。

    “江沐辰,你不得好死!你今日杀掉的皆是西楚的子民,你这种心狠手辣之人,岂有资格坐上皇位!这里四十万的魂灵,定不会放过你,定会生生世世缠着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大雪飞扬的郊外,被掳获的海王军将领见下一个死亡的便是自己,骤然间竟直起上身,朝着那始终屹立在一旁的江沐辰骂去,声音之大在寂静的郊外显得格外清楚。

    “哼,想不到海王手下还有你这样的硬骨头。朕从不信神灵之说!不过,既然你急于求死,朕就成全了你!”端坐马背的江沐辰满含杀意的目光瞬间射向那名将领,冷哼一声后随即命令身旁的宁峰,“五马分尸,就地正法!”

    “是!”宁峰半刻不敢耽搁,立即扬起手中的马鞭,马儿吃痛,瞬间朝着那名将领奔去。

    只是半盏茶的时间,那名海王军将领的四肢以及脖子上便被套上了绳索,五匹马儿在辰王军的驱使下顿时撒开腿奋力往外奔去,那将领来不及再出声辱骂江沐辰,已血溅雪地,被五马分尸。

    经过此事,空气中除去浓郁的血腥味,再也没有多余的声音……

    “皇上,楚王已经偷偷离开锦城。临行前曾派人传话给您,说会替您好生照看太妃娘娘!”宁峰重新回到江沐辰的身边,同时低声将楚飞扬离开前的话转述给江沐辰。

    却不想,江沐辰听完此话后竟没有勃然大怒,依旧只是盯着前面的大坑。

    宁峰暗自焦急,忍不住低声说道:“皇上,若咱们今日早楚王一步进入锦城,只怕事情便不会如此了。咱们现在此举,等于是替楚王做嫁衣。”

    “董晋是楚飞扬的人,即便咱们进了城,董晋断不会让我们关闭城门阻止楚飞扬进城。况且,谁又知锦城内没有其他的陷阱?虽然要捉住云千梦,却也不能将自己搭进去。经过此事之后,海全元气大伤,朕与楚飞扬这一联手,对于海全而言更是一个打击。待收拾了海全之后,再收拾楚飞扬。”江沐辰目色冷峻,满面寒霜,寒声分析着如今的形势,“尽管云千梦手上有先祖爷的废帝诏书,可即便楚飞扬等人找到了皇帝的人选,如今京城掌控在朕的手中,除非楚飞扬重选帝都,否则即便握有诏书又如何继位?而迁都一事,却是极其耗费人力、物力和财力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事,你认为楚王军还有多余的银两行迁都一事?”

    只是,话虽如此,江沐辰却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云千梦呢?”

    宁峰不禁低下头,低声回道:“楚王已秘密将楚王妃送走。据探子来报,原本藏身在楚王军营中的北齐军,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啪……’宁峰话音尚未消散在耳边,安静的郊外竟响起一道清亮的鞭子声……

    宁峰猛地抬起头看向江沐辰,只见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长鞭竟在一瞬间狠狠地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海全这个混蛋,坏了朕的好事!”咬牙切齿的声音自齿间益处,江沐辰的脸上一片冰寒杀气。

    “楚飞扬怕已经赶往朝城。朝城有他看着,倒不怕海全跑掉。你立即前去楚王军营,让他们出兵十五万,朕要亲自攻打郑州。”语毕,江沐辰立即驱马赶回自己的军营中……

    楚王军西北大营。

    快马加鞭声由远至近地传入等候在山坡上的众人耳中,寒敬看着渐渐奔入眼帘的寒澈,眼底不由得浮上狂喜之色,急忙领着身后的侍卫迎向寒澈等人。

    不等寒澈勒住缰绳停下马蹄,寒敬已带着所有人下马行礼,“卑职见过相爷。”

    虽端王等人知晓了寒澈的身份,但毕竟没有认祖归宗,寒澈此时的身份便只能是西楚左相。且寒澈身份特殊,若是让辰王海王知晓了他的真正身份,难保不会招来杀机。因此,谨慎起见,寒敬对寒澈对外的称呼仍旧是‘相爷’。

    寒澈瞬间明白了寒敬的良苦用心,清冷地目光中隐隐藏着一抹感激,却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清声道:“还请您带路。”

    闻言,寒敬不再耽搁时间,立即起身上了马背,一行人绕过一片树林直奔楚王西北大营内。

    进入军营,耳边随即听到楚王军在偌大的营区内操练的大喊声。寒澈不由得好奇往出声处望去,但见寒冬腊月间,校场上正在习武的楚王军均只穿着单薄的紧身短衫,众人手中皆牢牢地握着长矛,精神抖擞地操练着。这样的精神,只怕放眼整个天下,也唯有在治军之严的楚王手下才会出现吧。

    将马匹交给营区内专司养马的士兵,寒敬来到寒澈的身旁,小声禀报道:“主子,卑职已将您的事情告知端王。”

    寒澈听之,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视线不禁转向寒敬,眼底闪过一丝为难,薄唇随之紧抿,半晌不见他出声回应此事。

    寒敬看出寒澈眼底的挣扎与羞赧,深知让小主子立即认端王为父,只怕还有些困难。只是端王与寒澈确为父子,奈何造化弄人,这对父子这才硬生生地分开多年。如今终于有了认亲的机会,寒敬自是希望二人能够父子团聚。

    寒敬慢慢地开导着寒澈,“主子不必太过忧心。端王素日的人品,相信主子心中有数。且当年一事也并非王爷之过……”

    “父亲!”却不想,寒敬的话尚未说完,便引来寒澈一声有力的低呼。

    只见寒澈眉头微皱,藏于衣袖中的双手用力地握紧,猛地吸了几口气之后,才重新开口,“端王人品贵重,我自然清楚。只是,我却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自己与端王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却天意弄人地没有父子相处之情,实在是让玲珑剔透的寒澈为难不已。

    寒敬自是明白寒澈此时的心情,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躲避便能够便能够避免的。

    可是,看着寒澈为难的模样,寒敬却也没有再开口,而是陪着寒澈立于营内沉淀心情。

    “王爷知晓此事后,有何反应?”半晌,寒澈缓缓出声,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清亮之音,尾音处却有些些微的颤音,让寒敬听得仔细。

    寒敬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浅笑,这才恭敬地回道:“端王爷十分激动,看得出来,王爷十分喜欢小主子。小主子大可放心。”

    寒澈听后,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不远处的校场上传出休息的命令,寒澈这才重新迈开步子,坚定不移地往主帅的营帐走去。

    “寒澈见过两位王爷、见过侯爷。”立于营帐内,寒澈身姿挺拔、谦卑有礼地向早已等候在内的几人一一见礼。

    自从知晓寒澈为自己的儿子后,端王自寒澈踏入营帐那一刻起,双目便紧盯着这个自己从不知晓的儿子。那满含激动的双目中,藏着数不尽的骄傲与内疚,这样的情绪致使端王竟不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却是说不出口。

    寒澈目光清明,并未刻意去看端王,只是藏于衣袖中的双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过,强忍着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寒相没事,当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寒相从锦城过来,不知锦城如今的情况如何?”楚南山精明透顶,岂会看不出这对父子间相处的别扭,只见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口气略显轻松地问道。

    闻言,寒澈立即收起心底其他的心思,认真地回答着楚南山的问题,“锦城被上百万大军围的水泄不通。下官启程之前三军蓄势待发,这会只怕已经开战。”

    语毕,寒澈从怀中拿出楚飞扬的亲笔书信走上前,亲手交给楚南山,恭敬道:“这是王爷让下官交给老王爷的。”

    楚南山的目光随即落在被寒澈握在手中的信封上,淡笑着接过,却发现方才被寒澈拿捏过的信封两角上均是留下了浅淡的汗渍。

    楚南山一双精明的眸子中顿时浮现点点笑意,在众人的目光中撕开信封细细地看着里面的内容。

    寒澈则是退立一旁,神色始终注视着看信的楚南山,心中揣测着楚南山读完信件后应有的反应。

    “的确是飞扬的亲笔书信!”却不想,楚南山在读完信件后,竟只是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一句话来。随即便见他慢条斯理地将信件重新装入信封中,脸上始终是淡然的表情,眼底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诧异的表情。

    楚南山的表现,让寒澈心中顿时明了,老王爷这般说道,显然是同意了楚王心中所提之事。且看楚南山在见到自己之后镇定自如的表情,难不成……

    思及此,寒澈眼神微微一暗,心底不禁有些钦佩这对祖孙运筹幄的心思和手段。

    “曲家小子,陪老夫出去巡查军营,也让你了解了解长卿那小子往日的生活。”而这时,楚南山将信件收入衣袖中后便站起身,笑看着曲凌傲,朗声开口邀请曲凌傲一同巡营。

    曲凌傲自是看出端王与寒澈这对父子之间的别扭,也知这两人需要好好谈一谈,便顺着楚南山的话站起身,笑道:“小侄正有此意,只是原本担心军中重地不便随意走动。此次有王爷带路,可算是了了小侄的心愿。”

    语毕,曲凌傲便跟在楚南山的身后出了营帐,而寒敬亦是极有眼色地悄声退出了营帐内,改而守在外面。

    营帐内瞬间恢复了安静,端王端坐座位上沉默思考,寒澈立于一旁静默不语,帐内的气氛一时间显得十分低沉。

    “咳咳咳……”在这样的气氛下,素来稳重的端王不由得轻咳几声,试图缓解营帐内太过压抑的气氛。

    而寒澈却始表情淡定地立于原地,并未有率先开口的动作。

    见寒澈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淡然冷静,端王看向他的目光中更多了一抹赞许,清了清嗓子,这才鼓足勇气地开口,“寒敬已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本王,是父王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流落在外十几年!”

    闻言,寒澈转头看向端王,眼底含着掩盖不了的诧异。这样的开头,显然是出乎寒澈的预料。从北往西一路行来,寒澈脑中演绎过千百遍与端王见面的场景,却不想听到的竟是端王的自责。

    而端王在注意到寒澈眼底的神色后,心底的不安与忐忑却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严肃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浅笑,放松道:“坐下说话吧。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想必早已累了。”

    语毕,端王竟亲自为寒澈倒了一杯热茶,随即将茶盏搁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显然是十分乐意与这个儿子坐下细谈。

    端王这一举动,让寒澈紧绷的心也随之慢慢松开,默默地点了点头,朝端王弯腰行完礼,这才坐下。

    坐下后,寒澈从怀中拿出那只纯金打造的小脚镯,小心地递给端王,随即出声解释道:“这是当年被塞在襁褓中的镯子,请王爷过目!”

    端王视线顿时落在那只闪闪发光的镯子上,随即快色地接了过来,指腹轻轻地印在环绕在镯子上的金龙,眼底一片激动,久久不能言语……

    “澈儿,你还不肯唤我一声父王吗?”长久地沉默之后,端王略显沉痛地吐出这句话。

    此话一出,显然是已经认下了寒澈这个嫡子!

    寒澈心中一震,却立即站起身,撩起膝前的长袍,直直地朝着端王跪了下去,朗声道:“不孝子寒澈参见父王。”

    “好好好,快起来。”端王面现激荡的表情,忙弯腰将寒澈搀扶了起来,目光始终是不停地打量着面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心中一片欣慰。

    只是想起这么多年来,他竟不知在这世上自己还有另一个儿子,心底不免涌上羞愧的情绪,又听寒澈自称‘不孝子’,端王急忙开口,“是父王没有保护好你,你岂有不孝之罪?看到你这般有出息,父王与有荣焉啊!”

    说话间,端王始终紧紧握着寒澈的双手,自此舍不得放开,当初没有呵护在手心的小手,如今已经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掌,端王心中感慨万千。

    寒澈淡然一笑,并未因为自己成了端王府嫡子而沾沾自喜,行事说话却变得更加谦虚,“这一切,都是寒敬的功劳。自小,寒敬便开始教导儿臣习得武艺,念书一事更是盯得紧。同时还利用母妃留下的银两,训练了一批死士,用来护儿臣安全。芸娘则照顾儿臣的日常起居,两人极其忠心。”

    虽是简短的几句话,却能够听出寒澈对寒敬的敬重,以及寒敬为了栽培寒澈所下的良苦用心。

    端王听之,不断地点头,握着寒澈的手则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半晌,端王似是下定决心般,沉声对寒澈说道:“从此以后,父王定会好好辅佐于你!”

    听到‘辅佐’二字,寒澈心头大震,脑中不禁想起之前楚王对他提出的那件事情,不禁出声道:“父王,您……”

    端王却是拍了拍寒澈的手背,语带一丝惆怅道:“父王老了,能在有生之年找回你们兄弟二人,已是人生最大的喜事。至于那皇位,父王在一旁观望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风光背后的辛苦?父王经历你母妃之死、你们兄弟的失散,已经不想再挣扎在那张龙椅上了,既然老王爷也有心属意让你称帝,父王自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捕捉到端王眼底的一丝怅然,寒澈心知他是真心无意于皇位,便将楚飞扬之前的谈话告知端王,“儿臣前来朝城之前,楚王曾也与儿臣谈论过此事。想来楚王给老王爷的信中,说明的亦是此事。”

    “楚家真是不可小觑啊,两位王爷相隔数千里,竟也能够心意相通,也难怪楚王军能够这般齐心协力。”听完寒澈详细的叙述,端王发自内心地赞叹着楚家,遂而专注地看着寒澈,严肃地问道:“那你意下如何?若没有坐上那张龙椅的决心和毅力,即便我们拥你坐上皇位,只怕也做不长!”

    唯有心智坚定、有雄才大略之人,方适合那张龙椅,才不会被天下的流言蜚语所动摇。寒澈生长于民间,虽是皇家子孙却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储君教导,这也是端王如今最为担心的事情。

    看着端王眼底萦绕的点点担忧,寒澈明白端王的心思。只是,一如楚王之前的重重分析,加之寒澈自身想要为民做事的心思,如今有机会摆在眼前,他自是不愿放弃。

    深思片刻,寒澈抬起头,铿锵有力地回道:“儿臣定会尽力做到最好!”

    “好!”殊不知,端王尚未开口,营帐外竟响起楚南山有力地高呼声,随即便见帷幕被人掀开,楚南山与曲凌傲相继走了进来。

    “端王,你家小子已经应下此事,这回你无话可说了吧!”楚南山朗声笑问端王,眼底藏着狡黠的目光,似是将烫手山芋扔出去的狡猾。

    端王与寒澈相视一眼,两人同时站起身。

    寒澈则往前迈进一步,朝着楚南山下跪道:“日后还请王爷多加扶持!”

    “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未来的天子,岂能跪拜我这个闲人?”确定了寒澈的心思之后,楚南山眼明手快的在寒澈双膝点地前扶起他,大大咧咧地打趣道。

    可一旁的曲凌傲却是看得真切,这一拜可是极具含义的。

    若是楚南山接受了寒澈的跪拜,将来楚家为了辅佐寒澈,只怕还将继续处于权利的旋窝中。二来,既然确定了寒澈将来的身份,自然不能让未来天子下跪,免得将来落人口实为楚家招来杀机。

    不得不说,楚南山当真是深思熟虑、目光久远,仅仅是一瞬间便已参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从而作出最有利于楚家的决定。

    “哈哈,今日老夫心情极好,再去会会袁耀那厮!”楚南山心情大好,不等众人阻拦便又走出营帐,打算领兵前去朝城的城门口挑衅。

    曲凌傲见状正要追出去,却在转身之时瞄到寒澈看向他的目光……

    锦城一战过后,消息如绿草般传了出来,楚飞扬更是命传令官先自己一步前往西北大营报信。

    一阵漫天的尘土扬起,马蹄急速的奔跑声尚未停歇,传令官不等马儿停下脚步,便快速地翻身下了马背,脚尖刚沾地便以最快冲进主帅的营帐内,脸上皆是喜气地对营帐内的众人禀报道:“老王爷,王爷在锦城一战高捷!”

    众人得到这个捷报,纷纷面露喜色,楚南山更是解气地拍桌而起,朗声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儿,就该打得海全满地找牙。”

    闻言,营帐内的众人皆是低头低笑不已,就连一向沉稳的端王,眼底亦是浮现出点点笑意。

    这让端王不由得想起楚南山近段时日的所作所为,心中更是辛苦地压抑着笑意。

    听闻海王派兵围困身处锦城的孙媳,楚南山便每日领兵前去朝城城门外叫骂一番,想起楚南山手拿长刀指着城楼上的海王军斥责的模样,端王便不由得想放声大笑。

    奈何楚南山积威已久,加之其兵法娴熟西楚鲜少有人能敌,守城的袁耀只能每日缩在城内,尽量避免与楚南山的正面冲突。

    “王妃如何?”同样身在西北军营中的曲凌傲则在一片喜悦中出声问着传令官,眼底的关心则是真真切切的。

    众人听之,也渐渐收起喜悦的心情。锦城会遭遇此次大战,全然是辰王海王争夺楚王妃所致,如今楚王军大捷,不知被困锦城一月之久的楚王妃情况如何。

    更何况楚王妃此时身怀有孕,就连方才大感出了一口恶气的楚南山亦是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传令官。

    “这是王爷命卑职送来的信件,请老王爷过目。”传令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恭敬地递给楚南山。

    楚南山接过信件,快速地撕开封口处,将里面折叠好的宣纸抖开,随即一目十行地阅读了起来……

    “这个混小子!”却不想,看完信件后的楚南山竟是出声骂了楚飞扬一句。先前脸上的喜色早已荡然无存,留下的是一片气愤之色,唇上的白须随着他的开口而微微颤动,显然是动怒了。

    “王爷,可是有何不可?”见楚南山面带怒色,曲凌傲与端王对视一眼,率先开口问道,心底却有些摸不准信件中所写的内容。

    “你们自己看吧!这个混小子,真是想气死老夫!”楚南山恨恨地将手中的宣纸递给曲凌傲,自己则是卧回座位上胜者闷气。

    曲凌傲面带不解地接过宣纸,展开细细地看了一遍,原本满是狐疑的脸上亦是呈现出诧异的表情,但神色却还算平和,无声地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一旁的端王与寒澈,自己则是端坐在座位上沉思起来。

    寒澈接过宣纸,与端王一同阅读完,两人眼底均是闪过震惊的目光。

    半晌,才见寒澈抬起头来看向楚南山,问道:“老王爷,王爷信中所说当真?”

    问出此话后,寒澈却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楚飞扬决定的事情,岂会出尔反尔。此时他以书信的方式将锦城与辰王联手的事情告知他们,此事自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自己如此一番,纯属多此一举。

    楚南山则是最了解楚飞扬的人,此时更是气鼓鼓地不想理睬任何人,径自坐在一旁生气。只是,只要细看楚南山眼中的表情,便可知他并非当真动了怒气,只是事出突然让他心中难以接受此事。

    “海全围攻锦城,难道江沐辰就没有围攻锦城吗?比起海全,辰王更为无耻,别以为老夫不知那兔崽子心里的龌龊想法。楚飞扬倒好,竟想出与江沐辰联手的馊主意。还将老夫疼爱的孙媳托付给齐靖元那个不好相与的,难道楚王军营中没有能够让他信任的人吗?等他回营,老夫定要打折他的腿!”一口气发泄了心中的不快,楚南山端起桌上的茶盏,仰头便喝光里面的茶水,这才罢休。

    只是,楚飞扬此举却也让楚南山明白,楚飞扬是完全不打算启用楚培临走时留给他的五十万大军。只怕在楚飞扬的心中,始终还是不愿与楚培扯上太多的干系吧。心底不禁泛出一抹失落的情绪,楚南山半敛着眼帘,不再开口。

    见楚南山方才的话中仅仅只提及楚王与辰王联手一事,传令官缓缓开口禀报道:“王爷,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事?”楚南山没好气地问着,眼皮连抬也不曾抬一下。

    “辰王在锦城一战后,下命活埋了四十万海王军俘虏。”传令官小声地禀报着。

    “江沐辰,果真是个狠角色!”半晌,楚南山轻叹出一口气,带着一丝沉思地开口,目光却是似有若无地扫了寒澈一眼。

    此时的寒澈却是想着另外的事情,思虑过三,见楚南山脸上的怒意尽散,这才缓缓开口分析道:“百万大军齐聚锦城,三军势均力敌,但在地理位置的分布上,还是辰王海王更占优势。加之王妃当时深陷锦城,王爷与其中一方联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与辰王相比,海王手中猛将众多,占领的又全是西楚重要的城池,优势也日渐突出。另外较弱的两方联手对敌,也是极其明智的。只是,辰王本也是诡计多端的人物,唯恐他会在背后使诈,这才让人防不胜防啊。”

    “飞扬已将元德太妃秘密藏了起来。有元德太妃在,江沐辰还不敢明着使坏。”楚南山看似无精打采,却极其细心地将寒澈的话听进了耳中,更在寒澈话音刚落时给出答案。

    “只是,辰王手上握有全京城百姓的性命,海王的手上更是握有大家士族、公卿之家的嫡子嫡女,这对于我们而言,也是极大的牵制。”寒澈低首慢慢地说道,随即稍稍停顿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坚定的目光一扫营帐内的所有人,沉声开口,“寒澈有一计策,还请各位能够同意!”

    见寒澈表情极其严肃,众人知晓他定是想出了解决的方案,所有人纷纷沉默不语,等候他继续往下说。

    看大家均停下议论等候自己开口,寒澈也不含糊,声音清朗地开口,“之前晚辈已潜入海王府中,本想救出与楚王有关联的女眷。只是却发现夏侯公主、寒玉以及曲小姐均不在海王府。之后海沉溪与齐靖元在京郊的大战之后,亦没有在海沉溪的军营中找到三人的下落。晚辈大胆揣测,只怕三人早已被秘密送往他处藏了起来。以海沉溪以及海全的精明,自是不放心将能够牵制楚王至关重要的三人藏于别处,只怕他们三人此时正在朝城内。这恐怕也是海王留着的一手,以防将来兵败,为自己逃离追杀争取时间。先不论夏侯公主与曲小姐皆是楚王府的亲戚,晚辈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成为他人的人质,因此希望领死士潜入朝城救出她们三人。”

    寒澈语毕,营帐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中……

    先不论端王在听到寒澈这个提议后满脸震惊的表情,就连曲凌傲亦是满面诧异,一时不知如何下结论。

    而唯一表情镇定的楚南山,却又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只是,楚南山虽未开口,眼神却是微微闪动了些许,似是在思考寒澈此举的可行性。

    “不可!”而这时,原本立于一旁伺候的寒敬竟不顾尊卑大喊出声,情绪十分激动地反对寒澈的这一提议,“主子身份尊贵,万不能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两位王爷,卑职愿意领命而去,誓死救出三位小姐!”

    “我话已出,自是考虑周全。断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父亲不必为我担心!”而寒澈的心意却十分坚决,见寒敬出言反对,寒澈也立即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

    “可是……”寒敬本想提醒寒澈将来的身份,可如今营帐内皆是位高权重的朝中权贵大臣,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方才开口已是僭越。此时若是再将大家默认的事情说出来,只怕会给人造成张狂的印象,从而连累了寒澈的清誉。一时间,寒敬进退两难,不由得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端王,眼底皆是一片求救的目光。

    只是,寒敬等到的不是端王的解围以及对寒澈的劝解,反倒是楚南山沉思后的声音,“提议甚好,只是你将来身份尊贵。飞扬让你前来朝城,便是希望你能够避开锦城那场大战,以保护于你。你岂能再去敌军的地盘冒险?岂不是辜负了飞扬的一片苦心!”

    说到这里,楚南山抬头扫了满脸紧张的寒敬一眼,继而将目光投在身姿挺拔、眼神坚定的寒澈身上。

    看似无意扫过的一眼,却让寒敬心头一震,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在胡乱开口。

    “楚王知我心意,此番命我前来朝城的目的,大半也是为了营救三位小姐。且大丈夫建功立业,即便将来真由我来继承皇位,如今国难当头,我又岂能独自一人躲在军营中、心安理得地让几十万大军保护?”寒澈的说辞却也是一套接着一套。

    见楚南山也似乎不太同意他亲自冒险,便搬出一堆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服众人。

    看到这样的寒澈,楚南山突然想起楚飞扬接到云千梦被困锦城后,迫不及待想要赶去锦城的模样。只见楚南山眼神微暗,看向寒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审视……

    始终没有出声的曲凌傲听完寒澈的争取之词,心头蓦然跳出前几日寒澈无端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曲凌傲的心思猛然一沉,不由得细细思索起来。

    寒玉为寒澈的妹妹,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兄妹之情是骗不了人的,若说寒澈心系寒玉,可能性只怕不高。

    而剩下的夏侯安儿与妃卿二人,寒澈却独独在那天看了自己一眼,只怕寒澈真正属意的是妃卿。

    思及此,曲凌傲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若寒澈真是为了妃卿才甘愿冒险,那自己是断不能答应此事的。

    毕竟寒澈是所有人默认的未来君主,他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万一在营救妃卿的过程中受了伤,只怕那些言官将来定会以此做文章,这对妃卿的清誉是一种伤害。

    “营中高手众多,且楚王军驻扎朝城附近时日已久,大家均已将此处地形摸熟,左相又何必亲自冒险?袁耀这些日子若没有路面,但此人能被海王重用,定有不可小觑的地方,不可太过轻敌。”这时,曲凌傲缓缓开口,所没有明着反对寒澈想要亲自救人的提议,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却也表明。

    曲凌傲此举一时间引得众人的注意,寒澈闻言后眉头猛地一皱,眼底隐隐显出焦色。

    而楚南山则是若有所思地曲凌傲对视一眼,双方均从对方的眼中读出心中的意思,无声地交换了各自的意见。

    寒澈心思透彻,自是听出曲凌傲平静语气中的反驳之意,只是他心意已决,又岂非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够打消?

    “侯爷,三人中尚有一位是晚辈的妹妹,晚辈岂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身处陷阱?更何况,楚王能够为了楚王妃横跨千里前去营救,为何我不能为自己的亲人做些事情?海王痛失四十万精兵,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最危险的便是身在朝城的人质,难保海王不会拿她们泄愤。咱们与其在此争论该不该由我前去营救,倒不如赶紧制定计划,抢在海全动手之前将人救出。”寒澈瞧出曲凌傲心中的担忧,也看明白曲凌傲定是领会了自己的心思,忙开口劝说。但此次他却聪明的没有提及曲妃卿,只以寒玉为借口,希望能够得到曲凌傲的松口。

    曲凌傲微微语塞,毕竟寒澈没有明着表明对妃卿的想法,若他此时将此事说明,万一事实并非自己所猜想,亦是坏了妃卿的名誉。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自是不会多加阻拦。只是,此事来得突然,必须做足准备。如今你身份特殊,若是被海王军捉住,则就等于给了海王翻身的机会。”正在这时,始终沉默的端王拍板定下了此事。

    寒澈脸上一喜,忙看向端王,认真道:“父王放心,儿臣定会万分小心。”

    只见寒澈脸上神色一变,凛然之气浮现周身,当机立断对寒敬吩咐道:“将所有死士召集起来,准备救人。”

    与此同时,寒澈又朝楚南山抱拳请求道:“还请老王爷派几名熟悉地形的侍卫给晚辈。”

    楚南山唯有点头,继而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命他下去准备此事。

    越往北前行,路途越发难行,大雪翩飞,寒风凛冽……

    云千梦自从在锦城伤了根基后,便有些胃寒。

    乔影则在车内铺了几层被褥,又替云千梦盖了几层,同时又在车内用小巧的暖炉烧着银碳,这才让云千梦舒适些。

    “走了几日,也不知到哪里了!”此时北方遍布辰王军,楚飞扬为了让齐靖元等人避开辰王军,因此选择的是一条崎岖难行之路。这条路只怕除了自小生长在北齐的齐靖元,以及常年在北方带兵的楚飞扬之外,鲜少有人知晓。云千梦研究了半天的地图,也没有找到任何一条相似的道路,便出声问着曾经随楚飞扬四处奔波的乔影。

    闻言,乔影小心地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去,只见外面风雪交加,四处白色茫茫一片,根本认不出地形,只能失望地回道:“回王妃,卑职也不认识此处。”

    见乔影这些天与自己说话总是带着一丝惭愧内疚,云千梦心知她还在为锦城没有找到大夫又让自己陷入危险一事难过,云千梦放下手中的地图,拉过乔影略有些冰凉的手……

    “王妃,卑职手凉!”乔影心头一惊,急忙出声,却又不敢拂开云千梦的手。

    “你摸摸,小家伙是不是很活跃?”云千梦却不甚在意,更将乔影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让乔影感受到孩子的胎动。

    乔影只觉自己的手心被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猛力踢了一下,顿时露出一抹笑容,满眼惊奇道:“王妃,孩子在踢我!”

    见乔影此时有些形似天真的孩子,云千梦也随之一笑,“是啊,你看他多活泼,竟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云千梦话中有话,却是在避免让乔影尴尬的情况下安慰着她。

    乔影瞬间领悟,忆起当日的重重情景来,眼眶不由微红,用力地点了点头,十分认真道:“卑职以后定不会在危险的时候离开王妃!”

    见乔影说得认真,云千梦却是扑哧一笑,打趣道:“难不成,你不嫁人了?快把眼泪擦干,否则一会出去,睫毛上定会挂着几根冰棱,岂不惹人笑话。”

    听云千梦这么一说,乔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微红着脸擦拭了下眼睛,随即拿起竹架轻轻地翻动着暖炉内的银碳。

    “慕春伤势如何?”云千梦行动不便,加之外面天寒地冻不便走出马车,慕春的一切消息皆是由乔影传达。

    “有北齐军的军医照顾,迎夏也在一旁照看着,这些天慕春已经好多了。方才卑职过去,慕春也问起王妃的状况。”将温热的保胎汤药倒入瓷碗中,乔影猫着腰站起身,小心地来到云千梦的身边,单手扶着云千梦坐起身,将瓷碗递给她。

    云千梦看着瓷碗中褐色的汤药,有些闹小脾气地皱了皱鼻尖,却还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液体,待口中的苦味散去后,才开口,“就说本妃很好,让她安心养伤,莫要操心。”

    正在此时,车队竟缓缓停了下来……

    乔影掀开车帘一条缝隙往前面看去,却因为风雪太大导致视线模糊,乔影只能转身询问云千梦,“王妃,卑职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云千梦将手中的瓷碗搁在一旁的小几上,随即对乔影点了点头,“去吧,一切小心。”

    外面风雪极大,吹得人几乎睁不开双眼,乔影斗笠踩着极膝的白雪缓缓走到队伍的前面,在找到容云鹤的身影后,出声问道:“容公子,为何停下车队?”

    此时车队正处于一条崎岖难行的羊肠小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断没有停下的必要。

    容云鹤低头见是云千梦身边的侍女,便翻身下了马背,解释道:“这里也是北齐与西楚的边境,越过前面的断崖,便到了北齐的地界。这会太子正与北齐的边境大军交涉令牌,相信过不久便能够重新启程。”

    听着容云鹤仔细地回答,乔影感激地对他福了福身,随即便立即转身快速回到马车内,将容云鹤的话转述给云千梦。

    “不知容小姐近日过得如何。北齐储君之位相争不比西楚轻松,虽然齐靖元能力卓越,但当时出使西楚的北齐大臣众多,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认出,皆是谣言一出,受伤的还是容小姐。”听完乔影的转述,云千梦只轻叹出这一句话,便闭目斜躺在被褥上养神。

    而这时,停下的车队又渐渐开始前行……

    “哼,又不是你娘子,作何这般关心?”却不想,乔影方离开,便见齐靖元指挥着十万大军重新启程。齐靖元同时骑马来到容云鹤的身边,开口讽刺着容云鹤的自作多情。

    容云鹤的脸上却始终是不温不火地表情,想着身后的马车内坐着云千梦,两人虽鲜少见面,却已让容云鹤开心不已,即便面对齐靖元的嘲讽,他依旧能够坦然以对。

    只是,齐靖元话中的‘娘子’二字,却让容云鹤平静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悦,继而淡漠地反击道:“当初若不是太子的任性妄为,姐姐又岂会受那么多的苦?”

    “你……”齐靖元一时语塞,容蓉之前遭受的迫害,不是他灭了海王一家、杀了皇室一族能够弥补的,伤害早已造成,这是齐靖元这辈子无法补偿容蓉的。

    只见齐靖元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似是在生自己的闷气,连一旁的小舅子也不愿打理。

    见齐靖元一时无语,容云鹤也不再看他,径自将目光放在前面雪白一片的道路上。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结局(下)

    近十日的长途跋涉,马车终于停在北齐太子府门外。

    “王妃,咱们已经到太子府了。”乔影放下车帘,低声告诉云千梦。

    一路行来,云千梦虽躺在马车内,却也不好受。加之她之前身子受到重创,马车在路途中也常有颠簸,使得云千梦此时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显得十分没精打采,常常是斜靠在车内壁闭目养神。

    听到乔影的提醒,云千梦缓缓睁开双目,眉宇间始终夹带着一丝疲倦与虚弱,只见她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轻声吩咐着乔影,“扶我起来吧。”

    乔影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小心地扶着云千梦坐起身,又拿过一件避寒的紫貂毛外衣为云千梦穿好,最后又加了一件保暖轻薄的大氅,这才停住手上的动作。

    “只是几步路而已,怎么将本妃打扮成了粽子?”云千梦本就因为怀有身孕行动不便,如今被乔影穿上这许多衣衫,更显得行动缓慢,不禁失笑道。

    而乔影却是面色认真地回道:“王妃这些日子没有踏出马车,想必还不知这北齐的寒冷。比起咱们待过的锦城,北齐可是要冷上数倍。且王妃体虚,还是多穿些,免得寒气入体。”

    见乔影说得一本正经,云千梦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从未间断过的汤药,眉心不由得皱了皱,这才点了点头。

    “快,将轿子抬到马车旁!”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道女子清幽却隐含关心的声音。

    听之,云千梦立即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况且能够这般随意命令太子府仆人做事又不被齐靖元责备的,这世上只怕除了从西楚皇宫逃出生天的容蓉,便再无她人。

    云千梦对乔影使了个眼色,命她掀开车帘,目光立即往外望去,那娉婷立于太子府门前台阶上指挥几个嬷嬷干活的不是容蓉又是谁?

    “容小姐!”一声轻喊自云千梦口中呼出。

    众人听到这清雅的声音,一时间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活儿,纷纷往云千梦的方向看过来。

    而此时最为开心的,莫过于容蓉。

    只见她快速地走下台阶,两步并三步地来到马车前,待确定来人真是云千梦后,容蓉素来清冷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前几日收到太子的书信,我还不信。今日见到您,这才相信。”

    虽是太子府门前,但此时奴仆众多,心思玲珑的容蓉并未称呼云千梦为‘王妃’,只让人以为这是她的熟人好友。

    云千梦岂会不知容蓉的用心,浅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在乔影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随即客气地说道:“事出突然,是我唐突了。”

    直到云千梦立于容蓉的面前,容蓉这才发现云千梦气色极不好,面色苍白、脸庞消瘦,只是那双睿智的水眸却依旧熠熠生辉,一不小心便会让人陷进去。

    又见云千梦腹部凸起,便知她这是怀有身孕,瞧着地上雪融后结成的冰,容蓉关心地伸出双手,与乔影一左一右搀扶着云千梦走向软轿,口中却关切地在云千梦耳边低声问道:“只不过是大半年不见,王妃怎会这般憔悴?”

    听容蓉这般问道,又见容蓉神色极好,便知齐靖元待她极好,也从未让她操心过外界的事情,云千梦不禁笑道:“怀孕大体便是这样吧。这小家伙太过活泼,可把我给累惨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转化了话题,也让容蓉明白此处不是聊天的地方。

    闻言,容蓉默默地点了点头,只看向云千梦的眼中却带着一抹心疼,仔细地将云千梦扶进软轿中,同时还百般嘱咐抬轿的婆子小心脚下,莫要摔了贵客,随即才护在轿子的一旁打算随之一同入府。

    “姐姐!”只是,容蓉的脚步方迈出两步,后面竟响起一道她最为熟悉的声音。

    忙不迭地转过身,印入眼帘的果真是一头银发的容云鹤,只见许久不见的弟弟立于马匹旁,正紧紧地盯着她,容云鹤素来寡淡的眼底竟是隐隐泛着泪光。

    这让容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疼,眼泪瞬间冲出眼眶,成串的泪珠如珍珠般一颗颗滑下脸庞,泣不成声地立于原地痴望着不远处的亲人。

    见亲姐姐哭得这般伤心,容云鹤立即丢开手上握着的缰绳,快步走到容蓉的面前,再次喊道:“姐姐!”

    “云鹤……”直到抓住容云鹤的双手,容蓉这才艰难的喊出他的名字。

    “姐姐,别哭了,许久不见我,姐姐就不能笑一笑吗?”凝视着面前如母如姐的容蓉,容云鹤声音沙哑的开口,本想逗笑容蓉,却不想自己的声音更加哑然带着一丝难受。

    “臭小子……”听出容云鹤少有的调皮,容蓉破涕而笑,不由得伸手想打向容云鹤的左臂,却发现弟弟的左臂上竟缠着纱布,此时正被固定在胸前,这样容蓉眼底顿时泛起心疼,神色紧张地问道:“你受伤了?怎么受伤的?怎么不知照顾好自己呢……”

    “姐姐,我远道而来看望你。至少先让我进府再说这些事情吧。您不知,这一路上尽是寒风大雪,我都快得风寒了。”容云鹤打断容蓉无休止的盘问,满眼无奈地看着将他揽在太子府门外的姐姐。

    容蓉这才惊觉此处还是太子府的门外,赶紧点了点头,一面吩咐太子府的管事拿着帖子去请沐休在家的太医,一面一步不离地领着容云鹤走进太子府。

    “林太医,他的伤势如何?”立于床前,容蓉神色焦急地问着正在给容云鹤把脉换药的太医,同时又让婢女们准备好干净的衣衫让容云鹤换上。

    “小姐放心,这位公子虽被射断了左臂,幸而当时接骨的大夫医术高明,好好休息两三个月定会恢复。”太医收起医箱,拱手回答着容蓉的问题。

    “当真?这就好!”容蓉心口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更是露出一抹浅笑。

    “太医,还有一位孕妇与一位受伤的姑娘,劳烦您去瞧一瞧。”而这时,换好衣衫的容云鹤自床上站起身,清声对太医说道。

    同时又看向容蓉,淡笑道:“还请姐姐能够领这位太医前去为楚夫人把脉。”

    见容云鹤满心满眼装得均是云千梦,又忆起方才在太子府门外初见云千梦时的模样,容蓉心中纵有万千问题想问容云鹤,却还是听从容云鹤的点了点头,吩咐容云鹤好好休息,自己则领着太医前往女眷居住的客房。

    乔影听到容蓉的来意,立即恭敬地向容蓉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谢您了,卑职正为此事发愁呢!”

    说话间,几人一同来到内室中,而云千梦早在进入内室后,便已躺在床上静养。

    云千梦早已听到外间的声响,遂在太医落座后,便将手腕伸出幔,让太医把脉。

    乔影紧张地立于窗边,细细地观察着太医的神色,只消那太医微微皱一下眉头,乔影的心便会猛地跳一下,生怕云千梦的身子有何不妥。

    漫长的把脉结束后,太医面色有些凝重,不等容蓉或乔影问起,便主动开口,“小姐放心,夫人脉象虚浮,看来身子受了创伤。幸而这些日子有汤药稳固,这才能够保住腹中的孩儿。可日后切记不可太过操心,更要尽量的卧床静养,这样方能保住胎儿。一会我会再开一帖汤药,一副药服用两次,坚持服用半月,万万不能再大意了!听闻还有一位受伤的姑娘,不知在何处?”

    “是,卑职一定尽心照顾夫人。太医,您请随我来!”乔影不由得看了幔一眼,这才领着太医走出内室。

    “你们二人前去帮忙,乔影姑娘初来府中,且不可怠慢了乔姑娘。”容蓉见状,立即沉声命令身后的两名婢女,显然是将云千梦身边的人也当作上宾款待。

    “是,太子妃!”两名婢女极其伶俐,立即朝容蓉行完礼,追着乔影的身影而去。

    “让您费心了。”一只素手掀开床头边的幔,云千梦感谢道。

    容蓉见云千梦醒着,便走上前将两边的幔挂在银钩上,随后才落座在床沿,重新将云千梦打量了一番,一口轻叹溢出唇边,轻微地责备着云千梦,“王妃说的什么客气话?就凭您的救命之恩,我又怎么能够还清?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西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云千梦见这客院清静,四周又有楚飞扬派来的暗卫守着,这才放心得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竟不想,短短半年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此说来,玉乾帝已死?京城如今落入辰王手中,那容府……”容蓉这时才明白,为何齐靖元鲜少在她的面前提及西楚的事情,更是下命不准太子府的任何人说起西楚的事情,是不想让她担忧吧。

    只是,自己的亲人在受苦受难,自己却悠然自得地活着,这让容蓉心中顿时难受了起来,绝美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伤心。

    一只温热的柔荑轻轻覆在她叠加在膝上的手背上,容蓉微微抬眸,见云千梦眼底目光竟是熠熠发光,坚定的神色如刻在她那双漆黑如黑夜的黑瞳上,耳边响起云千梦肯定的声音,“王爷不会让大家出事的。此时容府有暗卫保护,老太君等人不会有危险。且此时辰王正忙于战事,一时尚不会对京城的百姓下手。你且放宽心。”

    听云千梦一席安慰,容蓉咽下隐隐浮现于眼中的泪水,笑道:“本应是我陪你聊天,却不想反过来让你安慰我。”

    见容蓉将自己的宽慰听进心中,云千梦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方才那太医以及太子府婢女对容蓉竟是不同的称呼,云千梦不由得好奇道:“为何太医称呼您为‘小姐’,而婢女却称呼您为‘太子妃’?您在这里过得可习惯?”

    见云千梦眼露疑惑不解之色,容蓉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红霞,稍有些羞赧地低声开口,“王妃也知我身份尴尬,靖元不愿我如受委屈,这才将我们的婚事拖了些时日。因此,外人皆是以‘小姐’称呼我。只是,太子府内的婢女奴仆,却被他要求唤我为‘太子妃’!”

    容蓉的一番话,顿时让云千梦联想到一同前来的容云鹤身上,不禁好奇地开口,“齐靖元难不成想让容云鹤承认您是容家女儿的身份?”

    却不想,云千梦揣测的问话,竟是一语击中。

    容蓉眼中瞬间划过一抹诧然,继而了然的一笑,开口夸赞道:“王妃真是冰雪聪明,蛛丝马迹中便能够洞悉一切。”

    语气稍顿,容蓉深吸口气,这才接着开口,“您也知,我为贵妃时,北齐使者团中许多大臣皆是见过我真面目的,仅仅这一点便足以让人起疑心。若是就此与靖元成亲,不但我有危险,就连靖元亦会被我拖累。因此,他便前往西楚,将云鹤带了回来,让云鹤作证,证明我是容家从小被家奴拐走的二小姐。如此一来,即便众人心中有疑惑,在没根没据的状况下,也断不敢在此事上大作文章。于我、于靖元,皆是最好的办法。”

    “其实,天下相象之人何其多,齐靖元又何必千里迢迢前往西楚将容云鹤接过来说明此事?只怕……”说到这里,云千梦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即促狭道:“只怕是太子心疼您的思乡心切,这才特意借口此事将容公子接了过来。”

    听云千梦此一言,容蓉表情稍稍一怔,却如湖灌顶,顿时明白了齐靖元对自己的苦心。

    是啊,天下相象之人何其多,知晓太子府对外宣称将来的太子妃与西楚曾经的容贵妃相似,加之容贵妃如今已化成了一堆白骨,世人自然不会紧揪着此事不放。又何必冒着漫天的大雪前往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西楚接来容云鹤呢?

    一时间,容蓉面红如霞,心中更是充满感动,久久不曾开口……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太子妃好福气!”见惯了容蓉清冷的表情,却在今日几次见到她羞赧的模样,让云千梦忍不住地想逗弄于她。

    被云千梦调笑,容蓉脸色更红,嘟嘟哝哝地反击道:“王妃与王爷亦是鹣鲽情深,又何必作弄我?”

    一时间,客院中盈盈笑声响起,十分悦耳动听,直到乔影领着药包回来,容蓉这才起身离开。

    “姐姐怎么又过来了?”男宾的客院中,容云鹤静坐于窗边欣赏着庭院内的落雪,见容蓉踏进内室,便起身问道。

    “怕你忧心王妃的身子,特来告知你一番。”见洗漱完毕后的弟弟玉树临风,容蓉眼底露出欣慰之色,出口的话却又打趣着容云鹤。

    一抹无奈的笑容浮在容云鹤的唇边,只见他单手为容蓉倒了一杯热茶,笑道:“姐姐快请坐,咱们似乎许久不曾这般品茶赏雪了。”

    望着茶几上那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往日在容府的点点滴滴瞬间袭上容蓉的心头,只见她慢慢地点了下头,身姿轻盈地走到窗边坐下,与容云鹤同赏这庭院内的雪景。

    “王妃身子较弱,这段时日必须静养。不过,只要静养得宜便不会有大碍,姐姐自会好生照顾王妃,你放心吧。如今你也需要好好的休息,莫要再撞到手臂。”见容云鹤始终不曾出声询问云千梦的情况,容蓉径自开口说道,纤纤玉手端起面前的茶盏,借着喝茶的机会观察着容云鹤的表情。

    容云鹤的注意力虽然始终放在庭院内的落雪上,可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神色间却稍稍有了一丝的松动,表情虽未有大的波动,却逃不过容蓉的双眼。

    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容蓉将茶盏搁在茶几上,正要开口,耳边却响起容云鹤低沉中不失清澈的声音,“姐姐,来时的路上,齐靖元曾嘲讽于我。”

    一句话,让容蓉原本平静的眸子中闪过诧异的眼神,心中却明白齐靖元是因为何事而嘲笑自己的弟弟。只是,这个向来只将私事藏于心中的弟弟却在此时对自己告状,这让容蓉顿时明白了容云鹤的想法。

    有些感情,不是旁人说放弃便能够放弃的;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有些人,是已经刻在心上再也不愿剜去的……

    明白了容云鹤的意思,容蓉紧接着便转换话题,“靖元呢?回来这么久,为何不曾见到他?”

    见容蓉转化话题,容云鹤眼中浮现一抹感激之情,顺着她的话回答,“车队刚踏入北齐帝都的地界,便有内官将他请去皇宫。”

    闻言,容蓉含笑地点了下头,随即唤过外间的婢女,命她们准备晚膳,姐弟二人一同用过晚膳,才见容蓉离开客院。

    “我等你半日了!”却不想,还未踏入自己的屋子,里面便传来一道含怒的声音。

    容蓉挥手让身后的众人退下,这才伸手推开面前的雕花木门,果真见齐靖元满面委屈地坐在外间的正中间,脸上一片寒霜。

    “我若是早些回来,怕也不知西楚竟发生了那般大的事情。更不会知晓,远在京城的容家此时更是危险至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弟弟曾被人奚落嘲笑过!”容蓉佯奴道,竟是看也不看齐靖元一眼,径自走进内室。

    “容云鹤,他居然告状?”不可置信的音调自齐靖元的口中喊出,原本还想就此事与容蓉理论一番,却发现眼前的绝色佳人竟是连眼角余光也吝啬给予,这让齐靖元心头一沉,忙自动熄灭心口的熊熊怒火,紧跟在容蓉的身后走进内室。

    只是容蓉却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拒绝与齐靖元交流。

    忆起容家姐弟感情深厚,齐靖元这才大感事情不妙,自己怎么这般倒霉地得罪了心眼比针眼还细小的容云鹤呢?

    悄声移步到软榻前,齐靖元小心翼翼地蹲下,看着斜躺在软榻上的女子,纵使心中有天大的怒意,也在这张绝色容颜中消散无踪。

    修长的大手情不自禁地浮上近在咫尺的娇颜,感受着掌心中不可思议地细腻之感,齐靖元周身的暴戾之气顿时消弭在空气中。

    娇美容颜上的秀眉淡淡一拢,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几分,容蓉随之缓缓睁开了双眼,而印入眼帘的则是齐靖元那张早已柔情似水的俊颜。

    “蓉儿,你在气什么?是怪我没有照顾好容云鹤,还是怪我没有将西楚的事情告诉你?我可以解释的,但是容云鹤先行告状,他此番行为却令我不齿!”口中说着道歉解释的话,却还想着将容云鹤拖下水。齐靖元不愧是一国的储君。

    只是,容蓉看着素来威风八面、冷酷无情的齐靖元在她的面前,竟能够将姿态放得这般低,心中早已没有了责怪之意。

    尤其在听完齐靖元的最后一句话后,竟有些忍俊不禁。

    这不明显的表情顿时被始终凝视着她的齐靖元发现,似是得到宽恕般,齐靖元双膝微微用力,待容蓉回过神时,齐靖元已经与她一同落座在软榻上,此时正将她搂在怀中,动作之快让人咋舌。

    懊恼自己的气弱,容蓉捏着粉拳轻捶齐靖元胸口,却依偎在他的怀中,低声道:“你早该将西楚的事情告知我。我最重要的亲人均在西楚,你这样瞒着不说,至我于何地?若非你故意嘲笑云鹤,以他的个性又岂会对我说起此事?你竟还想着将过错推到他的身上!”

    见容蓉态度有所软化,齐靖元立即捉住她的拳头抵在唇边亲了又亲,直到缓解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之情,这才没好气的开口,“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只是见不惯那小子总是围着云千梦那丫头转,这才出言不逊,得罪了尊贵的小舅子!”

    容蓉听之,顿时又直起身子,却被齐靖元紧紧地搂在怀中,耳边响起他轻柔地声音,“蓉儿,你听我说……”

    细细地将此时西楚的状况分析了一遍,又将临行前楚飞扬的托付告知容蓉,齐靖元这才缓缓闭口。

    “如此说来,楚王此时的情况也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那两军反扑?”容蓉听得心惊胆战,想起白日见到云千梦时对方虚弱的模样,容蓉心头隐隐犯疼,有些不忍道:“万一楚王出了事情,王妃可如何是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你若得空,便多去陪陪她,免得她无事总是询问楚飞扬的消息。”轻叹一声,齐靖元只能如此说道。自己明明不愿卷进西楚的事情中,却还是被楚飞扬那只狐狸给拉了进来。若楚飞扬出事,海王辰王定会派兵攻打北齐,想到这个可能,齐靖元便对楚飞扬恨得牙根痒痒。

    “放心,我会多去陪伴她的!她如今身子虚弱,我又没有解闷之人,正好凑成一对。”容蓉点头应下此事。更何况,云千梦冰雪聪明,与她聊天总是十分愉悦的,更能够从云千梦口中得到许多提示,让容蓉受益匪浅,这也是容蓉乐意接近云千梦的原因之一。

    “既如此,你歇下吧!过几日,我便带容云鹤进宫面见父皇!”说着,齐靖元站起身,将打算送他出门的容蓉按坐在软榻上,径自转身离开了院落。

    西楚朝城外。

    夜半无声,一群身着黑色紧身夜行衣的侍卫自楚王西北军营中悄然无声地奔跑出来。

    几百人沿着一条小径快速地往朝城的方向靠近……

    而此时朝城的城楼上则是烛火通明,海王军日夜轮番在城楼上巡逻守夜,不让城外的楚王军有半丝夜袭的机会。

    “全部给本将军打起精神来,若是被本将发现有偷懒打瞌睡者,就地正法!”锦城海王军失利的消息已经在西楚各地传开,而随着海王军的失利,海王失踪的消息亦是如疯长的野草般传遍了西楚的大江南北。

    而被海全留下守城的袁耀也只能死守朝城,同时四下派人出去打听海全的消息,只希望海全能够活着回来,否则海王军将一败涂地。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袁耀的大声吼叫,方才还有些瞌睡的士兵们再也不敢放松警惕,纷纷打起精神紧盯着漆黑一片的城楼下……

    而此时,那几百人则已来到城楼下,藏好马匹之后,所有人立即分成几队,分别从不同的小径悄悄地潜入城内……

    “主子,朝城的地牢建造在城楼下,定是戒备森严,不如您在此等候,由卑职前去救人。”在其余人均潜入朝城后,寒敬猛地拉住正要往前奔的寒澈,极小声地对寒澈开口。

    对于寒澈亲自前来朝城营救人质一事,寒敬嘴上不说,但心中却始终是不赞同的。好不容易两人能够单独说话,寒敬自是希望能够尽最大地努力劝说寒澈。

    “事情既然是我提出的,我岂能打退堂鼓?此话莫要再说,还是趁着天黑赶紧进城救人要紧。”寒澈却将胳膊抽离寒敬的手掌,声音低沉却带着严肃地开口。随即朝着身后的死士招手,让所有人跟在他的身后潜入朝城。

    寒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澈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心底惋惜不已,却也是立即跟上,忠心地护在寒澈身旁,不让危险靠近寒澈。

    上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从跃上一面城墙上,随后滑入墙内,众人随即紧贴在墙面,沿着墙面摸索着往城楼的方向快速小跑着……

    四处皆是一片寂静,脚步稍重便会立即被四处巡查的海王军发现,越是接近城楼,海王军的巡查便越加严密,几乎是没走十步路便会遇到一纵队的海王军。

    寒澈见状,便知再这么耗下去,只怕天亮他们也到不了牢房,反而会因为人数过多而被海王军发现。抬头往四面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寒澈的脑子极快地分析着此地的状况,随即对身后的死士们做着事先商量好的手势,上百人的队伍瞬间化整为零,分为十人一小队行事。

    如此一来,队伍的前进速度比之方才瞬间快速了许多,仅仅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寒澈等人便已顺着地图上的之路来到了地牢前。

    而相较于方才路上遇到的敌人,地牢前的海王军人数更多,且监视地更加严密。

    鉴于这一点,寒澈似乎已认定曲妃卿等人定是被关押在此,只见他忙领着身后的十人藏身于一根木柱之后,随即从腰间掏出一支极其细小的信号,瞬间点燃信号向天空发去……

    迅速地做完这一切,寒澈领着众人迅速地顺着墙体走向地牢的入口处……

    “什么人?”却不想,海王军极其静静,尽管寒澈等人已经将脚步声放到最轻,却依旧被耳尖的海王军发现。

    在对方一声厉喝之下,原本隐藏在暗处的寒澈等人瞬间抽出手中的佩剑,以迅雷不解掩耳之势朝着海王军杀去。

    这一突发状况的出现,让原本没有准备的海王军一瞬间被砍倒了一大半,而寒澈等人却是越杀越勇,没人手中的剑挥舞地便更快了。

    加之方才得到信号赶来的其他死士的加入,地牢前的海王军在眨眼间便被杀光了……

    趁着援军还未来到之际,寒澈快速地领着一部分的死士冲进地牢内……

    地牢内一片寂静之声,寒澈的身影在烛光中留下无数的影子,落在地牢内阴暗潮湿的地上,只是待寒澈等人将地牢尽数搜查了一遍之后,竟未找到曲妃卿等人的身影……

    “主子!”寒敬心头猛然一跳,只觉事情定不会这般简单?

    看押人质的地牢,岂会这般容易让人突破防线?他们尚未靠近地牢入口处便已被海王军发现,可双方打斗半天却也不见半个援军前来,这完全像是对方设下的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快走!”寒敬心头大急,忙伸出大手拽住寒澈的臂膀,带着他快速地往入口处奔去……

    “小心!”眼看着入口处近在眼前,一道低喝传来,寒澈二人尚未回头循声望去,一道滚烫的鲜血已经溅在二人的脸上,寒敬与寒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地牢内的机关已经启动,四处的墙面瞬间射出无数支短箭,幸而护在周围的死士反应极快,用身体为二人挡去了部分短箭,否则此时的寒敬与寒澈只怕早已中箭身亡。

    周围的死士一个接着一个倒在石阶上,触目惊心的鲜血顺着石阶快速地往下流去,如一条蜿蜒不断的河流,却扎疼了寒澈的心。

    只见寒澈立即举起手中的长剑,与身边的死士一同挥剑打掉急速朝着他们的身体射过来的短箭。

    ‘噹噹噹……’地牢内一时间充斥满了抵御短箭的声响……

    而这时,众人身子猛地摇晃了片刻,只觉脚下对石阶震动了起来,一阵震天的‘轰隆’声瞬间取代了箭矢破空而来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间显得十分恐怖。

    “不好,入口处快要被封住了……”寒敬大惊,不由得大喊出声,二话不说以身子作为盾牌将寒澈护在身前,拽着寒澈拼命往入口处奔去……

    “父亲!”寒澈心头一紧,不由得回头看向身后倒在血泊中的死士,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这般渺小,竟连死士的性命也救不了。

    “来不及了,快走!”而寒敬的心中却唯有寒澈一人,拉扯着寒澈快速地来到入口处,在石门落地之前,两人狼狈地从里面滚了出来……

    “放箭!”却不想,等在外面的却是早已摆好阵势的袁耀,见有人居然能从机关遍布的地牢内逃出来,袁耀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随之便又被一抹嗜血的光芒取代,寒澈二人刚刚逃出地牢尚未站直身子之际便下命射杀。

    “放枪!”而出乎袁耀意外的是,寒澈竟临危不乱,加之亲眼目睹自小护在他身边的死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心中惊怒交加,几乎是在袁耀出声的同时,寒澈亦是对守在外面的死士下命。

    ‘砰砰砰……’一瞬间,一声声震撼人心的枪击声在海王军的耳边响起,包括袁耀在内的海王军,还未看清对方是如何动手的,那些原本蹲在前方的弓箭手已是断气倒在了地上。

    而倒地的弓箭手的胸前均是冒着淡淡地轻烟,受伤的地方竟只有一枚铜板大小,却让人血流不止瞬间毙命。

    这样的变故,在原本占尽优势的海王军内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和恐慌,那些原本立于弓箭手之后的海王军见同伴死得这般蹊跷,一个个面露胆怯不敢上前,就连见多识广的袁耀亦是被面前的状况吓了一跳,不明白这到底是何兵器。

    而寒澈等人见海王军一时陷入骚乱中的空隙,瞬间收起火枪往后撤退……

    “追,不准放过一个活口!敢来地牢劫狱救人,定是楚王的人!”袁耀阴鸷的眸子一扫已经成为密室的地牢,眼底神色骤然迸发出血腥气,毫不留情地下命道。自己则是快速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打算亲自领兵追击……

    ‘砰砰砰……’而这时,原本寂静的城楼外,竟发出与方才同样的声响,那一声声不间断的声响如催命声般声声刻在海王军的心中,袁耀抬眼望去,只见周围海王军的脸上均是一片畏惧之色。

    “你领着他们继续追击,本将上城楼查看敌情!”袁耀怒目瞪向这些丢人现眼的海王军,强硬地对自己的副将下命,随即转身快速往城楼上奔去……

    “将军小心!”袁耀方赶上城楼,便被守城的一名海王军扑倒在地,而就在他方才站立的上空,有一颗枣子大小的东西飞逝而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至此,袁耀不敢再大意,与那士兵一同站起身,面色阴沉、眉头紧锁地问着身旁的海王军,却小心地没有走到前方看城楼下的情况。

    “方才大批楚王军突然出现在城楼下,卑职原以为与往常一样,只是楚南山前来城楼下挑衅,便没有在意。却不想,一盏茶的时间内,楚王军越聚越多,更是摆好了作战的架势。不等我们的人问话,对方已经开始攻城。而且,楚王军所用的兵器卑职闻所未闻,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将军,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咱们的人只消一站到城墙后,便会被射杀,偏偏我们竟找不到那兵器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长此以往,只怕朝城危险啊!”那海王军满头大汗,神色十分紧张,心中更是担心海王军如今的处境。

    听完他的禀报,袁耀的心也猛地一沉,却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让他才如此境地之下依旧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

    只见他猫着腰快步走到城墙后,随后缓缓探出头往城楼下望去……

    原本漆黑的城外,此时已被楚王军手中的火把点亮,上千楚王军弓箭手正拉满长弓往城楼上射箭,而弓箭手之后则是站立着蓄势待发的楚王军步兵,步兵身后则是屹立着已经摆好进攻阵型的上万楚王军骑兵,而领兵前来正是这些日子不断在城楼下进行挑衅的楚南山。

    亲眼看到这样的情况,袁耀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之色,海王军锦城一战失利,海王如今尚未回来,自己若是再丢掉朝城,只怕从此海王军便会一蹶不振,自己这个跟随海王的大将,最终的下场只怕也可以预见了……

    思及此,袁耀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身子快速往后退去,待推到安全的地方,这才直起身子,满面冷峻地下命,“立即调派三万人马过来抵挡楚王军。誓死守住朝城,否则锦城海王军的下场便是我们的下场!”

    此言一出,所有海王军脸上同时闪过惊愕害怕之色,辰王楚王活埋四十万楚王军的消息早已传遍西楚各地,他们同样身为海王军,又岂会不知?

    一时间,海王军气势大振,弓箭手立即不怕死地来到城墙后,朝着城楼下的楚王军射箭,其余的海王军则不断将城楼下早已备好的石块搬运上来,用于楚王军用梯子攻城时用。

    整个朝城的城楼上,顿时陷入一片紧张备战中,袁耀则是亲自坐镇守着城楼,见士兵们士气大振,袁耀随即又吩咐身边的侍卫,“将曲妃卿五花大绑地给本将带上来!本将就不信,楚南山敢对曲妃卿下手!若是他敢向曲妃卿射箭,再将夏侯安儿带上来,我倒要看看楚南山还要不要他这一世的英明。”

    那侍卫领命,随即快步跑下城楼……

    而此时的朝城内,正也进行着追击打斗……

    副将顺着寒澈等人藏匿身体的地方追去,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条空巷,明明跑进巷子中的人却在眼前消失无踪。

    副将眉头紧皱,下命道:“所有人分成小队,挨家挨户地搜查,定要找到那些贼人。”

    “是!”后面的海王军立即分头行动,挨家挨户地踢开百姓的家门,强行进去搜查。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巷子中响起一片哭天喊骂以及翻腾打碎物件的声音……

    副将领着身后的侍卫也随之走进一户人家……

    “别动!”却不想,放踏进院门,副将及其侍卫的便被隐身在门后的寒澈等人擒拿住,脖子上架着一把冰凉刺骨的匕首,耳边随即响起寒澈故意压低的声音,“说,曲妃卿等人被关押在何处?”

    “休想知道!”副将自小跟随袁耀,自是对袁耀忠心耿耿,岂会因为受到威胁便出卖主子?只见他口硬的回答完,便打算大声呼喊将其余的海王军引来。

    竟不想,寒澈此时面色冷寒,听到副将拒绝说出曲妃卿等人的下落,二话不说左手便捂住他的口鼻,右手上握着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割破了他的咽喉……

    一道血柱喷出,瞬间吓傻了其余的侍卫……

    众人见这群夜袭之人下手如此狠毒,眼底纷纷露出畏惧之色,一个个努力地想将拉开脖子与刀锋间的距离,奈何挟制他们的死士身手极好,均让他们动弹不得,几番挣扎之后,反倒是他们体力不支停止了挣扎。

    “说,若是不说,他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寒澈见自己进城已经有一个多时辰,若不再找到曲妃卿等人的藏身处,天色大亮后,连同他们也会变得十分危险。因此出口的话中比之方才的低沉更多了一抹凛冽的杀意。

    那些侍卫看着副将睁眼倒在地上,他身下的黄色土地瞬间被他咽喉处流出的鲜血染红,心中早已吓坏了,为了活命,一个个争相回道:“我说、我说……”

    寒澈手中匕首指着一名侍卫说道:“你说!”

    得到寒澈的钦点,那侍卫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我说、我说,她们三人被看押在不同的地方。我身上有地图,上面标有她们三人的藏身处,因为我每日负责给她们送饭,因此……”

    只是,话为说完,他的咽喉已被死士手中的匕首割破。

    其余人见状,纷纷呜咽出声指责寒澈等人的出尔反尔,只是这阵挣扎却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眨眼间,所有被捉住的海王军均被快速地解决掉。

    “海全这只老狐狸,居然将三人分别看押起来!”寒澈接过死士从那侍卫身上搜出的地图,看着上面的三处表明地,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随即指着地图上表明寒玉藏身处的地点对寒敬道:“父亲,您去救玉儿。剩下的人再分成两批前去营救夏侯安儿与曲妃卿。此时城外有老王爷替我们将袁耀引了过去,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寒敬双目快速地将地图看了一遍,突然发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立即便反驳道:“不行,关押夏侯安儿与曲妃卿的地点更接近城楼,比之营救玉儿,前去营救那二人则更加危险,还是由我带人前去……”

    ‘哗……’寒澈却在寒敬将手指向另两处之前收起了地图,满面冰霜道:“就这么决定,不用再议,免得浪费时间!救出玉儿后,你们顺着原路返回,先行离开朝城,莫要等我们。”

    语毕,寒澈留下一队死士协助寒敬,自己则领着剩余的侍卫换上地上死去海王军的衣饰后从院子的后门而出……

    越是接近城楼,前方的火枪声越发明显,寒澈心底不由得佩服楚南山,若非他前几日将火枪拿出来,今夜在被袁耀围攻的情况下,他们绝对不可能绝地逢生。

    “主子,这边!”行至城楼下,手拿地图的死士指着前面的路开口。

    寒澈微点头,与众人一同往城楼下一座毫不起眼的平房奔去……

    幸而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均被城外的楚王军引去,即便是在城楼下,防守也比方才松懈了许多。

    寒澈等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破门而入,果真见夏侯安儿被捆绑在木柱上,只见她口中被塞着破布,身上衣裙脏乱不说还有破损,与往日衣着鲜亮的夏侯公主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听到木门被人踢开的声音,夏侯安儿忙抬起头往门口看去,见居然是寒澈等人,夏侯安儿顿时呜咽着想大叫……

    寒澈快步走进屋内,手中长剑一起一落已将捆绑夏侯安儿的绳子砍断,随后将夏侯安儿交给死士,自己则立即转身往门外走去,赶去另一处营救曲妃卿。

    “寒澈!”看出寒澈眼底的急迫,夏侯安儿忙撤下自己口中的破布,顾不得咽喉的疼痛,声音沙哑地开口,“曲姐姐被带去城楼了,若是再不赶去,只怕海王军便会将她当作箭靶!”

    闻言,寒澈浑身一震,转身看了夏侯安儿一眼,轻吐出一句,“多谢!”

    随即快速地转过身,继续往夜空中放出一道信号,寒澈便领着死士朝着城楼上冲去……

    “冲……”而这时的朝城城楼下,楚南山已高举手中的佩剑,高声一呼向身后站立的楚王军步兵发令。

    只见上万步兵瞬间手举盾牌长矛朝着城门冲去……

    “不好,楚王军开始进攻了!”城楼上的海王军被下面震天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拉弓射箭的动作便更快了……

    袁耀见楚南山这一回是动真格的,心中大怒,随即快步走到曲妃卿的面前,一手拽住曲妃卿早已散落在身后的长发,将她拉至城墙边,朝着城楼下的楚南山喊话,“楚南山,你看看这是谁?”

    一片混战中,楚王军纷纷抬头往城楼上望去,只见清一色一片海王军服饰中站着一名形色狼狈的女子。

    那女子虽发丝凌乱、衣着脏乱,脸上已是早已沾上了污渍,但这一切却掩盖不了她大家闺秀的气质与美丽淡雅的容貌。

    楚南山更是一眼便认出被推出来的女子正是曲凌傲的亲生女--曲妃卿。

    见曲妃卿一个弱女子竟在这个时候被袁耀推到阵前,可见对方用心之险恶、手段之卑鄙,一时间楚王军中怒气腾腾,众将士的眼中均是冒出怒火,恨不能将挟制住曲妃卿的袁耀当场斩杀。

    楚南山立即举起手,当机立断地让将士们暂停攻城,端坐在马背仰头看着城楼上笑得阴险的袁耀,沉声道:“行军打仗居然将女子推到阵前,袁耀,你也不过是一名贪生怕死的鼠辈!与你家主子可真是一个德性!”

    静如庵堂的朝城内外,久久回荡着楚南山铿锵有力的指责声。

    而袁耀听完楚南山的大骂,却并未动怒,反而冷笑道:“楚南山,你如今已不是西楚楚王,你有何资格领兵打仗?莫非你对京城那把九龙宝座也垂涎已久?想过一过当皇帝的瘾?哼,行军打仗本就是只讲究一个‘胜’字,为了胜利,有什么手段不能用?你少在此处胡言乱语!否则本将定让曲妃卿血溅沙场!”

    “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曲丫头血溅沙场?有种你就将人从城楼上推下来!”却不想,楚南山的气焰更胜一筹,不但不在意曲妃卿可能当真死于当场,更提供袁耀选择,让其将曲妃卿推下城楼。

    “楚南山,你……”袁耀一时语塞,拽着曲妃卿头上青丝的手猛然往前一扯。

    ‘咚……’一声极其清脆的头磕在城墙上的声响顿时在这安静的空间响起,火光映照下,曲妃卿无暇的额头上瞬间留下一道鲜血,鲜红的血快速地从她的脸颊滑下,沿着烟灰色的城墙石往下流去……

    即便如此,身上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在万千楚王军的面前,曲妃卿却是硬咬着牙关不曾发出半点痛呼声。

    一名小小的女子居然能够做到这般,让城楼下的楚王军个个眼露钦佩之色,同时又对袁耀等人露出鄙夷愤慨之情。

    “哼,你以为本将会上你的当?城楼下尽数是楚王军,即便本将将曲妃卿推下城楼,只怕下面的楚王军定会将她救走吧!”袁耀放声狂笑,嚣张之气让人望之气恼。

    随即便见他另一手轻抚上曲妃卿的脸蛋,粗糙的指腹用力地压在曲妃卿嫩如鸡蛋的肌肤上,毫无怜香惜玉地当着所有楚王军的面调戏道:“这么美的美人,正好可以让我军将士们解解乏!楚南山,你若是无事,不如就在此欣赏欣赏。对了,除了曲妃卿,城中还有夏侯安儿,想必夏侯族公主更加**吧!”

    语毕,袁耀再次大笑起来,而城楼上的海王军见状,也纷纷跟着大笑起来。

    一时间,空旷的夜空中盘桓着驱散不去的放浪笑声,听之让人心寒。

    ‘砰!’却不想,在海王军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竟还有人敢在此时放枪。

    闻声,楚南山眉头一皱,厉目顿时往隐藏在暗处的枪手们望去,却发现众人皆是听命地躲在暗处,并未有人擅自放枪。

    见状,楚南山瞬间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便当空厉吼一声,“继续进攻!”

    砍杀之声再次响起……

    而这是的城楼上亦是混乱一片,海王军中根本无人注意到那一声巨响到底是从何处发出,便见方才立于城墙后的袁耀已经被人击中肩膀,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一退跌坐在城楼上,连带着拽掉了曲妃卿无数的青丝。

    “将军!”见袁耀面色惨白,按压在左肩上的右手指缝中却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周围的侍卫脸色大惊,纷纷涌上前将袁耀团团围住。

    正在此时,几十道身着海王军服饰的身影朝着被排挤在外的曲妃卿奔去……

    曲妃卿只觉手腕一疼便已跌入一举温柔的胸膛中,心中一惊,曲妃卿立即抬头看去,却发现将她搂在怀中的竟是满面煞气的寒澈,未防自己惊呼出声,让曲妃卿立即抬起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唇,眼底却是一片掩饰不了的震惊。

    寒澈快速地扫了眼城楼上的状况,见此处海王军众多不可多留,满含杀气的目光一扫隔着数人的袁耀,薄唇不由紧抿,却是用力地握着曲妃卿的手腕,打算将人带下城楼……

    “抓住他们,不得让他将人带走!”却不想,才走出几步路,身后便响起袁耀咬牙切齿的大喊声。

    一瞬间,城楼上上万的海王军纷纷朝着寒澈等人围攻过来,而楼梯处更是被海王军围的水泄不通,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尽的海王军继续奔上城楼,打算活捉寒澈等人。

    四周的死士倒下的越来越多,枪膛中的火药也用尽,寒澈拥着曲妃卿退到城墙内壁……

    前面是数万的海王军,身后则是数十丈高的城楼,二人已是没有后路可退……

    而始终注意着城楼上动静的楚南山,在发现寒澈与曲妃卿陷入绝境之时,也紧跟着皱起了眉头。

    只见他立即对身后的起兵悄悄下命,趁着海王军的注意力被寒澈吸引过去之际,上百起兵立即抽动马背朝着城门口奔去……

    “小心!”伴随着曲妃卿的一声惊呼,寒澈的右臂被刀剑砍伤,冬衣被锋利的刀锋看破,露出里面猩红的皮肉与森森白骨,只是眨眼间,寒澈的右臂衣袖上便染满了鲜血,看上去极其恐怖。

    可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寒澈却依旧咬牙硬挺,手中的长剑始终紧握……

    而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刺激的他的神经更加清醒,挥向四周敌人的动作更加敏捷快速……

    ‘啊……’只见他猛地刺出手中的长剑,剑尖瞬间刺进一名海王军的左眼中,那名侍卫顿时捂着自己的左眼嚎啕大叫起来……

    原本围在四周打算活捉二人的海王军见同伴竟是这样的下场,又见寒澈满面杀气,不由得纷纷胆怯,竟无人敢上前,所有人僵持地立于原地,半天没有进展。

    “一群蠢货,他们仅剩两个人,有何不敢上前的!”这时,包围圈的外面响起袁耀的谩骂声。

    寒澈见状,猛地收紧环在曲妃卿腰间的手臂,双膝微屈,竟是抱着曲妃卿纵身从高耸的城楼上跳了下去……

    “放箭,射死他们!”袁耀见活捉不成,立即出声命所有的弓箭手朝着急速下落的二人射去。

    “快掩护,放箭、开枪射杀城楼上的弓箭手!”另一面的楚南山更是快速地开口,一时间城门口枪林弹雨,无数海王军被射杀后掉落城楼,摔得面目全非。

    “拿来!”见楚王军渐渐有压住海王军的迹象,袁耀不顾流血的左肩从弓箭手的手中夺过弓箭,随即瞄准那两道落下城楼的身影,猛地射出手中的箭矢……

    ‘嗖……’强劲有力的破空声隔空传来……

    ‘扑哧……’眨眼间便正中寒澈的右肩。

    曲妃卿只觉寒澈的身子猛然一震,揽在她腰间的力道明显加重,勒地曲妃卿已有些喘不过起来。而寒澈原本持剑的右手却在此时垂了下来,手上原本紧握的长剑更是掉落在城楼下。

    “寒澈……”刚张开口,一阵寒风便灌进口中,呛得曲妃卿满面通红。

    寒澈却是死咬着牙关,在两人的身体即将摔在地上时,双脚适时地踢在城墙上,缓冲了二人下落的速度。

    而早已等候在城楼下的楚王军起兵见状,纷纷聚集起来,张开双臂接住了二人的身子。

    寒澈将曲妃卿搁在身前,左手单手勒住缰绳,领着起兵快速地往楚南山处撤退。

    ‘嗖……’却不想,此时空中竟又传来一道箭羽飞射而来的声响,射箭之人所用的力道之大,瞬间便能从破空声中听出。

    曲妃卿只觉迎面迎来一股强劲的风声,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她已被人从压爬在马背上,同时一道箭矢穿破肌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道温热的液体洒在她的侧脸上……

    “澈儿……”一声惊吼从不远处传来,马背上的寒敬老泪纵横,狂抽着身下的马儿朝寒澈奔来。

    曲妃卿木讷地转过头,却见寒澈右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死死地押在她的后背上,不让她抬起身子,而他的胸前却插着一支只剩箭尾的长剑,在看到曲妃卿没有受伤后,寒澈突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身子却直直地往马下摔去……

    “寒澈……”曲妃卿大喊出声,想要伸手拉住寒澈的手,却只来得及抓住面前的空气。

    幸而护在一旁的起兵出手接住了寒澈的身子,这才免去寒澈跌落马背的危险。

    一名起兵立即拉过曲妃卿的马儿,带着曲妃卿快速地回到队伍中。而其余的起兵则是小心地护着寒澈直接往楚王西北军营奔去,寒敬与被救出的寒玉更是各骑一匹战马,紧跟在寒澈之后……

    一阵铁骑踏破尘土声传来,楚南山面色骤然变得冷峻异常,将缰绳握得更紧,凌厉的目光往铁骑传来的方向望去,目色骤然一沉。

    只见楚南山瞬间抄起挂在马背上的弓箭,朝着目光所看的方向猛然射出一箭,拉弓的力道之大竟连城楼上的袁耀亦能够听到。

    ‘噹!’一声传来,显然是被射之人用剑挡开了楚南山的那只箭。

    ‘噹!’又是一道剑身断裂的声音传来,虽然那人避开了楚南山的箭,但楚南山施于箭上的力道之大,却让那人手中的长剑断裂成两段。

    “多日不见,老楚王真是宝刀未老!”来人渐渐走进火光照耀处,来人竟是从锦城逃离回来的海王。只见他身上灰尘仆仆,身后仅剩的几万大军亦是疲倦不堪。

    楚南山双目微眯,冷笑道:“你也不差,竟然能够活着从锦城回来。”

    “楚南山,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说着海全自马背上抽出另一柄长剑,剑尖直指楚南山。

    楚南山却是冷哼一声,精锐的目光一览此时狼狈不堪的海王军,讥讽道:“就凭你?几十万楚王军就在眼前,就凭你手下的这些逃兵还想杀了老夫,痴心妄想。”

    海全岂会看不透眼前的形势,楚南山虽只带了几万人前来宣战,可楚王军西北军营中却还有几十万大军蓄势以待。加之自己身后这几万死里逃生的海王军早已在长途跋涉中疲倦不堪,此时与楚南山开战,实在是不明之举。至于面前的朝城,更不能因为此时而打开城门,否则岂不中了楚南山的诡计?

    渐渐收起长剑,海全脸上的杀气瞬间隐去,温文尔雅地对楚南山笑道:“老王爷果真是计谋过人。今日我们在此一战,双方都讨不到好处,不如就此休战,改日再决一胜负。”

    而楚南山却早已看透海全笑容背后的嘴脸,握剑的手猛然收紧,坐下的马儿瞬间朝着不远处的海全奔去……

    而海全亦是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剑柄猛地打向马背,亦是指剑挥向迎面而来的楚南山。

    “王爷回来了,所有人立即掩护王爷!”袁耀站在城楼上,将所有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急忙出声指挥作战。

    两军瞬间便纠缠在一起,海全与楚南山在马背上皆是使出全身的本事,势要将对方斩杀在这片充满血腥味的战场上……

    对于楚南山而言,能够在此遇到海全则是意外之喜,能够将海王军主帅捉到,对于楚王军而言自是好事。

    而对于海全而言,锦城的一败涂地让海全足足憋了一口恶气在心间,正头疼如何对付楚飞扬与江沐辰,却不想楚南山在此时自动送上门来,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海全岂能放过?

    两人方才那般虚情假意的问候,只是为了此时擒住对方而争取些时间所运用的计策而已。

    刀光剑影中,两人均是紧咬着对方不放……

    正在这时,原本禁闭的朝城城门,竟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闪,数万的海王军从里面涌了出来,朝着楚王军进攻。

    楚南山见敌众我寡,而此时再发信号搬救兵,只怕等救兵赶来,此处的楚王军早已死绝。看着眼前狡猾如狐的海全,楚南山的目光又转向四周的楚王军,突然沉声喊道:“撤!”

    今日的目的便是救出曲妃卿三人,此时任务完成,自然也到了他们撤退的时候。

    至于海全这个意外之喜,不如留给飞扬来收拾吧。

    楚南山一声令下,所有楚王军不再恋战,所有人极其有秩序地往后退去,渐渐撤离了朝城城楼下。

    而海王军亦没有出城应战的目的便是保护海王,如今见楚王军率先撤离,袁耀自然下命不准追击,免得中了对方的埋伏。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看着九死一生的海全带着仅剩的几万人马回到朝城,袁耀等将领立即围了上来,眼中均是泛着激动的神色。

    ‘啪!’却不想,海全却是一拳砸在桌上,从锦城落荒而逃,这是海全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居然被两个黄口小儿逼得只能带着几万人马逃跑,更是灰头土脸的回来,怎能让海全咽下这口气?

    加上今夜被楚王军偷袭一事,更令海王军人心惶惶。

    待海全在回城后,袁耀便立即下命所有人撤回城内,关紧城门。

    而海全回城的第一件事情,却是领着袁耀等人登上城楼,看着城外方才激战后留下的一片狼藉,海全双手握拳抵在城墙上,低吼道:“楚飞扬、江沐辰,你们狠,居然活埋了本王四十万精兵。”

    一阵凌乱的奔跑声在城楼的石阶上响起,一名侍卫满头大汗地跑上城楼,单膝跪在海全的面前,满面慌张地禀报道:“王爷,不好了。夏侯安儿与寒玉均被人偷偷救走了。”

    “你说什么?”海全眼露震惊,含着杀气的目光瞬间射向一旁的袁耀。

    袁耀已是傻眼,竟重复了一句那侍卫的话,“人质……不见了?”

    语毕,袁耀只觉自己满头大汗,一颗心狂跳如捣鼓。莫说海全不相信这个事实,即便是他自己,到现在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该死是……”一拳头砸在冰冷刺骨的城墙上,海全心头充满懊恼。

    一路狂奔至军营中,楚南山来不及脱去身上沾血的盔甲,便领着侍卫急急地走向军医营帐内。

    尚未走近营帐,便见营帐外早已站满了人,端王寒敬自是不用说,寒澈受此重伤,端王寒敬定是最焦急忧心之人。

    除此之外,曲凌傲、叶驰、孟涛、曲妃卿、寒玉、夏侯安儿等人均是候在营帐外。曲妃卿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竟连自己头上的伤势也不曾顾及。

    “寒澈的情况如何?”楚南山目光落在面色较为平静的曲凌傲脸上,语气却有些焦急地问着。

    曲凌傲则是面带凄色地摇了摇头,估计到端王等人此时的心情,将楚南山带到一旁低声道:“身前身后均被射了一箭,右臂还受了极重的伤。方才侍卫将他送回来时,人就只剩一口气了,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端王竟走路不稳跌了一脚。刚才军医偷偷地向我透露,身后那一箭和右臂上较好处理,最难的是胸口那一箭最难拔。此时营中的军医已全部守在帐内照看着寒澈,只怕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最后一句,曲凌傲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看着曲凌傲眉宇间着的凝重,楚南山也紧跟着皱起了眉头。

    正在这时,营帐内走出一名满身是血的军医。

    端王最先回过神来,瞬间冲到军医的面前,紧紧地拽着军医的双臂问着,“军医,澈儿如何了?可有性命危险?”

    军医见端王竟称呼左相为‘澈儿’,沉重的目光中划过一丝诧异,却没敢多说,只就寒澈的伤势回答着端王的问题,“左相胸前那一箭十分凶险,虽然卑职等人设法将那支箭拔了出来,只是寒相失血过多,加之回来的路途中一路颠簸,对他的伤势有极大的影响。若是能够熬过三天三夜,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希望,若是挺不过去,那……”

    军医的话尚未说完,便见寒敬双手猛地拽住军医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满目怒意地吼道:“若是熬不过去呢?你们身为悬壶济世的大夫,岂能不好好救治伤患?澈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寒敬!”一声厉喝从端王的口中呼出,即刻打断了寒敬失去理智的低吼。

    寒敬双目呆滞地转向端王,只见端王满面冰霜,可眼底却是掩饰不了、抹杀不掉的焦急心疼,寒敬心中一痛,慢慢地松开双手,并未再为难军医。

    “此处地处西北,又是在军营中,想要找到名医只怕很难,不知寒相现在的状况,可能否移动?”听到争执声的曲凌傲与楚南山快速地来到营帐门外,见端王强烈压抑的痛苦,曲凌傲忙出声询问军医。只消有一丝的希望,他们均不会放弃,更何况寒澈此番受伤全然是为了营救妃卿,曲凌傲心中的焦急不比端王少半分。

    “这是万万使不得的!寒相正是因为之前在马背上颠簸过久,这才导致失血过多。随后拔箭时又引得血流不止,这才昏迷不醒。几位王爷、侯爷请放心,卑职等定会尽心照顾好寒相。若有情况,定会立即派人告知各位的。”语毕,军医心中始终忧心寒澈的伤势,便不再多言,转身便打算重新走进营帐。

    “军医,我能在一旁照顾寒相吗?”却不想,原本低头啜泣不已的曲妃卿竟在此刻出声喊住军医,满面诚恳地祈求着转身看向她的军医。

    “妃卿,你胡闹什么?还不赶紧回营帐?”曲凌傲立即出声呵斥道。并非他不愿出力,而是妃卿一个娇滴滴的闺秀并不懂医理,如此如何能够照顾好寒澈?万一……

    想到后面,曲凌傲越是不敢想象,只是脸上神色却越发寒冷,双目中满是凌厉责备的目光,直直地瞪向表情坚定的曲妃卿。

    “侯爷,不如就请曲小姐辛苦几日,或许有曲小姐在澈儿身边照看,澈儿会慢慢苏醒。”这时,素来冷静少言的端王竟出言替曲妃卿说情。

    寒澈的心思,端王如何不知?若寒澈当真命该如此,那在他生前的最后几日有自己心爱的女子相陪,也是幸福的。

    思及此,端王揪心的眼眸中隐隐泛出一抹水光,让看到这一抹的曲凌傲心头一震,转头又见曲妃卿一脸坚定的表情,最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曲妃卿得到众人的同意,立即跟在军医的身后走进营帐……

    “老王爷,楚王回来了!”正当众人情绪低迷之际,侍卫一路狂奔了过来,尚未站稳便将这则消息禀报给在场的众人。

    “快,回营帐!”众人强压下心中对寒澈的担忧,举步快速往主帅营帐走去。

    “臭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问你,你为何将梦儿送往北齐?北齐天寒地冻,万一梦儿……”楚飞扬刚刚带着习凛回到营帐,尚未坐下喝口茶喘口气,便听到楚南山的大嗓门由远至近地传了进来。

    “寒澈受伤了?”楚飞扬却顾不上楚南山的责备,径自将目光落在落后楚南山一步踏入营帐的端王身上,言语间皆是关心之意。

    端王脸色难看,心痛如绞,在侍卫的搀扶下缓缓落座,这才朝着楚飞扬点了点头,却不愿多谈寒澈的伤势,似是怕碰触到心底的疼痛。

    见所有人依次落座,楚南山出声问道:“你为何现在才回来?”

    楚飞扬在得到端王的点头后,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却也知此时比起寒澈的伤势,更严峻的是三王之间的战争。见楚南山问起自己的行踪,楚飞扬出声道:“离开锦城后,我先后赶去了楚王军的几个大营,吩咐了一些事情,以便他们在短期内能够与辰王军联手。”

    “你非要这么做?”楚南山面色同样不好看,尤其在听到‘与辰王军联手’几个字后,楚南山射向楚飞扬的目光中更是带着指责。

    楚飞扬却不甚在意,径自往下说道:“这是结束战争最快的方法。况且,如今海王军元气大伤,想要东山再起怕是极难了。我与江沐辰必须尽快的解决掉海全,才能一争这西楚疆土。”

    听到这里,营帐内众人陷入沉思中,就连一直出言指责楚飞扬的楚南山,亦是低头不语。

    “朝城内驻扎了几十万海王军,我们单方拿下势力定会受到损伤。既然此次江沐辰亦有意向与我们联手,我自是同意的。如今各地的楚王军与辰王军已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这几日便会动手将海全的朝城以外的势力一并清除。”最后,楚飞扬说出此次前去各大军营的真正目的。

    “朝城呢?你们预备如何攻下朝城?”这时,楚南山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

    “等辰王军到来!在此之前,由我们困住朝城,让海全也尝一尝被困的滋味!”说此话时,楚飞扬的眼底划过一道阴鸷的光芒。

    说一千道一万,楚飞扬做出这个决定,无非便是为云千梦报仇,也让海全尝一尝孤城无援的滋味。

    只是,这一次,海全当真是孤家寡人了。海越被杀,最能征善战的海沉溪被俘,西楚各地的海王军又将自顾不暇,又岂会有多余的兵力前来支援他?

    朝城内。

    “王爷,辰王楚王已经围困咱们半月之久,却始终没有发动进攻,他们到底是何意?若是不行,咱们是不是退回阳明山?毕竟阳明山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咱们在山上也不愁补给。城内这几十万大军,若是再被困一段时日,只怕将士们都要啃树皮了。”袁耀心头焦急,自从锦城一战后,他们白白损失了四十多万的精兵,莫说海王心痛,就是他袁耀也是心如刀割。

    谁会料到,海王军竟会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输掉了战场?

    又有谁会想到,江沐辰与楚飞扬这两个原本应该永远敌对的人,居然会在锦城的城门口联手?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辰王楚王这两个后生小辈竟是这般心狠手辣,半点机会也不给那四十万士兵,居然尽数活埋了。

    “近日可有白无痕、刘冥红、慕容杰的消息传来?咱们被困锦城多日,竟是没有半点消息传进来,你不觉得十分可疑吗?”楚飞扬的手段,海全是极其清楚的。若自己围攻云千梦的事情惹怒了楚飞扬,只怕对方定会以相同的手法对付自己。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安静却让海全心生不好的预感,只觉有大事要发生。

    袁耀听到海王的询问,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早已放出消息让那三人领兵前来营救。

    可已经过去半个月,那三人却无一人送回消息,实在是让人担心不已。

    “王爷,他们三人不会是出事了吧?”思来想后,袁耀只觉得那三人真是出了事情了。尤其如今楚王与辰王联手,两军实力大增,海王一人对抗两军,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海全心中何尝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浓密的剑眉猛地皱在了一起,海全看着远处两军阵营中袅袅升起的烟火,双目中射出阴鸷的光芒……

    半夜时分。

    ‘咚咚咚……’远处的军营中响起一阵阵的击鼓声,顿时惊醒了朝城的百姓与海王军。

    海全一身戎装,领着身后的将领们登上城楼,却见城楼外已是火光通明,楚飞扬与江沐辰均是端坐马背,领着各自的军队严阵以待。

    “楚飞扬江沐辰,你们二人这是何意?”立于城楼上,海全看着面前的千军万马,心头涌上前所未有的怒意。

    “海全,你是自己打开城门投降,还是我们现在攻进城?两条路,你自行选一条。”江沐辰阴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而他此时的表情亦是充满杀气,微微抬起射向城楼的眼眸中,带着极重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楚飞扬,你难道忘记,当日江沐辰也曾领兵四十万围困锦城,想要活捉云千梦,你居然愿意与这样的卑鄙小人联手,你不会感到不甘心吗?就算你与江沐辰今日破了这朝城又如何?你以为他会放弃云千梦?”海全竟不理会江沐辰,径自对楚飞扬喊话。话中的挑拨之味十分明显。

    袁耀听出海全话中的意思,脚步渐渐往后退去,待城下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时,快速转身下了城楼……

    楚飞扬身姿挺拔地端坐马背,在听到海全挑拨的话语后,只是冷笑一声,星目若寒转向城楼上略显不安的海全,淡漠道:“本王都不着急,海王爷又在着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最后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让海全面上闪过一丝阴寒之色。

    只是,看着楚飞扬端坐马背以一贯从容不迫姿态与自己喊话的模样后,海全心头竟突然一紧,心中的不安正渐渐地扩大……

    ‘呜呜呜……’这时,远处的军营中吹向了号角声,在漆黑的夜中从远方传来,沉闷呜咽之声如催命符般随着夜风缓缓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城楼上的海王军面色肃穆,可心底却因为这一声声的号角声而紧张了起来。

    “海全,你还有何想说的?”江沐辰冷面相对,耐心已在等待中被消磨掉,寒声问道。

    抵在城墙的拳头泛着白光,海全身上的儒雅之气尽数褪去,换上满身煞气,嗜血双目紧盯着领军的二人,沉声道:“江沐辰,你还没有资格命令本王。”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破城后,你便会知道,朕到底有没有资格命令你。”江沐辰一声冷哼,口气却是极大。

    “‘朕’?江沐辰,亏得你有脸称呼自己为‘朕’!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海全亦是不甘示弱,瞬间出口讥讽江沐辰。

    “海王还是先看看这是什么吧。来人。”楚飞扬冷目一扫争论中的海全江沐辰,清朗之声在争吵声中响起,浑厚的内力将这道如同春风的声音传入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一名侍卫立即骑马上前奔到两军对垒的中间空地上,将手中提着的东西丢在地上,随即又快速奔回己方的大营中。

    楼上的海王军纷纷低头看去,却发现那侍卫丢下的尽是三个人头,而人头上竟还带着海王军将领的头盔……

    海全脸色骤然一变,身子顿时一歪,往旁边倒去……

    “王爷……”袁耀心中巨颤,忙伸手扶住海全的身子,眼底却是掩不住的伤痛。若是他没有看错,那三个人头正是白无痕、刘冥红、慕容杰。想不到江沐辰与楚飞扬竟这般狠心,不但将三人杀死,更是砍下首级前来侮辱海王。

    海全面色煞白,双唇紧抿,眼底射出的杀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心头却是滴着鲜血。

    他一手带出来的战将,竟这么容易就被楚飞扬等人斩杀。

    他的千秋大业,竟是毁在两个后生小辈的手中。

    功亏一篑啊,当真是功亏一篑,为何每一次在他即将触摸到那张龙椅时,总是会被阻拦?为何老天就不能让他坐上那张龙椅?老天何其不公,江家有什么?论谋略不及海家,论军权不及楚家,论财力不及容家,江家只不过是仗着楚家容家的支持才坐上那张龙椅,可他海家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不让他登上九五之尊之座?

    “杀。”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数十万大军顿时踏着整齐的步子朝朝城城门进军……

    “王爷、王爷,咱们快撤退吧,否则就来不及了。”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敌军,袁耀满头大汗,扶着海全的双手微微用力,想要将沉默的海全抓回现实中。

    “撤退?退去哪里?楚飞扬做事,岂会给我们逃跑的机会?他若非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岂会在今夜发动进攻?这西楚天大地大,却已不在本王的掌控中了。他若不是有万全的准备,又岂会将我们困在这里一个多月?”海全苦笑一声,身心疲惫,眼底的倦意从已有过的浓烈,看着被战车撞击得摇摇欲坠的城楼,一抹绝望渐渐爬上海全的脸庞。

    袁耀面色一怔,看着这样的海王,袁耀的心中浮上一抹哀悼,难道这就是英雄末路吗?明明眼前是一片大好的前景,王爷登基称帝有望,可不想竟是一步错造成步步错,如今东、南、北三面均已失守,这已说明江沐辰与楚飞扬已经掌控了所有的海王军,而他们所剩的只有这一座朝城和仅剩的几十万大军。即便拼死一搏,也斗不过楚辰二人手中的大军。

    ‘轰……’一声巨响,朝城巨大坚固的城门被战车轰开,数以万计的辰王军楚王军瞬间涌入城门内……

    兵器相交声、哀嚎哭喊声、杀伐砍戮声不绝于耳,海全缓缓闭上双眼,心情却极其平静。

    “王爷,还是赶紧走吧,趁着辰王楚王还未攻上城楼,卑职等人即便是拼出一条血路,也要护送王爷安全的离开。”袁耀不忍心看到向来春风得意的海王变成如今这般颓败的模样,拉着海全的手跪下恳求道:“只要王爷活着,一切都会有重来的机会的,王爷……”

    “袁耀,你走吧。”耳边却只响起这句极其平淡的声音,海全缓缓睁开双目,平视着前方黑暗的夜,淡然地开口,“机会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来。你认为本王还有几个二十年?本王的儿子,死的死,抓的抓。本王累了,你走吧,以后在人前莫要提及自己的前尘往事,免得被人追杀。”

    甩开袁耀紧抓着他的手,海全拔出腰间的佩剑,借着月光烛火细细打量着冰冷雪亮的剑身……

    ‘哒哒哒……’一阵上城楼的声响传来,袁耀瞬间站起身,与身边的侍卫将海全护在中间。

    一身盔甲的楚飞扬领兵率先登上了城楼,在看到海全后,楚飞扬举起一手,暂时停止了进攻。

    “你有时间逃走的。”楚飞扬双目淡漠地盯着海全的背影,冷声开口。

    而楚飞扬说此话时,江沐辰亦是带着大队人马冲了上来,见楚飞扬与海全竟处于休战中,江沐辰的眉头骤然一皱。

    闻言,海全缓缓转过头,目光始终放在楚飞扬的身上,沉声问道:“楚飞扬,沉溪在你手上吧。”

    “是。”楚飞扬毫不犹豫的回答,心中已是猜到海全会有何结局。

    “本王此时唯有一个心愿,只望你放了他。那孩子,心不在天下,如今他母仇已报,也该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了。”海全盯着楚飞扬,语速极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你若就此死去,你认为他还会随心所欲的生活?”楚飞扬反问,对海全却没有半点可怜。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今日战败的是自己,这样的结局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更何况,当海王军向梦儿居住的客栈射箭时,他们的心中可有半点怜悯?他们又可曾想过,那些火箭随时会射偏杀死城内的百姓?

    “哈哈哈……”却不想,海全竟是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夹杂着浓浓地不甘与失落……

    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道银光在月光下划过一抹银色的弧度,一道血柱随之从海全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咚……’海全的身子随之跃出城楼,直直坠入城楼下。

    ‘哐当……’方才还被海全握在手中的长剑,此时却是掉落冰冷刺骨的城墙上,清冷的剑尖渐渐滴下一滴滴鲜血,在青色的城墙地上蔓延出一条血痕……

    “王爷……”袁耀趴在城墙上,猛然伸出双手想要拉住海全的身子,却不想海全心中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任由谁也无法挽回他的心意。

    袁耀双目涨红,谁曾想过,风光一世的海王竟会选择自刎结束自己的性命,袁耀悲痛之余却是无力抵抗面前的二王,领着剩下的将领跪在楚飞扬的面前,等待对方的处置。

    楚飞扬的心情,因为海全的死而沉重不已,亦为海全的一生唏嘘不已。

    海全若是甘心为王,他的一生必定风光无限,何以弄到最后兵败自刎?

    只是,看着跪在面前的袁耀,楚飞扬却只是寒声留给他一句话,“你的人头,早已经被人订下!”

    不等袁耀将满是诧异的视线投向自己,楚飞扬便对立于袁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让他们将袁耀带了下去。

    “王爷,有人在朝城的暗道中发现了海王的亲属。”侍卫一个接着一个跑上城楼禀报战况,而这次带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神色一震。

    “走,过去看看。”不等江沐辰开口,楚飞扬已经领兵快步朝着城楼下走去。

    江沐辰眉心一皱,瞪向楚飞扬背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却迈动步子往城楼下走去。

    一队楚王军则围成圈将海王府亲属看管了起来,楚飞扬厉目扫过去,果真看到海王妃、钱世子妃等海王府的女眷,而钱世子妃的怀中竟还抱着一个朦懂不懂事的孩子,那孩子睁着惊恐的大眼看着四周持刀的两军,身子在钱世子妃的怀中瑟瑟发抖。

    “想不到海全竟这般狠心,自己的孙子舍不得杀掉,竟找其他的孩子替死。却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死的终究逃不过!”江沐辰亦是发现了钱世子妃怀中的孩子,能让钱世子妃这般护着,自然只有海睿。

    闻言,楚飞扬一挑眉,寒声反问,“三军对战,成王败寇,何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说?难不成辰王自认是公道?”

    讥讽完江沐辰,楚飞扬随即对侍卫下命,“将他们尽数关押起来,明日午时在菜市口砍首示众。”

    “海王叛乱,其家属当立即诛杀,何必等到明日午时?楚飞扬,你莫要忘记,朕才是这西楚的皇帝!”对于楚飞扬的说辞,江沐辰早已怒容满面,立即对身边的士兵下命。

    “哼,皇帝?辰王怕是还未睡醒吧。需要本王将事情重新替你梳理一遍吗?”随即,楚飞扬沉声开口,满目肃穆地吩咐习凛,“传本王命,一切投降者,均不可再杀,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王爷。”习凛对孟涛点了点头,便见孟涛面色沉着地转身离去办理此事。

    “楚飞扬,此事岂能由你一人做主?朕才是西楚的皇帝。”江沐辰见楚飞扬擅自做主,拔出手中长剑直指楚飞扬后背。

    ‘噹……’殊不知楚飞扬早已做好准备,在江沐辰刺出长剑时他亦是转身,两剑相交,楚飞扬面色异常冷漠,“海全已死,你我之间的协议也不复存在。从此刻起,你我便又是敌人。”

    楚王军西北军营中。

    楚飞扬将清理战场的事情交由孟涛等人,自己则是先行回到军营中。

    抬头望着难得放晴的天气,楚飞扬心头掠过云千梦的身影,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温暖的浅笑。

    笑过、思念过,楚飞扬收起脸上的所有关于云千梦的表情,抬腿往一座营帐走去。

    掀开帷幕踏进营帐,偌大的营帐内却只住着一人,见楚飞扬进来,海沉溪脸上划过一抹冷笑,阴邪的眼底是隐藏地极深的疼痛,却冷傲地开口,“昨夜军营中战鼓声不断,想来楚王定是大捷了!”

    楚飞扬并未立即开口,走到桌边,挑着其中一张凳子坐下,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楚飞扬这才将视线放在海沉溪的身上。

    虽未俘虏,但海沉溪的身上却并未颓废之气,眼底的目光依旧暗藏睿智,否则岂会仅凭战鼓声便能够猜出所有的事情?

    “你想听到怎么的结果?”轻抿一口热茶,楚飞扬这才淡淡地开口。对待海沉溪的态度,并非是对待俘虏的态度。

    闻言,海沉溪的脸上却是浮现一抹自嘲的冷笑,目光却落在手脚上捆绑着的铁链,这才毫无感情地开口,“楚王这话,本郡王倒是听不懂了。行军打仗,不胜则败。岂能是本郡王想听什么,楚王便说什么的?”

    “海全在城楼自刎跳楼。”而楚飞扬却是在海沉溪毫无准备之际将海全的下场说了出来。

    得到这个消息,海沉溪脸上的冷笑不变,可眼中却是极快地划过一丝悲痛,短暂的沉默后,营帐内响起连他自己也停止不了的大笑。

    “哈哈哈……”似是听到一则极好笑的笑话,海沉溪竟是捂着独自笑趟在了床上。

    半晌,才见他缓缓停住笑声,随即又反复问了一句,“真的死了?”

    “死之前,他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希望你能够过无拘无束的日子。”而楚飞扬却没有兴致陪海沉溪玩文字游戏,状似没有听到海沉溪的问话,楚飞扬径自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死了。呵呵,死了也好,何必活得这么累?既然当初决定了争权夺利,自然要有粉身碎骨的准备。人生不就是博弈吗?赌赢了便是王,输了就是横尸一具。”海沉溪却也似乎没有听到楚飞扬的话,径自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只是,他笑得越灿烂,眼底的哀痛却越明显,混杂着原先眼中藏着的沉痛的恨,让人分不清海沉溪在听到海全的消息后,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情。

    “你好好想想吧。”楚飞扬却不再多加逗留,随即便站起身往营帐外走去。

    “表哥。”却不想,夏侯安儿竟已立于营帐外,正满面关心地看着隔着一层帷幕的营帐内,见楚飞扬走出,夏侯安儿立即快步上前,清澈见底的大眼中盛满了哀求之色。

    楚飞扬岂会不知夏侯安儿的心思,见营帐外人来人往,便对夏侯安儿使了个眼色,将她带至主帅营帐,这才开口,“他是聪明人,断不会做出寻思一事!”

    夏侯安儿立于楚飞扬的面前,心中忐忑不安,想起方才从回营的楚王军口中听到的消息,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鼓足勇气地抬起头,皱眉问道:“我听说在朝城内捉到了海王府的亲属。此时辰王正监督着辰王军将所有与海王有关联的人当众斩首。而寒澈又是……”

    这些日子端王等人对寒澈特殊的照顾,让聪明的夏侯安立即猜出寒澈的不同寻常。却不想从曲妃卿口中得到的竟是惊天的秘密。

    寒澈在鬼门关兜了一圈这才捡回一条命,而这一切却全然拜海王那一箭所赐。如今海全兵败,海沉溪身为海全最疼爱的儿子,夏侯安儿实在担心寒澈会让海沉溪父债子偿。

    楚飞扬岂会看不出夏侯安儿吞吞吐吐话语后想要表明的意思?

    正因为领会了夏侯安儿的这层意思,楚飞扬才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沉声开口说道:“海沉溪是海王亲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可是……可是……”听出楚飞扬话中坚定的语气,夏侯安儿心中一着急,竟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说服楚飞扬。只见那双漂亮的美眸中已是浮现水雾,红嫩的菱唇更是被贝齿咬出一个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只是,当夏侯安儿想起方才在营帐外听到的那一串酸心至极的笑声时,夏侯安儿猛地上前一步,直直地朝楚飞扬跪了下来。

    “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夏侯安儿是楚飞扬最为心疼的妹妹,岂会让夏侯安儿跪自己?语毕便伸出双手,打算将夏侯安儿搀扶起来。

    却不想,夏侯安儿性子倔犟,竟一手拂开楚飞扬伸过来的双手,坚定地抬起头来,恳求道:“表哥,请你放了他吧。他不过是个可怜的人罢了。如今海王军覆灭,海沉溪根本没有半点威胁,请你放他走吧。再迟,我担心辰王、寒澈等人均会对他下手。”

    说到最后,夏侯安儿已是泣不成声,双手紧紧地拽着楚飞扬衣袍下摆,苦苦地哀求着。

    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的头上,在她的发上轻柔地抚摸着,楚飞扬见自己疼爱的妹妹为情所困,心中亦是不舍,却不得不让她面对现实,“如今你已猜到寒澈的身份,他将来便是西楚的皇帝。你认为,海沉溪能逃到哪里?况且,一如你方才所言,如今的海沉溪一无所有,这样的他如何生存?如何抵抗追捕?放他走,不过是另一场涉猎游戏的开始。傻丫头,何必这般死心眼?西楚青年才俊何其多,为何痴心于一无所有的海沉溪?”

    听着楚飞扬的劝说,夏侯安儿却是努力地摇了摇头,眼中的泪珠瞬间便滑落脸庞,只听见夏侯安儿用颤抖的声音回道:“青年才俊再好,那也不是海沉溪。西楚名门闺秀何其多,表哥又为何不将表嫂让给辰王,而重新选择其他的小姐?”

    一句反问,让楚飞扬顿时哑然以对,只是抚摸着夏侯安儿发丝的手却依旧温柔,随后将夏侯安儿搀扶起来,拉着她落座在自己的身边,楚飞扬的口中这才轻叹出一口气,缓缓开口,“你说的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岂是他人能够取代的?”

    夏侯安儿见楚飞扬态度有所软化,忙拉住楚飞扬的手,紧张道:“表哥,放他走吧。我愿跟着他浪迹天涯,求你了。”

    “你这般为他求情,可有想过这是海沉溪想要的吗?海沉溪素来骄傲,绝不会让人碰触到他的骄傲,你为他求得偷生的机会,你认为他知道后还会对你好言相待?”楚飞扬想到的却永远比夏侯安儿要多得多。

    或许是因为夏侯安儿是他的表妹,也或许自己并未这段时日没有很好的照顾夏侯安儿,这才致使楚飞扬更加操心夏侯安儿的将来幸福吧。

    “现在能保住命,已是最好的结局。不管他将来知道真相后如何对待我,这都是我选的路,我绝不后悔,还请哥哥成全!”猛地抬起被泪水浸湿的脸来,夏侯安儿无比坚定地说道。

    楚飞扬见她如此执着,顿时沉思了起来,直到夏侯安儿以为自己快要心死之际,耳边却响起了楚飞扬的声音,“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踏入京城一步,从此过上砍柴洗衣做饭的生活,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依旧是铿锵有力地回答。

    楚飞扬却是抬起右手弹了弹夏侯安儿洁白无瑕的额头,浅笑道:“傻丫头,哥哥怎会忍心让你过得这般清贫?”

    语气随即稍顿,楚飞扬敛去脸上的笑容,神色无比严肃道:“海沉溪能力卓绝,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实。虽然他心中始终恨着海全,但海全毕竟是他的父亲,又是那般疼爱他难保海沉溪不会为海全报仇。所以,我会派暗卫护送你们离开。若他任何动摇江山社稷的心思,暗卫便会动手。”

    言下之意,便是将海沉溪监视起来。若海沉溪没有为海全报仇的心思,日子定与平常百姓无异,暗卫也不会出现打扰他的生活。

    只是,一旦海沉溪存了报仇的心思,暗卫便会悄无声息地将他解决掉。

    这是楚飞扬最大的让步!

    “表哥!”夏侯安儿激动的站了起来,脸上既是笑又是泪,表情更是喜忧参半,却也知自己的要求让表哥为难了。况且,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让海沉溪活着呢?

    楚飞扬也站了起来,笑着最后摸了摸夏侯安儿的发丝,轻声道:“去收拾收拾,今夜便送你们离开。”

    夏侯安儿努力地点了点头,朝楚飞扬福了福身,这才转身走出营帐。

    只是她却不知,暗卫的安排也是有两面性的。除去监视海沉溪的一举一动之外,暗卫却也能够在他们遇到危险时相救于他们……

    北齐太子府。

    容蓉领着婢女走进太子府南面的院子,见云千梦一身雪白狐裘坐在窗边绣着小孩子的衣衫,笑道:“梦儿,快些将这碗燕窝吃了。”

    云千梦抬起头来,见容蓉走近,不禁浅笑道:“容姐姐来了,快请坐。”

    容蓉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走到云千梦的身边,伸出手握住云千梦始终搁在外面刺绣的双手,眉头微微一皱,忙让丫头们将窗子关上,微微责备道:“你有了身孕,怎还能在这大雪天将窗子开着?万一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快,捧着瓷盅暖和暖和。”

    说着,容蓉接过婢女手中的瓷盅,见温度正好才放入云千梦微凉的双手中。

    云千梦心中感激于容蓉的贴心,看着窗外越发大的雪花,不禁问道:“今儿个雪这般大,姐姐怎还亲自过来?我这边有丫头们伺候着,自是不会出什么事情。”

    容蓉见云千梦淡然的表情,心中压着的事情顿时便要冲出口,却还是硬生生被她给压了下去,只能跟着笑道:“你即将临盆,我总要过来看一看才能放心。女子生产是大事,你又是头一胎,更是马虎不得。况且,稳婆婢女们,我也总要再三叮嘱一番,免得届时手忙脚乱。梦儿,这两日你可感觉身子有何不适?”

    说话间,容蓉小心翼翼地盯着云千梦的表情,藏于宽大衣袖中的双手却是紧拧着帕子,心中十分地担心。

    只是,看着云千梦望向窗外的目光,容蓉心头不由得浮上一抹心疼,她何尝不知,云千梦每日打开窗子,不过是想看到楚王归来的身影。

    奈何虽然海王已经自刎,海王军也投降,可依旧还有一个辰王。两王实力旗鼓相当,近段时日的小摩擦从未间断过,只怕就在这几日内将会有一场大战。

    云千梦浅笑地目光自窗外转向容蓉,却是扑捉到容蓉眼底隐含的一抹紧张与担忧,心头顿时一紧,云千梦不做声色地回道:“近日身子越发地笨重了,肚子也总感觉有坠涨之感,想来这都是怀孕后期的反应吧。容姐姐身子好不容易康复,理应好好调理,岂能为了我而每日操劳?更何况外面冰天雪地,万一摔着就不好了。”

    容蓉拿过云千梦绣了一半的花样,细细地看了又看,这才开口,“在这太子府中,与我相谈甚欢的唯有你一人,我倒是愿意到你这来坐坐。王妃的绣工可是更为精湛了,这孩子的肚兜上的图案竟栩栩如生,当真是十分逼真。”

    云千梦见容蓉竟夸赞自己的绣工,想起当初被楚飞扬抢走的那方娟帕,不禁莞尔一笑,“容姐姐莫要打趣我了。我这绣工可是拿不出手的,只不过近日闲来无事,又因前段时日动了胎气不敢乱动,这才寻了这么一个消磨时光的好办法。”

    容蓉随着云千梦的浅笑,也跟着低笑出声。

    见容蓉今日心情格外的好,笑容亦是格外的多,云千梦笑着问道:“容姐姐今日是怎么了?笑得这般甜蜜?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见云千梦已是从自己的表情中揣测出了心情好坏,容蓉也不再藏着掖着,低头看着云千梦的绣品,一面笑道:“方才陵孝帝已下旨,赐婚于我和靖元。将于八月中旬完婚。”

    虽不是第一次上花轿,可这一次容蓉的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颊边荡漾的浅笑如醉人的清酒,即便只是看着她的人,亦是能够感受到她愉悦的心情。

    云千梦自是为她高兴,经过那么多的磨难,更是远离自己的亲人来到这异国他乡,如今容蓉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则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恩赐。

    “这真是最大的喜事了,恭喜姐姐。”云千梦笑着恭喜,只是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疑问,虽知有些唐突,却还是极小声地问着容蓉,“容姐姐,那海恬?”

    听出云千梦降低音量问海恬的去处,容蓉眉间划过一丝怜悯,继而说道:“这事本不想告诉你,毕竟你如今怀着身孕,怕吓坏了孩子。”

    “难道海恬出事了?”话虽如此问,可以云千梦对齐靖元的了解,海恬嫁入太子府的日子定不会好过。加上海恬曾派人在西楚皇宫陷害容蓉,让无辜的容蓉受了那么多的痛苦,齐靖元定不会放过海恬。

    只见容蓉轻叹一声,这才缓缓说道:“海恬如今也怀有身孕。”

    此言一出,云千梦眼底闪过诧异的神色,不禁紧盯着容蓉,等着她解释清楚。

    容蓉也知云千梦怀着身孕着急不得,便也立即接着说道:“海恬与齐靖暄私通,怀了身孕。陵孝帝知晓此事后龙颜大怒,不但收回了齐靖暄手中的兵权,更是将其当众责骂了一番。不管海恬得不得靖元的心意,她始终顶着北齐太子妃的身份,而齐靖暄竟与当朝太子妃私通,罪不可赦。加之他在殿上顶撞了陵孝帝几句,陵孝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便下旨将其变为庶人,且发配边疆永世不得踏入帝都。而海恬却以有失妇德的罪名,被判三日后腰斩于菜市口。”

    说完,容蓉方才开心的神色已经敛去,脸上虽一片平静,但眼底却含着对海恬的可怜。

    云千梦更是陷入沉思中,陵孝帝敢将西楚送来和亲的公主腰斩,只怕与此时西楚的内战有关吧。

    莫非海王已经战败?失去后盾的海恬只是一介弱女子,陵孝帝自是不会放在眼中。加上如今西楚内乱,帝位不明,这和亲公主嫁入北齐也就没有了国家的依仗,难怪陵孝帝借着此事立即杀了海恬。

    只是,海恬那般聪明的人,岂会与齐靖暄私通珠胎暗结,又东窗事发?更何况,海恬心中自始至终只有楚飞扬一人,她又岂会委身于齐靖暄?

    只怕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便是恨不能立即将迎娶容蓉入府的齐靖元吧。

    “梦儿,可是被吓到了?”见云千梦半天不曾开口,又微微蹙着眉头,容蓉以为云千梦被‘腰斩’二字吓到了,忙出声问道。柔和的目光更是关切地注意着云千梦的脸色。

    云千梦温婉一笑,在容蓉真挚的关怀目光中,却只是摇了摇头。

    两人闲聊了半会,容蓉见云千梦神色间隐见疲惫,便起身告辞,出门前更是细心地叮嘱婢女们小心伺候,这才放心离去。

    云千梦轻推开窗子,见容蓉的身影已经离开了院子,这才出声唤道:“乔影。”

    “王妃,有何吩咐?”自从上次差点让云千梦葬身火海的事情发生后,乔影心中万分自责,如今时刻守在云千梦的身边,以防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近日外面是不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可你却从未转告于我,是不是?”云千梦阖上雕花木窗,转目看向乔影,口气虽平静,目光中却带着一丝凌厉之色。

    这让乔影的心猛地一跳,顿时明白事情定是瞒不过王妃了。

    乔影跪在云千梦的面前,老实地交代,“三个月前,王爷与辰王联手攻打朝城,海王战败,自刎而死。”

    “除此之外呢?”见乔影报喜不报忧,云千梦眉头猛然一皱,目光更加凌厉。

    乔影见瞒不下去了,只能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习凛前两日命人送来消息,王爷与辰王近日将会在京城附近大战。这两三月来,王爷与辰王的军队一路从北方打到了京城附近。两军均是折损了不少将领,军队的人数也急剧减少,只怕这一次的大战将是最终的结果了。”

    听完乔影的禀报,云千梦原本捧在手中的布料渐渐被她紧握了起来,心头的紧张通过这个动作传达了出来。

    几百万人的大战,足可以毁掉一切,这就是楚飞扬瞒着不让乔影告知自己的原因,生怕自己听到后跟着焦急上火。

    “嘶……”手上一个用力,竟忘记布料中还插着一根绣花针,针尖直直地刺进云千梦的指腹中,只见柔嫩地指腹上顿时冒出一颗血珠。

    “王妃。”乔影见云千梦吃痛的表情,急忙起身来到云千梦的身边,拿过一旁赶紧的帕子压在云千梦受伤的指腹上,满心愧疚地开口,“都是卑职多嘴,否则王妃也不必跟着担心。”

    云千梦将受伤的手指含进口中,待痛感消失才拿出来,低头敛目看着微微泛白的手指,低声道:“你若不说,我心中定会更加担忧。行了,你出去吧,一有消息便立即进来禀报。”

    “是,王妃。”乔影再次看眼云千梦凝重的表情,却是安静地退了出去。

    直到暖阁内只剩自己,云千梦撑着后腰缓缓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窗边,一手推开木窗,一股沁冷的气息瞬间灌进暖阁,冲散了暖阁内的温暖,让人心情为之一振。

    云千梦静默地立于窗边,目光平静地望着漫天飘散而落的鹅毛大雪,心中情绪却是起伏不定,始终被一人牵引着……

    此时的西楚大地上,大雪纷飞,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到处可见背井离乡四处逃窜的灾民,而辰王与楚王的战争却在持续进行中,双方互不相让、至死方休。

    如今,两方均已将主力军移师京城郊外,两军对峙已久。

    几十万辰王军挡在京城的城门外,阻止楚王军的进攻。

    而楚王军却只仅仅守在辰王军的外围,除去两军间一些小的摩擦,并未见楚王军有更大的举动,似乎是忌惮被辰王掌控在手中的京城百姓。

    “宣武将军,事情办得如何?”江沐辰立于城楼上,远眺两军之间的对阵,面色冷漠肃穆,声音冷寒阴沉。

    “回皇上,微臣无能,未能找到太妃的踪影。”宣武将军单膝跪在德夕帝的面前,脸上一片惭愧地表情。若非楚王手中握有元德太妃,皇上只怕早已歼灭了楚王军,又岂会这般束手束脚?

    “起来吧。楚飞扬做事向来谨慎,岂会这么容易让我们找到。尔等附耳过来。”江沐辰却没有大动肝火,冷淡地让围绕在身边的所有将领靠近,低声叮嘱所有的事情。

    语毕,便见江沐辰重新面前城外,望着外面已经银装素裹,江沐辰的心情更加临近冰点,寒声问道:“都明白了?”

    “是,皇上。”所有人异口同声,随即全部离开城楼。

    楚飞扬,你以为将梦儿藏在齐靖元的太子府,朕就无可奈何了?

    这一次,朕定叫你有去无回,随后挥师北上,梦儿依旧是朕的。

    习凛快步走进营帐禀报着,“王爷,辰王那边终于有动作了。”

    江沐辰的指令刚刚下达,楚飞扬这边已是得到了消息。

    “终于有行动了,我们在这京郊附近驻扎了这么多日,手上的刀剑都快生锈了,就怕他辰王的剑不出鞘,如今他自动送上门来,咱们可要好好地打一场打胜仗啊。”杜荣辉等几位战将早已是摩拳擦掌,等着大战一场。

    “是啊王爷,终于将辰王逼出京城了,咱们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向内敛沉稳的孟涛在得到这个消息时,脸上亦是洋溢着激动之色。

    “飞扬,此事你怎么看?”姜还是老的辣,相较于几位年轻战将的兴奋,楚南山却是一身稳重,只见他抬眸看向楚飞扬,询问孙子的意见。

    众人经楚南山的提醒,纷纷闭上了嘴,脸上的开心也尽数隐去,耐心等着楚飞扬最后的命令。

    楚飞扬始终低头看着京城附近的所有道路,对于江沐辰突然的决定,心中却是怀着一丝狐疑,“近几日大家都打起精神,尤其是巡夜的侍卫,不得有半点马虎。辰王既然敢放出消息,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怕这则消息只是一个幌子,故意引起咱们的重视,让楚王军终日紧绷着精神。待咱们都疲倦时,才是江沐辰真正动手的时机。”

    说到这里,楚飞扬稍作停顿,待所有人消化了他话中的意思后,这才重新开口,“咱们防范于未然,让将士们打起精神,好好巡逻。”

    “同时,咱们不能被辰王牵着鼻子走,不能因为他掌握了京城所有百姓的性命便停止不前。唯有主动出击,咱们才能一招制胜。”楚南山接着开口,老谋深算的模样让营帐内的所有人信服。

    楚飞扬亦是点了点头,抬起看向楚南山的双目中含着肃穆认真之色,“爷爷说得对。大家靠近些,咱们将部署重新梳理一遍。”

    一连几日,两军均是相安无事,只是空气中飘着的压抑气氛却让人大气不敢出。

    一连数日的大雪已经淹没了人的膝盖,除去巡逻的士兵,其余人早上出操后便又缩回了营帐内,只因外面冰天雪地,着实是太冷了。

    江沐辰肩披明黄色大氅,大氅内穿着五爪金龙龙袍,领着一众武将踏上城楼上,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一片天地,而远处的楚王军营中却鲜少有人看守巡逻,江沐辰的眼底浮上一抹讥笑,对身后的宁锋轻点了下头。

    宁锋看出主子的决心,眼中划过一抹为难之色,劝阻道:“皇上,您乃万金之躯,岂能……”

    一直手臂举起,阻止了宁锋的劝阻之语,江沐辰半眯着双眸,直盯着远处颜色鲜明的楚王军旗帜,冷声道:“不必再多言,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宁锋无奈地咽下到嘴边的话,只能点头称是。

    夜幕降临,在灯火的照明下,鹅毛大雪显得异常漂亮,带着妖异的绝美缓缓飘落地面。

    憧憧暗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极快地从城墙的偏门而出,朝着楚王军的军营奔去……

    丑时,楚王军营中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诡异地让人心颤。

    楚王军营中那些已经歇下的将士被营帐外的浓烟熏醒,一个个尚未穿戴整齐便已惊慌失措地跑出了自己的营帐。

    只是躲在一旁雪堆中的暗影却在看到这些落荒而逃的将士时,纷纷潜到他们的身后,在他们还没有闹明白到底出了何事时,已出手开始了暗杀。

    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冰冷的雪地上,融化了白雪,却又在瞬间凝结成了血块。

    一时间,楚王军营中响起一片哀嚎之声,只见一片洁白的雪地上顿时倒影出四处逃窜的将士与暗中出手的杀手的身影,此时的楚王军营如同人间炼狱,令人心生恐惧。

    正在这时,城楼上竟响起阵阵战鼓声,震天地铁骑声伴随着战鼓声声朝着楚王军阵营奔过来,一时间天地震荡、人鬼惧怕。

    而冲在辰王军最前面的,竟是一身金黄战甲的江沐辰,只见他单手握紧缰绳,另一手则高举长剑,一马当先地奔在所有辰王军的最前面,看向黑夜中的双目含着冰冷嗜血光芒,只消有人胆敢挡住他的去路,便见他手中的长剑立即毫不留情地挥下。

    最前面的几万人顷刻间攻进了楚王的大营中,江沐辰手中的长剑剑起剑落,已是不知砍落了多少楚王军的士兵。

    只是,对于这样的结果,江沐辰却是十分不满的,他阴冷地双目扫视着整个楚王军营,找寻着楚飞扬的身影,心头发誓定要揪出楚飞扬杀了此人。

    “冲……杀……”正在江沐辰四下寻找楚飞扬时,却见楚王军营的另一个入口处竟涌入大批穿戴整齐手持长剑的楚王军,而楚飞扬则端坐马背,面色肃穆地直视着不远处忙着找他的江沐辰,手腕微微一动,手中握着的长剑在暗夜中闪过一抹幽冷地银光。

    听到这阵铿锵有力的冲锋陷阵声,辰王军所有人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将己方团团围住的楚王军,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只是众人脸上的错愕只有短短一瞬间,想着身后还有几十万辰王军,只要保护好皇上便可。

    江沐辰在察觉到自己竟被楚飞扬所骗,眼底冷漠地神色骤然染上怒意,手中长剑挥下的速度更快更狠……

    一到银光却在这时落入江沐辰的眼角……

    只觉混乱的杀伐声中,一道冰凉刺骨的劲风竟从他的左边急速扑来,江沐辰瞬间趴下,躲过了对方挥过来的一剑。

    ‘哐当’只是头盔却被那剑打落,金色的头盔滚落在雪地,深深地埋进了白雪中。

    “楚飞扬,果真是你。”直起身子,江沐辰咬牙切齿地低吼。

    手中的长剑瞬间抵在自己的身前,挡住了楚飞扬刺过来的一剑,江沐辰改守为攻,锋利地剑身朝着楚飞扬的脖颈砍去。

    ‘噹’楚飞扬反手挡开江沐辰的进攻,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极冷的笑容,紧握缰绳的左手猛然用力。只见马儿似是读懂了主人的心思,竟是鼻尖喷着热气地欺负着江沐辰的坐骑,一步步逼得对方步步后退。

    江沐辰因为坐下马儿的不断后退,身子渐渐有些不稳,一时间在打斗上竟落了下风。

    当他看到楚飞扬的坐骑竟在欺负自己的坐骑时,想也没想便朝楚飞扬的战马刺出手中的长剑。

    楚飞扬岂会让江沐辰杀了自己的战马,握剑的手腕微微一动在火光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圆弧,瞬间挡在了江沐辰进攻的方向。

    趁着楚飞扬分神,江沐辰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手紧握剑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楚飞扬的头顶砍下来……

    千钧一发间,楚飞扬立即收回剑,举高挡在自己的头顶……

    ‘哐当’却不想,楚飞扬的长剑却被江沐辰砍成两段……

    北齐太子府。

    “飞扬……”云千梦突然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楚飞扬满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中。

    猛地坐起身,云千梦喘着粗气,额头上尽是被噩梦吓出的冷汗。

    腹部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感,云千梦心知定是自己方才起得猛了,加上心情波动太大,让孩子产生了不安。

    双手轻轻抚上肚皮,云千梦低头看向圆鼓鼓地肚子,目光已由方才的惊恐转为爱怜,柔声低语,“宝宝不怕,娘亲只是做了噩梦。”

    原以为这般安抚,孩子便会停止胎动。

    却不想云千梦说得越多,胎动越发地频繁,下身在此时又似乎流出一些东西来,云千梦的心瞬间一沉,忍着痛忙对门口喊道:“乔影……”

    ‘吱嘎’推门声传入暖阁,乔影手举烛台疾步走进来。

    不想竟看到云千梦黛眉紧拧满头大汗地靠坐在床头,好不容易红润些的脸色此时竟又变得苍白如纸。

    看出云千梦表情中的难受痛苦,乔影将烛台搁在圆桌上,立即来到云千梦的身边,右手轻轻地搭在云千梦的腹部,却发现胎动厉害,乔影心头一紧,忙对外喊道:“来人,快来人,王妃要生了……”

    住在院中的稳婆婢女们纷纷起身,所有人赶到暖阁内,几名稳婆扶着云千梦躺下,伸手摸了摸云千梦的肚子,面色严肃道:“要生了,赶紧去准备布条热水,快。”

    一时间,所有的丫头婆子均是忙碌了起来,原本漆黑的南边院落瞬间烛火通明如同白日。

    乔影始终守在云千梦的床边不肯离去,眼底的焦急担忧显而易见。

    容蓉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在外间向稳婆问了些云千梦生产的问题。只是在听完稳婆的话后,容蓉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心底不禁浮上浓浓的担忧。

    “太子妃,楚王妃只怕是难产……”稳婆极小声地说出这句话,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层冷汗。这楚王妃刚来太子府时身子便极弱,这样的情况下十分容易难产,尽管这些日子她们已经用各种法子调理楚王妃的身子,可依旧不见起色,只怕这一回楚王妃要吃上一些苦头了。

    容蓉一张俏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声吩咐稳婆,“此事不得传出去,即便是在楚王妃的面前,也不许提半个字。你们只需好好地替王妃接生,让孩子顺利产下,让王妃平安便可。”

    语毕,容蓉不再看稳婆为难的脸色,径自掀开厚实的门帘踏入暖阁,快步走到床边轻声坐下,容蓉执起云千梦沁满冷汗的右手,柔声宽慰着,“梦儿,没事的,女子都要过这一关,我会在此陪着你直到孩子出世。你若是疼,就喊出来……”

    此时云千梦整个人一如从水中打捞上来的一般,身上的里衣早已湿透,黑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更是衬得云千梦脸色的苍白。

    云千梦朝容蓉露出一抹虚弱的浅笑,只是这朵笑容还未在她的脸颊绽放开,云千梦便又拧紧了秀眉,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入鬓发间,待这阵疼痛过去,云千梦沙哑着声音开口,“乔影,你快去打探王爷的消息。”

    “王妃,卑职绝不再离开王妃。”乔影却是固执地不肯离去,上次的事情已经在乔影的心中投下了阴影,虽知容家大小姐真心对待王妃,可王妃此时体弱,乔影心中始终不放心。

    “快……去……”面对乔影的固执,云千梦眼中射出一抹凌厉的光芒,咬着牙齿催促道,浑身已经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容蓉何等的聪慧,岂会看不出乔影的担忧?可看着云千梦心头依旧牵挂着楚飞扬,容蓉心疼这样坚强重情的女子,便对乔影保证道:“快去,梦儿这我有,你且放心。我在,梦儿在。”

    “是。”乔影不忍云千梦跟着着急,只能应下,念念不舍地看了看云千梦,这才起身出了暖阁。

    而乔影的脚步刚踏出院落,却见容云鹤满面焦急地立于院外往院内看去,神色见的担心显而易见。

    而此时容云鹤的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衫,可见是刚得到消息,连衣衫也顾不上穿戴整齐,便急急地奔了过来。

    云千梦此时正在危险的关头,乔影自是顾不得与容云鹤寒暄,只匆匆地朝他福了福身,便打算继续往外走去……

    却不想,她刚走出两步,便被一脸着急的容云鹤拦住了去路,“乔影,王妃情况如何?怎么会提早生产?是不是受了刺激?”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字容云鹤的口中迸出,乔影此时却没有心情一一回答,只快速地说道:“容公子,王妃正等着王爷的消息,可否让卑职先去打探消息?”

    听到云千梦撑着一口气便是为了等楚飞扬的消息,容云鹤立即移动脚步往墙边站去,更是催促着乔影速去速回,连自己的双脚早已陷入青石路旁的积雪中也没有发现,竟就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痴痴地等着里面的消息……

    内室中,稳婆指挥着婢女将盛满热水的铜盆放在架子上,自己拧干一条干净的帕子来到床边,轻声开口,“太子妃,您还是出去吧,这里有奴婢们。你现在是待嫁之身,可是不能沾染污秽之物的。”

    却不想,容蓉竟从稳婆的手中接过帕子,轻柔地为云千梦逝去脸上的汗珠,这才低声对稳婆开口,“不必,我要在此守着她。更何况,我也是女子,女子生产这般神圣的事情,又岂能用‘污秽’二字形容?若是我再听到此话,立即将她驱除出太子府!”

    稳婆一听驱除出太子府,脸色骤然一变,再也不敢多言,只管做着手上的事情。

    说着,容蓉用力地握住云千梦的手,为云千梦打气道:“梦儿,你要坚持,楚王定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可还在等着他回来接你们呢。他又怎么忍心丢下你们呢?你可一定要坚持住,我还等着做孩子的干娘呢。”

    语毕,容蓉眼底浮上一层薄雾,想起进门前稳婆的话,容蓉心中越发担心,却只能咬牙忍住眼中的泪水。

    “嗯……”一声嘤咛声自云千梦的口中溢出,此时的云千梦只觉胎动越来越频繁,渐渐超出了她所能够接受的范围。

    一名稳婆钻进被中,时刻注意着云千梦的状态;一名稳婆坐在床内侧,双手抚摸着云千梦的肚子,似是尽量在帮她调整胎位;第三位稳婆则将云千梦双手绑在床头两侧,以免云千梦痛到极致时弄伤了自己,并在云千梦的口中塞入了一块软木,与容蓉一起陪同云千梦。

    斗转星移,一夜极快却又极慢地过去了……

    对于平常人而言,这一夜不过是睡了一觉,可云千梦的这一夜却是在痛苦中渡过。

    而这一夜的翻过,却没有结束云千梦的痛苦。

    整整五六个时辰过去了,孩子依旧在云千梦的肚子里,没有半点冒头的趋势。

    此时的云千梦早已将力气用尽,整个人瘫在床上,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脸色苍白如透明的露珠……

    “快……快给王妃灌人参茶……”稳婆见云千梦眼神不对,隐隐然有翻白眼的迹象,立即朝守在暖阁的婢女们喊道。

    幸而这一切早有准备,只是转眼间,婢女便端来已被温热的人参茶。

    容蓉与稳婆扶起云千梦的头,将碗沿凑近云千梦的唇边,让她喝了大半碗的人参茶。

    容蓉见云千梦半碗人参茶喝下去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整个人急得满头大汗,眼底泪光打转,轻拍着云千梦的脸颊大声对云千梦喊着话……

    “王妃。”这时,乔影的身影冲了进来。

    看到云千梦半昏迷的状态,乔影猛地跪倒在床前,大声呼喊着,“王妃,卑职回来了,卑职得到王爷的消息了,王妃,您醒一醒啊,王妃……”

    云千梦只觉自己在仙雾缭绕中走了一圈,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哭喊声,将她喊醒了,雅致的秀眉微微一拧,云千梦幽幽地睁开了双目,有气无力地开口问着,“你说什么?”

    见云千梦醒来,众人心中一喜,乔影更是喜极而泣道:“卑职方才已经接到消息,说是王爷大胜。王妃,王爷胜了,只是……”

    说到这里,乔影突然停了口,有些不敢再往下说。

    “只是什么?快说……”云千梦心头焦急,最担心自己的噩梦会成真,现在恨不能起身亲自前往京城。

    “只是……只是王爷受了重伤,此时昏迷不醒。”语毕,乔影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说什么?”云千梦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身体内竟是突然涌上一股力气……

    “王妃,快,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再加把劲,快了、快了……”这时,始终注意着动静的稳婆终于高兴地惊呼出声。

    云千梦则因为楚飞扬昏迷不醒而有了力气,双手紧紧拽着布条,微扬起头,云千梦咬紧牙关拼尽自己体内最后的一丝力气……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直冲云霄。

    “生了,生了……”

    云千梦却是在这一片欢呼声中,沉沉地陷入睡梦中。

    几名婢女手脚麻利地为云千梦擦拭干浑身的汗水,又替她换上干爽的衣衫,将床上已经脏掉的被褥换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软榻上沉睡的云千梦抬上床。

    而容蓉则是爱不释手地抱着刚刚出声的孩子,满心满眼的都是一片慈母的爱怜。

    只见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碰触孩子柔嫩的粉唇,见睡梦中的孩子居然无意识地张开无牙的小嘴,容蓉笑得开心不已,时不时地俯下脸蛋亲吻孩子一番。

    “太子妃,该喂奶了,还是让奴婢抱给奶娘吧。”婢女见容蓉这般喜欢孩子,也跟着无声地笑了起来,只是孩子出声许久尚未喂奶,怕是早已饿了,这才出声提醒。

    容蓉有些舍不得地将孩子交给婢女,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照顾好孩子,这才让人将孩子抱了下去。

    随即容蓉站起身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觉的云千梦,心中涌上一股心疼,不由得伸出手为云千梦掖了掖被角。

    这时,乔影抱着吃饱的孩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窗内,这才小声地对容蓉说道:“容小姐,让您跟着受累了,卑职已让小厨房准备了些吃食,您一会用一些吧。”

    经乔影这一提醒,容蓉这才发现外面天色早已大亮,前一天还下着大雪,今日却已放晴。

    这让容蓉不由得回头看了窗内酣睡的孩子一眼,低声笑道:“这小家伙,定是个小福星。我就不留下用膳了,早点回去歇息会,晚些再来看梦儿。”

    见容蓉不似是推脱之词,乔影恭敬地答了声‘是’,随即亲自将容蓉送出了院子。

    被温暖的阳光笼罩在其中,容蓉这才想起过去一夜的辛苦,正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却被立于院外的那抹挺拔身影吓了一跳。

    “云鹤,你怎么在此?”容蓉立即走上前出声问道。

    只是走进容云鹤,这才发现他身上竟只着单衣,容蓉忙解开身上的大氅为他披上,同时将手中的小暖炉塞进容云鹤已经冻僵的双手中,忍不住地轻责道:“你在此处占了多久?外面这般寒冷,你竟然也不多穿些。”

    说着,容蓉忙回头嘱咐婢女赶去厨房准备姜汤,又让人准备热水让容云鹤泡澡,关爱之意让人心暖。

    “姐姐,她可渡过危险了?”虽然在外面听到了孩子的那一声啼哭,可关于云千梦的情况,容云鹤却是一无所知。

    见容云鹤在此时,心里竟还不惦记他自己,容蓉忍不住地低斥一句,“呆子!”

    随即,便见容蓉替容云鹤拉拢身上的大氅,姐弟二人一面往回走、一面将云千梦大体的情况告知容云鹤。

    一纵上百人的人马,护着一辆马车从西楚京城往北方疾奔而来。

    领队的是楚飞扬的贴身侍卫习凛,只见习凛满目肃穆地盯着前方的路,却时不时地满眼担忧地转头看眼身后的马车,心中忍不住地叹出一口气。

    当日王爷一时不察被辰王钻了空子,却不想运气极差,常年使用的佩剑竟在关键时刻被辰王砍成两段,幸而王爷反应敏捷闪过了致命的一击。

    尽管如此,辰王手中的剑却从王爷的左肩一路划到右腰处,若非及时找到聂怀远医治,只怕王爷早已……

    可即便身受重伤,王爷却的心中依旧挂念着王妃,硬撑着在昏迷前要求前往北齐见王妃,直到老王爷含泪答应了他的要求,王爷这才昏厥了过去。

    只是,这一昏厥,却是从大战后持续到了现在,每每看着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楚飞扬,习凛的心中便疼痛难以,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见马车在雪地上行驶地十分稳妥,习凛这才放心地转过头来,继续看着前面的路,按照楚飞扬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齐。

    只是,算着日子,王妃应该已经生产完毕,不知王妃是为王爷添了一位小郡主,还是一位小郡王。

    思及此,习凛竟又傻傻地笑了起来,只觉刮过脸庞的寒风也是这般的温柔可亲。

    云千梦生产完大病了一场,整整病了十日才缓缓好转。

    只是终究是伤了身体,身上始终无力,双臂更是连自己的孩子也抱不起来。

    容蓉大感焦急,忙请御医为云千梦把脉开药,服用了多日的汤药后,云千梦的身上才渐渐恢复了力气。

    今日终于能够坐起身,第一次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中。

    容蓉让婢女们放下端来的补品,自己坐到床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孩子柔嫩的小脸,笑道:“梦儿,你看这孩子多漂亮,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如天上的繁星,像极了你的眼睛。”

    容蓉与楚飞扬并未有过太多的交集,以往见面亦只是君臣有别地分开而坐,因此对于楚飞扬的容貌只限于长得俊美,至于具体的五官却完全没有印象。

    如今看孩子的眼瞳颜色黑的这般纯粹,又见云千梦有一双极美的双眸,便那般夸赞道。

    云千梦顺着容蓉的话低下头,看着这张像极了楚飞扬的小脸,浅淡地笑道:“这孩子,长得极像飞扬。”

    容蓉抬眸看向云千梦的侧面,只见云千梦眼角散发出压抑的思念,柔声宽慰道:“靖元说楚王已在路上,你且放宽心,好生调养好自个的身子,莫要让楚王跟着担忧。”

    云千梦点了点头,随即低头在孩子的小脸上轻轻印下一个亲吻,轻柔道:“我知道。”

    “梦儿。”云千梦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朗之声。

    云千梦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心头竟涌上一抹紧张,目光却是控制不住地瞬间看向被门帘遮住的门外,似乎想知道门外站着的是否是让她日牵夜挂的那个人。

    只是门外的人却没有给她猜测的机会,一阵微凉的暖风灌进温暖如春的暖阁,云千梦已是被拥入一具温热的怀抱中。

    “梦儿,我回来了。”承诺之声在耳畔响起,楚飞扬将心中缺失的那一半找了回来,只觉此生再也没有遗憾了。

    “你回来了。”云千梦将头埋在楚飞扬的怀中,哽咽着却又喜悦地开口。

    “是,我回来了!永远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楚飞扬的声音亦是沙哑哽咽,漫长的分离后能够看到彼此安然活着的重逢,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楚飞扬感动的?

    “不是我,是我们!”闷闷的声音自楚飞扬的胸前传来,云千梦意有所指地提醒着他。

    楚飞扬何等聪明,瞬间领悟了云千梦话中的意思,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瞬间锁定在被云千梦紧紧抱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

    只见云千梦的臂弯中正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东西此时正大睁着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盯着自己。

    这让楚飞扬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激动,忍不住地伸出双手,却又不懂如何去抱一个孩子。

    云千梦见他的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依旧是不敢将自己的骨肉抱在怀中,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即手把手教着楚飞扬,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楚飞扬结实有力的臂弯中,自己则是伸手逗弄着孩子的小嘴,笑道:“瞧这小馋猫,一旦有人碰触她的小嘴,她便会张嘴要吃的。”

    一只温热的手却在此时挑起云千梦低下的娇颜,让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容颜完完全全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楚飞扬额头轻抵住云千梦的,沙哑着声音诱惑道:“梦儿,我也饿了!”

    语毕,不等云千梦开口,便将云千梦口中所有的话含进了自己的口中……

    西楚玉乾一十九年二月十日,辰王被楚王生擒。

    老楚王楚南山携先祖帝之御赐丹书铁券重新踏入皇宫金銮殿,废德夕帝,另立端王之嫡子寒澈为新帝。

    同年同月同日,新帝登基即位,称青帝,改元广德。

    广德元年,青帝册封辅国公府嫡小姐曲妃卿为皇后,同年将废帝江沐辰幽禁于京城寺庙中。

    青帝初登基,西楚遭此磨难,大赦天下,减免税赋,得到百姓拥护。

    而当年本想趁西楚内乱而吞并西楚的东羽国,却因曲长卿擒住东羽国公主,经过一番谈判后,东羽愿意十三座城池换回东羽公主,且被西楚同时要求退兵至两国边界三十里外。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一经传开,百姓自是一片欢腾,对于新皇便更加拥护。

    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云千梦依偎在楚飞扬温暖的怀中,看着手中的圣旨,笑道:“想不到皇上竟封你为逍遥楚王,只怕皇上还是希望你入朝为官,为百姓做些实事。”

    楚飞扬揽着云千梦渐渐恢复纤细的腰身,笑道:“我已为皇家卖命这么多年,剩下的人生,只属于我的家人。”

    闻言,云千梦抬起明眸美目,望进楚飞扬那双漆黑一片却蕴藏深情的眸子中,心底一片感动。

    他曾说与她携手共游这西楚天下,如今,这样的愿望已在他们的脚下。

    楚飞扬温柔一笑,伸手抚上云千梦淡粉的脸颊,深情道:“梦儿,我此生的心愿,便是与你执手归隐,踏遍这大好江山的每一个角落。”

    而终于送走一家三口的齐靖元可谓是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可以在每日办完父皇交给他的公事回到太子府后,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容蓉;

    他终于可以在闲暇之时与蓉儿手拉着手在太子府踏青,不用再与那整日躺在床上的云千梦争夺容蓉了;

    他终于可以将容蓉的注意力从那小豆包的身上转开,让蓉儿一心一意筹备他们大婚时的一切了;

    他终于……

    终之,楚飞扬一家就是碍眼的存在,如今终于将一家三口送走,对于齐靖元而言真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广德元年五月十五日,青帝迎娶辅国公府大小姐曲妃卿为皇后。

    由于之前经历一番战乱,民生受到极大影响,青帝便主张节约朝廷开支,简朴迎娶皇后。

    这一做法顿时赢得朝野一片赞誉。

    只是,虽是简单迎娶,但毕竟是帝后大婚,岂能马虎?

    更何况,这是大战之后西楚最重要的一件喜事,朝野自然是希望皇家能够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为西楚去去霉气。

    十四日,辅国公府迎来几名神秘的客人,更是让府中众人激动不已。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从北齐赶回京城的云千梦楚飞扬二人。

    两人怀抱已经满百日的小楚悠出现在辅国公府,顿时引得众人前来探望。

    而这些人中,尤以楚南山与谷老太君争抢地最为严重,两位均已过了花甲之年的老人为了与小楚悠多待些时日,差点大打出手。

    这样一来,云千梦倒是有空余的时间与即将出嫁的曲妃卿相处。

    “表姐。”云千梦踏进听雨轩,见曲妃卿正梳妆描眉,嘴角含笑地走近曲妃卿,接过她手中的木梳,轻柔地为曲妃卿梳着一头柔水青丝。

    “梦儿,我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嫁给寒澈。”铜镜中,曲妃卿刚刚沐浴完的肌肤如珍珠般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脸颊上更是泛着一抹淡粉红霞,说不出的标志漂亮,就连云千梦也险险看呆了眼。

    立于曲妃卿的身后,云千梦透过铜镜与曲妃卿双目相交,只见云千梦左手轻搭在曲妃卿的肩头,盈盈美眸中透着浅浅笑意,清声开口,“表姐应该看到他对你的用心和真心。从寒门一路走到那张龙椅,个中滋味,只有他一人知晓,相信他定会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也会更加珍惜眼前人。”

    听着云千梦的宽解,曲妃卿不禁轻点了点头,抬起左手覆上云千梦的左手背,淡雅一笑,半垂的眼眸中忆起那晚在海王军营看到寒澈的那一刻,曲妃卿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甜蜜,“梦儿,你可知,那一晚若是寒澈晚去片刻,我只怕便会被袁耀当众侮辱,若真是那样,我宁愿一死了之。你可知,他竟护着我一路,若非他替我挡下一箭,只怕我早已不在这人世间。只是,却害得他险些丧命,在床榻整整躺了一月之久。”

    说到此处,曲妃卿的声音不禁微微颤抖,害怕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她竟差点害死了寒澈。

    云千梦放下手中的木梳,坐在曲妃卿的身侧,一手轻揽着她的肩头,安慰道:“表姐,一切都过去了,这就叫做‘苦尽甘来’。没有这些经历,你又岂知他对你的真心?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且想些好的、喜庆的,何必紧揪着过往不放?皇上若是对你无心,岂会替你挡下这一箭?你呀,明日只管做一个快乐幸福的新娘,其他切莫再想。”

    看着云千梦娟秀淡雅的脸庞,看着云千梦眼底的那抹淡定从容,曲妃卿焦躁的心在一瞬间竟被抚平,脸带浅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安儿她……现在何处?”黛眉轻拧,曲妃卿想起夏侯安儿,心中唯有一声叹息,偏偏安儿心中端着的是海沉溪,而两人注定是敌对的。

    提起夏侯安儿,云千梦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将手中的木梳搁在梳妆台上,低声开口,“朝城一战结束后,安儿求飞扬放了海沉溪,自己随海沉溪离开了朝城。这两人,注定也是要纠缠一世了。我只是担心,万一海沉溪永远不打开心门,伤心的只怕也永远是安儿。”

    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夏侯安儿时,她身上穿着那套颜色鲜明的衣裙走在青葱一片的楚相府中犹如一只彩蝶般引人注意,如今却要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云千梦不禁有些心疼。

    听着夏侯安儿的归宿,曲妃卿心头一阵唏嘘,海沉溪可不是好相处的人,只怕安儿要吃上一番苦头。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吵嚷声,曲妃卿方要起身,却被云千梦按住肩头,耳旁响起云千梦的浅笑声,“表姐方沐浴完,莫要出去吹风着了风寒,还是我去看看吧。”

    语毕,云千梦轻盈的身子已经踏出内室。

    “曲长卿,这是皇上让我送过来的,你怎能拦着?”寒玉,哦,不对,如今已是玉公主,青帝登基后,便册封自己的义妹寒玉为玉公主。此时玉公主领着婢女来到听雨轩的院外,却被一脸正直的曲长卿给拦住。

    “成亲前一日不可见面,公主难道不知?”曲长卿最是维护两名妹妹,如今更是他亲妹嫁人,他自是不会让任何的不祥接近曲妃卿。

    闻言,玉公主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耐着性子开口,“那是指新郎新娘二人,而非是指我,明白了吗?”

    说着,玉公主便要抬脚踏进院门,一道墨兰身影却闪身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道路。

    “曲长卿,你敢挡本公主的路?”玉公主直觉的这曲长卿可正是二愣子转世,为何就是说不明白。她都说了,这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为何就不肯放行,非要逼得她端出公主的架子。

    曲长卿自是不敢与青帝最重视的妹妹相抗衡,见玉公主正瞪眼看他,曲长卿立即低下头,却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微臣自是不敢挡公主的路,只是这些习俗,还请公主遵守。”

    “你……”玉公主顿时四下找着木棍,恨不能敲晕面前的榆木疙瘩,气死她了。

    只是环视四周一圈,硬是找不到半点凶器,玉公主只能硬闯。

    只见两人立于院门的内外,一人身子往左走,另一人便会立即跟过去,再往右走则继续跟上,两人倒是在听雨轩的院门口斗了起来。

    “曲大人,这是作何?”却不想,正在两人斗地火热之时,花园中竟传来韩王的声音。

    韩王便是韩少勉,乃青帝同父同母的孪生兄长,青帝登基后便封韩少勉为韩王,兄弟二人感情越发深重。

    曲长卿听到韩王的声音,瞬间抬起头来,那双向来清明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尴尬,正要开口皆是,却察觉到玉公主想趁着他分神之际偷跑进院中,立即返身拉住玉公主的手臂。

    玉公主本是往前疾奔,却被一股大力拉回,两人身子顿时撞在一起,脚下纷纷不稳,朝着曲长卿的方向跌去,两张还来不及惊呼的唇便撞击在了一起……

    “公主……”宫女大惊,立即放下手中端着的东西跑上前,小心地扶起压住曲长卿的玉公主,检查着她是否受伤。

    而玉公主却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吻中,心头哀悼不已,她只是奉命送点小饰品过来,却被这曲二愣子轻薄了去,如此一想,玉公主狠狠地踢了面前的花圃一脚。

    曲长卿此时亦是站起身,往日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却也是微微泛红,那双耿直的眸子看向懊恼的玉公主,直来直往地丢下一句话,“我会负责的。”

    曲长卿说完这句话,竟是比玉公主还要害羞地快步走出了听雨轩,连保护妹妹的指责也给忘到了脑后。

    云千梦站在二楼,将这一切看入眼底,心头却是笑得肺疼,木讷的表哥遇上古灵精怪的玉公主,只怕此生都不会无聊了。

    五月十五日,帝后大婚,西楚普天同庆。

    十里长街,十里红妆,接应皇后的凤辇缓缓停靠在辅国公府门前,待曲妃卿坐进凤辇后,才小心地往天坛而去。

    娶得是西楚的新一位皇后,开创的却是西楚的盛世纪元。

    五年后。

    “娘亲,咱们什么时候下山采买?”五岁的小丫头趴在云千梦的膝盖上,睁大双目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心中却是想着山下一切好玩的东西。

    “前日咱们不是刚去采买过吗?你呀,好生给我呆在这里,将《诗经》背完才准再次下山。”云千梦伸手捏捏小女儿的鼻尖,眼底盛满浓浓的宠溺,却是唬着脸开口,坚决不能纵容这孩子。

    果真,小丫头听完自己娘亲的话后,酷似楚飞扬的浓眉顿时皱了起来,小嘴一撅一撅地,嘟嘟哝哝开口,“娘亲,女儿早就背完《诗经》了,您却不守信诺。”

    说着说着,小丫头竟是指责自己娘亲不守信用,小脸立即阴沉了下来,那严肃的表情与楚飞扬如出一辙。

    云千梦点点她的小脑袋,严肃道:“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吗?达不到这个要求,休想下山。”

    正在这时,楚飞扬推门进来,见这对母女一个耷拉着小脑袋,一个严肃着面孔,便知定是在进行下山拉锯战。

    “爹爹……”看到救星来了,楚悠立即转变了方向,投向楚飞扬的怀抱,紧紧地扒着自己的亲爹,寻求同盟。

    楚飞扬毕竟心疼自己的孩子,亲了亲女儿苹果般可爱的小脸蛋,楚飞扬脸上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随即应女儿的哀求在孩子娘的面前说着好话,“梦儿,孩子还小,何必呢?况且,有暗卫陪着下山,不会出事的。”

    一道冷光顿时射向楚飞扬,云千梦不由得冷笑出声。

    楚飞扬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云千梦便只觉自己七窍生烟,没好气地开口,“自然不会出事,可山下的百姓可是倒霉了。她哪次下山,不是将山下的集市搅和地乱七八糟?偏偏每次罚过她后,竟又吵着要下山。看来下次罚她抄经书是不够了。行了,此事你也不必求情了,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云千梦站起身打算离开。

    “啊……娘亲,什么叫就这么说定了?”有了楚飞扬这个后盾,楚悠胆子立即壮大不少,小腰板也挺得直直地,抬起小脑袋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盯着自己的娘亲。

    “你说呢?”云千梦不答反问,眼底呈上坏坏地笑容,看得楚悠心里突突地跳了跳,瞬间又窝回了楚飞扬的怀中。

    云千梦则是将目标转向楚飞扬,看着楚飞扬正满眼宠爱地轻抚着爱女的发丝,云千梦微微瞪了楚飞扬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屋子。

    “唉,爹爹,您当初的英雄气概呢?”小丫头见自己娘亲离开,顿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抬起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满面愁容地问着自己的爹爹。

    楚飞扬亦是皱眉与女儿蹲在地上,父女俩表情动作如出一辙,亦是微叹口气,摇头晃脑道:“你爹爹自从遇到你娘亲后,就英雄气短了,唉……”

    唉唉唉……无尽叹息中……

    只是小楚悠的烦恼却没有维持多久,见疼爱自己的爹爹是个妻管严,楚悠的小脑袋中顿时浮现另一个身影来。

    心动不如行动,楚悠立即撤离楚飞扬的怀抱,朝着门 外跑去。

    楚飞扬怀中一空,看着如乳燕般飞奔出去的楚悠,心底终究是有些失落,忍不住地低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祖爷爷!”而楚悠所求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放弃京城繁华生活而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楚飞扬一家前来深山老林饮居的楚南山。

    只听见鸟语花香的树林中瞬间传来一道清脆甜蜜的呼喊声,楚南山一张老脸顿时笑得比花儿还要鲜艳。

    转身张开双臂,将狂奔而来的小东西抱在怀中,楚南山伸手点点小丫头挺翘的小鼻尖,笑道:“小丫头,怎么想起到林子中来找祖爷爷了?小心林子里的虫虫蜇了你那一身细嫩的皮肤。”

    说话间,楚南山已是抱着楚悠往树林外走去……

    楚悠神秘地搂住楚南山的脖子,将可爱的小脑袋搭在楚南山的肩头,与楚南山说着悄悄话,“祖爷爷,爹爹越来越不中用了,见着娘亲就如老鼠见到猫,实在是没有男子汉的气概!”

    一听楚悠说这话,楚南山便知这小丫头是为何目的而来找自己。

    只是,小啊,你可见过猫抓老鼠的场面?你又知道什么叫做男子汉气概吗?

    楚南山一面笑眯眯地听着重孙女的抱怨,一面在心里偷偷乐呵着,一老一少相处其乐融融。

    “祖爷爷,爹爹学识武艺皆是师承于您,可为何他这么怕娘亲?”楚悠继续找着楚飞扬妻管严的原因。

    而楚南山则是咧嘴大笑,小丫头,你居然知道什么叫‘师承’啊,了不得、不得了,我楚家的后代就是优秀就是出类拔萃!

    “难不成,祖爷爷也跟爹爹一样?在外面人五人六,可回到家中却不敢吭声!”却不想,这一回楚悠竟朝着楚南山的头顶砸下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

    楚南山只觉自己眼冒晶星,瞬间觉得自己幻听了,使劲地摇了摇头,却发现楚悠正用询问地目光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楚南山瞬间挺直腰板,朗声道:“祖爷爷又不是你爹爹,怎么可能妻管严?”

    “真的吗?”口气中仍旧带着小小的质疑。

    “当然!”无法再挺直腰背,楚南山干脆踮起双脚,以显示自己形象的高大。

    “那祖爷爷帮我去向娘亲求情,好不好?好想下山,好久没有下山了,想下山给祖爷爷买好喝的竹叶青酒,好不好?”小女孩软糯的声音直接甜进了楚南山的心里,软化了楚南山刚刚挺直的腰背。

    尤其在听到小下山竟还惦记着为自己买东西,楚南山更是高兴地摸不到东南西北,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此事就抱在祖爷爷的身上!”

    “祖爷爷最好了!”再次进行美人计,楚悠将自己的小粉唇印在楚南山的脸颊上。

    而那被亲之人早已是晕乎乎了,心里直到还是生女娃好,瞧瞧,多贴心!

    翌日,山下集市上。

    “还是祖爷爷厉害,几句话便说动了娘亲,祖爷爷最厉害了。”楚悠被楚南山牵着,小丫头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将楚南山夸赞了一顿。

    楚南山一张老脸早就乐开了花,还是生女儿好啊,瞧这小丫头的一张嘴多甜?虽然跟山上和尚念经似的啰嗦了点,可是听着舒坦啊,整日地围着自己转,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看来自己当初让飞扬娶梦儿,是他此生做得最正确最明智的一件事情,瞧瞧这孙媳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管教的多好,再瞧瞧孙媳为他们楚家生的这个小丫头多可爱,哈哈哈,日子就该是这么过的,就该楚飞扬倒霉,而他楚南山得意。

    “,想吃什么?祖爷爷买给你。”楚南山一通得瑟地暗想,这才低头询问手中牵着的小丫头。

    只是,这一低头,哪里还有小丫头的踪迹,人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人呢?”楚南山转头看向一旁跟着的焦大,嘴上的白须被口中的热气吹得一翘一翘的,煞是可爱。

    “小姐跑去前面的酒楼了。”焦大早已派暗卫跟上保护,自己则是留在楚南山身旁保护着。

    “这小丫头,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敏捷了?”楚南山愤愤不平,真是的,才几岁就这么能跑,还让不让他享受天伦之乐了?

    抱怨归抱怨,楚南山的脚步却是紧跟在楚悠身后,踏进小镇上的酒楼……

    “少爷,酒菜快冷了,您怎么不用?”肆儿服侍着容云鹤用膳,哪里知晓他家少爷只看风景不看酒菜,一杯清酒端在手中半天也不曾饮一口,让肆儿不禁微叹口气。

    自从那场混战之后,楚王与楚王妃便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些年少爷脸上的笑容越发少了,对于容家的生意亦是亲力亲为。旁人不知,他身为少爷的贴身侍从岂会不知?少爷心里苦,原本云家小姐嫁人,却还是居住在京城中,时不时能见上一面,如今却是彻底失了踪迹,难怪少爷也不愿呆在京城,宁愿亲自到这边陲小镇视察酒楼。

    “咦,你的发色与我们不一样哦。”正在此时,一道娇娇柔柔地声音从下往上传来。

    两个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大人表情一顿,两人同时低头,竟看到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立于桌边,正抬头好奇地盯着容云鹤满头的白发,那金灿灿的眼底尽是一片赞赏之色。

    肆儿正要呵斥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却被容云鹤制止。

    容云鹤紧盯着面前的小娃娃,一抹喜悦小心翼翼地爬上眼底,却是克制着自己莫要吓坏了眼前的孩子。

    这孩子,有着一双极其灵活聪慧的明眸,那笑起来的模样,那右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惹人怜爱,却与记忆深处的那张娇容有着九分的相似。

    难道……难道她是……

    狂喜袭上心头,容云鹤蹲下身,与小娃娃面对面,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楚悠学着她娘亲的不答反问,略显羞涩地问着面前的容云鹤,那双含羞待怯的眸子却是偷看着容云鹤俊朗如谪仙的容貌,这人真是好看,比爹爹还要美。

    “啊切……”山上的楚飞扬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定是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我叫容云鹤,你呢?”容云鹤看着眼前脸颊微红的小丫头,眼底盛满宠溺,这么大胆的小丫头竟也会脸红,实在是太惹人喜爱了。

    “我叫楚悠,云鹤,你可以叫我,这个送给你。”说着,小丫头从身上取下一只她娘亲手绣得花样蹩脚的荷包,塞进容云鹤的手中,双目带着期盼地凝视着容云鹤,心道,这可是定情信物哦,你要好好珍藏以后骑着白马来娶我哦。

    容云鹤哪里知道这丫头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只当是小丫头单纯的喜欢自己,送给自己一个荷包而已,便笑着收了起来。

    正要开口,却见满头白发的楚南山冲了进来,扯着嗓门对面前的小丫头喊道:“,你想吓死祖爷爷吗?又乱跑,被你娘亲知道定会罚你。”更重要的是,惹得梦儿动怒,他就没有参鸡汤喝了,也会被楚飞扬瞪眼,这是多么残酷地酷刑啊。

    小丫头见自己的祖爷爷竟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这般诋毁自己言行举止,一颗芳心顿时一沉,目光骤然急巴巴地看向容云鹤,深怕容云鹤误会她是野丫头。

    只是见容云鹤眼底还是荡漾着一抹柔情,楚悠暂时放下心来,随后低头小步地走到楚南山的身边,牵着楚南山来到容云鹤的面前,娇声介绍道:“这是我祖爷爷,祖爷爷,这是云鹤。”

    楚南山一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他的曾孙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一眨眼竟像被鬼附身?难不成她被容家小子的美貌迷了心窍?

    容云鹤站起身,大方作揖开口,“容云鹤见过老王爷。这位定是王爷与王妃的小郡主吧。”

    楚南山正要开口,衣摆却被楚悠扯了扯,低头看去,楚悠已是张开双臂,明显是让楚南山将她抱起来。

    楚南山对着楚悠挤眉弄眼,用只有他们二人懂的表情说道:小丫头,他不可以。

    楚悠双手叉腰,浓眉微挑,狭长的凤目中射出一抹寒光,告诉楚南山,我就是看上他了,快抱我起来。

    楚南山无法,只能抱起小丫头,对容云鹤笑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王妃与王爷,可好?”容云鹤压抑着快要溢出胸腔的喜悦,忍耐着问出这句话。

    “好,爹爹娘亲都好,云鹤,随我们上山吧。相信爹爹和娘亲看到你定会十分开心的。”小丫头抢着开口,心中却是打着另外的算盘。

    “不要吧,咱们住的地方那么简陋,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楚南山伸手点点小丫头的脑门,出言拒绝。

    却不想,小丫头聪明的很,趁机抱着头哭道:“祖爷爷打人,好痛……”

    说着,顺势朝着容云鹤张开双臂,不等楚南山将她的双臂拉回来,她已是攀上了容云鹤的脖颈,小身子依偎进容云鹤的怀中,小小的脑袋轻轻搭在容云鹤的肩头,乖巧的如同瓷器娃娃。

    楚南山一阵气结,胡子再次被热气喷得漫天飞舞,心中恨恨地想,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才几岁就芳心暗许,再过几年只怕婚姻大事也能自己做主了。

    却不想,就在楚南山暗自生气时,楚悠已带着容云鹤步出酒楼,往山上走去……

    “娘、爹,你们快看,谁来了?”你们未来的女婿来了,小丫头在心中默默地加了这么一句,更加搂紧容云鹤的脖子,再也不愿放开。

    云千梦与楚飞扬听到女儿的声音,同时踏出屋子,却见那一片青葱山林间,站着一名白衣白衫白发的少年……

    “你来了。”一声哽咽,带着满心的惊喜,云千梦依偎在夫君的怀中,含笑迎接着他们永远的朋友。

    “云鹤,多吃点,这是我亲手摘的菠菜哦!”席间,楚悠不看爹爹不要祖爷爷,满心满眼的钻进了一个名叫‘容云鹤’的名字中。只见她挥着小勺子,将所有好吃地尽数扫到容云鹤的碗中,随后两只小手撑着下颚,一脸贤惠地痴痴望着一脸哭笑不得的容云鹤,催促着他赶紧用餐。

    “!”云千梦见容云鹤一脸无奈,立即板着脸孔低斥楚悠。

    “娘,难道菠菜不是我摘的吗?”此时的楚悠眼里只有那名名叫容云鹤的男子,竟然不怕云千梦。

    “真是辛苦了。”容云鹤则是朝着桌上其他三名脸色各异的大人笑了笑,随即支起桌上的碗筷,用起餐来。

    得到心上人的夸赞,楚悠的心比吃了蜜还要天上几万倍,只见她支着可爱的小牙齿美美地笑着,务求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容云鹤的面前。

    “真没想到,竟能够在这偏僻的小镇遇到你。”用完午膳,楚悠被云千梦哄睡后,云千梦这才得空与容云鹤聊天。

    “这里的景色真美。”容云鹤则是立于木屋的窗边,看着外面青葱一片的景色,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语毕,容云鹤缓缓转过身来,痴缠的目光瞬间便落在始终美丽动人的云千梦身上,见她如今素衣素面,却过得如此真实,心中由衷地为云千梦开心。

    “过来尝尝我们自己晒的茶叶。”云千梦则是手法娴熟地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招呼着容云鹤过来品茶。

    容云鹤走过去安静地坐下,端起佳人亲手冲泡的热茶,细细品尝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果真是好茶,比京城的不知好喝多少倍。”

    云千梦闻言却是抿嘴一笑,对于容云鹤对她的心思不是不知,而是无以回报,因此才任由时光流逝,将两人的友情永远地刻在心中。

    “爹爹,您躲在门外做什么?”正当两人默默品茶之际,门外竟响起楚悠清脆的童声。

    ‘嘘……’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偷听墙角之人的嘘声……

    “对了,有一件喜事忘了告诉你,姐姐前不久产下了一对孪生男婴。我正是从北齐回来,顺道过来查账,不想竟在此地遇到了你。”容云鹤岂会不知那偷听墙角之人?只见他弯唇一笑,随即朗声说出容蓉的喜事。

    “容姐姐也有了好结果,真是可喜可贺。当年我身处太子府,容姐姐多加照顾,这份恩情铭记在心中,永生也不会忘记。”说话的同时,云千梦抬起双眸看向容云鹤,眼中亦是一片感激之情。

    容云鹤心领神会,端起桌上的茶盏,对云千梦敬了下,便仰头喝掉了里面的茶水。

    而门外的父女俩,却是同时将耳朵贴在窗边,偷听着里面的谈话,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吃醋的表情……

    西楚境内。

    梵音唱诵,轻烟缭绕,青山绿水笼罩在其中……

    西楚除去普国庵外,还有一处寺庙香火是最为鼎盛的,这便是大凡寺。

    大凡寺历经几朝几代,却依旧在战火中屹立不倒,想来定是因为远离红尘、不参与皇权争斗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自从青帝登基称帝后,大凡寺便被送来了一名犯人,遵帝意,此人此生将永不得踏出大凡寺一步,更是派禁卫军三千守住大凡寺,以防犯人逃跑。

    庄穆地大凡寺殿堂内,高大庄严地佛像前,此时此刻跪着一抹俊挺硬朗的身影。

    这一跪,便是整整一日六个时辰,这是他每日的功课,不得偷懒一日。

    而他的四周则席地盘腿而坐众多僧人,众僧人左手持佛珠轻转、右手持木鱼轻敲,口中喃喃念着金刚经,以期洗去此人心中的焦躁杀孽痴望。

    而此犯人每日便是跪在殿中,耳旁响着从未间断过的梵音,鼻尖嗅着寺庙中焚烧的清香,原本充满杀戮的心境竟也缓缓平和了下来。

    只是,杀戮易消除,眷念却依旧。

    刻在心瓣上的那个名字,融入血液中的那个身影,岂是这不懂红尘情爱的佛祖所能抹杀的?

    江沐辰抬起清冷明目看向面前高大的金装带笑佛祖,眼底始终含着浅浅的嘲讽。

    只是,如今天下已定,他即便再不甘心,也是徒劳。

    “皇上,他便在这里。”此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大凡寺德高望重的泛音大师领着身穿龙袍、清俊优雅的青帝走了进来。

    青帝儒雅中带着精光的眸子盯着前方跪在佛像前的那抹硬挺背影,有礼地对泛音大师道:“大师,朕有要事与他细谈,劳烦各位大师先行离开。”

    “这是自然,皇上请。”泛音大师浅淡一笑,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目从青帝的身上转向前方那抹倔犟的背影,心头不禁微叹口气,痴儿啊痴儿,执迷不悟何苦来哉?

    心思微顿,泛音大师对殿内的众人轻点头,只见众人立即停下手上的事情,紧随着泛音大师离开了大殿。

    “都下去吧,朕有话对他说。”青帝对跟随在身旁的太监总管开口,随即抬腿跨过门槛走进殿内,视线始终放在江沐辰萧条的背影上。

    “是,皇上。”内侍不敢多言,一招手将所有人带了出去,亲自为二人关上大殿的门,候在外面。

    “皇叔。”青帝自是清楚,江沐辰已经听到自己到来,便率先开口,脚步缓缓走到江沐辰的身边,由上而下盯着江沐辰的脸色,淡声问道:“皇叔近日过得可好?”

    江沐辰面色淡漠不见半丝情绪,目光直视着前方的佛像,直到听到青帝的询问,这才冷声开口,“皇上若被关在这大凡寺中,每日听梵音、面佛像,认为会好吗?”

    大殿上一阵寂静……

    半晌,只听得从青帝的口中轻轻溢出一抹叹息,随后才听到青帝重新开口,“朕若不将皇叔送来大凡寺,只怕皇叔早已身首异处。且皇叔心中杀戮重、**重,大凡寺清心寡欲,朕之用心用意,希望皇叔能够体谅万分之一。”

    闻言,江沐辰的目光自佛像上转到青帝的身上。

    有谁曾想,当初落魄的寒门书生,竟是皇家流落在外的龙孙?有谁曾想,当初三王争霸,最后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的竟是这不起眼的小状元?有谁曾想,当初威风八面的海王会兵败自刎,当初呼声最高的辰王会兵败被囚,当初威震四方的楚王会弃官归隐?有谁曾想……

    呵呵,有谁曾想过?没有谁能预测将来的事情,一切皆是天命,一切……又皆是人为。

    “你是个好皇帝,希望你能够明白楚飞扬的苦心,好好经营这西楚江山,好好善待这天下百姓。”嘴角泛出无边的苦笑,江沐辰淡淡吐出这句话。

    识人之心,他永不及楚飞扬,否则岂会错过云千梦?否则岂会争取不到这少年当初的追随?

    青帝倒是没有料到江沐辰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看着清瘦不少的江沐辰,青帝微皱了下眉头,“皇叔何必如此糟践自己?”

    江沐辰淡漠地摇了摇头,眼底的坚定连佛祖亦是无法,何况他人的几句劝说?

    “我母妃在何处?”这是辰王最为关心的事情。

    当年兵败之后,他便被连夜送来这大凡寺,再也没有踏出过半步。如此细算下来,他来到这大凡寺已有五年的光景了。

    五年,眨眼便逝,竟是这般的快,快得让他抓不住……

    “太妃娘娘如今与容贤太妃长居普国庵内,皇叔若是思念,大可前去探望。”青帝岂会不知母子连心?

    虽说辰王平日里冷若冰霜,可对元德太妃却也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否则当年京郊一战岂会采取冒险的偷袭,却是中了自己与楚王事先安排好的埋伏,里外夹击让辰王兵败如山倒。

    听出青帝的话外之音,江沐辰骤然抬头看向青帝儒雅依旧的脸庞,只觉此时青帝的脸上认真肃穆、眼底亦是极其严肃,并不像是为让他宽心所说的话,“你这是何意?”

    青帝自是看出江沐辰眼底的震惊与不信,俊雅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给出一个无声的肯定答复。

    还未等江沐辰再次开口询问,却又见青帝开口,“只是,自皇叔踏出大凡寺那一刻开始,这个世上便不再有江沐辰以及辰王这个人,朕会向天下宣称辰王不幸染病,病亡。且因辰王之前所做大逆不道之事,朕亦要将皇叔逐出皇室族谱。皇叔可愿意?”

    似是在与江沐辰商讨,却只有两条路任由江沐辰挑选。

    要么继续以戴罪之身待在大凡寺直到老死,要么丢掉一切权势地位隐姓埋名过完此生。

    “我愿。”而江沐辰却是半丝犹豫也没有便回答了青帝,语气中的铿锵有力坚定不移叫人意外,却又在预料之中。

    青帝微点头,缓缓侧身,与江沐辰共同面向佛祖,虔诚地对佛祖行了一礼,复而开口,“那皇叔保重。”

    语毕,青帝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江沐辰却是跪在大殿上良久,心情出奇的平静。

    几声极轻的脚步声在此时传入大殿中,江沐辰起身转过头,却见宁锋竟一身布衫、满面泪痕地跑到了自己的面前,双膝跪下哭道:“卑职参见王爷。”

    重逢之喜,让江沐辰亦是红了眼圈,却是强行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弯腰扶起不断磕头的宁锋,江沐辰用力地拍了拍宁锋的肩头,哽咽道:“我已不是王爷,以后莫要叫错了。”

    宁锋脸色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到底是何事,皇上毕竟是皇上,尽管放了王爷,却是让王爷从世人的眼中永远消失,即便王爷有心兵变只怕也是师出无名了。

    “是,主子。”哽咽一声,宁锋应下。对他而言,只要能够跟着主子,便是最大的幸事。

    “走吧,咱们去探望太妃。”一缕阳光顺着大开的殿门照射进来,一如照进了江沐辰阴郁许久的心肺,让他的心情顿时大好,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两匹骏马奔驰在宽广的官道上,顺着官道往普国庵的方向奔去……

    “吁……”突然,前方冲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江沐辰立即勒紧手中缰绳,勒令马儿停下脚步,让那小小的身影免去了惨死马蹄下的命运。

    而那小人儿竟是无所觉,跑到官道中间竟是为了追寻一枚掉出荷包的铜板。

    “……”一声轻呼声传来,一道白色的身影瞬间冲了过来,将那抹小身影抱在怀中,随即站起身打算离开,口中却是微微责备着怀中的小东西,“你这孩子,这官道上车来车往,万一被撞倒了,我怎么向你娘亲交代?”

    说完,男子伸手轻点怀中小丫头的鼻尖,原先眼底的焦色渐渐转化成了宠溺。

    小丫头搂着男子的脖子,娇声娇气地开口,“云鹤,有你在,我自是不怕。”

    “小丫头,叫容叔叔。”容云鹤无奈,只能笑着纠正道。

    小丫头皱皱小鼻尖,正要开口,却见不远处的马背上坐着两人,不由得睁大那双活灵活现的眸子看去。

    容云鹤顺着小丫头的目光看去,眼底的笑意瞬间隐去,面前的竟是辰王本人。

    而此时江沐辰的目光明显是紧紧定在他怀中的楚悠身上。

    容云鹤心头一紧,楚悠与云千梦长得极像,若是被辰王知晓楚王夫妇近日回京探亲,只怕又会惹出是非。思及此,容云鹤立即抱着楚悠朝不远处的马车奔去……

    “容云鹤,你给我站住……”江沐辰亦不是善哉,加上他可以不要江山不要帝位,却独独不能放过云千梦,此时见着这孩子,他岂能放过?

    猛地翻身下了马背,江沐辰朝着前面的一大一小追去……

    ------题外话------

    《楚王妃》终于完结了,当宁儿打下最后一个句号时,心情是难受不舍的。

    《楚王妃》盛载着宁儿太多的第一,第一次连载超过两百万的文,第一次花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心血写一本小说,第一次收藏过万,第一次出版……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宁儿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是极其珍贵的一笔财富。

    谢谢大家这一年多来对宁儿、对《楚王妃》的鼓励支持和谅解,尤其是楚王妃管理群的几位读者,她们在工作之余帮助维持楚妃群的秩序、为出版上市出力,让宁儿发自内心的感激,谢谢你们!

    宁儿会继续努力,精益求精,写出更好更精彩的故事,希望大家永远支持宁儿!

    宁儿会在短暂的休假后,在三月中下旬开新文,届时希望亲们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宁儿,谢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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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273/ 第一时间欣赏楚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宁儿所写的《楚王妃》为转载作品,楚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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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妃介绍:
云府千金胆小懦弱,金銮殿上的一场退婚,让她撞柱身亡…… 再次睁眸,眼底怯懦褪去,寒光乍现,让人望而生畏,缓步踏进血迹斑斑的大殿,清冷微寒的嗓音缓缓响起“那就随了辰王的愿!” 人人都道是,云府千金历经坎坷性情大变,殊不知,这同一具身体内住着的是不同的灵魂…… 陌生的环境、各怀鬼胎的众人、阴谋不断的家事、纷争连起的政事,通通状似无意的袭向养在深闺的她…… 奈何,她已不是以前的软柿子,轻笑间却已是掀起了血雨腥风…… 本文女强+宅斗+宫斗,总之不离一个‘斗’! 斗斗斗,拿出小怪兽斗倒奥特曼的精神,打倒一切敌人!楚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楚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楚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