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八)“镇海”和“民权”
听了杨朔铭的话,傅卓瑶不由得默然无语。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位军官远远的跑了过来,傅卓瑶看到了那名军官急匆匆的身影,正想起身回避,杨朔铭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子,示意她不用离开。
“将军,船来了。”军官见到杨朔铭后立正敬礼,又向傅卓瑶点头示意,然后说道。
“来得还真是快。”杨朔铭轻声说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向军官问道,“通知伍伯爵阁下了吗?”
“已经通知了,伯爵夫妇阁下已经过去了。”军官回答道。
杨朔铭取过军帽戴好,起身对傅卓瑶说道:“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去看什么?”傅卓瑶有些奇怪的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杨朔铭微微一笑,说道。
很快,杨朔铭一行人来到了码头,一艘海军的交通用小艇开了过来,杨朔铭和傅卓瑶上了小艇,小艇随即调转船头,向前方驶去。
看着在甲板上迎风而立的杨朔铭,傅卓瑶感觉到了他身上充满的那种昂扬向上的力量,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微微的悸动。
虽然现在她和他还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她还是感觉到,他对自己产生的那种不自觉的吸引。
远处的海面传来了阵阵汽笛声,几艘货轮的身影出现在了海天线上。
“那是什么?”傅卓瑶看着这些大型货轮,问道,“是咱们中国的船吗?”
“是自由轮。”杨朔铭答道,“咱们中国建造的。”
“为什么叫自由轮?”傅卓瑶听到“自由轮”这个名字,追问道。
“因为它们给欧洲带来了自由啊。”一位海军军官不无骄傲的说道,“是它们补充了英国的商船损失,给欧洲运送了大量的物资,要不然,德国人用潜艇就可以掐死英国人的海上生命线了。”
“不要小看这些轮船,它们看上去虽然不起眼,但它们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杨朔铭说道。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为了切断英国的海上运输,于1917年2月发动了“无限制潜水艇战”,任何国家的商船,只要是驰往协约国的港口,德国将统统不加警告的予以击沉。这完全超越了底线。英国同样阻挠中立国和德国的贸易,但英国人从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要屠戮所有中立国商船。潜艇可以说是德国人的杀手锏。因为德国海军的水面舰艇不是的协约国海军的对手,协约国海军舰队可以轻松地击败德国的战列舰群,但是它们却很难对付德国人的潜艇。德国人向大西洋撒出了庞大的潜艇部队。这些潜艇极大的破坏了协约国的海上航运。协约国的商船象中了魔咒一样,一艘接一艘地沉到海底。德国潜艇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但唯一的缺点是把美国卷入了战争。这一点,虽然让德意志孔雀威廉二世感到害怕,但他的将领们却认为这不过是小小副作用。主流还是好的。
德国人的行为是美国人完全不能容忍的。德国人也预测到了美国的反应。它之所以敢这么干,其实是因为德国人认为他们已经胜利在望。因为当时俄国已经濒临垮台,德国潜艇也几乎扼杀了英国的贸易。德国人认为只要再加一把劲,英国就会屈服,而那个潜力一流,武装三流的美国,还来不及做什么大动作。但让德国人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在远东沉睡的大国中国,也和美国一道,加入到了协约国的行列之中。不但经过重建的中国海军远赴欧洲,积极的参与到了海上反潜护航作战当中,中国民间的商船队也加入到了这场对普通中国人来说有些遥远的战争中来。
由于德国潜艇给协约国海上运输船队造成的惊人损失,英国在加紧自身生产的同时,急需从国际市场采购商船来补充,但此时英国的造船厂已经满负荷运转,而在这个时候,杨朔铭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发展良机,全力促使中国造船工业加入到生产商船的行列中来。
因多年的战乱,中国国内各临海省份控制的造船厂或多或少因资源与技术工艺的不足,显得产能低下,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均未能自建出什么像样堪用的舰艇和船只来。而在杨朔铭的努力下,得到重组的马尾造船厂最先打破沉寂,建成了大型远洋运输货轮,这些货轮一下水随即被投入了协约国的海上运输事业当中。
杨朔铭很早便开始了对国内造船工业的投入,此时国内造船业正处于向国际接轨的转型时期,产能大于内需,而杨朔铭早就预料到了欧洲战场上会发生什么,因而很早就为谋求海外市场做好了准备。
中国人或许在造船技术与工艺上算不上顶尖,但却不乏创新理念。为了能让中国造船工业在建造民船的同时学会建造军舰,很快,在马尾造船厂总裁史选侯的努力下,一项大胆的计划酝酿而出,取出以民船的形式按照军事标准的规格建造可供出售给协约国的船只。不久,病急乱求医的英国人便与中国政府接洽,达成了采购中国造轮船的业务。
马尾造船厂的第一笔业务就是建造20艘大型远洋运输货轮。
中国为英国建造的这种大型远洋货轮的排水量为9700吨,长165米,宽21米,吃水7米,设计为三膨胀往复机动力,双轴推进,燃煤锅炉,值得一提的是,船建成时只有一座烟囱,但其实早在设计的时候就预留了第二座烟囱的烟道,只是没装烟囱,而通到这座烟道下的锅炉与三膨胀往复机在船建成时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试航以及作为货轮运营时,只启动一套动力,最大航速12节,
为了使这些商船面对德国潜艇和伪装袭击舰具有一定的自卫能力,首批建成的这种远洋货轮在马尾造船厂改造的时候打通了这座秘密动力舱室,并安装了第二座烟囱,最大航速提高到了18节。在结构设计上,采用了30毫米的a]poo厚船板,同时机舱与暗机舱均加敷一层30毫米船板以做防护,船体骨架按军标执行。
改造过程中,船首与船尾的两座货物吊杆被拆除,游廊甲板尾部一座无足轻重的钢木结构甲板室被拆除,在前部短首楼顶部安装了一座美制150毫米单装炮塔,上层建筑前部与后部原货物甲板位置各并列安装两座150毫米炮,即全舰共5门单装150毫米炮,游廊甲板顶后部并列安装两座76毫米炮。
为了适应中国造船工人的建造习惯,史选侯进一步修改优化了原先的设计,使建造工期大大的缩短,第一艘自由轮的建造一共用了210天,经过改良设计和部分零件采用了标准化流水线作业后,最终的建造速度达到了72天一艘。
由于这种货轮结构简单,坚固耐用,建造迅速,价格便宜,很受英国人的欢迎。加之英国人需船甚急,英国政府希望中国国内的造船工业能更多的生产这种货轮。在高额利润的驱使和杨朔铭海外巨资的推动下,江南造船厂、大沽造船厂、青岛造船厂等国内较大的造船厂也纷纷加入进生产货轮的行列来。中国造船工业由此迎来了一个新的黄金时代。到1919年为止,中国造船工业一共为英国建造了225艘大型远洋货轮,有力的支援了协约国的海上作战。
看着一艘艘巨大的货轮从面前驶过,傅卓瑶不由得暗暗感叹,望向杨朔铭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敬之意。
在老家的时候,父亲傅孝文就曾不止一次和在她面前夸赞杨朔铭为中国办起来的这些事业,那时的她还不能完全明白父亲和自己说的这些话的意义。但是现在,她真切地感受到了。
“那又是什么船?后面好象还有飞机啊。”傅卓瑶突然注意到一艘和那些自由轮样式差不多但要长不少的轮船,不由得又问道,“上面还有大炮。”
那艘挂着红黄蓝三色“人”字旗的轮船渐渐的驶近,杨朔铭看到这艘轮船,神色一时间变得异常关注。
“咱们这种船设计的时候就考虑过作为军用的可能性。夫人。”一位海军军官听到了傅卓瑶的问话,给她解释道,“有不少船就让英国海军给改成了辅助巡洋舰。这一艘是咱们自己改装的水上飞机母舰,‘镇海’号。”
听到“镇海”号的名字,杨朔铭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原来如此。”傅卓瑶看了看身子微微有些前倾的杨朔铭,问道,“是你设计的吗?”
杨朔铭有些惊奇的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他笑了笑,向旁边的海军军官问道:“这是谁设计的?”
“是马尾造船厂的巴总监设计的。”那位军官回答道。
在日德兰海战中,由于担任侦察任务的水上飞机母舰的临时缺阵,导致战斗从一开始就变成了混战。中国驻英国的军事观察员在战后应邀参观了英国海军的“恩格丁”号水上飞机母舰,绘声绘色的向国内海军部致函,建议中国海军也尝试性的进行水面舰艇搭载具备一定攻击能力的大型水上飞机。
这份来函经过了中国海军部的审定,得到了充分的重视。海军部认为可以对由大型远洋货轮改装的辅助巡洋舰进行进一步的改装,很快方案拟定,由大型远洋自由货轮改装的“镇海”号辅助巡洋舰进入了福建马尾造船厂实施改造工程,改造方案由巴玉藻设计完成。经过改装后的“镇海”号舰体得以加长,后部设置了高架的水上飞机停放平台,安装了一部重型门架式吊杆;桥楼部分增加了一座三足支撑的装甲指挥塔,其上顶着一部大型探照灯;舰上原有武备也进行了更新,改为单装76毫米炮两座,双联150毫米炮塔一座。
而此时出现在杨朔铭和傅卓瑶面前的,正是“镇海”号!
想到自己原来所处的历史时空中的那艘被冠以“中国海军最早的航空母舰”之名的同样舰名的军舰,杨朔铭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历史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惊人的巧合。
对于杨朔铭来说,眼前的这艘“镇海”号,何尝不是中国海军航空母舰和海军航空兵的发端!
此时的杨朔铭,心中竟然生出了让中国的航空母舰提前出世的强烈愿望。
而伴随着他的思维跃动,“超级电脑眼”突然显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航空母舰线图。
此时远处突然汽笛长鸣,将杨朔铭从对航空母舰的遐思当中拉了回来。
“来了!”一位海军军官指着远方,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杨朔铭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海天线上,高大的舰桅刺破了天空,不一会儿,一艘巨大的战舰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这艘巨舰此时正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的向前行驶着。看到这艘巨舰的身影出现,远处的海岸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嚣声!
傅卓瑶不由自主的向岸边望去,只见此时的岸边黑压压的一片,聚满了观看的人群,刚才的喧嚣声,就是从人群当中发出的。
傅卓瑶重新将目光集中到了变得越来越大的巨舰上,此时小艇正和巨舰相向行驶,巨舰很快在傅卓瑶的眼前清晰起来,看着这艘如同移动的山岳般巍然前行的巨舰,傅卓瑶的剪水双瞳睁得大大的,竟然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光荣’号吗?”杨朔铭紧紧盯着面前破浪而来的巨舰,问道。
“不是,这是三号舰,‘民权位海军军官回答道。
杨朔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艘战列巡洋舰上。
杨朔铭等人乘座的小艇从“民权”号的舰首侧面驶过,此时的小艇同“民权”号相比,显得分外渺小,由于距离太近,小艇上的人们看着“民权”号,全都不由自主的变成了仰视的动作。
“她……好大啊……”傅卓瑶看着舰首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巨大金龙舰徽,喃喃地说道。
“当然了,这可是排水量超过吨的战列巡洋舰啊,夫人。”一位海军军官回答道,“日本海军都没有这样大的战列巡洋舰。”
“真是太威武了。”傅卓瑶的目光落到了“民权”号巨大的三联装主炮塔上,“她在欧洲一定打沉了不少德**舰吧?”
“没有,呵呵。”海军军官笑了笑,说道,“她加入咱们中国海军的时间还不长,这一次在欧洲,并没有赶上战斗。因为建成不久,杨将军就要这些战列巡洋舰赶紧回国。至于为什么,夫人想必能够猜到。”
“是为了对付日本人,是吗?”傅卓瑶看着杨朔铭,问道。
“不错。”杨朔铭点了点头,但目光仍然没有从“民权”号上离开。
此时小艇已经接近了“民权”号的方形舰尾,在那里,傅卓瑶清楚地看到了“民权”两个大大的金字舰名。
傅卓瑶轻声念着这艘战列巡洋舰的舰名,又问道:“舰名是谁起的?”
“当然是杨将军了,”海军军官笑着回答道,“不光是这‘光荣’级战列巡洋舰,在欧洲立下赫赫战功的‘共和’级战列舰,所有的舰名,都是杨将军亲自起的。”
“另外几艘叫什么名字?”傅卓瑶又问道。
“象这‘光荣’级战列巡洋舰,一号舰叫‘光荣’号,二号舰名‘胜利’号,三号舰便是这‘民权’号,四号舰名‘大同’号,五号舰名‘民生’号,六号舰名‘民兴军军官回答道,“象‘共和’级战列舰,一号舰名‘共和’号,二号舰名‘民主’号,三号舰名‘宪法’号,四号舰名‘自由精神’号,五号舰名‘独立’号,六号舰名‘民族’号,都是非常有象征意义的名字。”
听了军官的回答,傅卓瑶立刻便明白了杨朔铭给这些中国海军的主力舰所取舰名的苦心。
此时“民权”号战列巡洋舰已经停了下来,小艇很快的在“民权”号侧舷靠拢,几名水兵麻利地放下了舷梯,让小艇上的人们登舰。
杨朔铭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民权”号的甲板上,看着舰上整齐列队精神抖擞的中国海军官兵,傅卓瑶的心里油然的升起了自豪之情。
“立——正!敬礼!”
杨朔铭举手回礼,他看着面前英姿勃发的中国海军官兵,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想不到中华海军,竟然能有如此新式巨舰,这一次回国,真是不虚此行啊!”一位一身西式高帽礼服站在舰长身边的中国人笑着说道,在他的身边,是一对盛装的年轻夫妇。
“伯爵阁下对这艘战舰感觉如何?”杨朔铭看着面前的巴本伯爵,笑着问了一句。
(二百一十九)防患于未然
“确实是好船。”伍国华含笑答道,“这是我平生见到的最大最快的战舰。就是大英帝国皇家舰队,也没有这样的好船。”
听到伍国华发自内心的赞誉,程璧光等海军将领看着杨朔铭,眼中都是感激和崇敬之意。当年刘冠雄提出海军发展规划之后,他们当中,谁也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会看到比规划当中更大规模的中国海军出现。
而中国海军之所以能达到如此质的飞跃,是和面前的这位年轻军人的努力分不开的。
“听说日本海军的战列巡洋舰队被德国海军打得全军覆没,如果德国人碰上的是这样的战舰,结果肯定会是另一番样子。”站在伍国华身边的傅孝信大声说道。
看着有些激动的丈夫,伍嘉媛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和激动的傅孝信等人及中国海军将士们相比,杨朔铭显得很是淡定从容,但傅卓瑶似乎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年轻人的内心,也在泛起狂澜。
“我很想知道,中国政府为什么急着要这六艘新式的战列巡洋舰回国。”伍国华问道,“现在欧洲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德国人的战列巡洋舰刚刚摧毁了日本在欧洲的舰队,法国海军在地中海也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中国的战列舰队正在港内维修,正是需要这些新式战舰加入的时候啊。”
“看样子伯爵阁下对欧洲的战局了如指掌啊。”程璧光看了看伍国华,惊奇地说道。
“谈不上了如指掌,只是比较关心而已。”伍国华笑着答道,目光又回到了杨朔铭的身上,象是期望他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伯爵阁下知道德国给奥斯曼人的那艘战列巡洋舰吧?”杨朔铭微微一笑,反问道。
“您说的是‘戈本’号吧。”伍国华点了点头,“我听说这艘战列巡洋舰给英国海军和俄国海军都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奥斯曼人的海军本来不值一提,但是因为有了这艘‘戈本’号,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杨朔铭说道,“德国人在奥斯曼人那里把战列巡洋舰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想,这样的战斗对我们‘防患于未然’,有着很重要的启发意义。”
听了杨朔铭的话,伍国华立时明白了过来,眼中不由得满是讶异的光芒,而程璧光等人的眼睛也是一亮。
对于给英国地中海舰队和俄国黑海舰队找了无数麻烦的传奇军舰“戈本”号,中国海军的将士们并不陌生。
“戈本”号战列巡洋舰是德国海军第一代战列巡洋舰“冯?德?坦恩”号的放大改进型,其标准排水量为22978吨,满载排水量25399吨,装备10门280毫米主炮,十二门150毫米副炮,动力为蒸汽透平主机,由24个锅炉提供52000匹马力的动力,航速25?5节,续航力14节时达7600公里,舰员115本”号保留了“冯?德?坦恩”号低干舷,中部两座主炮错开布置的特点,但增加了一座双联装主炮塔,使它的主炮增加到10门(五座双联炮塔)。对比同时代的英国战列巡洋舰,“戈本”号最大的优点是增强了防御,“戈本”号的炮塔和舰桥装甲厚度为8英寸,这种重视防御的设计思想使德国大型舰只在作战中显示了极强的生命力。“戈本”号一共装备有34门100毫米以上的重炮,可以在一分钟内向23公里半径中任何目标倾泻半吨以上的重磅炮。“戈本”号1911年于德国汉堡下水,1912年2月7日正式服役,成为德意志帝国皇家海军第四战列舰分舰队的主力战舰之一。1914年夏天,“戈本”号驶入直布罗陀海峡,成为德国在地中海仅有的水面战斗力量。
1914年10月29日,“戈本”号突然袭击了俄国在黑海的港口塞瓦斯托波尔和奥德赛,揭开了土耳其参战的序幕。“戈本”号的280毫米重炮象点名一样把塞瓦斯托波尔港和奥德赛城的重要建筑,军事要点一一摧毁。面对“戈本”号的强大火力,俄军猝不及防,多艘战舰受伤,塞瓦斯托波尔港口露天堆放的弹药堆栈被击中发生大爆炸,损失惨重。在随后的索契角海战中,“戈本”号击沉了多艘俄**舰,给俄国黑海舰队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并在随后的达达尼尔海峡战役当中又击沉了英国海军两艘浅水重炮舰,如果不是“戈本”号后来触了水雷,土耳其海军很可能还会给协约国造成更大的损失。
如果说一艘战舰改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格局,那只有“戈本”号可以担得起这个荣誉了。假如它不到达伊斯坦布尔,土耳其未必会加入德国一方参战,假如土耳其不加入德方参战,英国便不需要发动土耳其战役来打通对俄国的支援通道,那么就未必有英国人在达达尼尔战役和加里波利战役的惨败,一代豪杰费希尔海军上将和丘吉尔海军大臣也就不会因为这两次惨败而被迫辞职。如果英国和法国能够拥有南线对俄国的支持通道,俄国就未必会在东线被德国打得大败,那么,列宁的“十月**”就未必会成功,俄国也就未必会垮台。
作为一个后世来的穿越者,杨朔铭对于海军的了解并不算太多。但他还是知道,拥有战列舰的火力和巡洋舰的高速度但防护却相对薄弱的战列巡洋舰虽然不适于参加舰队决战,但对于四面临海的岛国日本来说,战列巡洋舰则绝对是致命的“大杀器”
想到这些战列巡洋舰日后可能会给日本人带来的灾难,杨朔铭的嘴角现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在拖船的牵引下,“民权”号缓缓驶进了港内,此时岸边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岸上不时的传来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
此时,在激动的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正用无比怨毒的目光注视着缓缓行驶的“民权”号战列巡洋舰,和舰桅上那高高飘扬的巨幅三色“人”字旗。
日本,东京,帝国大厦。
“支那海军的战列巡洋舰回国了。”胜田主计面色阴沉的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西原龟三,“看样子上一次的情报是属实的,支那人又有了六艘足以对我们造成致命威胁的主力舰。”
“不会吧?”西原龟三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不是正在欧洲同德国海军作战的那六艘吗?”
“不是,你和德国人一样,都把它们当成是在英国海军里的那六艘了。”胜田主计摇了摇头,说道,“它们是美国人为支那海军建造的战列巡洋舰。留在英国的,是六艘战列舰。它们的外形很象,同样都是十六英寸的大炮。”
“这怎么可能?”西原龟三的声音透着莫名的嘶哑。
“我问过海军情报部的人了,他们说,正是因为它们和那六艘该死的支那战列舰太象了,德国人误以为支那人把它们开回了国内,所以才想要主动出击,结果却遭遇了灭顶之灾。”胜田主计又说道。
“可问题是,中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建造如此大的军舰?”此时的西原龟三,本能的仍然不愿意相信胜田主计所讲的事实。
“中国人并没有利用美国的借款来建造这些军舰,钱是他们自己出的。”胜田主计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地踱着步,“我正在设法追查这些钱的来源。根据已经得到的情报,就象你以前说的那样,这些钱是来源于美国资本市场,但却不是美国财团提供的。”
西原龟三想起了自己当初看过的那些关于杨朔铭的信件和报告,不由得连连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我研究过的结论是,那些所谓的预测理论,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
“我也不相信那些东西。”胜田主计苦笑了一声,说道,“但是,你怎么解释前年发生的黄金价格大跌事件和智利硝石期货事件?”
“黄金价格的下跌,是因为英国政府为了筹集战争费用,在全球范围内抛售大量黄金的缘故。智利硝石价格的下跌,是美国杜邦公司公开了人造磷酸钾技术。”西原龟三不愧为日本一等一的金融天才,立刻说出了问题的所在。
“你难道认为,中国政府能够左右英国政府的金融政策?以及提供给杜邦公司相应的技术?”西原龟三盯着胜田主计问道。
“中国政府当然没有这样的力量。”胜田主计说道,“但是,我知道很多有中国人背景的公司,全在最正确的时间里进行了黄金沽空的买卖,结果都赢得了巨额的利润。硝石价格下跌也给中国人带来了同样的结果。”
听到胜田主计这样说,西原龟三的眉头难看地皱了起来。
“而有意思的是,我们的情报人员通过对中国政府一些官员的收买获得了这样的情报,就是中国政府恰好在这两次事件的时间里,得到了来自于民间企业的大量资金捐助,而这些企业,很多都是属于你以前提到的那家‘人和’公司的。”胜田主计接着说道。
“竟然是这样?”西原龟三再次惊叫了起来。
“而你可能还不知道,杜邦公司是和另外一家公司合作进行人造磷酸钾的研究的,而这家公司竟然是一家中国公司。”
“什么?”
“我现在还没有查到这家公司的真正拥有者是谁,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家公司,很可能也是属于‘人和’公司的。‘人和’公司的真正拥有者是谁,我想你十分清楚。”
“看样子我小看了这个中**人。”
西原龟三想起了他关于杨朔铭身世的调查一直不得要领,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恐慌之意。
“可惜寺内君已经不在了。而我们的事业还没有完成”想到已经故去的前首相寺内正毅,西原龟三不由得黯然神伤。
尽管寺内内阁在议会有多数支持,但寺内正毅一直企图进一步强化首相的权力,而在出兵西伯利亚的问题上,寺内内阁非立宪的本质彻底暴露无遗,但谁也不曾想到,强横的寺内内阁竟然最终会被由“米骚动”引起的群众运动所打倒。
1917年11月俄国爆发了十月**,为了防止“红色瘟疫”的蔓延,日本国内围绕着是否参与干涉战争的问题,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外交大臣原野赞同出兵,认为这是日本趁机控制西伯利亚和蒙古以及中国东北地区的好机会,而外交调查会的原敬则表示坚决反对,认为这样做会再次引发同中国的战争以及和美国的直接对抗。1918年1月,在寺内正毅的强烈要求下,日本政府还是以“保护侨民”为理由派出了部分军队进入西伯利亚。7月,美国政府正式照会日本外务省,要求日本与美国和中国共同出兵,三方各自派遣的兵力不得超过700日,日本政府宣布出兵西伯利亚,但日本并没有遵守出兵人数的限定,截止到下一任原敬内阁成立后的10月,日本派出军队的总人数超过了90000人之众,引起了日本国内舆论的不满和美国的警惕。而在决定派兵的过程中,寺内内阁禁止日本国内的报刊刊载反对出兵西伯利亚的内容,对发表这类文章的报纸媒体进行禁止发行的处分。在宣布出兵命令前的7月30日,日本全国被禁止发行的报纸竟达50种以上。
寺内正毅的镇压措施,激起了日本报界强烈不满。8月25日,日本全国84家报社的记者在大阪召开“关西记者大会”。会议决议提出:要求寺内正毅内阁立即总辞职;要求言论自由;拥护确立宪政等。《大阪朝日新闻》在报道这次大会的情况时使用了“白虹贯日”一语。日本政府当局以“这一消息暗示**”为由起诉该报。结果,登载这一消息的当天所有报纸均被禁售;发行人兼编辑山口信雄和采写这条消息的记者大西利夫被判刑两个月;社长村山龙平被迫辞职;包括总编辑在内的许多编辑人员均被迫退出报社:“白虹贯日”事件,是日本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言论罹祸”事件。它表明,在俄国“十月**”成功后,为了防止国内社惠主义运动的滋生与发展,日本政府提高了警觉,加强了对舆论的控制。
第一次世界大战刺激日本经济的繁荣,对日本国内的大资产阶级来说,确实可以说是“成金天下”。但随着物价的普遍飞涨,日本工人实际工资的下降和劳动强度的增加,日本普通民众的生活状况在急剧恶化。出兵西伯利亚使得爆涨的物价进一步飞腾起来,特别是在美国提出共同出兵要求之后,日本国内米价飞涨,全国各地谷物交易所被迫停牌。同时,铁、煤、纸张等生活必需品价格也由于商人们的囤积居奇而爆涨。8月3日,富山县爆发了“米骚动”,很快波及到全国,日本民众的愤怒如同火山一般的喷发出来,形成遍及一道三府三十八县的全国范围的“群体**件”。在日本出兵西伯利亚之前的4月,寺内就以身体不佳为由向元老山县有朋表达了辞职的意思,被山县有朋挽留住了。但是在“米骚动”不断扩大的过程中,寺内正毅为了进行镇压而不得不动用军队,结果招致执政党、在野党的普遍攻击,全国的报刊都对他发起弹劾。内外交困之下,他的靠山山县有朋此时也不得不抛弃了他,寺内正毅被迫辞去了首相职务。寺内内阁的垮台标志着日本强权非宪政政治的终结,寺内正毅本人则因病于辞职的第二年,即1919年死去。
寺内正毅的去世使得西原龟三和胜田主计通过借款影响控制中国政府的计划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新上台的原敬内阁对这一耗资巨大的计划能否达到想要的效果提出了质疑,虽然现在的日本政府并没有表示要放弃这一计划,但西原龟三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可能从日本政府内部得到象寺内正毅在时的那种不遗余力的支持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计划一定要进行下去”西原龟三说道。
“那个杨朔铭手里的钱要比我们的多得多,他给支那海军弄来了这些军舰,目的就是为了取得支那海军的支持。”胜田主计说道,“尽管如此,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段祺瑞的北洋系,段祺瑞不是个傻子,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威胁,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劲,支那就将再次陷入战乱之中,而那时,就是我们取得满蒙的时候。”
听到胜田主计说到让中国再次陷入到战乱之中的话,西原龟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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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天城”之争
在1915年那场入侵中国的战争以失败告终后,寺内正毅等日本政界高层人士改变了原来强硬蛮横的对华政策,改为软的一手,以金钱和平渗透的方式图谋在华竖立代理人,控制中国政府,从而达到控制中国的目的。这一政策是早就确定下来的,但刚才西原龟三却从胜田主计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血腥味。
“我们的计划,现在需要做出一定的调整。”胜田主计看出了西原龟三心里的疑惑,解释道,“支那对日本来说,太大了,现在的支那政府,还不足以号令全国,所以我们控制支那政府只是实现吞并支那的一个方面。”
“我知道,您的意思是,一个分裂和动荡的支那,才更加符合日本的利益。”西原龟三明白了胜田主计的意思,“欲先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欲要征服支那,必须征服满蒙。满蒙是日本的生命线,支那的分裂,才是日本得到满蒙的最好机会。”
“这也是寺内君生前为什么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而非要出兵西伯利亚的原因。”胜田主计说道,“可惜,国内偏偏有那么多愚蠢的家伙,看不到这一点,不或者说不愿意看到这一点。”
想到寺内正毅的才略和远见,西原龟三又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现在的支那,正处于分裂的边缘。”胜田主计说道,“对我们来说,是机会也是挑战。”
“对,以我对段祺瑞的了解,就是他能完成支那的统一,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支那政府,那时的他,恐怕就不会轻易的接受我们的控制了。”西原龟三说道。
“正是这样。”胜田主计说道,“我们和他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非常清楚这一点,这一点,要强过他的儿子。”
“段祺瑞对支那海军的影响力有限,但他对支那陆军的影响却超过了那个杨朔铭,支那和日本不同,不是海军国家,海军对政府的影响远远比不上陆军。”西原龟三说道,“但那个杨朔铭,财力雄厚,又有美国人的支持,而且手中也有一支强大的陆军,他们之间的争斗,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只要他们斗起来就好。不管最后谁是胜利者,实力都会有非常大的损耗。到那时,支那政府将没有力量反抗我们。”胜田主计阴沉着脸说道,“现在支那海军已经构成了对日本的真正威胁,日本海军需要时间得到更加强大的战舰来对付它们。”
“是,我们有强大的造船工业,有优秀的设计人才,而支那人没有他们可以从美国买来这样的战舰,但他们自己想要建造这样的战舰,却是不可能的”西原龟三说到这里,脸上突然现出了无比自信的光芒,“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就可以买来的”
而此时此刻,在日本舰政本部第四部的一间设计室里,两个人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从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数据来看,支那海军的战列巡洋舰设计是非常先进的,几乎可以算作是一种快速战列舰了”刚刚来到舰政本部第四部任职的藤本喜久雄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张简图,说道,“这种设计代表了未来的发展趋势,值得我们借鉴”
那些简图所描绘的,正是中国海军的“光荣”级战列巡洋舰。
“支那人的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采用的都是三联装主炮的设计,虽然有利于加强防御,但其射弹散布界过大,命中率很受影响,这一点已经海战中得到了证明”计划处主任平贺让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我们的最新一级战列舰,绝不可以采用这样的设计”
听到平贺让仍然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藤本喜久雄不由得十分恼火,但他还是强压住了心头的怒气,没有发作。
对于舰政本部有名的“平贺不让”,初来乍到的藤本喜久雄算是领教了。
藤本喜久雄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平贺让对已经经过凯尔特海大海战的战斗检验的这种成熟设计的优点视而不见,非要采取“纯英国血统”的双联装炮塔布置方式。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所发生的历次海战中,从福克兰海战、多格尔沙洲之战到英德日德兰大海战,战列巡洋舰这一舰种被证明具有很大的价值,日本政府修改了自1907年起公布的新的帝国国防方针,提出了新的“八八舰队”规划案,按照这个方案,日本海军不仅将经历战舰数量的巨大变化,也将经历海军造舰技术上的革新和飞跃。
早在1911年2月,英国便将“金刚”号战列巡洋舰的全套图纸交给了日本,日本方面遂在此基础上开始了本国建造“超弩”级舰的工作。9个月后,第一艘日本本国建造的超弩舰“比睿”号在横须贺海军工厂开工,为了培养民间造船厂的经验,后续的“榛名”号和“雾岛”号也分别交给了川崎神户造船厂和三菱长崎造船厂,这也是日本民间船厂第一次建造主力舰。
从1909年到1911年,搭载5座双联装14英寸炮的“纽约”级战列舰和搭载三联装炮塔的“内华达”级战列舰陆续出现在美国海军的造舰计划中,英国海军则在建造搭载5座双联寸炮的“英王乔治五世”级和“铁公爵”级战列舰。各国的战列舰都出现了大型化、航速增加、主炮强化的趋势。在这种环境下,日本方面利用“金刚”级战列巡洋舰的图纸,将其“战列舰化”,建造了前所未有的搭载12门主炮的4艘“扶桑”级战列舰。在建造“扶桑”级战列舰的时候,日本海军曾向英国维克斯公司征询意见,在维克斯公司提供的方案中,便有三联装主炮的设计方案。如果这一方案能够得到实现,“扶桑”级战列舰将在日本海军中首度搭载三联装主炮。采用三联装主炮的优点是可以强化防御,但是射弹散布界过大,命中率不高,因此被日本海军部否决。经过日本海军舰政本部的反复讨论,最后决定采用14英寸主炮、6座双联装炮塔、沿舰体中心线配置的方式。然而舰政本部没有考虑到的是,随着炮塔数目的增加,需要加以防御的装甲带也要随之延长,而且挤在中部的三号和四号炮塔及其弹药库占用了一部分锅炉和主机的空间,导致“扶桑”级战列舰的航速过低,需要防护的部位过长。象“金刚”级战列巡洋舰的主装甲带只占水线长的33,而“扶桑”级战列舰竟然占到了60,而且“扶桑”级还比“金刚”级要短9.2米,由于主炮塔配置得过于密集,“扶桑”级战列舰在齐射的时候,炮**风会覆盖全舰,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尽管后来舰政本部对“扶桑”级战列舰又做出了一定的改进,但盲目追求炮塔数目的“扶桑”级战列舰和后来的“伊势”级战列舰仍然属于不成功的设计。而舰政本部之所以明知其缺陷而仍追求主炮塔的数目,是与其主要假想敌美国的造舰进度有关的。因为从第一级搭载14英寸主炮的“纽约”级战列舰起,美国海军以平均每年两艘的速度建造新舰:“内华达”级2艘(1911年计划),“宾夕法尼亚”级2艘(1912-1913年计划),“新墨西哥”级3艘(1914年计划),“田纳西”级2艘(1915年计划)。日本造船工业根本不具备如此强大的造舰能力,因此日本海军才想以“质的凌驾”来弥补“量的不足”。然而只凭借多搭载主炮的方式来与美国海军抗衡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而在大正三年(1914年),日本海军又开始探讨将战舰主炮再度升级的计划。
当时日本海军考虑采用的新主炮口径有15英寸和16英寸两种选择,而15英寸是英国海军战列舰最新的主炮口径。考虑到主炮研发和造舰周期的因素,等日本制出同等规模火炮时也许就已经落伍了,因此舰政本部最后决定一步到位,将主炮全面升级为16英寸。当时日本已经有了自制12英寸和14英寸主炮的经验,因此对制造出16英寸主炮也是信心十足。舰政本部造船中将山本开藏担任“八八舰队”第一型舰“长门”级战列舰的主设计师,而被称为“日本设计之神样”的平贺让也参加了“长门”级的设计工作,“长门”级的主炮由吴海军工厂试制,由于1914年(大正三年)该炮定型,因此被命名为“三年式45口径16英寸炮”。
由于“伊势”级和“扶桑”级仍是基于英国战舰的蓝图加以更改的,因此完全由日本自行设计的“长门”级就被视为“第一级纯日本血统的战舰”。由于当时日本并不知道美国海军已经建造了搭载16英寸主炮的“马里兰”级战列舰和正在为中国海军建造的“共和”级战列舰,因此“长门”级的主要设计目的是在火力上和航速上凌驾于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之上。
1916年春天,“长门”的设计工作完成,此时美国公布了其雄心勃勃的海军造舰规划,计划建造16艘全部搭载16英寸主炮的主力舰,总吨位高达80万吨。此项计划一旦实现,日本海军在太平洋上将无立足之地。于是在1918年7月,平贺让开始了基于“长门”级蓝图的“八八舰队”第二型战舰的设计,即“加贺”级战列舰。“加贺”级战列舰基本上可以算是“长门”级的大型化设计,在烟囱之后增加了一座双联炮塔,同时将“长门”级的长艏楼舰型改为平甲板舰型。
在动力方面,当时美国海军“新墨西哥”号战列舰在主力舰中首度采用了蒸汽轮机带动发电机的电力驱动方式,这引起了日本海军舰政本部的高度重视。根据当时美国海军公布的数据,采取这种驱动方式的“新墨西哥”号采用这种动力方式获得了输出功率27000轴马力、航速21节的成果。舰政本部进行计算后发现,如果“加贺”级也采用同样的驱动方式,可以获得70000轴马力和节的效果。在保持最高航速的情况下,续航力为2500海里;14节航速时续航力为7000海里。另一方面,如果采用“长门”级一样的蒸汽轮机加减速齿轮驱动方式,其输出功率为95000马力,最高航速可达但续航力要少1500海里,只有5500海里。
经过反复权衡,舰政本部决定舍弃续航力而追求最大航速,因此还是采用了传统的驱动方式。“加贺”号计划采用川崎神户造船厂制造的“帕森斯”式蒸汽轮机,“土佐”号则采用三菱长崎船厂制造的蒸汽轮机,这种轮机是按美国“威斯汀豪斯”公司三流蒸汽轮机仿造的,此前日本向美国订购了4台,用在“长门”级战列舰上。但舰政本部仍未断绝尝试新动力的念头,而平贺让则适时的提出来了“涡轮—电力”驱动方式,即采用1台美国通用电气的发电机和2台电动机,但经过试验后发现发电机-电动机机组价格高昂,重量又比齿轮减速装置大得多,加上军方高层部分人的反对,因此轮—电驱动最终没有能够实现。
平贺让1878年3月8日生于东京,父亲百左卫门是海军主计官,兄德太郎是海军军官,受家庭影响,平贺让对军舰设计极感兴趣,1901年7月平贺让从东京帝国大学工科大学造船学科首席毕业,入海军为造船中技士,1902年参与在北海道根室港附近座礁的“武藏”号和“八重山”号的拖救,由于平贺让细致精密的计算能力,对离礁拖救作业起了很大的帮助,从那时起平贺让便崭露头角。1905年1月27日受命派驻英国,留学格林威治海军学院,1909年1月26日学成归国,后为海军舰政本部部员。
藤本喜久雄于1881年1月12日出生于石川县,1911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工学部造船科,可以说是平贺让的学弟,当时获海军造船中技士衔,在横须贺海军工厂造船科任职,历任造船部副部员、部员。1917年以造船监督官的身份前往英国考察造船技术。1920年回国,进入舰政本部第四部任职,并参与了“八八舰队”计划中的“长门”级战列舰、“加贺”级战列舰和“天城”级战列巡洋舰的设计工作。
在舰政本部中,平贺让和藤本喜久雄经常发生争执。平贺让坚持理性原则与个人信念的强硬态度,不仅面对军方高层的要求时经常据理力争,与造兵(火炮、鱼雷)、造机(轮机)、电气等其它部门沟通时也不轻易妥协,因此树敌颇众,有“平贺不让”之称。而藤本喜久雄的履历尽管与他的前辈平贺让差不多,但他在设计思想上却与平贺让截然不同。藤本喜久雄追求标新立异,热衷于采用新技术,对于如何防御鱼雷、潜艇、飞机的新型武器的攻击深有研究,往往提出一些前所未闻的新创意。因此与坚持古典设计的平贺让产生了深刻的矛盾。
而这一次,二人的矛盾又集中体现在了“天城”级战列巡洋舰的设计方案上。
“天城”级战列巡洋舰的设计者也是平贺让。与“加贺”级战列舰相比,可以看成是“加贺”级的战列巡洋舰版本。“天城”级的主装甲带和防御甲板装甲相比于“加贺”级战列舰都比较薄(这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原来设计的要求就是战列巡洋舰)。平贺让在“天城”级的防御方式上,一改此前日本战舰的英式构造,取消了罩在主机舱之上、延伸到舷侧水线以下部位的水平装甲带,同时将舷侧主装甲带向内倾斜18度,以在同等厚度下取得更高的抵御能力。按照平贺让的设计,“天城”级战列巡洋舰还将采用他梦寐以求一试的“轮-电”驱动方式,将可达到105000轴马力、28节的效果。
采用“轮-电”驱动是平贺让的个人意愿,但这一次却遭到了喜欢采用新设计的藤本喜久雄的反对,而舰政本部出于对“轮-电”驱动的不信任,最终否决了平贺让的意见,“天城”级仍然将采用传统的驱动方式。
此时的藤本喜久雄并不知道,他和平贺让就此结下的梁子所带来的影响,将伴随着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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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一)意料之中
不光是在“天城”级战列巡洋舰的设计方案上,平贺让和藤本喜久雄矛盾深刻,在新的“纪伊”级战列舰的设计方案上,二人的竟然也是截然不同。
由于中国海军在美国订购的六艘“共和”级战列舰在英国一经亮相便震惊了日本朝野,日本第二舰队司令秋山真之因忧惧过度,竟至于呕血而亡。为了能够拥有与之对抗的同等级战舰,日本政府秘密通过了建造“纪伊”级战列舰的海军造舰追加预算案。按照日本海军的要求,“纪伊”级将是一级高速战列舰,其速度、火力和防护性能要求全面超越“共和”级。
对于在第二次赫尔戈兰湾海战和凯尔特海大海战中表现抢眼的“共和”级战列舰,藤本喜久雄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并搜集到了他能够找到的一切关于“共和”级战列舰的资料,经过综合分析,藤本喜久雄不得不承认,“共和”级战列舰的设计极为出色,甚至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藤本喜久雄认为,“共和”级战列舰的设计思路代表了未来的发展方向,日本新建的“天城”级战列巡洋舰和“纪伊”级高速战列舰,也应该采用这样的设计方式。
按照藤本喜久雄的设想,“天城”级战列巡洋舰和“纪伊”级高速战列舰都将采用和“共和”级一样的“前二后一”背负式三联装主炮塔的布局,搭载9门410毫米50倍径主炮。而为了节省设计成本和加快建造速度,藤本喜久雄主张“天城”级和“纪伊”级的外形、尺寸、武备、乃至锅炉和主机,都采用一模一样的设计,只是“纪伊”级的舷侧装甲由“天城”级的10英寸提高为寸,主水平装甲由3.75英寸提高到4.625英寸。
藤本喜久雄的设计方案遭到了一向自居于“正统”的平贺让的坚决反对。为了拥有压倒性的火力,平贺让主张“天城”级采用传统的“英国流”火炮布置方式,搭载5座双联装410毫米主炮塔,配置方式与“加贺”级相同,但要将45倍径主炮换为试制中的50倍径主炮。在“天城”级的设计基础上,平贺让将“天城”级的主要部位的装甲加厚,直接用在了“纪伊”级战列舰的设计上,也就是将“纪伊”级作为“天城”级的战列舰版来设计。
藤本喜久雄和平贺让此时还在那里争执不下,此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也没有去想,日本海军不遗余力的实施如此庞大的造舰计划,将会给日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天津,大沽口海军基地。
此时,站在炮台前的刘冠雄,看着停泊在远处的“光荣”号战列巡洋舰,一时间心潮起伏,不能自己。
对于那位自己的副手,两广巡阅使兼海疆巡阅使的杨朔铭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展示他当初许下的诺言的兑现结果,刘冠雄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自己亲眼目睹这艘悬挂着中国海军军旗的巨舰时,还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这么好的船,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站在刘冠雄身边的李和喃喃自语的说道。
“李中堂和项城公如果还在,能够亲眼见到我中华海军有这样的巨舰,当无所憾了。”刘冠雄说道,“可惜……”
“要是咱们中国能够自己建造这样的战舰,就好了。”李和说道。
“洋山港的造船厂已经开始动工了。”刘冠雄说道,“前些日子杨瀚之来信了,提到马尾造船厂因港址问题,不利于建造大舰,准备在洋山港和福建虎头另建船厂和港口。”
“那可太好了”李和兴奋地喊了一声,但是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神情又变得有些黯淡。
“他杨瀚之从美国弄来这么多巨舰,手里只怕剩不下多少钱了吧?”李和看着眼前的“光荣”号战列巡洋舰,说道,“光这些船,以后可都是名副其实的吞金兽啊”
“不错,我现在也担心他这个海疆巡阅使把摊子铺得太大,到时候支撑不下去。”刘冠雄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听说日本人知道了咱们有了这些船之后,也开始拼命造舰追赶,日本国内有不少人反对日本海军的造舰计划,认为会拖垮日本的经济。”
刘冠雄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事实的情况正是如此。
对于杨朔铭提供给海军部的关于日本海军的最新动向和消息,此时的刘冠雄已经了然于胸。
对于经济比中国发达的日本尚且不能承受这样的海军建设规模,对于如何维持杨朔铭弄出的这支“大海军”,刘冠雄也是十分担忧的。
尽管中国在欧洲的战争中发了大财,民族工业在战争期间也有了长足进步,但此时的中国,仍然不能同日本相比。
“瀚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置办起这样一支大舰队出来,这弄钱的本事,真不是盖的。”李和看着已经修葺一新的大沽炮台,说道,“我一直觉得,如果让瀚之主政全国,所获当不止此吧?”
刘冠雄转过头看着李和,李和毫无芥蒂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相信,咱们海军里面,不止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刘冠雄叹息着说道,“我还觉得,他的本事和为人,远在段芝泉之上,只是权术和手段,比起段芝泉,要差了一些。”
“是啊他能一力促成湖南自治,废督裁军,却做不到控制国会。”李和苦笑了一声,“他还是太年轻了。”
对于已经控制了国会多数议席的“安福系”是怎么来的,李和和刘冠雄的心里其实是十分清楚的。
“安福系”就是安福俱乐部,是徐树铮一手操办起来的一个政治组织。说它是一个政党,其实是很有些勉强的。因为这帮人既没有政治纲领,也没有组织结构,就是这么一伙人,出于单纯利益的需求,听命于段祺瑞和徐树铮,称为俱乐部比较恰当。安福俱乐部的由来,是因为这些人在安福胡同一个以临时参议会议员的名义顶下来的一个大宅子里活动,加上俱乐部的首领王揖唐和曾云沛一个是安徽人一个是福建人,各取一字,合起来称为安福,因此便有了安福俱乐部的称呼,这是外人称呼他们这帮人的。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整天的活动,就是吹牛聊天、打牌召ji喝花酒。根本没有任何意识形态的徐树铮,当时能够想到驱除研究系的办法,就是组织这样的一个纯然以利聚合的团体。在徐树铮看来,只要钱给到了(每个月定期的“津贴”300银元),给上好处,白玩白嫖,这些政客就会听他的话。而事实上,这一手的确奏效,安福俱乐部当时收罗了相当多的来自于原进步党和**党的知名人士,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过去就是第一届国会的议员。这些人看在钱的面子上,基本上都能听招呼,徐树铮愣是通过这样一个酒肉集团,控制了中国的国会
段祺瑞组织新国会的目的,就是要搞一个自己能够控制的立法机构,一改以往国会总和政府唱对台戏的局面。徐树铮在私下里曾经这样说:“自民元以来,政府为国会操纵,闹得天翻地覆,哪比得上我自个儿组织一个,简直和编练军队一样,因为我有子弟兵,则操纵在我。”
对于段祺瑞和徐树铮操纵国会的举动,深受西方民主思想影响的刘冠雄等中国海军宿将在心里其实是很不满的,但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一直隐忍未发。
尽管中国海军在这场政治风暴中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并不表明,中国海军会真正听命于北京政府。
对于那位远在南方的两广巡阅使,中国海军将士们的期望值要更大一些。
“不过,我倒是在他杨瀚之的身上,能看到一些项城公的影子。”刘冠雄想起了故去的袁世凯,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我是真心的希望,他能完成项城公的未竞之业。”
听到刘冠雄这么说,李和不由得开心地一笑,点了点头。
“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他是不会总这么沉默下去,甘心情愿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的。”刘冠雄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我们是会看到他一飞冲天的时候的。”
此时,在“民权”号战列巡洋舰舰桥上的杨朔铭,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海风很凉的,你不常出海,得注意身体才是。”傅卓瑶从曦雪手中取过了一件军大衣,披在了杨朔铭的身上。
杨朔铭披上大衣,冲她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此时的傅卓瑶面色也显得有些苍白,杨朔铭知道她对于海上航行也不太适应,说道:“你要是还觉得难受,就去找柳姑娘要些晕船的药吃吧。”
傅卓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转身下了舰桥,曦雪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怎么了?”杨朔铭注意到了曦雪表情的细微变化,问道。
“这有一份报告,听说是从日本转来的。”曦雪说着,将一个密封的口袋交给了杨朔铭。
杨朔铭注意到了口袋封口上的印章,眉头一皱,打开了口袋,他的目光飞快地在这份不长的报告上面扫了一眼,眉头很快舒展开来。
“日本人的动作还真是快啊”杨朔铭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他手中的这份报告,是关于日本政府对海军的财政预算方面的最新信息和综合分析。
1918年,当日本政府最终确定中国海军拥有了六艘强大的“共和”级战列舰后,日本海军高层大为震惊,因此提出在1918年预算中增加2艘战列舰和2艘战列巡洋舰的建造预算14681万日元;而根据第二次赫尔果兰湾海战结果,“比较能够发挥打击威力”的轻巡洋舰也要多建造几艘,因此应该再加上“长良”号、“名取”号、“五十铃”号等共计8艘轻巡洋舰的建造费18195万日元;“考虑到顺应世界大势,海军军舰的战斗能力不能逊色于外国海军”,因此还要加上已经开工的舰艇的“舰船改良费”4279万日元。此外再考虑日本参战以来物价腾贵的因素,再加上“物价差额”899万日元,以上合计为38684万日元。
尽管日本海军对参加欧战半心半意,但经过数次意外的战斗,战列舰“香取”号、“鹿岛”号、“三笠”号、“肥前”号、“朝日”号、“敷岛”号和战列巡洋舰“鞍马”号、“伊吹”号、“生驹”号等主力舰全都战沉,加上入侵中国时损失的四艘战列舰“萨摩”号、“安艺”号、“河内”号和“摄津”号,日本海军现有的舰龄不满8年的主力舰只剩下战列舰“扶桑”号、“山城”号、“伊势”号、“日向”号和4艘“金刚”级战列巡洋舰。
日本海军主要假想敌本来是美国海军,美国海军虽然在凯尔特海海战当中遭到了严重损失,但仍然拥有4艘搭载16英寸主炮的威力巨大的“科罗拉多”级战列舰,而且很快就有10艘战列舰和6艘战列巡洋舰即将开工。撇开老舰和战沉的主力舰不算,美国海军与日本海军相比,实力仍占有上风,如果再加上两国已经通过预算案但还没有开工的主力舰,这一差距还将继续被拉大,以美国的造船能力,很显然,日本海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被美国追上,并远远甩在后面。
而现在,又加上了已经具备和日本海军叫板的实力的中国海军。
在这样的前景下,日本海军又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1919年6月,日本海军向防务会议提出了新的预算拨款要求:从大正12年到大正15年(1923年-1926年),“扶桑”级和“伊势”级这两级战列舰将满8年舰龄,变为二线战舰,“金刚”级战列巡洋舰也满8年舰龄;到大正16年(1927年),不满8年舰龄的只有搭载16英寸舰炮的“长门”级2艘、“加贺”级2艘和“天城”级4艘,因此从1920年到1927年这7年的时间里,需要再增建4艘战列舰和4艘战列巡洋舰,才能实现巩固日本海上安全的目标。
根据日本海军的估算,“长门”级战列舰单舰造价为2692万日元,“天城”级战列巡洋舰的单舰造价为2469万日元,考虑到海军技术的更新,新建8艘主力舰的单舰造价肯定要提高。按照海军舰政本部和造船厂的估算,“纪伊”级战列舰单舰造价为3645万日元,“美作”级战列舰的造价为3742万日元,相当于同时期建造的“峰风”级驱逐舰单价的17倍。再加上新建12艘轻巡洋舰、32艘驱逐舰、以及其他辅助舰艇如潜艇、炮舰的建造费用,合计为68036万日元。加上物价因素在内,实际需要的拨款达76111万日元之巨。而在提出该计划的1919年,日本国会审批的下一年度全国财政预算才不过144172万日元。当时日本政府为了筹措财源,已经开征酒税、提高所得税和营业税,并暂时停止对内偿还国债,在如此窘迫的财政条件下,还要实施如此浩大的海军扩充,实在是日本所无力承担的。但是此时正值日本“成金”繁荣时期,1919年12月,防务会议将“八八舰队”案提交给第42届国会,但该届国会于次年2月解散,因此该预算案未成立。1920年6月,日本众议院召开第43届国会,防务会议再度提出此案,终于得到批准。
从明治40年起,日本海军的“八八舰队”之梦做了整整13年,如今终于得到了实现。然而以日本之国力去同人均收入是自己6倍、总收入是自己12倍的美国去比拼海军,这可以说是日本国家和国民承受不起的。
对于日本因扩充海军而导致经济困难的现状,日本国内的诸多有识之士也提出来了批评。日本海军记者伊藤正德这样写道:“自大正三年以来,完成‘八八舰队’的论调成为国内热门话题,到大正九年末,这个设想成为了现实。但是,‘八八舰队’是以将美国舰队作为假想敌的前提下得以存在的,如果日美两国能够达成协议,美国海军同意缩小规模,那将是日美两国人民之福,对于此种建议,是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后世的批评家大概会说废弃‘八八舰队’的决定是‘马鹿智慧’,但是不知道这些人想过没有,如果单方面缩小舰队,确实会给日本的国防带来危险,但是如果‘八八舰队’案得以遂行,却又会使日本溺入财政亡国、军备亡国的深渊。一部分国人意气用事,认为忍受痛苦、奉献薪禄、节衣缩食也要把‘八八舰队’建造出来,才是爱国的表现,实际上却大谬不然。不出数年,日本必定沿着这样的道路发展下去:海军军费提高到6亿日元——增税——给国民带来巨大困苦——财政拮据——不得不单独缩小海军舰队规模。这也就是不战自败。这样的结论其实是一目了然的……”
“我想,以后的事实会证明,这位日本记者的担忧是完全有道理的。”杨朔铭看完报告,冷笑了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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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二)风雨前夜
曦雪注意到了杨朔铭的瞳仁突然闪过淡淡的红光,尽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该是有个了结的时候了。”杨朔铭自言自语的说着,将报告还给了曦雪,来到了扶栏前,迎着金色的阳光,舒展了一下身体。
“什么事情有个了结?”曦雪忍不住在他身后问道,“你又要打仗了吗?”
杨朔铭回头看了看她,看到她眼中不自觉闪过的焦急之色,不由得有些惊奇。
“当然不是。”杨朔铭指了指脚下正在航行的巨大战舰,说道,“这些军舰,炮口永远是对外的。”
曦雪的脸一红,似乎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感到有些后悔。
“这个国家经历的战火已经够多的了,只要可能,我就不会让中国人自己打起来。”杨朔铭的脸上现出了一个无害甚至可以说是无邪的笑容,但却让曦雪感到一阵恶寒。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才能够分出胜负,用一些别的手段,一样可以达到目的。”杨朔铭说道,“自从来到了这里,我其实学会了不少的东西。”
听了他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曦雪感到很是奇怪,但她并没有向刚才那样的发出追问。
“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下去吧”杨朔铭望了望远处天空中浮动的大团乌云,对曦雪说道。
入夜,北京,中国青年党会所。
“果真象国社党说的那样,这一次的选举,是彻头彻尾的贿选。”
“在选举期间,跟徐树铮密电往来的各地实力派北洋军人,至少有十六人,参加选举的十七省中,徐树铮能够影响的占十二个省。换言之,除了赣闽滇桂湘等五省,地方首长几乎全部与之联为一气,控制选举。在多数情况下,徐树铮甚至直接把他要其当选的名单发给各省督军,让他们照单接受,这些督军也就真的照单接受,选出来的人,就是名单上的货色,一丝不差。徐树铮还称之为花钱‘买鱼’。真是岂有此理”
“此次选举是复选制,由选区选出额定的初选当选人,然后由这些当选人互选出议员。初选时的票,比较便宜,只要把地方领袖如乡董、族长之类收买了,大批的票就到手了。初选买了,复选更得买。所以在复选的时候,买票特别明显,也特别放肆。凡参加选举的省份,几乎都有类似的问题。可以说,凡是地方军阀‘辅选’不力的地方,徐树铮的贿选的力度就大一点。买票卖票交易所在地,把市面都弄得热闹起来,尤以茶楼、酒馆、ji院为利市数倍。象保定原来娼业萧条,一等ji院只余三家,近自选举盛行,忽又添六家。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贿选是需要钱的,选举就得要钱,其实选举本身就需要经费,如果想要操纵选举,收买选票,没有大把的钱是不行的。可段祺瑞操纵选举,他小徐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份材料上面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大部分也来自于向日本人的借款。日本人借款给段祺瑞的目的,主要是帮助其建立自己的武装。”
“这日本人的借款,这上面说是从三菱公司借来的。经手人,是曹汝霖和西原龟三。这上面说,西原借款中第一笔2000万元,有1700余万被用在了国会以及后来的总统选举上。”
“《顺天时报》公开报道说是财政部和交通部各出了70万大洋,很明显是远远不够用的。曾毓隽(段祺瑞的另一个核心幕僚)也说过,安福俱乐部成员的每月津贴,每人是300元,是徐树铮从陆军部那边儿截留过来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大笔资金的投入,他们弄的这个为了选举才临时纠合起来的‘安福俱乐部‘,才能够大败风头正劲的研究系进步党,吞掉了本届国会的绝大多数议席,人称这届国会为安福国会。日本人一向精明,他们既然借钱给段祺瑞建立私军,对于这样大的用款破绽,应该不会没有觉察,但却一声不响,心甘情愿,做了一回冤大头。可见是早有预谋的。”
“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公开出来。”
“我们现在应该是尽力防止中国赤化的危险,在这个时候拆段政府的台,只怕会帮了苏俄的大忙。”
听了大家的话,为首的一位一身黑色西服的学者模样的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沉声说道:“外抗强权,内除国贼一直是本党的宗旨,如今段祺瑞接受日款贿选,隐然已是日本侵华之帮凶,篡政之国贼,不可不除。俄国和日本同为我中华之大敌,二者皆需一样提防,不可偏废。”
这个人,便是中国青年党的党首曾琦。
中国青年党于1918年12月2日成立于巴黎玫瑰村共和街,发起人包括曾琦、李璜、何鲁之、李不韪、张子柱等12人。成立会议确定了该党的宗旨——“本国家主义之精神,采全民**的手段,以外抗强权,力争中华民国之独立与自由,内除国贼,建设全民福利的国家。”从那时起,“外抗强权,内除国贼”的宗旨一直被青年党坚持了下来。
中国青年党的成立,在某种程度上,有跟刚刚传入中国的共有主义思想分庭抗礼的意思。创始人之一的陈启天,在青年党成立时便郑重指出:“自民国成立以来,一般有志青年虽热心爱国运动,但并不热心政治活动。至俄国十月暴动之发,国内思慕布尔什维克主义之人甚嚣尘上,更有一班人依照苏俄及第三国际的指示,秘密成立,并多方展开赤化的政治活动。此辈始而在‘少中’会内进行赤化,继而决定加入**党,挂羊头卖狗肉。**党也开始联俄容布,使其得一发展的机会,于是从前热心爱国运动而不热心政治运动的有志青年,不得不起而设法抵制赤化的政治运动。”
青年党与中国的布尔什维克们之间的这种对立,最早可以追溯到“少年中国学会”的内部分裂。青年党领袖、创始人曾琦、李璜、陈启天、左舜生等人,早期都曾是“少年中国学会”的发起者与骨干分子。学会的宗旨,本来是倡导从事社会改造、远离现实政治的,但到了1919年前后,会员内部对是否参与现实政治,已出现了严重分歧;对如何参与现实政治的分歧则更大。青年党创始人李璜说:“早在‘少中’成立未久,因受世界思潮的影响,除少数会员仍抱不问政治,专攻学术的态度,如王光祈、周芜等人外,大多数的会员均因对改造中国观点的不同,而有了分歧,这种分歧,最早见于李与曾琦的通信讨论,李主张,中国问题为一世界问题,欲救中国,须先参加世界**;曾主张,世界**以现刻国际形势而言绝不可能,中国须求自强自救,国际主义只是理想,绝不可靠。”
李璜所描述的这种分歧,后来被简化为“**”与“国家主义”之争。当日,以黎寿昌、邓仲康为代表的一批“少年中国学会”会员,深受苏俄影响,认为无产阶级世界**的时代已经到来,中国要想摆脱外遭强国压迫、内有军阀为祸的命运,必须铲除国内一切的剥削阶级,参与到世界无产阶级**中去,用黎寿昌的说法,是必须依靠俄国的力量,因为苏维埃俄国“是全世界劳农群众的祖国、先驱、大本营”。
但在以曾琦、李璜、左舜生为代表的另一批“少年中国学会”会员们看来,将中国**的命运寄希望在苏俄身上,是靠不住的,因为任何国家参与国际事务,都必然以本国利益为出发点,所谓真正的国际主义,并不存在。曾琦在其1918年出版的《国体与青年》一书中,非常明确地反对“阶级本位”,而呼吁青年们“以国家和民族为本位”去思考中国的前途和命运。
很显然,曾琦、李璜们的“国家主义”,与黎寿昌、邓仲康们的“共有主义”,很难有相容的余地——前者强调“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后者推崇“工人无祖国”;前者主张全民的民主政治,后者信奉世界**和阶级专政。这种分歧最终演变成激烈的争论——就在1920年春的某一天,曾琦、李璜、陈启天等人,与黎寿昌、邓仲康、张荫浩等人,在左舜生的寓所,就彼此的政治主张进行讨论,会议争论得非常激烈,据当时的一位少中会成员说,“斯时如有手枪,恐已血流成河矣。”
无论是在法国,还是在国内,中国青年党的核心人物“曾(琦)、左(舜生)、李(璜)”,与中国布尔什维克的早期核心人物如黎寿昌、邓仲康、张荫浩等人,从未停止过政见的论战。在法国,布尔什维克们有《血光》半月刊为阵地;曾琦等人则创办了《先声》周报;双方大致在同一时间回国后,曾琦等人又创办了《醒狮》周报,以抗衡布尔什维克们的机关刊物《中华青年》。
对于中国青年党来说,他们真正的政治诉求是希望中国走“国家主义”的道路。其建党宗旨“外抗强权,内除国贼”,一直为党员所坚持。曾琦作为青年党党魁,曾如此解释“外抗强权,内除国贼”的含义:
“国贼之定义:国贼者何?即其行为有背于国民之公意、有害于国家之生存者是也。依此定义,以求实例,则吾人可发现若干之国贼,为国民之公敌,其在欧美日本有绝对不能生存者,在我国乃如蔓草之滋长焉,此吾人所为腐心切齿,而志在必除者也。”
“国贼之种类:国贼之种类本难悉数,估依上述定义,举其最显著如下:1,盗卖国权,摧残民命之军阀;2.营私舞弊,祸国殃民之官僚;3.假借外力,争夺政权之政党;4,朝三暮四,寡廉鲜耻之政客;5,把持地方,鱼肉乡民之滥绅;6,勾结外人,掠夺国富之财阀;7,破坏公益,专谋私利之奸商;8,欺世盗名,不负责任之乡愿;9,倚仗外人,压制同胞之教徒;10,扰乱社会,妨害国家之流氓。”
“强权之定义:强权者何?即以种种压力强加于个人或国家者是也。其方法有为‘直接的’或‘间接的’,吾人依此定义,以求实例,则有自称为列强之英、法、日、美、意诸国,最足以为强权之注脚。盖其侵凌弱国,有如虎豹之对犬羊,其凶暴直非人所忍也”
“强权之种类,大别为下列四种:l,武力侵略政策(如直接以兵力占领土地是);2、文化侵略政策(如提倡某国化的教育是);3,经济侵略政策(如掌握经济命脉之关税盐税是);4、宗教侵略政策(如派遣教士来华传教是)。”
从曾琦对“国贼”和“强权”的描述中,其实看不出中国青年党“外抗强权,内除国贼”的建党宗旨,有专指苏俄和布尔什维克的意思。但是,此时的青年党人,已经看出了苏俄向中国输出**的危险,因而曾琦在《醒狮》周报上,曾详细讲述了青年党与共有主义者们在“外抗强权”问题上见解的不同:
“所谓‘打倒国际资本帝国主义’一语,乃自实行共有主义之苏俄发出,……而吾人信仰国家主义者,则万万不能与之苟同,其理由第一、为吾人认定列强之对华政策不一,其利害尤多相反,吾人但当分别对付,如土耳其之所为。断不能同时反对,遵苏维埃之号令。第二、吾人提倡‘国家主义’,但为保护本国,初无‘干涉他国’之意,‘打倒国际资本帝国主义’一语,含有干涉他国内部组织之意,显然为一种‘世界**’。在吾人自身尚受羁绊之际,恐无余力及此。第三、吾人若仅以打倒资本主义帝国为号召,万一世界上有非资本主义帝国而以武力临我者或据我之领土或强我奉号令,彼时吾人将何辞以对?故不如改为‘外抗强权’,表明吾人但求‘保护本国’,并不干涉他人,凡有以压力相加之强权国家,不问其为何种制度,吾人皆当依‘民族自卫’之原则,起而以武力抵抗之,此则国家主义者之天职也”
“不错,现在日本对我国的威胁,要远远的大于苏俄。”另一位青年党党首左舜生说道,“你们大家看看这西原借款的条件,一半是交通银行的借款,名义上是为了稳定我国的金融体系,实际是想要控制我国的金融命脉,扶持我国政府内部的亲日势力。关于东三省的各项借款,其目的是想要巩固和扩张他们在东北的势力。铁路借款,是想要将手伸到京汉线和京浦线,而关于军事方面的,是想把手伸到我国的军队建设和军械制造方面。这可是当年‘二十一条’第五号里面的内容啊其用心险恶如此”
“而且这借款多数还打着民间借贷的名义,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错,从来在中国存在的所谓‘日本民间力量’,其实都不是真的民间,只要是日本人插手的事,肯定就没有好事。”
“所以我们现在就不能还坐在这里了。”曾琦起身说道,“我们必须要采取行动,号召全国人民起来,让段政府下台换上一个好人做的政府”
“我党成立未久,势单力孤,这件事是国社党那边最先发现了,倒不如我们两党联合行动好了。”有人提议道。
“国社党首倡科学、民主、自由,亦以国家主义为圭皋,与我党宗旨相近者极多,此次不妨联手行动好了。”左舜生表示了赞同。
“进步党是自袁世凯复辟以来唯一跟皖系结盟的文人政客集团,这一下和段政府分道扬镳,所以他们那边,我们也不妨暗中通报一下,他们那帮人都是老牌的政客,长于政争,把他们也发动起来,成功的把握更大一些。”
“我们手里虽然有证据,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把这事看得太容易。”曾琦说道,“段祺瑞是‘再造共和’的元勋,在袁世凯死后上台执政,他所代表的并不只是他自己的那个皖系,而是整个北洋系。即使在北洋内部,也大多这样认为。现在的北洋系,虽然已经存在内部的派系,但尚未明显分化。段祺瑞原本就是袁世凯麾下的第一号北洋人物,而且没有参与洪宪帝制,还颇有微词,上台执政之后,不仅北洋系一致拥戴,就连南方也表示认可,‘北蔡南杨’无一人有异词,甚至于原来属于海外**党系统的一部分人也表示可以接受。单单一个贿选,是扳不倒他的。想要扳倒他,必须要着落在这借日款的目的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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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三)示威
“这一次咱们青年党打头阵,风险其实是很大的。”左舜生叹息道,“弄不好可是会血流成河的。”
“冲突肯定是会有的,但血流成河应该是不至于,现在已经不是前清那会儿了,袁世凯尚且不敢如此,更何况他段祺瑞了。”曾琦说道,“他如果敢这么干,就更应该尽早把他推下去,免得为祸天下。”
“是啊就象今日之苏俄,如果当年列宁被沙皇政府逮捕杀死,这苏俄便也不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了。今日之俄民,当不会想到,他们在所谓**成功之后,还会有这样的一天。”有人感叹起来。
“所幸咱们中华现在还没有沦落到那一部。”
当会议最终结束,具体行动方案也基本确定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看着阴沉沉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曾琦的心头也禁不住沉甸甸的。
1920年6月4日,清晨,北京,居仁堂,中华民国大总统府。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还我东北还我主权”
“打倒亲日卖国贼”
听着窗外远处传来的阵阵示威学生们发出的吼叫声,黎元洪有些无奈地看着副总统冯国璋、国务卿徐世昌和财政部总长梁士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段芝泉这一次借日本人的钱花,果然借出麻烦来了。”徐世昌叹息道。
对于段祺瑞从日本人那里借款的事,黎元洪徐世昌等人虽然知道得不甚详细,但却也不是一无所闻。
自从日本寺内正毅内阁上台后,寺内正毅的私人特使西原龟三来华,在中国政府高层频繁活动,特别是在西原龟三主持的日元借款大笔地涌进中国政府之后,中国和日本的关系是有了大幅度的改善。但是这种所谓的改善,是当时的北京政府,或者说是当政的段祺瑞和他周围的人跟日本政府之间的事,其他的人则不这么看。
说是中日关系改善,但日本依旧占着旅大和中国的东北地区,而日本对中国主权的蚕食,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在一般中国人的眼里,日本和中国之间的不平等条约也没有废除。所谓中日亲善能看得见的成绩,也就是这西原借款。
但是,对于滚滚而来的西原借款,一些知情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疑问:为什么日本人会这样大方地借钱给中国人?按照从前的借款的惯例,但凡这钱进来,就有交换的权益出去。所以,从一开始,借款的消息在中国政府内部走漏之后(以这时的中国政府,绝对保密的事情是根本做不出来的),人们就开始怀疑段祺瑞政府是不是跟日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种怀疑,报界有,知识界有,在华的英美人士以及中国的亲英美的人士有,至于那些跟段祺瑞靠得并不近的军阀政客就更不用说了。
而当报纸上最终披露了段祺瑞的西原借款内幕之后,民间的猜疑和焦虑,一下子演变成了失望和愤怒,并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的喷涌了出来。
报纸上披露的关于西原借款的内容中,最为要命的是,着重点明了日本人大方地大笔借钱给段祺瑞政府,主要的目的是用来支持段祺瑞成立私人武装打内战
“日本人的钱,是那么好花的么?芝泉糊涂啊糊涂”一身军装的冯国璋用拳头用力捶着大腿,痛惜地说道。
听了冯国璋的话,屋子里的中**政要员们全都忧声叹息起来。
此时的徐世昌,听着外面的阵阵吼声,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桌子上的报纸上。
报纸上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无一刻不刺痛着徐世昌的神经:
“事实上,如果没有西原借款,段祺瑞即使有心武力统一,也难以调遣一兵一卒,因为困窘的北京政府,除了京张、京汉等几条铁路的收入和北京城的一点税收之外,只能靠支付历年赔款剩余的关余和盐余(支付赔款外的剩余盐税)活着,寅吃卯粮,动辄就滥发公债,维持局面,发到最后一点信誉都没有了,发了公债也没人买。显然,这样的中央政府,是没有力量调动军队的。而有了西原借款,一切便都不同了。”
“虽然说,在西原的参与策划下,日本寺内政府及原敬政府的对华策略,从形式上一改大隈政府的强横,呈现出怀柔的一面,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弃大隈内阁想要拿到的东西,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只是要使‘拿’的这个过程,显得动作柔和一些,不太象明火执仗的硬抢。这种柔和的‘拿’,被掩饰在大笔的日元后面,让当权的中国人更容易接受。”
“尤其让我等中国人感到痛心的,是日本人竟然借此借款的机会,插手我们中国的军械制造和军队事务当中这本是‘二十一条’第五号的内容,那时候,日本用武力没有让袁世凯政府接受的东西,现在凭借着大把大把的日元,也都偷偷摸摸的实现了听说准备编练的中央军,军械全由日本提供,而且清一色使用日本的教练。我们不难看出,这中央军的编练,其实就是日本军队的翻版不仅经费来自日本,军队的编制是日式的,教官是日本派来的,武器装备也全部采用日本的,连拖炮用的马,都从日本进口从晚清到民国,国人军事现代化,初学普鲁士,后学日本,本不奇怪。那时中国的很多军校、讲武堂,甚至连校舍都模仿日本士官学校,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中国学生,按道理学的只是如何做士官,兵头班长,结果回国之后,都当了将军。但是,象中央军这样,武器装备、军队编制加上马匹军装,从头到脚由日本方面主动包揽下来的军队,还是第一次。大方地出钱出人出力的日本人,还特意强调,新编练的中央军,‘须有国家性质,将来可备中央自由调遣为断’。这意思就是说,中央军以后就是北洋的中央军。而现在,北洋即皖系,至少皖系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所谓中央的军队,就是皖系的嫡系军队,也就是他段祺瑞的私军。听闻中央军的一个旅长在队列讲话里竟然这样说:‘军队就好比是狗,主人让我们咬谁我们就去咬谁。’从这话便不难看出,这中央军的主人不是国家,更不是人民,理所当然,就是段祺瑞”
梁士诒忧心忡忡地放下了报纸,说道:“芝泉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应该出来给个说法啊?要不然,咱们这政府怕是没法子再做下去了。”
“咱们还是派人去边防督办府问一下他的意见吧”听了梁士诒的话,黎元洪如释重负般的出了一口长气,叫过一名总统府官员吩咐了几句,官员领命而去。
而此时的黎元洪和徐世晶冯国璋等人并不知道,段祺瑞已经在给学生们“说法”了。
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边防督办府外面也是人头攒动,上千名学生和北京市民将整个胡同堵得水泄不通。
来自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多个高校的学生们,高举着手里的标语牌,聚拢在边防督办府的门前,而边防督办府的大门紧闭,外面大约有一百多名持着枪的军人们组成了人墙,阻住了学生们的前进道路,学生们虽然一直在高呼着口号,但却并没有向前冲击,而是显得很是理性,而他们面前的军人们,也都将枪上的刺刀取了下来,插入到了腰间的刀鞘之中。事实上,刚才在督办府卫队长的命令下,他们已经将步枪内的子弹退了出来。
“我们今日来此,并非是专和段督办为难,只是我们心中有疑惑不明,想请段督办出来,当面给我们一个说法。”为首的一名学生领袖对面前的一位军官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事关国家民族前途命运,我等虽为一介草民,但虫儿虽小,亦知亡国之耻希望段督办能给我们大家一个明白的交待”
“兄弟知道,诸位一片爱国赤诚,兄弟已经派人进去通报了,段督办一会儿就能出来给大伙儿一个说法。”面前的军官无奈的说道,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哀求之意,“请诸位稍安勿躁,别让弟兄们为难,弟兄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
此时,如果有后世的粪情站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一幕,一定会吃惊得目瞪口呆。
对粪粪五毛们来说,他们所了解的这个时期的历史,大都是学生举行爱国游行示威的时候,军阀当局出动军警残酷镇压,爱国学生喋血街头的故事。而现实的情况,却和他们想象的正好相反
如果说以前他们理解的学生是老鼠,军警是猫的话,而事实上,却是学生是猫,军警是老鼠
粪青五毛们当然不会了解,自晚清以来,达尔文的进化论,经过甲午战争的催化,已经成为中国上流社会的统治性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落实到了政体上,往往被解读为民主共和优于君主立宪,君主立宪优于君主**。从**到共和,彼此是沿着进化的路径进行的。袁世凯的弘宪帝国的覆亡,更是进一步强化了中国上流社会进化论的信念。使得即使是拥有武力的军阀武夫们,也不敢对这个被西方证明具有强大魔力的政体有所轻视。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时无论是地方还是中央,当家的武人对民主政府抱有很大的迷信,因此,他们宁可忍受体制对他们的束缚,也不会对体制采取大动作的背离行动。另外,加上中国社会的传统,学生闹事,往往高调的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具有相当大的“天然合理性”,即便他们是无理取闹,社会对他们也有相当的包容性。在清代帝政时代,每届科考,应试的举子闹事,只要闹得不太过火,最后几乎都会被优容。在士子和丘八之间,不仅存在着社会地位的悬殊差距,而且有声望方面的天壤之别。士兵天然地就对读书人有敬畏之感,在晚清的时节,士兵们就不大敢进学堂生事,哪怕这个学堂里有**党需要搜查。到了民国之后,这种军警怕学生的状况,并没有消除。即使有上峰的命令,军警在学生面前依然缩手缩脚,怕三怕四。有的军警甚至当面称学生们为丘九,说我们是丘八,你们比我们大一辈
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现眼前的这一幕,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了军官近乎于谄媚和哀求的话,学生领袖们也不好发作,他们只是在那里和同学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口号,一些学生上前将一些传单发给了军人们,而当他们发现这些军人们好些人竟然不识字之后,干脆给他们讲解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边防督办府的门开了,一身便装军服光着脑袋的段祺瑞,在卫队们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学生们的面前。
此时的段祺瑞,面色显得有些灰暗憔悴,但身子挺得笔直,步伐稳健,一举一动不怒而威,看到段祺瑞出现,本来高呼口号的学生们一下子便得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几名学生代表看到段祺瑞出现,先是愣了一下,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一名学生代表张传琦便大步来到了段祺瑞的面前,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双手向前,将一份请愿书递给了段祺瑞。
段祺瑞点头答礼,然后平静地接过了请愿书,打开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到段祺瑞在那里看起了请愿书,学生代表们也并不着急,就站在那里,等他看完。
很快,段祺瑞便看完了请愿书,此时他的面色变得更加灰暗,显然是在强压住心头的怒气,才没有发作。
“请段督办解释一下,关于这日元借款,到底有无其事?如果有,目的是什么,背后是否象坊间传言那样,有权益的交易?”
“这借款当然是有的。”段祺瑞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尽管段祺瑞的声音不大,但听了段祺瑞的回答,学生领袖们的脸色却全都一变。
象是知道学生们会如此反应,段祺瑞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了他的解释。
“自共和重建已来,国家财政窘迫,为使政府能够正常运作,才不得已向外借款,之所以向日本民间借款,是因为条件优厚的关系。”段祺瑞说道,“客观地说,西原借款,比起此前中国跟西方各国——当然也包括日本——的那种高利贷式的所谓借款,条件不可谓不优厚,跟袁世凯时代的善后大借款相比,此笔借款高达数亿日元,数目当然不算小了,但前者的抵押物是中国命脉的盐税,而此次日元借款的抵押物,则是电线、森林等不涉及主权领土的东西,西原之借款利息低,无回扣,无切实抵押,诚借款条件之最优者。”
听了段祺瑞的解释,学生领袖们面面面相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而差不多是同一时刻,在赵家楼,交通部总长曹汝霖也在向在座的陆宗舆和章宗祥,解释着西原借款的详情。
“事实上,借款的抵押,连中央政府的国库券都算上了,实在是滥无可滥。不过,严格地说,跟此前的外国借款比,西原借款利息其实并不低,一般都是7厘半或者8厘,只是借款时规定,借款的款项可以放在日本银行,由银行支付5厘的利息,一来一去,实际的利息就低了。可是我政府用钱孔急,根本没有存放的可能,所以这项优惠,实际上等于没有。相比较起来,此前的借款,虽然有高至1分3厘的,而且按月支付利息,如清时左宗棠西征借款。但也有比较低的,比如甲午战后,清政府跟四国银行的借款,也就是4厘左右。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样的借款都有巨额的回扣,借款实付打折,四国银行贷款,就按折扣付款,而且抵押物一点都不能含糊。清朝最后一年,当时邮传部跟日本银行的1000万日元的借款,虽然是5厘利息,但95折支付,而且还要加付10‰的佣金。所以,所谓西原借款的优惠,主要体现在不要回扣、十足支付和没有切实抵押上。当时中国的外债,无确实担保的借款,以日本最多。因此,从纯粹的经济账上看,日本的借款是亏了。但不管结果如何,西原借款的日方操办者们,即使卖国也绝对没有人想卖日本的,他们大方的借款,背后还是有所图的。实际上他们算的是获利更大的政治账,只是由于现在整个国际形势的变化,寺内、胜田和西原他们的如意算盘,没能实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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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四)游行
“说的不客气一点,你曹总长是在走钢丝撞大运。章宗样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忧虑,“你既然清楚日本人是算政治帐的,还要借这些钱花,这是在碰侥幸。而且一旦传到民间,你曹总长卖国贼的名声,可就再也洗不掉了。
“卖国贼什么的名声,我倒是不在乎,我只想为国家做一点实事,整天喊那些空洞的口号有什么用?。”曹汝霜听到了窗外隐约传来的示威呼喊声,并没有在意,说道,“日本人虽有图谋,还得看我们如何利用,段督办之所以同意借日款,主要目的,是为了加强政府实力,使政府有力量号令全国,防止南北分裂,并可引入日资发展经济。如能使国家走上正轨,几年后,必有统一强大之中国出现,斯时以前的那些约定,政府均可以有力量重议,甚至于和各国所订之条约,凡损及我主权者,也都可以争回。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段督办请我出山担任交通总长,我踌躇再三,还是答应了的原因。”。
听了曹汝霜的解释,章宗祥和陆宗典都明白了过来,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但脸上忧虑的神色仍未消失。
“当初孙氏允诺满蒙归日本,也是想以此获得上位之资本,结果最后落得个事败身死遗臭万年的下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孙氏当年之举,不可不为段公戒。…”章宗祥说道。
“段公于“二十一条,交涉期间,一意主战,本为最坚定之反日派,如今突然来了个一百的大转弯,非但国民讶异,就连我等,也是难以理解的……”陆宗典叹息着说道,“段公之才略,比起袁公来其实还是要差上了一层。”。
听了陆宗典的评价,曹汝霜和章宗祥想起了故去的袁世凯,也都禁不住叹息了起来。
作为北洋系的资深官僚,曹章陆三人对袁世凯和段棋瑞的认识,都比较深刻。作为现在北洋系的第一号人物段棋瑞,虽然是优秀的军事将领,但作为一个政治家和领袖,比起他曾经的主公袁世凯来,都要差上一些。但段棋瑞的志向却并不比袁世凯段棋瑞志向远大,而且意志坚定,他想要做的事,只要认准了,无人能够撼动他的意志而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让中国在他的手中实现统一和强盛。
袁世凯死于帝制自为,最终的后果,造成了中国的南北分裂。而多少年的公论,分裂的中国是不可能强大起来的,若要中国富强起来,就必须实现真正的统一。而段棋瑞在“再造共和。”之后,认为国家不但没有实现真正的统一,南北分裂的趋势反而越来越明显(在段棋瑞眼里,杨朔铭已经成了南方最大的军阀)。段棋瑞苦于自己手中没有象样的武力但如果想要拥有武力,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行的。
当时的北京政府,虽然未必象许多报纸讽刺的那样,政令不出都门,但在各省基本都不向中央解款的情况下(相比之下,倒是杨朔铭控制的南方各省做得好此,时不时给中央政府一些接济),其财政收入,主要依靠几条有数的铁路收入和北京市内崇文门关税再就是支付庚子赔款和其它借款的关余和盐余。这点钱,事实上连维持中央政府和直属军队的日常开支都不够。而欧洲来援的用于参战的款项一直是由外国人经理的,专款专用,截流很少。除了财政和交通两部,北京政府的其它部门一律欠薪(海军部之所以倒向杨朔铭,除了众所周知的原因薪饷的解决也是一个重要缘由)。发行公债,一开始还可以筹到点钱,但到后来却总是无法归还本息,最后也就发不动了。尽管如此但段棋瑞的意志,并没有因此而动摇。
为了能够筹到钱段棋瑞想到了在弘宪帝国覆亡后一直赋闲在家的曹汝霜,便一再请其出山。而曹汝霜此时已经被西原龟三找过了,他了解到了日本政府有意资助段棋瑞统一中国,也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而就答应了段棋瑞的请求。
在和西原龟三接触多次后,段棋瑞也了解到了寺内正毅的用心,但他仍然同意接受日本方面的资助,正象曹汝霜说的那样,是想利用日本的财力完成全国的统一。
对于滚滚而来的日元背后的阴谋,段棋瑞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坚定地认为,一旦中国实现统一,变得强大起来之后,剩下的事情,还是“好商量…”的。
在后世的人们看来,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是自己给自己挖好了陷阱。但在当时而言,持这样功利主义的政治家不在少数。从康有为到孙中山,都有过出卖国家领土主权换得中国改革强大之资本的设想和行动。段棋瑞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
此时曹章陆三人还在赵家楼曹谈霜私宅内谈论,他们全然不知,很快,一场大祸即将临头。
北国的春天,来得迟,去得早:“春来也无信,春去也无踪,眼睛一眨,在北京市内,**就会同飞马似的溜过。屋内的妒子,刚拆去不久,说不定你就马上得去叫盖凉棚的才行。”正因为北京的“**。”稍纵即逝,“踏青…”成了雅俗共赏的游戏。
只是1920年的6月,山雨欲来,绝非表达文人雅兴的恰当时刻。
6月4日算得上是个无风的睛天,却此时的人们,却总觉得头上是一片阴云。六月初,在北京算得上是春暖花香的日子,但人们的爱国热情,也在这个时候,一天天地高涨起来。
北京的承天门前,正阳门里大道两旁的槐柳,被一阵阵和风吹过摇曳动荡,而从西面中央公园的红墙里,却飘散出来各种花卉的芬芳,假使在人稀风小的时候,也还可以闻到。但在这一天,北京的学生们却并没有赏花的“闲情逸致””在他们的心里,一心想着的是“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1920年的春天”已经被北京人普遍冷落。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使得世人的目光,全都转而投向了承天门前呐喊的青年学生们。
以红墙为背景而又无意于观花赏木的约姓胳青年学生,正手举白旗,在那里列队示威。学生们有的穿着夏布大褂,有的戴着蒙古式的毛绒帽子,学生中穿长袍的占大多数,也有穿短黑制服的。因为**的北京的气候,实在说不准。在北京”春天似不曾**存在,如不算春是夏的头,亦不妨称为冬的尾,总之风和日暖让人们着了单夹可以随意徜徉的时候真是极少,刚觉得不冷就要热了起来了。尽管大清早虽然还有点微凉之感”到了午间却已让人感到烦热,谁爱穿什么样的衣服,此时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中午以后,天气渐热。在这大热天里,这些一心一德的四千学生同处于烈日之下,虽无厌倦之容,却难免有忿恨之态。
承天门始建于明永乐十五年,是北京皇城的正门。清顺治八年重建,此后三百多年,城楼的基本格局没有大的改变。从承天门到与之相对的中华门之间”即为御道,两旁为明清两代的中央政府机关。即便进入**,户部街、兵部街、司法部街等地名,依旧提醒着此处乃是无可替代的政治中心。从皇帝举行颁诏仪式的神圣禁地,变为青年学生表达民意的公共场所,承天门的意义变了,可作为政治符号的功能却并没有变。集会、演讲、示威于承天门前,必能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这几乎成了达世纪中国政治运作的一大诀窍。地方宽敞当然不无关系”可更重要的,还是因其象征着政治权力。
学生们的行动早就惊动了报刘媒体,当记者们赶到承天门时,学生不过聚集了六七百人。然而过不多久,便有大队学生手持白旗,纷纷由东西南三个方向云集而来。
对中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这次大规模学生示威**的全过程,当时的《京华日报》记者写下了这样的记录:
“法政专门学校代表等大家到齐”学生们便要游街示众,叫我们国民也都知道有这种事休。游街后再到东交民巷英、美、法、意各国使馆提出说帖,表示我们的意思。完后还要转到这里,开会商议善后办法。“………教育部某司长劝说无效、步军统领李长泰急忙赶来承天门”立于红墙之下,劝说学生,学生代表又向李统领婉言曰:“我们今天到公使馆,不过是表现我们爱国的意思,一切的行动定要谨慎,老前辈可以放心的。,各校学生大呼走走。李统领亦无言,旋取下眼镜,细读传单,半晌后对群众曰:“那么,任凭汝们走么。可是,千万必要谨慎,别弄起国际交涉来了。,言毕,嘱咐警吏数语,即乘汽车而去。学生全休亦向南出发。”。
“今参加**的13所学校,处在东西长安街以北的就有8所。北大学生因与前来劝说的教育部代表辩论,耽误了不少时间,故最后一个到达*前。”。
“学生的意愿,最早的设计,确实就只是提交说帖,表达民意。这一点,从北大学生罗家伦所拟的《北京全休学界通告》,可以看得很清楚。学生用白话文草拟群众集会的传单,简单明白,流传甚广,现录如下:“。
“现在日本以向我政府借款为名,欲图管理我*事,控制我国金融,眼看就要成功了!所以我们学界今天排队到各公使馆去要求各国出来维持公理。务望全国工商各界一律起来设法开国民大会,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中国存亡,就在此一举了!今与全国同胞立两个信条道: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欺侮!国家要灭亡了,同胞们!起来呀!”。
“此通告虽慷慨激昂,其实没有采取激烈行动的想法,只是呼吁国民起来关注政府日元借款问题。所谓“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也只是寄希望于“国民大会,之召开。相比之下,北大某学生所拟的《北京学生界宣言》,便要激进得多,现录如下:…”
“我同胞有不忍于奴隶牛马之苦,极欲奔救之者乎?则开国民大会,露天演说,通电坚持”为今日之要着。至有甘心卖国,肆意**者,则最后之对付,手枪炸弹是赖矣!危机一发,幸共图之!”。
“此虽只是字面上的暴力除奸,未见**学生准备手枪炸弹。晚清之侠风高扬,暗杀成风,国人斯时记忆犹新。自**建立以来,政府严禁会党活动”谴责政治暗杀(起码表面上如此),而北大学生宣言之放言手枪炸弹,与其时之流行无政府主义思潮,不无关系。两份宣言之微妙差别,隐约可见**中之不同声音也。”。
“学生之所以集会承天门前”因此处及西侧的中央公园,乃民初最为重要之公共活动空间。承天门附近,明清两代均为禁地。**肇兴,方才对外开放,东西长街顿成通衢。遂不得不虽营公园为都人士女消息之所。社稷坛位于端门右侧,地望清华,景物矩丽,乃于**三年十月十日开放为公园。**初年,京城里文人雅集,往往选择中央公园:至于大型群众集会”则非承天门前莫属。…”
“最先至者为高师、汇文两校,北大因整队出发时,有教育部代表及军警长官前来劝阻,理论多时,故到*最迟。凡先到者轨欢迎后来者以掌声,而后来者则应和之以摇旗,步法整齐,仪容严肃,西人见者”莫不啧啧称赞。学生**并不妨碍治安,故被作为文明社会的表征”得到相当广泛的同情。”1
但此时的记者们也并没有想到,这一回的学生集会和以前可是大不相同,因为组织者既不是政府,也不是学校,而是学生们自己。走上街头的学生”他们的抗议**,既指向列强,也指向当局。集会上,最引人注目的标语”是北大学生在前天晚上咬破中指撕下衣襟血书的“还我主权…”四个大字。
在学生们陆续到齐之后,学生领袖们的演讲便开始了。
“此时在偌大的承天门广场上”并没有扩音设备,演讲者站立在方桌之上,虽然慷慨陈辞,但现场中大部分人实际上听不清演讲内容,只是因为有很多标语,加上不时呼口号,知道大致意思。但这已经足够了,读过宣言之后,呼过口号,队伍开始向南、向东、向北移动……”“四学生代表前往美国使馆交涉,美使不在,学生遂留下言辞恳协之“说帖”其时国人对于美利坚合众国及其总统威尔逊大有好感,故直率陈词,请求美公使转达此意于本国政府,予吾中国以同情之援助。英、法、意诸国使馆也有学生代表前往交涉,亦答应代为转呈说帖。至于申请穿越使馆区**,始终未得到允许。学生之所以欲往东而非向北,显然是冲仅有一街之隔之日本使馆。”。
“此前步军统领李长泰劝说学生之言,乃当局最担心**引起国际纠纷。而学生**皆尊守法度,未有丝毫过激行动,其爱国又不失理性可见一般。”。
“该学生队伍于午后二时三十分整队出承天门,折东进东交民巷西口,至美国使馆门首,遂被兵队阻止。该代表等从事交涉,仍未允通行。后即转北往富贵街,东行过御河桥,经东长安街南行,经米市大街进石大人胡同,往南小街进大羊宜宾胡同,出东口北行向东。”。
“学生欲通过东交民巷往东而行,该处军警竟然不许通行。学生颇受激刺,不得已折而往北,出王府井大街,经东单牌楼,向赵堂子胡同,入赵家楼曹汝霜之住宅。”。
“至于到东交民巷之不让学生**队伍通过,有中国政府的关照,也有辛丑和约的限制。东交民巷最初为名东江米巷,乃明、清两代属于承天门前“五部六府,范畴。乾嘉年间,乃设供外国使臣临时居住的“迎宾馆。”鸦片战争之后,更陆续设立英、俄、德、法等国使馆。庚子事变中,西太后纵容甚至怂恿义和团围攻东交民巷使馆区,导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后清廷被迫与八国联军签订辛丑和约,此后,东交民巷即成变相之“租界,矣。”。
“东交民巷一带,东至崇文大街,西至棋盘街,南至城墙,北至东单头条,遵照条约,俱划归洋人地界,不许华人在附近居住。
各国大兴工作,修建兵营、使馆,洋楼高接云霄。四面修筑炮台以防匪乱,比前时未毁之先雄壮百倍,而我国若许祠堂、衙署、仓库、民房,俱被占去拆毁矣。伤心何可言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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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五)火烧赵家楼
“使馆区除四面修筑炮台外,还建立了一整套独立于中国政府的行政、司法、经济、文化管理机构,再加上东西两端由外**警日夜把守的铁门,使这里成了道地的‘国中之国’。不但中国官员、百姓不能随意进入,连人力车都得有特殊牌照才允许通行。平日即是如此,而在这个意义上,平心而论,当天巡捕及警察之阻止学生队伍通过使馆区,亦并非故意刁难。”
当天在场的记者们这样的报导并无失实之处,只是此时,并没有人意识到,历史的转折点,就在这一时刻开始。
直到现在,无论是政府还是学生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学潮的巨大能量,以及可能引发的严重的社会后果。
因为到现在为止,学生们并没有使用计谋蒙骗当局,游行一开始确实显得比较平和。而如果不是被激怒的学生临时转向赵家楼,这天的游行,大概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所有自发的群众运动,无不充满各种变数,随时可能改变方向。更何况,学生中还有温和派与激进派的区别。不只是最早赶到现场的步军统领李长泰预料不到事态的严重性,政府及军警也都没想到在此之后,形势会急转直下。甚至于后来的主要当事人之一曹汝霖当时已经知道街上学生的游行口号,但却并没感觉到危险,而是在参加完总统府的午宴后,照常回到了家中。
而东交民巷西口巡捕及警察的“合法”阻拦,不但没有平息学生们的抗议活动,反而激起了强烈反弹。
“没有大总统令以及外交照会就不准进入使馆区游行此说依据的竟然是‘和约’”
在确定无法通过使馆区后,一位学生代表愤懑地大叫了起来。
“如此不平等的‘和约’,符合‘公理’吗?”
“为什么我们自己的国土,不准我们的队伍通过?使馆界什么是使馆界?这是我们的耻辱耻辱”
“如今国犹未亡,而自家之土地已不许我等通行,果至亡后之屈辱痛苦又将如何?”
游行队伍无法通过使馆区使学生们倍感愤怒,尽管一个个青年学生热血沸腾,但是摆在眼前的,却是一个铁一般的冷酷事实:使馆界,不准队伍通过哪怕是气炸了肺,也无济于事
正当学生们都十分气愤,也十分泄气的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去赵家楼找狗日的卖国贼算帐”
而听到这一声呼喝,本来激愤的人群立刻变得沸腾起来。
一些记者这样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
“长时间受阻于东交民巷的游行队伍,急欲得卖国贼而一泄之,遂决定直扑曹汝霖家,其时负总指挥责任的傅斯年,恐发生意外,极力劝阻勿去,却丝毫无任何效力了。”
“是时,学生队至东交民巷游行受阻,前驱者大呼‘直奔曹宅’群情愤慨,和之,声震屋瓦。”
“但当游行队伍经过东交民巷口以后,有人突然高呼要到赵家楼曹汝霖的住宅去示威。在群情激愤的时候,这响亮的口号得到了群众一致的拥护。”
在6月4日这一天,去赵家楼这等“神来之笔”,其实正是群众运动特有的“魅力”。说不清是谁的主意,你一言,我一语,群情互相激荡,一不小心,便可能出现“创举”。一位学生领袖这样说道:“这时候群众的各个分子都没有个性的存在,只是大家同样唱着,同样走着”,“很难确定谁影响谁。日后追根溯源,非要分出彼此,弄清是哪一个首先喊出‘直奔曹宅’的口号,其实是不太可能的。”
“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向东进发,扬起一路灰尘。北京的街道在那时本来就是泥沙很多,正是春末夏初,阵风一起,加上这几千人的步行蹴踏,自然有一片滚滚的尘雾,直向鼻孔口腔中钻来。……只是群情激昂之际,没人顾及此等小事,我们大家照样高呼口号,散发事先印好的传单。”
下午四点半左右,仍然排列整齐的游行队伍,终于来到离外交部不远的赵家楼2号曹汝霖的住宅。
赵家楼原为明代在位时间仅6年的明穆宗隆庆朝文渊阁大学士赵文肃的宅邸,因为府内后花园假山上的亭子象楼一样,所以被称为赵家楼。赵家楼有南北两条不很宽的胡同,也因为赵家楼的关系,名之为前赵家楼胡同和后赵家楼胡同。如今的赵家楼是曹汝霖的宅邸,分为东西两个部分,共有房屋50多间,三个大门,内部装潢富丽华美。其西面是中式楼房,曹汝霖自住;东面是加盖的西式平房,为曹汝霖的父亲曹成达所居。此时曹宅的门窗皆装有铁栅,紧闭不开。而在学生游行期间,政府为防意外发生,已经派遣军警三十余人在此保护。
“火烧赵家楼”这场戏,乃是此次抗议游行的**,而关于这个**,流传的版本却也多种多样。
“那些预备牺牲的几个热烈同学,乘着大家狂呼的时候,早已猛力地跳上围墙上的窗洞上,把铁窗冲毁,滚入曹汝霖的住宅里去。”。
“学生纵身跃窗户,以拳碎其铁网而入。”
“一学生首先用拳头将玻璃窗打碎,从窗口爬进入,再将大门从里面打开。”
“一同学从西院窗口将铁栅扭弯了两根(该同学在少年时就练就了一手好内功,他只要用手一捏,就能够把弯的铁门扣捏直,其气力之大有如此者),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从缺口爬进去,摔开守卫的警察,将大门打开,群众便蜂拥而入。”
“某生发现曹宅有个窗户,他就利用从小练就的一身功夫,在同学们的帮托下,一拳打开了窗子,跃身而下。”
“某君身材较高,就踩在高师同学的肩上,爬上墙头,打破天窗,第一批跳入曹贼院内。同学们又把大门门锁砸碎,打开大门,于是,外面的同学一拥而入。”
“我们趁军警不备之际,踩上另外几名同学的肩膀,登上窗台把临街的窗户打开跳进去,接着砸开了两扇大门,众多的同学便蜂拥而入。”(以上版本听起来象是武侠小说)
“高师同学奋勇踏着人肩从门房(传达室)后窗爬进,打开大门,另外一个高师同学越墙而入,学生们一拥而入,发现曹汝霖等已经听到风声从后门逃走。”
“队伍到达曹汝霖公馆,只见公馆大门紧闭,有数十名武装警察守卫着大门。学生队伍便在大门外怒吼高叫‘打倒卖国贼’的口号。但是如何能打进去?公馆大门的左右边,各有一个人多高的小窗户,这时突然有领队某君(参加五四前夕秘密会人员之一,湖南人,高师数理部学生,曾习武术,膂力过人),奋不顾身,纵步跳上右边小窗户,随即有好几个警察死死的拉住他的腿往下拽,领队的学生们看到后,有的就用尽力气去掰开警察的手,坚持不下。另有一部分人就痛哭流涕地向他们演说:卖国贼如何卖国,中国如何危险等,警察们终于被感动而放松了手。某君头向里面一望,内部还有数十名武装警察,正枪口对着他。接着某君向这些警察演说,警察大概也由于良心发现,不敢开枪,改变了瞄准的姿态。某君便不顾一切地跳下去,迅速而机警的把大门开了,于是大队学生蜂涌而入。”
“几千学生涌进了曹汝霖公馆之后,便分散到这个象‘大观园’一样的公馆的各个角落。于是每个角落都是一片喊打声、捣毁家具声。学生各处搜寻曹汝霖,不见踪影。忽而搜得一个穿着文官礼服的人出来,有认识的人喊道:‘这便是曹汝霖’(实际是章宗祥),群众愤怒极了,于是你一拳,我一脚,把他打倒在地。正打得起劲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人,拼死命地保护着他。学生打曹汝霖的头,他便用身体遮盖曹的头;打曹的脚,他便用身体遮盖曹的脚,他这样拼命保护曹贼,挨了许多的打,却始终一言不发。有人认识的喊道:‘这是个日本人,真奇怪得很啊’大家虽然也痛恨日本人,但害怕闹出国际交涉来,于是把曹汝霖打得一个半死,才让那个日本人把他护送逃去了。等一会又搜到了曹汝霖的父亲和姨太太,大众不约而同的痛骂了一顿,骂他的父亲为什么养出这样一个卖国贼的儿于;对那位姨太太则赏了两个耳光。院子内停着一辆小汽车,学生们也把它捣毁了。大约到了天将黑的时候,忽然黑烟从后进房院升起,一会儿火势熊熊地蔓延了起来,我们广大的青年群众痛快淋漓地高呼口号而散。第二天才知道后面走得慢的同学,被捕了二十余人。这场火究竟怎样起的?当时知道的人不太多。放火的人也就是那位跳窗户开大门的某君。记得当时队伍在大街游行的时候,某君同在队伍前面,他要同学快跑去买盒火柴,大家都知道他不吸烟,干么要火柴?但立刻体会他要买火柴的意图,便迅速地离开队伍买了一盒给他,这盒火柴果然得到了妙用。这就是痛打曹汝霖、火烧赵家楼的情形。”
而关于火烧赵家楼的情形,不同版本的说法也很多。
“时正下午四钟,且见火焰腾腾,从曹宅屋顶而出。起火原因如何,言人人殊,尚难确悉。……至六时许,火光始息,学生仍将整列散归,而警察乃下手拿人。学生被执者,闻有数十人之多。”
“当时与警察争执之际,竟将电灯打碎,电线走火,遂肇焚如。”
“学生们搜索到下房,有人发现半桶煤油,就起了‘烧了这个狗咋种’的念头。”
“群众找不着曹汝霖更加气愤,有人在汽车房里找到一桶汽油,大家高喊‘烧掉这个贼窝’。汽油泼在小火炉上,当时火就烧起来了。”
“有一个同学抽烟,身上带有火柴,看到卧室太华丽,又有日本女人(这是从何说起?),十分气愤,就用火柴把绿色的罗纱帐点燃了,顿时室内大火,房子也就燃起来了。”
“某人行至曹家门外,看见穿着长衫的两个学生,在身边取出一只洋铁偏壶,内装煤油,低声说‘放火’。然后进入四合院内北房,将地毯揭起,折叠在方桌上面,泼上煤油,便用火柴燃着,霎时浓烟冒起。某人跟在他们后面,亲眼看见。大家认得他俩是北京高等师范的学生。”
而高师的学生,则毫不客气地将此“壮举”收归名下。差别只在于,到底是哪一位高师学生放的火。
一位高师学生说:“我亲眼看到北京高师一同学用煤油把房子点着了,我还添了一把火,赵家楼顿时火起。……学生群众走进曹宅,先要找卖国贼论理,遍找不到,高师同学遂取出预先携带的火柴,决定放火。事为北大学生会某队长所发现,阻止说:‘这样绝不可以我负不了这个责任’该学生毅然回答:‘谁要你负责任你也确实负不了责任’结果仍旧放了火。”
对于火烧赵家楼的真相,也许永远不会有正确的答案。
所谓的群众运动,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总是有“组织者”、“领导者”控制不了的时候。理由很简单,既然敢于起来反抗权威,就不会将“临时指挥”的命令奉若神明。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北大的学运领袖也罢,高师的学运领袖也罢,其实是左右不了局面的。那么,谁能左右局面?准确地说,没有。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在那样一个年代,最激进的口号和举动,在群众运动中最有诱惑力,在这个意义上,所谓的“局面”,最容易受相对激进而不是温和的学生的影响。倘若不是这一把“超出理性”的无名之火,军警无法“理直气壮”地抓人,学生以及市民的抗议也就不会如火如荼地展开。那样,这场运动其实很可能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对于纵火焚烧曹宅持有异议的,当时便大有人在,一位北大学生回忆,“(放火)这一举动没有得到所有在场同学的赞同”,“有些同学,尤其是法政专门学校的学生,他们认为放火殴人是超出理性的行动,是违反大会决议案的精神,颇有些非议。”
学生火烧赵家楼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国各地。
“这件事可怪之处颇多。”在南宁的杨朔铭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报告后,立刻便觉察出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听到杨朔铭这样说,坐在他对面的陈乾声也是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伤亡情况怎么样?”杨朔铭皱了皱眉头,向前来报告的龙永华问道。
“尚未有死亡报导。在曹府内被打者为驻日公使章宗祥,因其当时身着外交官礼服,因此被误认为是曹汝霖,因而被打,受伤甚重,幸当时日本记者中江丑吉在场,奋力救护,才没有弄出人命。”龙永华答道,“等到军警正式捕人时,那些攻打曹宅用力过多的人,这时多半已经筋疲力尽地跑回学校休息去了。剩下少数维持秩序、零星掉队或围观的,在警察包围下就擒。被捕学生共计32名,其中北大20名、高师8名、工业学校2名、中国大学和汇文大学各1名。”
“抓他们有什么用?这些学生又不是纵火打人者。”陈乾声摇了摇头,恨声道,“真是混蛋啊”
“外界喧传学生被执者有数百人之多。当晚7时,游行学生被捕的消息传遍九城内外,各校学生纷纷举行集会,紧急商议营救策略,因有传说被捕学生将被‘军法从事’。其中北大三院的集会气氛最为紧张,所幸蔡元培校长出席讲话,对学生的爱国动机表示同情,又向当局指明,为军警所执者,未必即为打人毁物之人。昨夕,已有人为之向警厅取释,以免再激动群情……”
听了龙永华的回答,杨朔铭默默地点了点头,而此时他的心里,却远非表面上那样平静。
他根本没有想到,在他原来的历史时空中的那场本该发生在1919年5月4日的中国历史上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以另外一种差不多的形式,发生在了1920年的6月4日
“曹总长怎么样了?”傅孝信问道。
“曹总长在学生破门而入前,便从后门离开,未同学生照面。听闻曹总长的父亲和夫人有些受了惊吓。曹府被烧毁了一大半,现已不能居住,黎大总统正安排曹家全家转到团城居住压惊。”龙永华答道。
“他这一次的亏吃得可是够大的。”坐在一旁的闽南镇守使傅鸿儒冷笑了一声,说道。
“据说曹总长当时听到学生在院外喊叫时,并不在意,时警察署吴炳湘总监在座,令署多派警员前来卫护,曹总长还说‘几个小孩子,让他们闹一闹吧,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谁也没想到学生会纵火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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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六)远东阴谋
“章宗祥的伤很重?”杨朔铭想了想,问道。
“章公使全身受伤约有五十多处,头部遭到重击数次,幸得日本记者中江丑吉救护,送入医院诊治,目前尚未脱离危险。”龙永华说道,“章公使闻听肇事学生被捕,还委托其妻代其本人具呈保释学生。”
“他章宗祥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倒还是蛮有风度的。”傅鸿儒听到章宗祥重伤之下还想着保释学生,惊讶之余,也不由得暗暗佩服。
“那个日本记者中江丑吉,为了保护章公使,也受了伤,但所幸都是皮肉伤,并不重。”龙永华说道。
“这个日本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在曹总长家里?”杨朔铭问道。
“这个中江丑吉是日本哲学家中江兆民之子,曹汝霖留学日本的时候,就住在中江兆民的家里,很受中江兆民遗孀的照顾,并和中江丑吉结为至交。”龙永华回答道,“他出现在曹家应该是很正常的。”
“这个中江丑吉和别的日本人不同,他很喜欢咱们中华文化,一向主张对华友好,反对日本政府的对华政策,”陈乾声苦笑了一声,在一旁说道,“算是日本的亲华派了。”
“原来如此。”杨朔铭点了点头,“那学生们是怎么想到要去曹宅放火的?”
“据称是游行至使馆区为外国兵队所阻后,群情激奋,无处发泄,当中有人提议前往赵家楼曹宅抗议,游行队伍遂改行前往,至有焚宅殴人之事。”同样是学生出身的龙永华似乎也对学生们的行动有所不满,“也可以说算是意外吧。”
“这当中肯定有蹊跷。”杨朔铭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绝不是什么意外。”
听到杨朔铭竟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座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龙永华有些紧张地看着杨朔铭,一颗心竟然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
作为同杨朔铭最早相识的人,他一直对这个救了自己一命并带领自己走上另外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的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年轻人,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崇敬。
如今的杨朔铭,已然成了威震一方的军阀,那种言谈之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凛然之威,经常让龙永华感到莫名的畏惧。
此时会议厅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人们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俄国人搞的那个‘远东共和国’,有消息吗?”杨朔铭问道。
听了杨朔铭这句和刚才谈论的关于北京城内火烧赵家楼事件内容完全不搭边的话,屋子里的人们又是一愣。
“远东共和国”是苏维埃俄国不久前宣布在远东和西贝加尔湖地区建立的一个共和国,这个所谓的共和国名义上是独立的,但实际上完全由苏俄操控。
与会者没有想到杨朔铭的思维怎么会突然跳跃到这个所谓的“远东共和国”上来,一时间还没有转过来念头,龙永华也是一样,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答道:“还没有。”
“欧洲战事已然结束,咱们可以抽出手来,好好的解决掉这个麻烦了。”杨朔铭突然发出了一声阴沉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冷笑,让会议厅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瀚之这话的意思,是你决定要北上了?”听到杨朔铭的这句话,陈乾声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不由得有些焦急地说道,“这边的事业,才刚刚起个头啊,你难道……”
就在几天前,杨朔铭接到了北京政府给他的转任东三省军务督办的电令。
在这份电报中,北京政府对他迅速平定南方叛乱的战绩和发展两广云贵地区经济的成果给予了高度肯定,给他加了个“胜威上将军”的荣衔,然后要他北上就任东三省军务督办,负责组建“东三省边防军”(即协约国要求中国组建的西伯利亚干涉军),两广巡阅使一职则取消了。
对于这个电令,徐元锦、唐璟、陈炯明、程璧光、顾品珍和傅鸿儒等将领全都表示了反对,认为这是段祺瑞的阴谋,绝不能服从。但杨朔铭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拒绝和服从。
“底子已经打下来了,有你们大家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杨朔铭明白陈乾声的意思,淡淡一笑,说道。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大家多商量一下的好。”傅鸿儒看着杨朔铭,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给老徐、惊天、竞存、恒启和顾将军他们拍个电报,花不了太长的时间。”
“不用了。”杨朔铭摇了摇头,说道,“到时候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
“我不明白,瀚之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北京。”傅鸿儒一改和杨朔铭在天云山相遇时的沉静儒雅,显得有些焦急地说道,“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要放弃自己的根基?”
“我可没说要放弃。”杨朔铭看到大家都有些着急,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不想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国家有机可乘。”
“瀚之是说日本和苏俄?”陈乾声问道。
杨朔铭看了看这个在原来历史时空中受苏俄蛊惑成为中国布党早期著名领导人的学者,点了点头。
“日本那里,我现在倒还不是太担心,因为海军那里,已经足以对付他们了。”杨朔铭说道,“我担心的,是苏俄对我国的渗透和破坏。”
“苏俄成立未久,自保尚难,只怕未必有余力进犯我国。”陈乾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何况,他们还想要和我国交好,去年其领袖列宁还发表宣言,说要废除沙皇俄国同我国之间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将沙俄强占我国之国土全部交还我国。”
“他们那时候发表这样的宣言,目的是为了摆脱孤立状态,以有时间巩固内部。苏俄较之原来的沙俄,更为凶残和狡猾,对我国的野心,是不会因为什么主义而改变的。”杨朔铭明白陈乾声作为一个研究过社惠主义的学者,对苏俄那些诱人口号的好感一时不易消除,竟然说了一句糙话,“孩子都死了你来奶了,糊弄谁呢?”
“别忘了,那时小徐将军已经收回了外蒙和唐努乌梁海,西方列强也答应战后取消不平等条约,他们只不过送个空头人情而已,当不得真的。”傅鸿儒也冷笑了一声,说道。
“何况,这一次京城里发生的事,弄不好也和他们有关。因为一个混乱的中国,不光对日本有利,对俄国也同样有利。”杨朔铭接着说道,“列宁主义从本质上说,就是以侵略为宗旨的,它既然奉行‘用暴力推翻一切现存的社会制度’,那么所有关于和平民主的说道,都只是力量不足时的权宜之计,是谋略,等到时机成熟,都可以统统抛弃掉的。”
听到杨朔铭后面这句话,陈乾声有些明白过来,不自主的连连点头。
虽然杨朔铭在这方面的学术研究比不上陈乾声,但他毕竟是一个“过来人”,对于后世共有主义带给全世界的灾难和苏联帝国对外输出**的罪恶,他知道得要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得多。
“瀚之说的有道理。要真是他们在背后唆使学生采用暴力对抗政府的话,就太可怕了。”陈乾声说道。
“如果学生们真是受他们指使的话,那他们北洋系的麻烦可就大了。”傅鸿儒沉声说道。
傅鸿儒虽然是绿林出身,但作为唐璟曾经的军师,对于类似的阴谋诡计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认识得要比陈乾声这样的学者清楚得多。
“不错,我担心他们还会有更大的动作,所以哪怕是为了防止国家陷于无政府状态,我也要回到京城。”杨朔铭淡淡一笑,说道,“再说了,我老婆孩子还都在京里呢。我可不想看到她们出事。”
“瀚之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们很可能还会继续鼓动学生,引出更大的祸端?”
杨朔铭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乾声也完全醒悟了过来,不由得满心焦虑地说道。
“这可以说是一定的。”杨朔铭点了点头,“一旦苏俄全面介入我国内政,国人受所谓‘主义’挑拨,溺于内斗不能自拔,仇恨于残忍与日俱增,我国今后必然战端频仍,学潮工潮不断,举国淹没于无尽血泊之中,成真正‘混战’之局。”
听到杨朔铭的话,陈乾声和傅鸿儒全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你回去也好。”此时傅鸿儒已经完全被杨朔铭说服,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杨朔铭会如此坚定的决定回京,“而且,对瀚之来说,这次的学潮,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什么难得的机会?”傅鸿
在会议结束,傅鸿儒回到自己的居处时,天已经黑了。
傅鸿儒刚在椅子上坐下,内室便有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这会也开得太长了吧?”声音里明显的透着不满。
“九妹?”傅鸿儒听出了对方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这时门帘一闪,一身俏丽汉装的唐九妹蹦蹦跳跳地溜达了出来。
“他今天都说什么了?傅叔?是要回京城吗?”唐九妹以灵巧的步伐在傅鸿儒的身边转了一圈,仿佛又回到了天云山山寨一样。
“猜对了,真是个聪明的娃娃。”傅鸿儒有些吃惊地看着唐九妹,说道,“正是这样,可能这几天就要动身了。”
九妹的目光不知怎么忽然变得暗淡了下来。
傅鸿儒注意到了唐九妹表情的异样,他象是明白了什么,嘴角不由得现出了一丝微笑。
“他此次回京和上次不同,需要有贴身的人护卫。九妹要是愿意的话,我想还是九妹保护他比较好,毕竟都是从老窝子出来的人。”
“好啊。”唐九妹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轻声答道。尽管她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心花怒放的样子,但还是让傅鸿儒看了出来。
对于这个故主的女儿,他一直也是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的。
“小滑头,没别的事,快去睡吧。天不早了。”傅鸿儒笑道。
“嗯,谢谢傅叔。”唐九妹开心地跑开了。
目送着唐九妹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傅鸿儒重新坐在了桌前,他想了想,取出了笔墨,开始写起信来。
1920年9月27日,北京,居仁堂,中国民国大总统府。
此时,中国政府的军政要员们,正在听一位官员用中文朗读《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外交人民委员部致中华民国外交部照会》:
“一年多以前,1919年7月25日,俄罗斯联邦外交人民委员部曾向中国人民和中国南北政府发表宣言,表示俄国政府废除以前同中国订立的一切沙皇条约,并将沙皇政府和俄国资产阶级用强力夺取和占有的中国人民的一切,全部交还中国人民,同时建议中国政府同我国进行正式谈判,以建立友好关系。”
“现在我们得到通知,中国政府已收到这一宣言,并且知道中国人民的各个不同阶层和团体都表示真诚希望中国政府同我国进行谈判,以建立中俄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我们请求中国政府派遣军事外交代表团来莫斯科,我们将怀着巨大的喜悦欢迎中国代表团到达莫斯科。我们希望通过同贵国代表直接谈判,获得有关中俄共同利益的相互谅解。我们相信,为了两国人民的共同幸福,俄国和中国人民之间没有不可解决的问题。我们知道,俄国和中国人民的敌人极力阻碍我们两国的友好和接近,他们明白,我们两大民族的友谊和互助将使中国强盛,以致任何外国人都不能再像现在那样奴役和掠夺中国和中国人民。”
“令人遗憾的是,在迅速建立俄中两国友好关系方面,还存在有某种障碍。我国政府希望贵国确信我国对于中国的真诚和友谊态度,但是我国至今没有接到必要的指示,让我们着手将两国人民的友谊固定下来。”
“苏俄外交人民委员部对两国接近放慢,致使双方政治上和贸易上的重要利益不能得到实现,而感到遗憾。为了帮助和加快两国人民友谊的建立,特此声明:我们坚决遵守1919年7月25日俄罗斯苏维埃政府宣言所阐明的各项原则,并根据这些原则缔结中俄友好协定。”
“为了发展前次宣言的原则,外交人民委员部认为,为了两国的利益,有必要向中华民国外交部提出下列协定的要点:”
“1.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政府宣布,以前历届政府同中国订立的一切条约全部无效,放弃以前夺取中国的一切领土和中国境内的一切俄国租界,并将沙皇政府和俄国资产阶从中国夺得的一切,都无偿地永久归还中国。”
“2.两国政府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立即建立经常的贸易和经济往来。随后缔约双方将遵照最惠国的原则,另行缔结有关这方面的专门条约。”
“3.中华民国政府承担下列义务:(1)不给俄国的反**的个人、团体或组织任何支持,不准他们在中国境内活动。(2)将在签订本条约时留在中国境内的反抗苏俄及其盟国的军队和组织解除武装,加以拘留,并引渡给苏俄政府,把他们的武装、物资、财产全部移交苏俄政府。(3)苏俄政府对于那些对中华民国进行叛乱斗争的个人和组织,亦承担同样的义务。”
“4.凡居留在中国的俄国公民均应服从中华民国境内现行的一切法律和规定,不得享有任何治外法权。居留在俄国的中国公民均应服从苏俄境内现行的一切法律和规定。”
“5.中华民国政府承担下列义务:本条约签订后,中国政府立即同未经苏俄政府委任而自命为俄国外交和领事代表的人断绝来往,一并把他们逐出中国国境。”
“将中国境内属于俄国大使馆和领事馆的房产以及大使馆和领事馆的其他财产和档案,归还以苏俄政府为代表的俄国。”
“6.苏俄政府放弃中国因义和团起义而偿付的任何赔款,其条件是:中华民国政府不得在任何情况下,把此项赔款付给非法提出此项要求的前俄国领事或任何其他个人或俄国团体。”
“7.本条约签订以后,中华民国和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立即互派外交和领事代表机构。”
“8.俄中两国政府同意为苏俄需要另行签订使用中东铁路办法的专门条约,在订立条约时,除中俄两国外,远东共和国亦参加。”
“外交人民委员部提出上述各点,作为主要条款,中国政府亦可为了两国的共同利益,提出修改意见。”
“中俄两大民族的关系,不限于上述协定中所述各点,两国代表今后还需要在另订的专门的协定中解决贸易、边界、铁路、关税以及其他问题。”
“我们将采取一切措施,以建立双方间最亲密的诚挚友谊,并希望中国政府具有同样的诚意,并迅速提出建议,以便尽快缔结友好条约。”
“副外交人民委员:喀拉罕。”
听完了苏俄政府对华宣言全文的宣读,很多与会者的脸上都现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既然是政府宣言,为何不见其领袖签名?而仅仅是一个什么副职的外交人员?”副总统冯国璋有些恼火地问道,“摆明了就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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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八)迷雾重重
(二百二十八)迷雾重重
罗凤阁惊恐地转过身,他试图寻找这一枪是从哪里打来的,而就在这时,一名学生装束的男青年冲到了他的近前,猛地挥动着手里沾血小旗的旗杆,冲罗凤阁当头击下。
罗凤阁只感觉两眼一黑,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他隐约看到对方手里的“旗杆”似乎变得弯曲了,他这才意识到对方用的竟然是一根铁棒。
对方看到头部遭重击满脸是血的罗凤阁竟然没有倒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一名便衣警察猛地冲了上来,夺下了对方的铁棒,将对方一把推开,然后扶住摇摇欲倒的罗凤阁的身子,想要带他到安全的地方,罗凤阁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难看的苦笑。
罗凤阁现在才明白,自己和卫队,还有京师警备部队和便衣警察们,以及示威请愿的男女学生们,全都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
这时,对面的黑暗中又传来了枪声,数发子弹飞来,准确无误的击中了罗凤阁、便衣警察和那位用铁棒打罗凤阁头的学生的头部,三个人的身子立时僵住,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罗凤阁最后看到的,是那名学生死不瞑目的脸。
看到这骇人一幕的警备部队士兵和边防督办府卫队此时已经不管不许开枪的禁令了,他们凭着自卫的本能,将本来已经取出的子弹重新装到了枪里,开始向对面冲击的人群猛射。
受惊的人群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开始拥挤着潮水般向后退去。
此时,在远处的一间四合院的院墙上,一个纤巧的黑影正蹲在那里,注视着远方黑暗之下,伴随着刺耳的枪声的道道闪动着的红光。
过不多久,枪声便平息了下来。
黑影跳下了院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然后躲进一个乌黑的角落里,麻利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并取出了一柄插在腰间的手枪,用灵活的手法将这把已经打空了子弹的手枪快速拆开,卷进了脱下的外套里。
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黑影直起身走出了角落,在皎洁的月光下,赫然出现了一名学生装扮的年轻女子。
这名女子一身白色的女子师范大学的汉式学生服,梳着齐颈的短发,额前留着流海,一张鹅脸蛋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是俏丽,只是她手上的东西表明,她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一名学生。
年轻女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胡同,来到了一座小石桥上,借着月光的照耀和水中的倒影,她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四下里望了望,小心地将已经拆成零件的手枪和衣服一并抛入到了河中。
看着水面的衣服一点一点的漂走,年轻女子快步的走下小石桥,向着刚才惨案发生的地方快步跑去。
当她小心地来到胡同的拐角处时,立刻便看到了她那些惊魂未定的同学们。
“别过去!雅婷!他们会开枪的!”一位女同学看到了她的身影,立刻惊慌地高声示警。
“我要去救姐妹们!”
那名年轻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张雅婷——坚决地说着,快步向督办府门口跑去。
此时的督办府门口,差不多有上百人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血泊之中,以边防督办府门前的一处空地为界,分为两处,很多人此时都已经永远的停止了呼吸,不时有伤者的***声传出,而在血泊当中,竟然还有好多十一二岁孩子的身影,他们很多人都被踩伤,在不住的哭喊着,张雅婷快步冲到一名受伤的男孩前,将他从血泊中抱了起来,轻声的呵护着他,孩子渐渐的停止了哭泣,但手中仍然紧紧的握着小小的标语旗。
此时已有记者赶到了现场,看到这一幕,立时开始用手中的相机拍摄起来,可能是阵阵闪过的镁光灯吓着了孩子,孩子又开始哭叫了起来。
张雅婷将孩子抱到了安全的地方放下,安慰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又跑了回来,这时她看到血泊中的一个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女生,正在那里痛苦的***,她认出了对方是谁,急忙赶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小静!小静!”张雅婷轻抚着怀中同学的额头,嘶声呼喊起来。
“京里出大事了。”
坐在火车包厢里的杨朔铭,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傅卓瑶。
傅卓瑶接过报纸,第一眼看到头版的大幅照片,脸色立时变得惨白。
“你们女师大有同学在这次惨案中不幸遇难。”杨朔铭望着窗外,说道。
此时火车已经进入北京市区,铁路的两旁,站满了荷将实弹的军警。
现在的北京,已经开始了戒严。
“怎么会这样?”傅卓瑶用手捂住了嘴,眼泪随即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你先别哭。”杨朔铭将手帕递给了她,说道,“看完后,把你的看法告诉我。”
傅卓瑶接过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有些惊讶地看着杨朔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杨朔铭仿佛铁石心肠一般,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愤怒和悲伤的表示,就好象眼前触目惊心的惨案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想要给同学们报仇的最好办法,是揭开这重重迷雾,找出惨案的幕后推手。”杨朔铭看着悲愤难禁的傅卓瑶,淡淡地说道。
“幕后推手?”傅卓瑶听到了杨朔铭的话,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注意力随即集中到了手中的报纸上。
“九月二十八日下午六时半,准内左四区警察署电称边防督办府前,请愿群众被兵队枪击,死伤多人,当派检察官前往肇事地点,见尸骸叠压,血流殷地,哀号之声,惨不忍闻。斯时学生所属各校均有人在现场实施救助,各医院亦有护员到场。所有当场陨命尸身,已由该管警署,移置东棚门内迤北地上及马号之内,首东脚西,排列成行,计共男尸六十四具,女尸十二具,当即依如法检验,填具验断书七十六份附卷,并将无名尸身,编列号数,当场摄影,以备考查。于边防督办府门前场上勘得刀棍手枪步枪等器数件,及尸身检出什物,均交区警点收,备函送厅,其受伤不能行,经警送入内城官医院及协和医院者,约三十余人,亦由检察官随往相验,填具伤单,除昏迷不能言语者外,均经录取供词。查据各被害人亲供,暨该管长警声称,确系学生队与督办府卫队及警备兵队开枪殴击所致,又以死伤众多,情节重大,故于当日晚间,公函贵部暨宪兵司令部各处,请先行将行凶军人,迅于查缉在案。”
“督办府卫队及警备司令部函送手枪匕首铁棒木棍等件到厅,据称系当场夺获尽属暴徒之物。函内并称,有卫队旅备补队一等兵石常福系被暴徒刀伤陨命。一团随从兵刘万林,二团一等兵张维贞,均被暴徒枪伤等语。本厅将函送物件,细加查验,查系手枪两支,一为自来得手枪,子弹三粒,一为勃朗宁手枪,子弹二粒,木棍九十根,长约三四尺,铁棒十五根,长约三尺余,上端有纸旗粘痕,竹竿两根,一长六尺,一长八尺,大竹竿一根,长量十二尺八寸,上有铁钉,匕首三把,洋铁破水壶三把,一系缺底,圆径量各四寸半高约四寸,均微有洋油气味,均无盖。纸布旗一麻袋,内多破烂旗纸及报纸,旗上有打倒帝国主义,废除辛丑条约等不全字迹,干草四面袋,连袋重五斤,洋铁传音筒一个。”
“又查当日军管人员被害者,现知计有督办府上校副官罗凤阁,卫队旅备补队兵一等兵石常福,二团一等兵张维贞,一团随从兵刘万林,宪兵司令部稽查郭长彬,陆军部候差员何涤生,警备司令部稽查徐子文,及侦缉三队二等保管邢德春等七人。罗凤阁系头部中枪而死,并有棒击痕迹,石常福穿着便衣因尖刀扎伤而死。徐子文穿着便衣因头部中弹而亡。业经本厅检验明确,且巡警赵德顺、聂森、司书唐寿山为在场照料之人,经讯以学生有无拿手枪的,均答称:未看见学生有拿手枪或刀枪的。”
“当日据在场记者称,他们听到有吹哨的,吹了哨之后,从墙里头突然打来三枪,军警当即有三人中弹仆地,卫队大骇,遂重新装弹举枪还击。同日学生曾繁贞供称:代表出来说里面没有负责任的人,我们正想继续游行,就听见吹哨声,接着就放枪了。侦缉队警邢德春供称:当时我听见了哨子响,枪突然就响了三下,旋即有人中弹倒地,兵队取弹装枪,想要还击,连长大声喝令,不许开枪,而后哨声又响,又有枪打来,军警遂开枪。巡警尹文海供称:放枪时有吹哨声音。同日巡长王文绍供称:事后听见吹哨子,见连长出来,不让放枪。此项供词如果属实,则吹哨似为某种暗号,卫队猝然遇变,乃乱放枪还击。此就卫队方面开枪防卫之情形也。”
“此等供词,皆出自警察官员及第三者之口,均系目睹情形,言双方开枪互击,学生群众惊骇奔逃,开枪似不止一处,时间似不甚短,当场伤亡之人,大抵倒卧于督办府胡同东栅门内外地上,距督办府大门不远,而查验断书所载,仰面枪弹伤痕,多系皮肉向内,此皆从身前穿入者,而后距督办府大门较远之死者,弹痕多系从背后穿入。此项枪击行为,可为防卫问题之佐证。”
“当日发放传单,曾据警署检取四纸送厅,内容大意,亦属相同,多有激烈之词。其中一纸,内有中国联共(布)党北方区执行委员会名义,发动暴动等不法行为。然在普通刑律上,尚难据以论罪。且在承天门集会时,国务院警备司令部,曾派代表到会,声明前日误会,而其游行过市,直达府院,沿途督察官员,均未发布解散之命令,是官署对其集会游行,似已认为正当,又难谓为有故意骚扰,此就群众方面,查无犯罪情事,而其行为,亦未达不正侵害程度之情形也。总之,学生人等少不更事,平日言行容有轻躁失检之处,然此次集会请愿宗旨尚属正当。然不法之徒煽惑***在前,枪击军警在后,实为本次惨案之主犯,而卫队官兵不辨情形,遽行枪击,至多人死伤,亦有触犯刑律第三百十一条之重大嫌疑。”
傅卓瑶仔细看完了报纸上的相关报导,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
“把你的看法告诉我。”杨朔铭看着窗外一片肃杀的北京街头,说道。
“一定是有人故意引诱军警开枪,”傅卓瑶说道,“这是故意带领学生们进入死地而制造的流血事件。”
“是啊!学生们本不该自蹈死地的。”杨朔铭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目光,似乎很满意傅卓瑶的反应。
“爱国是没错的,但是,也要警惕一二野心家,利用爱国之名,绑架青年学生流血牺牲,以达其不可告人之目的。”杨朔铭说道,“可惜,现在的青年学生,往往为‘主义’所迷,还做不到警惕。”
傅卓瑶点了点头,又拿起报纸看了一眼。
“此次惨案,系学生假抗争外交为词,在承天门召集开会,并指挥议决,有解散督办府卫队,逼段督办下野,驱逐各国公使出国等种种谬妄条件。正拟查明禁止,突于午后六时二十分,率领暴徒数百人手执枪棍,闯袭督办府,高呼敢死队前进,泼灌火油,抛掷炸弹,手枪木棍,丛击军警。各军警为防误伤,本已接令将枪弹取出,猝不及防,因正当防卫,乃重装弹开枪,以致互有死伤。似此聚众扰乱,危害国家,实属目无法纪,殊堪痛恨。查该暴徒等,潜伏各省区,迭有阴谋发现,国家秩序,岌岌可危。此次变乱,除由京师军警竭力防卫外,各省区事同一律,应由该各军民长官,督饬所属,严重查究,以杜乱源,而安地方。”
“政府采取这样的强压措施,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并非明智之举。”傅卓瑶说道。
“不错。”杨朔铭点了点头,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导致政府垮台。而一个无政府的混乱的中国,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你想怎么做?”傅卓瑶问道。
“只要知道是谁从墙里头打了三枪,就可以真相大白。”杨朔铭看着窗外,轻声说道,“希望他们不要把现场破坏得太厉害。”
“你要去案发现场?”傅卓瑶听了杨朔铭的话不由得一愣。
“不亲眼看一看,是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的。”杨朔铭转过头来,点了点头。
下午二时,边防督办府。
此时,“九?二八”惨案的现场已经被清扫过了,但那些殷透地面的血迹,和空气中依然残留的丝丝血腥味,仍然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惨案。
几名一身白衣头缠白布带的女学生,正端坐在地面上,在他们的身旁,是一具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段祺瑞!你这个***贼!刽子手!”
“段祺瑞!你滚出来!”
“段祺瑞!你出来杀了我们好了!我们绝不和你共存于天地之下!”
“段祺瑞!我们和你誓不两立!”
女师大女学生们的悲愤呼喊,好似杜鹃啼血,一声声的刺痛着围观的人们的神经,很快,围观的人们也开始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不一会儿,督办府森严的铁门缓缓的打开了,一身军服的段祺瑞,迈着沉重的步履,出现在了门口。
可能是出于本能的对于军人的畏惧,在看到段祺瑞出现之后,学生群众竟然在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喊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段祺瑞的身上。
此时的段祺瑞,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身形也没有了往日的矫健,而显得佝偻了许多。
段祺瑞一步一步的来到了遇难学生的遗体前,摘下了军帽,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跪了下来。
一位女师大学生猛地直起身来,想要扑向段祺瑞,但却被身边的同学们死死拉住。
“冷静些!雅婷!”
“段祺瑞!你这个刽子手!***贼!我要杀了你,给同学们报仇!”张雅婷看着默默的跪在那里的段祺瑞,突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剪刀,想要刺他,但被同学们拉住了,她奋力的想要挣脱,结果和同学们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好了。”段祺瑞面无表情地说着,从衣袋里慢慢掏出了一把小手枪,打开保险举了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看到段祺瑞的动作,围观的人群禁不住发出了惊呼。
护卫在段祺瑞身边不远处的段宏业大惊,他大吼了一声,和几名卫兵扑了上去,想要夺下段祺瑞手里的手枪,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已经幽灵般的来到了段祺瑞的身边,一把捉住了段祺瑞的手腕,将段祺瑞手里的枪指向了天空。
(二百二十九)寻踪
(二百二十九)寻踪
“砰!”
手枪的枪口喷出了一道白烟,刺耳的枪声,将几名女学生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段宏业呆呆地看着一身笔挺军服站在那里的杨朔铭,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而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后,忍不住喜极而泣。
杨朔铭用力掰开段祺瑞的手指,将手枪从他的手上夺了下来。
仍然跪在那里的段祺瑞看着面前的一具具死难的女师大学生的遗体,眼泪缓缓的从深陷的眼窝里淌了出来。
“少在那里挤老鼠尿装好人!段祺瑞!你这个***贼!刽子手!杀人犯!”此时张雅婷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她用力甩开同学们的手,大声的对段祺瑞喝斥道,“你身上背的血债,永远也别想洗掉!”
杨朔铭转过头,看着这个女学生,而此时张雅婷也感觉到了那锐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刚好和杨朔铭的眼睛碰了个正着。
当她看到那双闪着暗红色光芒的瞳仁时,身子竟然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不知怎么,竟然有一种赤身露体站在他面前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他一瞬间看穿!
“你叫什么名字?”杨朔铭紧紧盯着她的脸,平静地问道。
“你又是谁?”张雅婷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立刻恢复了平静,迎着他的目光大声反问道。
“雅婷!这是小杨将军!”一位女师大同学认出了杨朔铭,拉了拉张雅婷,轻声提醒他道。
“什么这个督办那个将军的,你们这些人,都是军阀!一丘之貉!”张雅婷甩开了同学的手,瞪着杨朔铭,指着他的鼻子,大声的骂道,“军阀就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求荣!祸害百姓!你们全都是吃人的野兽!”
尽管张雅婷的手指快要指到杨朔铭的鼻尖,但杨朔铭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他的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姑娘,淡淡的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张雅婷,你记住了!是女师大的学生!”张雅婷看着杨朔铭,大声说道,“你要是想抓我,随时欢迎!”
听了张雅婷充满挑衅的话,杨朔铭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转身来到了尸体旁,取下了军帽,向尸体鞠了一躬。然后伸出手,将盖在一具尸体上的白布猛地揭开。
死者是一名年轻的女学生,尸体尽管已经被殡葬人员整理过了,穿戴整齐的躺在那里,表情很是安祥,仿佛睡着了一样,但杨朔铭还是从她额头和脸上的轻微划痕,看出了她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
杨朔铭看了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的解开了尸体的衣扣。
看到杨朔铭的动作,周围的学生们有的吃惊,有的好奇,围观的群众也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杨朔铭的动作上。
“你这个混蛋!你想要干什么?”张雅婷看到杨朔铭将手伸进了尸体的颈下,不由杏眼圆睁,大声叫骂着扑了上来。
杨朔铭对她的叫骂充耳不闻,他打开衣领,专心地观察着尸体左乳上方的弹孔,张雅婷刚刚冲到他的身边,便被唐九妹一把扯住。
此时的杨朔铭,仿佛陷入到了沉思悟道的冥想状态中。
看到杨朔铭仿佛雕像般的凝立不动,张雅婷不知怎么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让她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哭骂。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杨朔铭的眼底,正在根据对尸体扫瞄的数据,快速地闪动着一张张分析线图!
这些线图连贯在了一起,正好显示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从游行开始到中弹倒地身亡的全过程!
看完所有分析结果的杨朔铭眉头拧成了两个黑疙瘩,他小心地将尸体的衣扣重新扣好,将白布重新罩在了尸体上,然后转身朝着督办府大门走去。
看到杨朔铭的眼睛在不断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张雅婷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的目光不自觉的紧盯在了杨朔铭的身上。围观的人们也觉察出了气氛的异样,纷纷聚拢了过来。连段祺瑞都在儿子段宏业的搀扶下,跟了过来。
杨朔铭走过督办府大门,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象有人指引着他一样,快步地朝前走去。
看到杨朔铭行走的方向,张雅婷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此时唐九妹已经放开了她,护卫在杨朔铭的身后,看着杨朔铭和他身旁的护卫人员,张雅婷竟然本能的生出了想要夺枪杀死他的想法。
杨朔铭来到一处墙头,停下了脚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后退了几步,然后快步向前,手脚并用,一下子翻到了墙内。
看到杨朔铭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座小楼的窗口,张雅婷的心里充满了惊骇。
龙永华、唐九妹和几名杨朔铭的卫士也象杨朔铭一样,灵巧的翻过了这座并不算高的院墙,来到了小楼里。
此时的杨朔铭,正在检视着手中的几枚子弹壳。
“这些弹壳是在这里找到的?”龙永华看到杨朔铭的眉头舒展开来,象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问道。
“那最为阴毒的三枪,就是从这里打出去的。”杨朔铭点了点头,说道。
“用的是手枪?”唐九妹看了一眼杨朔铭手中的弹壳,抬头问道。
“是。”杨朔铭点了点头,小心地将弹壳用手帕包好,揣进了衣袋里。
龙永华和唐九妹来到窗前,比量了一下射界,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选择在这里开枪,可以直接打到督办府大门口,而且还不容易被发现。”唐九妹说道,“尤其是用手枪。”
“这个人应该是受过良好的军事训练。”龙永华说道,“一般的暴徒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杨朔铭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下,来到了另一处窗口,向外探出了身子,又观察了起来。
“打完枪后,他就从这里溜掉了。”杨朔铭看着“超级电脑眼”指示的几处轻微的脚印和踏痕,说道。
这些痕迹,普通人用肉眼是根本分辨不出来的。
“这就表明,这次惨案,确实是一起不法之徒人为制造的流血事件。”龙永华说道。
此时的杨朔铭似乎又进入到了“冥想状态”当中,似乎没有听到龙永华的话。而龙永华和唐九妹对杨朔铭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出声打扰他的思路。
龙永华和唐九妹当然看不到,杨朔铭的眼睛里正在显示什么。
此时杨朔铭的眼中,一个脚印正在快速的放大,相关的数据在不断的闪烁着,各种线条汇聚了过来,很快,一个女子的形体线图出现在了杨朔铭的眼底。
当确定了行凶者竟然是女子之后,杨朔铭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走吧。”杨朔铭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对身边的人说道。
看到杨朔铭似乎有了新发现,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而在督办府门前抬尸抗议的学生们此时也开始低声的议论了起来。
“杨将军,听说您是刚刚到北京的,一下火车就来到了这里,请问您刚才有什么新的发现吗?”一位记者上前问道。
“有人在蓄意制***国学生和政府之间发生流血冲突。”杨朔铭答道。
“您怎么能够确定?”
“枪击军警引诱军警开枪的凶手的藏身之处已经找到了,那里还留有其开枪留下的弹壳。”
“您打算怎么做?”
“我绝不会让惨案的制造者逍遥法外的。”
听到杨朔铭的回答,女师大学生们全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张雅婷听到了杨朔铭的回答,冷笑了一声:“这种嫁祸于人的把戏,你们这些军阀是最擅长的了。”
听了张雅婷的话,杨朔铭转过头来,想到他刚才轻易的发现了自己的作案地点,张雅婷的心里再次出现了莫名的恐慌,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
尽管内心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但张雅婷硬着头皮还是抬起头,迎上了杨朔铭的目光,脸上现出了傲然之色。
此时的张雅婷,注意到了杨朔铭的眼中已经没有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暗红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静平和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目光,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欣赏和惊奇。
“是不是嫁祸于人,以后你会知道的。”杨朔铭看着张雅婷说道。
“那好,我们大家拭目以待。”张雅婷从他的目光中没有再感觉到那种压迫感,心境大为放松,回答他的时候,嘴角竟然本能的带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杨朔铭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转身朝着段祺瑞父子走去,突然间,他象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目光又重新锁定住了站在女师大学生们当中的张雅婷。
看到这位年轻英武的将军再次为自己而回头,张雅婷知道自己那久经训练的战无不胜的甜美笑容又取得了胜利,心中禁不住暗自得意,但当她本能的迎上了杨朔铭的目光时,却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那双诱人的男性眼睛,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张雅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而杨朔铭没有再说什么,他象是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叹息,再次转过了头,在卫兵们的簇拥下离开了。
目送着杨朔铭的身影和段祺瑞父子一道进入了督办府,张雅婷才回过神来,她握了握拳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水。
“雅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位女师大同学注意到了张雅婷脸色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张雅婷勉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对了,我今天得去医院看看小静啊。”
小静名叫张静淑,在惨案发生的那一天被打中了四枪,身受重伤,多亏了张雅婷及时赶到将她救起送进了医院,才挽救了因失血过多已经濒临死亡的她的性命。
“快去吧!这里有我们呢!”一位伙伴说道。
张雅婷点了点头,和伙伴们又交待了几句,便快步的离开了。
此时,杨朔铭看了看眼底那显示“相似度,95%”的记录后,望了望窗外,刚好看到匆匆离开的张雅婷,他冷笑了一声,叫过龙永华和唐九妹,低声吩咐了几句,龙永华和唐九妹吃惊地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回到校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张雅婷看了看远处血红的夕阳,叹息了一声,在校门口犹豫的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
求生的本能正在警告她,危险正在临近,她现在应该马上离开。
张雅婷快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留在学校宿舍里的物品,在确定了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之后,她不再犹豫,而是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刚刚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设法通知中国联共(布)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兼北京执行部组织部长黎寿昌和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许谦,以及魏金斯基。但直觉告诉她,她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接触任何人。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她的直觉判断是非常正确的。
但张雅婷现在还不知道,她自己的处境,比她所担心的人更加的危险。
又到了晚上,在北京执行部的一间小屋里,黎寿昌正在灯下奋笔疾书。
“联共中央及青年团中央为段政府惨杀爱国学生紧急通告……”
“党现在关于此事决定之政策之中心点为,我们应该利用这一次的屠杀,鼓动一个全国民众的大运动,类似俄国1905年冬宫请愿屠杀而起的全俄革命运动。要鼓动全国各界人民不惜以重大牺牲,推翻段政府,援助苏俄革命军……”
“具体之行动,应该进一步鼓动群众解除段政府卫队之武装,剥夺总统(指段祺瑞)之权利,将其作为凶手和人民公敌来审判……”
正在这时,一个年青人——黎寿昌的儿子黎宝华快步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黎寿昌看到儿子满脸惊慌之色,不由得停下了笔,问道。
“魏琴博士让人给抓走了!”黎宝华喘着粗气说道,“就是刚才的事!”
“什么?!”黎寿昌猛地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同学们说,很可是咱们的人当***了奸细……”黎宝华嗫嚅着答道。
黎寿昌想了想,立刻将刚才写好的文稿胡乱卷起来,用蜡烛点燃,扔进了一个装满废纸的洋铁桶里。
“快!过来帮我一下!把这些都烧掉!”黎寿昌一边说着,一边将抽屉里的文件全都取了出来,一份份地丢进了火桶里。黎宝华明白了过来,快步上前,开始帮助父亲焚毁文件。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军警呼喝叫骂声,以及搏斗的声音,黎寿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心下不由得一沉,往火桶里抛洒文件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张雅婷迷迷糊糊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下意识的想用手摸一下还在隐隐发痛的后脑。但是两只手好象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根本动不了。
“张小姐,不要浪费力气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张雅婷立刻便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不由得浑身冰凉。
在不远处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杨朔铭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她。
张雅婷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屋子,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矮矮的房顶几乎与那个年轻人一边高。一盏吊灯孤零零地在房顶上照着这个空荡荡的屋子,而张雅婷则被绑在屋子中央的一个椅子上。
屋子里,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别人。
“你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你想要干什么?”张雅婷惊慌的问道。
“我们还是不要兜圈子了,张小姐。”杨朔铭说着,指了指他身边的一张桌子,“要我表演给你看吗?”
看着桌子上的手枪零件,张雅婷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但她的脸上,仍然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杨朔铭冷笑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过那些零件,以无比熟练的手法组装起来,很快,一支手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告诉我,你在为谁工作,他们现在哪里。”杨朔铭来到了张雅婷的面前,将那支手枪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雅婷拼命的扭动着身子,说道,“你这是非法拘禁!对了,我忘了,你是军阀,你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还知道非法拘禁!”杨朔铭上前猛地揪住了她的头发,拉起了她的头,让她的眼睛能够直视着自己无法躲避。
“这一次的惨案中,死的竟然有二十多个小孩子!我想知道,是谁要求请愿的时候,把这些孩子带去的?带孩子去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杨朔铭用力过猛,揪心的疼痛让张雅婷忍不住嘶叫起来。
杨朔铭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果然,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杨朔铭看着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张雅婷,脸上竟然现出了一丝自嘲的苦笑,“这种事情还真就有点儿不适合我。”
(二百三十)谎言的揭露
听了对方的话,张雅婷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杨朔铭,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刚才他气急之下将她的秀发扯得生疼,但这样的疼痛,比起她当年受过的训练来,简直可以说是温柔的抚摸了。
更何况,此时的她,脸上虽然装出不自觉惊恐的样子,但在心里,她并不感到十分害怕。
因为刚才一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以最快的速度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当作刑具的东西。
而他刚才的话也不自觉的表达出了这样的信息:他并无意拷打自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杨朔铭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了一声,“的确,这屋子里没有刑具,我也不会用那些中世纪的酷刑来对付你,那样太残忍了。但这并不表明,我不会用别的办法来对付你。”
“你和段祺瑞一样,都是该死的军阀……”张雅婷的话刚一出口,便被杨朔铭厉声打断。
“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陈词滥调”杨朔铭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来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闪电般地扼住了张雅婷的喉咙。
张雅婷感觉仿佛一只铁钳在喉部收紧,她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躲在暗处开枪的人这次惨案的制造者我还知道,象你这样偷偷开枪制造血案的人,不止一个”杨朔铭用力扳过那张秀美的脸,一双眼睛因为愤怒瞬间变成了暗红色,“所以,别再和我喊你们那些狗屁口号我听着恶心”
杨朔铭注意到张雅婷的脸因窒息而涨得通红,意识到她很可能会被自己一怒之下掐死,他恨恨地松开了手,将她的头推到了一边。
张雅婷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不说也可以,我能抓到你,也能抓到他们。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他们全都抓起来,绳之以法。”
此时的张雅婷,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她的心不由得再次揪紧,竟然不敢抬起头看他。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要留着你,让你亲眼看到这一切。”
完全出乎意料,张雅婷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杨朔铭,但杨朔铭此时已经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张雅婷感觉到那种可怕的压迫感终于消失,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但不知怎么,眼泪却奇怪的流了下来。
杨朔铭走出屋子,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唐九妹象是要故意吓他一跳,突然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
杨朔铭知道她躲在那里,也明白她为什么在这里等自己,他配合地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这是想保护我还是想来看热闹?”
“当然是保护你了,你不是说,她有可能是布党的武装分子吗?”唐九妹笑着围着他打了一个转,背着手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对她……”她脸上现出了一丝淘气而又羞涩的笑容。
未经人事的她,说起这样的话来,还本能的带着女儿家的羞涩。
“对她怎么样?”杨朔铭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反问了一句。
“谁知道你能对她干什么……”她羞红了脸,抬起脚做势想要踢他的样子,而他也很配合的躲了一下。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问出东西来了没有啊?”唐九妹看到远处的人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问。
“不用问了。”杨朔铭说道,“我都看见了。”
“你看到什么了?”唐九妹好奇地问道。
“你注意到没有,她和别的女师大学生不同,留着的,是短发。”杨朔铭有意想要给自己的女护卫上一课,对她说道。
“女师大的学生,好多都留短发啊,头发比她短的,有的是。”唐九妹有些不解地的说道,“女师大学生反对那位杨校长(即杨荫榆)维护传统礼教,好多都剪了短发的。”
“不错,所以说,剪短发的,一般思想都比较激进。”杨朔铭很满意唐九妹的观察力,点了点头,“而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的头发底下,有字。”
“头发底下有字?是写在头皮上?”唐九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惊奇地说道。
“对,但不是写的,而是刺青。”杨朔铭说着,一声冷笑把唐九妹也吓了一跳,“我揪住她头发,问她的时候看到的。”
“是什么样的刺青图案?”唐九妹问道。
“俄文字母的刺青。”杨朔铭淡淡地说着,“而且还有镰刀,锤子和剑。”
“俄文字母?她是苏俄间谍?”唐九妹明白了过来,不由自主的瞅了那间关押张雅婷的屋子一眼。
“对。而且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杨朔铭冷笑着点了点头。
“好好的中国人,竟然听红毛子的话,来杀自己人”唐九妹本来有些同情张雅婷,听到杨朔铭的话,一时间气愤难当,“亏她生得一张好脸孔,原来是个害人精”
“她本人应该带有一点外国血统。”杨朔铭想起了自己观察张雅婷的瞳仁时看到的那一抹淡淡的蓝色,说道,“虽然她的履历上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那你为什么不从她嘴里把她的同伙挖出来?”唐九妹有些着急地问道,“不能让他们再去害人了”
“我留着她,是有另外的用处。”
唐九妹注意到杨朔铭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她见过好多次,虽然迷人却透着一丝阴冷。每一次她看到他这样的笑,都有些害怕却还深深着迷的感觉。
“走吧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杨朔铭这一次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姑娘的异样眼神,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一会儿替我去见一个人,九妹,我需要你一个人去。”
“好没问题”唐九**快地答应道。
夜深了,坐在自己香闺里的傅卓瑶,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桌子上的俊秀小楷,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在她的桌面一角上,堆放着厚厚一叠最近几天的报纸。
“小姐写完了?”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玉珠看到傅卓瑶面露欣喜之色,不由得问道。
“在这里就别叫小姐了啊,让人笑话”傅卓瑶笑了笑,说道,“要叫夫人才对啊。”
尽管傅卓瑶在笑着和自己说话,但玉珠还是听出了她话里隐含的凄苦之意,不由得看了看门口,噘着嘴说道:“对,该叫夫人,但他对你这个夫人,也太不象话了吧?”
“他对我很好啊,怎么不象话了?”傅卓瑶当然明白自己的这个贴身丫鬟的话是什么意思,笑着拉过她的手问道。
“你还说你这个傅夫人,就是个名不符实的空头货这宅子里的那位黄夫人,才是有名有实的。”玉珠一脸气鼓鼓的表情,“你这个夫人,现在的地位,也就和曦雪姐姐差不多,是他的文书。”
“死丫头乱嚼舌根子也不怕让人听见”傅卓瑶笑着捏了捏玉珠的鼻子,“哎,你不是想和他睡了吧?睡丫鬟可是当老爷的权利啊”
“他才不会看上我呢,”玉珠的脸微微一红,看了看窗外的红灯,说道,“他这府里,美女太多了,叫出一个姿色都能和青楼里的头牌比,能轮到我头上才怪。”
傅卓瑶想起了自己刚到杨府时,黄韵芝和杨府的一干美女前来迎接她的情景,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对于自己的美貌和才学,她一向是相当自负的,但她却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么多的才貌双全的俏佳人。
“听说他今晚上也没去黄夫人那里,不知在忙什么。”玉珠看着外面闪动的灯影,说道。
“他这几天一直在忙,大概黄夫人也不想打搅他吧。”傅卓瑶努力的让自己摆脱失落的情绪,将注意力转回到手头的工作上来,“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来给他捉刀代笔了。”
傅卓瑶转身拿起了手中的文稿,再次审视起来。
“在那篇所谓纪念女师大遇难学生的文章中,周先生两次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这一句曾让无数**青年津津乐道的名言,其实是假话。不说别的,就在这篇纪念文章中,周先生对‘请愿’的组织者未作任何哪怕稍微一点点的‘恶意推测’,更谈不上最坏的恶意推测,对于‘请愿’的参加者当中有布党党员杨德筠等人也没有作任何的恶意推测,凭什么说自己‘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这岂不是谎言?周先生如果真的以最坏的恶意推测作为中国人的布党党人,就应当‘推测’是布党派遣的特务或者花钱收买的段祺瑞督办府的卫兵开的枪才对啊。”
“之所以作出这样推测,绝不是随意的和毫无根据的。以中国布党的父亲苏俄布党为例,苏俄布党搞过的公开的大屠杀和特务暗杀活动比比皆是,不仅对待敌人和民众,就是对待自己的同志,也经常使用暗杀手段的。而自民国成立以来,我国政府的此类劣行却很难找到。自借日款事披露起至今,请愿活动持续了几个月,作为民国政府‘太上皇’的段祺瑞,未向学生和民众放一枪一弹。现如今‘请愿’才闹了几天,段祺瑞会下令开枪吗?如果真是政府方面故意开枪,为什么不选择在赵家楼被烧政府官员被打的时候,而非要选择在自己家的门口杀人?”
“周先生说,除了刘兰珍,‘还有一具,是杨德筠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身体上还有棍棒的伤痕。但段政府就有令,说她们是暴徒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受人利用的。’”
“我也认为,学生们的请愿动机本是好的,但我想要问的是,杨德筠、刘兰珍是不是被人利用?如果是被利用的,那就不是流言家在撒谎,而是周先生在撒谎”
“在《纪念刘兰珍君》中,周先生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在四十余被害的青年之中,刘兰珍君是我的学生。’这显然不符合事实,事实上,不是四十多个‘青年’,而是四十多个青年和儿童因为遇害者当中,有几乎占三分之一的儿童儿童和青年的区别,周先生不会不知道吧?知道却故意掩盖,就说明周先生也在撒谎”
“屠杀儿童不是比屠杀青年更残暴吗?那周先生为何不谴责?周先生要为谁掩盖罪责?显然,周先生不是要掩盖段祺瑞政府的罪责,而是要掩盖裹挟这些儿童作人肉盾牌的中国布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兼北京执行部组织部长黎寿昌、布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许谦以及受布党蛊惑成为布党党员杨德筠、靠拢布党的积极分子刘兰珍等人的罪责”
“在《纪念刘兰珍君》中,周先生说:‘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周先生难道不知道,在中华民国的北京以至全国各地的大中城市,从来就不存在沉默,民众的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等等民主权利几乎是天天行使的,和健全的民主国家相比,却少的仅仅是正常选举。‘九二八’之后的北京以至整个中国已经沸沸扬扬了,已经炸锅了,声讨政府的文章、通电、集会已经铺天盖地了,哪有什么沉默?所以,周先生这一段对‘沉默’的谴责,其实也是谎言”
“在文章中,周先生还说:‘听说她,刘兰珍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请愿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周先生显然又在替人遮掩,因为请愿还是血战,不能看是否带着武器。扛着枪在大街上、广场上行进的队伍不一定都是在造反,他们可能正在接受检阅。徒手而行的就一定是和平请愿吗?今年的6月4日,徒手的请愿者却不和平地烧毁了赵家楼,还打伤了人。当然,这是过火,算不得造反或者血战。”
“是不是请愿,主要看行为人的身份和态度。请愿者是以承认政府合法为前提的,因此,请愿者不应当同时具有造反者的身份。”
“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就在今年,苏俄已经培养出了大批间谍和奸细,苏俄的武装,已经开始渗入蒙古和唐努乌梁海,又在我们的身边建立了一个什么‘远东共和国’,意图永久霸占我国领土,而我国政府已经准备以武力驱逐苏俄势力,恢复故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一贯秉承苏俄布党意旨配合行事的许谦、黎寿昌等人,有什么资格向政府请愿?有什么诚意向政府请愿?所以说,周先生的‘请愿而已’也是谎言”
“许谦黎寿昌等人请愿是假,但yin*政府兵队开枪倒是真的。因为政府一天不开枪,他们就一天不会罢手,‘九二八’不开枪的话,还有‘九二九’,‘九二九’不开枪还有‘双十节’,直到有人开枪为止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裹挟才一般大的儿童做人肉盾牌,以便制造恶性流血事件,愚弄民间舆论,以便搞臭、搞垮政府”
“我们也可以和周先生一样,用‘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推测一下’,此后不久,民国政府就彻底垮台了,中国布党取得了全面胜利。尚在襁褓之中的中华民国就此被彻底扼杀了,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将是一个和苏俄一样暴虐残酷的****政权这个政权,名字应该叫‘中华党国’比较合适;在这样一个政权下,正在发育中的自由、民主、宪政也就被彻底扼杀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自由、没有民主、没有法治的**暴*可怜的周先生,在中华民国享尽荣华和自由的周先生,为消灭中华民国、建立中华党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周先生,从此再也不能享受出版自由和言论自由了,也许只能躲到中华党国不能管辖的租界里去行使这些民众本来已经享有的权利去了。”
“周先生的谎言是墨写的,许谦、黎寿昌的谎言则是用刘兰珍、杨德筠等爱国学生以及若干儿童的血写成的但是,无论是墨写的谎言还是血写的谎言,都掩盖不了一个铁打的事实,就是他们‘以请愿之名,行推翻政府,阴谋夺权,分裂国家之实’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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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一)退位让贤段督办
傅卓瑶读着自己刚刚写就的文章,想到那些白白为人利用而死去的同学,莫名的悲愤再次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惨案,她还根本意识不到那些野心家会如此的阴险。
而对于那个将惨案的真相和背后的阴谋揭露出来的年轻军人,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就象他说的,只有这样,才算是给死难者真正报了仇。”傅卓瑶自言自语的说道。
此时此刻,在远处的一间小阁楼上,站在那里远眺的杨朔铭看到了傅卓瑶的室内还亮着的灯,不由得暗暗点头。
杨朔铭的目光转向远方,他看着远处黑暗中闪动的点点灯火,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屋内,他看了看桌子上一张张报纸,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们是靠‘忽悠’起家的,那就让你们在‘忽悠’当中灭亡吧”
“九?二八”惨案发生后,各地声讨政府暴行的文章多如雪片,但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同样存在,象研究系的机关报《晨报》即在10月2日的“时论”栏发表了林学衡的《为青年流血问题敬告全国国民》一文,毫不客气的指出爱国青年“激于意气,铤而走险,乃陷入奸人居间利用之彀中”,文中点明许谦黎寿昌等人“驱千百珍贵青年为孤注一掷……必欲置千百珍贵青年于死地”,“共有派诸君故杀青年,希图利己”。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10月7日,《晨报》又发表陈渊泉写的题为《群众领袖安在》的社论,也愤慨的说,“纯洁爱国之百数十青年即间接死于若辈(按即所谓“群众领袖”)之手”。
陈渊泉在《群众领袖安在》一文中明白的点出,“许谦黎寿昌等人非迫群众至督办府不可,竟称府院卫队已经解除武装,此行绝无危险,故一群青年始而相率而往。吾人在纠弹政府之余,又不能不诘问所谓‘群众领袖’之责任”
著名学者陈源在《现代评论》中也提出来了同样的观点:“学生遇见些‘好人’,都说那天在承天门开会后,他们本不打算再到督办府,因为他们听见大会主席宣布督办府的卫队已经解除了武装,所以又到督办府门前去闹,我们不能不相信,至少有一部分人的死,是由于主席的那几句话,要是主席明明知道卫队没有解除武装,他故意那样说,他的罪孽当然不下于开枪杀人者,要是他误听谎言,不思索调查,便信以为真,公然宣布,也未免太不负民众领袖之责任了。”
“卫队没有解除武装,但在惨案发生时,卫队的枪里并没有子弹,但却从墙头打来三枪,当场打死队兵三人,卫队受惊,遂不顾禁令,重新装弹开枪,我想要问一句,这至关重要的三枪,到底是谁打的?在此关键时刻,群众领袖们都在哪里?死难者男女学生有之,儿童有之,市民有之,独不见彼群众领袖有丝毫受损者,此乃巧合呼?呜呼督办府门前之死难者何人?彼群众领袖无与也各处医院之呻吟痛楚者何人?彼群众领袖无与也”
而当那篇名为《血写的谎言》的文章在中国各地报刊上转载之后,立时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英法美等国纷纷谴责苏俄政府对外输出**的间谍行为,英国《泰晤士报》称这次由苏俄背后策划的恶性流血事件是“兽性”的“惊人惨案”。美国《纽约时报》称惨案发生的这一天为“中国成立共和国以来最为黑暗的一天”,在对死难者表示哀悼的同时,谴责苏俄政府在中国制造骚乱。此时此刻,中国的知识分子和媒体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理性和社会良知,胡适、梁启超、林语堂等学者纷纷撰文谴责苏俄政府,《醒狮》、《求真》、《语丝》、《国民新报》、《世界日报》、《清华周刊》、《晨报》、《现代评论》等也纷纷加入谴责苏俄政府在远东阴谋策划暴行的行列。邵飘萍主持的《京报》,大篇幅地连续发表了消息和评论,广泛而深入地报导惨案的幕后真相,《京报副刊》也发表了大量相关的文章。
北京,天桥。
一身便装的段祺瑞在儿子段宏业的陪同下,正坐在一个小摊前,一边喝着豆汁,吃着炸果,一边听着食客们的议论。
此时的段祺瑞,身穿长袍,手拄拐杖,头发也有些花白了,尽管他今年还不到六十岁,但已经现出了老态。
因为“九?二八”惨案的关系,心灰意冷的段祺瑞将边防督办府的事务全部交由徐树铮处理,而自己则开始茹素向佛,以示忏悔。
“学生们动不动就喊‘中国要亡了’,其实照我看,咱们现在比起民国四年打日本人那会儿,情况要好得多。”不远处坐着的一位老人说道。
“当然了,咱们中国现在可是协约国六大战胜国之一,听说这一次德国人得给咱们赔兵费呢。哪来的亡国之虞,真是”
“可怜这些学生们,爱国心是好的,可惜受人利用,死的不明不白。”
“怎么不明不白?在俄国红毛子的眼里,死的是很明白的,他们知道,要想在咱们中国闹出点事来,不整几个死人是不行的。”
“是啊在咱们中国,最大的事,莫过于死人了。从来在民间生事闹事,最狠最毒的一招,对哪个不共戴天了,就一根麻绳吊死在哪家的门口,自家的亲属,自然会把那家闹得天翻地覆,不出把大钱,根本甭想了结前清那会儿,衙门里的书吏衙役,想要害哪个没权没势的富户,只要把一具无主的死尸偷偷放在这家的门口,就能把这家给破了道理其实都是一个样儿的。”
“对,所谓的‘人命关天’,其实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府,都对死人的事特别在意。民众打官闹事,不是因为有人死了,就是有人借死人示威聚众。把事情闹大,没有死人或者棺材,那是根本弄不起来的。”
“而且在咱们中国,只要事闹大了,持续的时间够长,就不愁没有死人的事出来,而且不一定非得和眼前的这事儿有联系,但凡只要在这个当口儿死的,都可以拿来说事。还记得前清时候四川那边‘保铁路’的事儿不?我记得是一个教书先生不知因为什么事情,恰好在那会儿的时候自尽了,当时就被拿来,当成为护路而死的了,闹腾了好一阵子呢。其实和铁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还说呢,前一阵子赵家楼打人纵火那事,不是传说有个姓郭的学生被曹家人打死了吗?当时整天给他开追悼会,闹腾得不行,结果呢?其实他自己本是个痨病鬼,已经病入膏肓,自己病死的。”
听了这句话,周围的食客们纷纷笑了起来。
“现在的俄国红毛子,比以前的白毛子还要坏,他们看准了这一点,派出奸细上咱们这边儿来捣乱,就是为了转移老百姓的眼珠子,他们好趁机下手,拿下满蒙的万里河山。”
“这红毛子和白毛子不一样,他们是玩阴的,特意在咱们中国宣扬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就是想挑拨离间。俗话说的好,‘家里不和外人欺’,那些学生看起来一个个都象个有学问的样子,可为什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年青后生还是单纯,而且读了些外国书,对红毛子的那一套就容易听进去,所以才会这样,他们的心还是好的。只是让红毛子和那些汉奸给愚弄了。”
“唉,守着毛子和倭寇这两个倒霉邻居,咱们中国的日子,别想好过了。”
听了这些中国最下层的老百姓的谈论,段祺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将碗里的豆汁一口喝光,站起身来。
段宏业将几枚铜元放在了桌子上,扶着父亲站了起来。
父子俩并肩朝前走着,段宏业注意到,父亲的精神似乎比刚出来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看样子他杨瀚之是对的。”段祺瑞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
“父亲说什么?”段宏业问道。
“我是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段祺瑞苦笑了一声,说道,“这一次的事虽然令我一生清名毁于一旦,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通过此事,让国人认清了苏俄的阴谋野心和布党分子的真面目,也是值得的。”
“只是现在大家明明都知道是苏俄的阴谋,罪责却要父亲一个人来承担,这太不公平了。”段宏业有些难过地说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段宏业注意到父亲一边吟着诗,身子一反佝偻常态的挺直了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不由得十分惊讶。
“只要我中华能顺利渡过此劫,我一人之声名得失,又算得了什么?”段祺瑞转过头看着儿子,说道,“走吧回去我要写辞呈。”
“您真的要举荐杨瀚之来接替您?”段宏业停下了脚步,问道。
“这一次他救了我一命,投桃报李,我也得有所表示才行。”段祺瑞叹息着说道,“何况,这个人的才干,也的确适合这个位子。”
1920年10月10日,段祺瑞辞去边防督办一职,通电下野,潜心于佛学,自号“正道居士”。根据段祺瑞的举荐,大总统黎元洪委杨朔铭接任边防督办一职。
1920年10月17日,中华民国最高法院开庭审理“九?二八”惨案主使者,同日中国政府照会各国,宣布拒绝承认苏俄政府和远东共和国。
1920年11月14日,“九?二八”惨案的涉案主要罪犯二十二人被处以绞刑(包括六名俄国人)。
1920年11月20日,中国东三省各路驻军被改编为东北边防军,11月27日,东北边防军正式对远东共和国发起了进攻。
1920年12月5日,中国政府解散安福国会,宣布重新召开国民大会,重开选举。
1920年12月25日,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因病辞职,总统职权暂时由副总统冯国璋代理。
对于中国政坛因“九?二八”事件而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变化,国内外各界都极为关注,但有一个人,却并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张雅婷已经快记不清,自己被关到这间黑暗的地下室里有多久了。
此时的她,正独自一人处在黑暗之中。
一切都是那么混浊朦胧,仿佛又回到了妈**子*里。
在这狭窄的地下室里,没有一件家具,只有一条铺在水泥地上的又薄又破的褥和草垫。地上有一个发出阵阵恶臭当马桶用的洞。张雅婷躺在黑暗中,哼着父亲很久以前教给她的几首歌。
此时的她,不知道距离精神错乱的边缘还有多远。
从那次和杨朔铭单独在一起的“审讯”结束之后,她就一直弄不清楚,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雅婷睁开眼睛,四周空无一物。地牢里漆黑一团,甚至连它的轮廓也分辨不出来。
各种回忆如同潮水般地涌来。
这是在……俄国?彼得堡?
“医生,求求您救救他”
这是母亲的哀哭声。
“我来看看……他断了一根肋骨,手腕骨折。我们先用绷带把这些地方绑住……这些伤口和枪伤都很严重,断裂的肋骨刺进了心脏。……快他又开始吐血了”医生的声音。
“很遗憾,夫人,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噢,上帝啊把我的丈夫还给我”母亲大声的哀号着,“他们杀死了我的丈夫”
张雅婷的眼泪流了下来。
为了失去了生命的父亲流泪,为母亲流泪,也为她自己流泪。
还有那个罪恶的世界。
在冰冷的黑暗中,张雅婷躺在薄薄的褥垫上,心中充满压倒一切的仇恨,以致于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的思想象烈火一样在熊熊燃烧,最后她的头脑里。只剩下了一种情感:复仇。
对,复仇。
不仅仅是向那些杀死父亲的布尔什维克党人,赤卫队。
她要向这个罪恶的世界复仇
她要向那些使她落到如此地步的人复仇,向那些毁了她一生的人复仇。
“那个老太婆竟然敢对我有所隐瞒,她没有告诉我,她竟然有这样一个好斗的女儿。”
这里,好象是在“契卡”的总部。
“亲爱的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们是苏维埃政府的公务人员。我们听从捷尔任斯基同志的领导。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在这个文件上签上你的姓名,你就自由了。”
“跟着我念:我,安吉拉?克里丝蒂娜,自愿加入这个伟大的**组织,成为列宁同志和捷尔任斯基同志忠实的情报员,我愿意以我的生命来换取任何有益于我们伟大的祖国的情报。如果我背叛了列宁同志和捷尔任斯基同志,那我将失去我的生命。”
“如果你同意为我们工作,以前所犯的罪行就可以一笔勾销……”
“很好,我很高兴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投身到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事业当中。”
“列宁同志要我们在东方开展工作,我想你是愿意响应这个号召的,是不是?克里斯蒂娜同志?”
“你的样子天生就适合在中国工作,我相信你是会取得优秀的成绩的。”
“对了,为了防止你叛变或者逃跑,我们必须在你的身上做上一个记号,鉴于你身体的特殊性,我们决定在你的头皮上做上记号。”
两个手持剃刀的男人走了进来,张雅婷被按在了床上,两个男人飞快地用手中的剃刀将她秀美的长发剃得干干净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头发剃掉,头发被剃光后,一个纹身师走了进来,在刘芷的头皮上纹下那些象征着**事业的光辉图案和她的俄文代号。
当时的她虽然没有吭一声,但她仍然记得那钻心刺骨的巨痛。
还有深深的耻辱。
终于结束了噩梦一样的特殊训练。几个月后,局长亲自带人将她送上了开往中国上海的邮轮。当时与她一同前往中国的,还有两个亚裔男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使劲晃了晃头,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现在对她来说,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在这间狭小的地牢里,从来就没有光线,所以白天和黑夜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被单独禁闭了多久。
每隔一段时间,冰冰凉的饭菜就会从牢门下面的小洞里塞进来。张雅婷一点胃口也没有,但她强迫自己每次都把送来的饭菜吃光。
你得吃东西,不然你会支持不下去的。她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这样说。
经历了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已经能够深刻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
从这一点上来说,在“契卡”的经历,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虽然从好多方面来说,她都不能算是一个优秀的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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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二)熬“燕子”
她知道,如果想要活着出去,就得从每时每刻起积蓄她的力量。
如果换做别人,正处于这样的境地,被关上了这么久,没有任何援助,也许早就完了。
但是在她的身体里,却深深地埋藏着力量的源泉。
我一定要活下去,张雅婷想着,我将赤手空拳地面对我的敌人,我的勇气是我的盾牌。我会象我的祖先一样的活下去。
正象杨朔铭所判断的那样,她身上流动着的,是中华民族、不列颠民族和犹太民族的混合血液,而她则继承了他们最好的特性——聪明、智慧、勇敢和坚强的意志。
我的祖先能从饥荒、瘟疫和洪水中活过来,我也能活着从这里出来。她总是强迫自己这样想。
在这阴森森的地牢里,她感觉到祖先的幽灵正和她一起,他们每一个都是她的一部分。
恍惚中,她看到了父亲的面容。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张雅婷在黑暗中低声对父亲说道。
张雅婷知道她需要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恢复体力。这间地牢太狭窄了,无法进行剧烈的运动,但对打太极拳来说,是足够了的。
太极拳是张雅婷的父亲教给她的一种年代久远的中国武术,一招一式都各有其名称和意义。练习这种武术只需要很小的一块地方,但却能让人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运动起来,得到锻炼。张雅婷起身开始练习了起来。
她的动作流畅、优美、从容。
打完每一套拳大约需要用一个小时。每一次练习完毕后,张雅婷都会感到筋疲力尽。她每天上下午各练一遍,直到身体复元,逐渐的强壮起来。
在不锻炼身体的时候,张雅婷就锻炼自己的头脑。她躺在黑暗中,进行复杂的数学运算,用脑子回想着自己所学过的诗歌,在女师大校园演戏时念过的台词,自己所看过的电影。
当然,还有“契卡”教给她的东西。
在黑暗中,她玩起了已经想不起来玩法的各种游戏。她对自己进行着演讲,试图教身上爬过的蚂蚁区分孟什维克和布尔什维克。让一只爬虫明白莎士比亚明白犹太教和东正教的区别。
而她考虑的最多的,如何把她的敌人一一消灭掉。
在自己的孩提时代,还是在英国的时候,她和伙伴们经常玩过一种游戏:朝天举起一只手,就能把太阳遮住。
而她的敌人们正是这样对待她的。
他们举起了一只手,就使她永无出头之日。
她要向她所服务的“契卡”复仇,向那位灰衣主教复仇,向那些杀死父亲的红色暴徒复仇,向那些句句发金光的苏维埃领袖们复仇。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什么样的痛苦都能忍受。
而现在,她只是在实现着自己复仇计划的第一步,而这第一步,她已经成功了。
张雅婷不知道以前有多少犯人曾被禁闭在这间地牢里,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一丝阳光照射了进来,打断了张雅婷的思绪。
当地牢的门被打开时,张雅婷被突然射进地牢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几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外面。
“起来你可以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对方弯下腰,朝张雅婷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拉她一把。但使他惊奇的是,她竟能轻松的站了起来,根本不用帮助。
张雅婷没有立即走出地牢,而是站在原地,用手遮挡在眼睛上。
她知道因为自己长时间呆在黑暗中的关系,这个时候走出去,会被阳光刺伤眼睛。
眼前的男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站在那里的年轻女子,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
因为以前他押解的其他犯人从地牢里出来时,大多数都是整个垮掉了。而眼前的年轻女子并没有垮掉。象她这样的关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能自己站起来的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张雅婷先在地牢里站了一会儿,然后缓步走了出去,站在了外面,她一点一点的把手挪开,让她的眼睛逐渐适应阳光。
她看清楚了,和她原先想象的不同,是几名身穿中式长袍模样的人正站在她的面前,并不是凶神恶煞般的狱警。
这些人看着她,除了感到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为难她,他们将张雅婷的眼睛用黑布蒙上,押着她朝上面走去。不一会儿,他们又取下了黑布,把她交给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妇女。
那位女管家看到她也有些吃惊,但马上眼中便全是关切之色,“老天哪,你这是……得了,先进去洗个热水澡吧,我给你拿一套干净衣服来,你身上的这身衣服都得烧掉。”
听了这位女管家的话,张雅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她注意到这位中年妇女的脸色很是慈善,并向她指了指里屋,便犹豫着走进了里屋。
和黑暗湿冷的地牢不同,这间小屋的陈设虽然简单朴素,但一桌一椅一杯一瓶却都透着清新和雅致,室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她身上的臭气熏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屋子的正中央,赫然放着一个巨大的洗澡用的大木桶。
女管家和一位侍女模样的人跟着进来,张雅婷注意到她们俩在墙上摆弄了几下阀门似的东西,伸到木桶里的水管便自动流出了冒着热气的热水。
看到这套新奇怪异的出水装置,张雅婷禁不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木桶里的水很快便满了,女管家用手试了试水温,看到她还站在那里,冲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快洗吧记着,这个红色的水阀是热水,这个蓝色的水阀是凉水,要是觉得水热了或者凉了,就自己调好了。”女管家说道,“那边是香胰子,喜欢哪一种味道的,就用哪一种好了。”
“那上面还有淋浴头。”侍女指着头顶的一处用景泰蓝工艺装饰的莲蓬样的东西说道。
雅婷冲她们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点了点头。
女管家和侍女随后退了出去,关好了门,只留下张雅婷一个人。
张雅婷飞快地将自己脱得精光,用手试了试水温之后,便进到了木桶里。
这个热水浴使她感到舒服透了,张雅婷选了一块散发着淡淡玫瑰香味的香皂,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个遍。然后她放干木桶里的水,又打开水阀,给自己放了一桶热水,然后惬意地躺在水中,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张雅婷转头警觉地看了看,只见刚才的侍女将一套衣服放在了桌子上,将她脱下的衣服装进了一个布袋里,然后小心地抱着布袋退了出去。
此时的张雅婷已经定下神来,她注意到对方的行走步态竟然丝毫不带声响,明显是出身于大户人家的丫鬟,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些被贩入青楼的女子,心下警惕暗生。
又休息了一会儿,张雅婷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她起身擦干了自己的身体,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
穿好衣服的张雅婷来到了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镜中的那个女子,已经没有了女学生的昂扬和青涩,而是一派温婉秀雅的模样。
这些衣服,简直就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想到那双将她的一双玲珑**的美衬托得淋漓尽致的黑色丝袜,她的脸不由得一红。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那如丝般润滑的长长秀发。
她看着自己那黑亮如瀑的长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关押了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想到自己现在待的地方,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
如果那位年轻的将军真的将她贩入青楼的话,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因为在那里,她想要逃走的话,应该是易如反掌。
张雅婷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室内的陈设,想要寻找一下件可以做为武器的东西,但却并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物品。
当张雅婷梳妆完毕出来后,女管家正在等着她:“跟我来吧。”
张雅婷点了点头,跟在了女管家的身后,向前走去。
女管家带着她经过长长的架在莲花池之上的回廊,看着周围的园林美景,张雅婷竟然有一种恍若置身梦境之中的感觉。
张雅婷用手指掐了掐手心,那钻心的疼痛明白的告诉她,这并不是梦境。
女管家带她来到了一间暖阁之中,当张雅婷看到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忙碌的身影时,心中情不自禁的又充满了惊惧之意。
此时的她,宁可自己面对的是青楼的老鸨和龟奴打手。
杨朔铭转过身来,看到女管家带着张雅婷进来,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什么苦处,就和杨将军说说,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定会帮你的。”女管家看着张雅婷,轻声的嘱咐了一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杨朔铭注意到张雅婷的脸上不自觉的现出了疑惑之色,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曦雪,说道:“曦雪,你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会儿吧。顺便告诉其他人,没有我的话,先不要进来。”
曦雪顺从地点了点头,给桌子上砌好了两碗热茶,然后转身,向门口走来。
看着这个如同从古代美人图中走出来的美女,张雅婷不知怎么,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快到门口的时候,张雅婷注意到,曦雪的目光,也在她的身上一闪而过,但曦雪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悄无声息的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将门带好。
“坐吧。”杨朔铭微微抬了抬手,指了指室内的椅子,很随便的说道。
“你把我关了多久了?”张雅婷想起了女管家发自内心的那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问道。
“你自己看吧。”杨朔铭起身,拿起了桌子上的几份报纸,递给了她。
张雅婷接过了报纸,看了看上面的日期,不由得吃了一惊。
“今天是12月25日,按照西方的风俗,是圣诞节。”杨朔铭说道,“我记得去年的圣诞切,欧洲各战场作战的士兵曾自发停火,在战争中实现了短暂的和平,而今年,真正的和平已经到来。”
张雅婷看到报纸上头版上刊载的关于各国于圣诞节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的消息和照片,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他关在地牢里长达两个多月。
“你竟然把我关在你家里?”张雅婷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面无表情的问道。
朔铭点了点头,有些好笑地说道,“刚才吴妈对你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她不知道你是谁,把你当成是我从街头救下来的苦命女子了。”说到这里,他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要是她知道你是谁,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你是个大骗子。”张雅婷迎上了杨朔铭的目光,脸上又恢复到了刚见到他时的冷傲状态。
“彼此彼此,但不同的是,我骗人是出于好心,并没有给别人造成伤害,而你不同,你这个骗子,可是会要人命的。”杨朔铭看着她,缓缓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杀了我?”张雅婷昂然问道,“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我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会杀你,我要留着你的原因,我也解释过了。”杨朔铭冷冷一笑,将另外一份报纸递给了她。
张雅婷接过报纸看了一眼,上面刊载着黎寿昌、许谦、邓仲康、魏金斯基等人被绞死的消息。
“报上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并没有登照片,但我手里倒是有几张。”杨朔铭打开一个文件夹,将一张照片递给了张雅婷,并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张雅婷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照片上,在一个不大的木梁上,赫然悬挂着数具高矮胖瘦不同的尸体,所有的人都歪着脖子,上面套着一根细细的线一样的东西,和木梁相连,尸体的表情各不相同,但一看之下,就可以知道,他们都是在经受了极度的痛苦之后才死去的。
而里面的人,她当然全都认识,也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不用绞刑架?”张雅婷看着照片,淡淡地说道。
可能是没有想到张雅婷会这么说,杨朔铭明显的愣了一下,他随后回答道,“我国已经废除清时肉刑,这是第一次按国际公法对罪犯实施绞刑,当然没有准备专门的刑具,经一位美国专家建议,就采用屠宰场挂生猪用的木架和钢琴弦来应急了。”
听了杨朔铭的回答,张雅婷沉默了。
他的话,又让她想起自己在彼得堡时看到的那些被布尔什维克们挂在树上的受难者。
“我现在已经看到了,你是不是打算也把我象他们一样的用钢琴弦绞死?”过了许久,张雅婷终于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
“当然不会,我要杀你,在地牢里把你饿死就可以了,用不着再放你出来。”杨朔铭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放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已经自由了,可以随时离开。”
听到杨朔铭的回答,张雅婷明白他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她原本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不知怎么竟然瞬间崩塌,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就此移去,虽然她极力的压抑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喜极而泣。
生的诱惑,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不过,你毕竟失踪了两个多月,回到学校以后,怎么和你的同学及校领导解释,就得看你自己的了。”杨朔铭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说道,“你的那些所谓的**同志,虽然让政府抓住处决了不少,但我想肯定还有余党,他们对你失踪这么长时间肯定也是会有很多疑问的,你同样要做好解释和说服的工作。”
听到杨朔铭的“提醒”,张雅婷的心里一惊,她立时收起了泪水,重新直起了身子。
“谢谢。”张雅婷说道,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流畅而自然,而且所表达的感激之情是真实的。
“这是你的东西,我现在还给你。”杨朔铭打开抽屉,将一把手枪取了出来,张雅婷认得这把枪是自己的东西,心头不知怎么,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里面原来没有子弹,我从其他被抓到的暴徒那里找来了一样的子弹,给你装好了,这还有几个弹夹,也都装了子弹。”杨朔铭将手枪和弹夹递给了她,“你可能会用得着,拿着吧。”
张雅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极力想要弄清他是不是疯了。
他难道不怕她接过手枪,就会朝他开火?
杨朔铭看着她,眼中的目光温柔而平和,看不出任何端倪。
张雅婷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迟疑了一会儿,掩饰似的拂了拂鬓边的发丝,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枪和弹夹。
“有机会,我们还是会见面的。”杨朔铭盯着张雅婷的眼睛,微笑着说道,“不是吗?”
“当然了。”张雅婷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放过自己,她立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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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三)博弈海参崴
杨朔铭似乎对张雅婷的表现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回身来到桌旁,取过一杯刚刚曦雪砌好的香茶,递给了张雅婷。
张雅婷接过茶杯,露出了一个感谢的微笑,轻轻揭开茶杯盖,淡淡的茶香飘了出来,她闭上眼睛,吸了吸茶香,抿了一口。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希望你今后能够过得快乐。”杨朔铭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淡淡地说道,“当然,前提是你自己也希望过上快乐的生活,和我们之间的合作顺利。”
“俄国本来就不是我的祖国,我也不想再回到俄国。”张雅婷说着,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她发现,他的眼睛里又闪动着那淡淡的红色。
“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张雅婷虽然感到恐惧,但还是迎上了他的目光,问道。
“我想你知道。”杨朔铭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北京城的一间地下室里,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俄国人一边留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在用打字机快速地打着一封信。
“……我不得不遗憾的承认,我们在中国所进行的事业有面临全面失败的危险,中国**遭遇到了重大挫折,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大量优秀的党员干部被中国政府当局逮捕杀害,更多的人犹豫退缩了,由于在中国的同志们工作时急于求成造成的失误,忽视了党员干部的选拔,大量不坚定和别有用心的人进入到了党组织,以至于我们的队伍当中出现了叛徒,这些人给我们的事业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危害……中国的工人阶级目前尚未完全形成为独立的社会力量,所以中国局执委会的同志认为,中国党考虑转入地下斗争是必要的。”
“只要中国党能在客观上实行正确的政策,中国党就一定能在中国民族**战线的一切运动中起支配作用。但是,中国党绝对不能与其它党派合并,也绝对不能在这些运动中卷起自己原来的旗帜。”
“中国党执行委员会的主要成员都已经被捕,我认为中国党现阶段的工作必须转入地下,党员应尽量分散活动,我们需要保存我们的组织,并须努力从各工人团体中,从中国民间各党左派中,吸收真正有阶级觉悟的**分子,逐渐扩大我们的组织,谨严我们的纪律,以建立强大的群众党组织的牢固基础。”
“中国政府现在已经开始改组,这个政府的军事力量明显的得到了加强,而最近一段时间,将会有大量的中**队从欧洲返回中国,然后经过休整后前往蒙古,进入西伯利亚,预计中**队的总数将会达到十五万人,日本政府也在继续增加军队,远东共和国的局势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我和中国局执委会的同志们商议后认为,我们现在应该考虑和日本方面进行有关的接触……”
很快,信写完了,大胡子俄国人甚至来不及检查语法的错误,便在信的右下角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a?fa?hj?e”(即adolfabramovichjoffe,阿道夫?阿布拉莫维奇?越飞),然后急急忙忙地将信封好,敲了敲门,门开了一道缝,他将信从门缝递了进去。
“马上把信发出去”他有些焦急地说道。
俄国,远东,海参崴。
海参崴(俄国人称符拉迪沃斯托克)位于太平洋沿岸穆拉维约夫——阿穆尔半岛的南端,靠近日本海,整个城市依山而建,很是雄伟。城市的北部为高地,东、南、西分别濒乌苏里湾、大彼得湾和阿穆尔湾。城市及港区位于阿穆尔半岛顶端的金角湾沿岸。金角湾自西南向东北伸入内地,长约7000米。入口处湾宽约2000米,水深20至30米,湾内宽不足1000米,水深10至20米。金角湾南侧隔东博斯普鲁斯海峡,有俄罗斯岛作为天然屏障。海湾四周为低山、丘陵环抱,形势险要。由于海参崴冬季结冰期长达100至110天(12月上旬至翌年3月中下旬),只有借助破冰船才可以通航。
作为俄国在远东的重要军事基地,这座被命名为“控制东方”的城市,一度是太平洋沿岸最为坚固的海岸堡垒之一。
1877年,俄国人便开始筹划在这个远东重要的港口修建防御工事,一年后,最初的海岸防御工程完成。此后又加固了海岸炮兵阵地,并在19世纪90年代构建了第一个濒海永久性防御工事。1899年俄国人又设计了一个系统的陆地防御工事方案,在这一方案基础上。俄国人不遗余力地从1900年开始构筑要塞的几个主要堡垒:1、2、3号堡垒,4、5号多面堡,以及三个眼镜垒,堡垒之间由有胸墙保护的堑壕相连。此外,在俄罗斯山脉和萨佩尼半岛分别修建了“俄罗斯堡垒”和4号要塞,这些防御工事与同期修建的旅顺口要塞可以说颇为类似。
由于海参崴要塞设防坚固,在1904年至1905年日俄战争期间,初步建设完成的海参崴要塞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直到战争结束,日军也未能占领海参崴。
从1910年到1916年,为了加强海参崴的防御力量,俄国人从乌苏里斯克到阿穆尔湾的绥芬河流域南岸修建了1至7号堡垒和数个要塞,在俄罗斯岛的南岸和东岸修建了9至12号堡垒以及大量的海岸炮台、反登陆有顶通道等一系列基础设施。新的要塞吸取了当时所有军事工程科技的成果,建造了很多设置良好的掩体和地下通道。
但时间到了1918年,日本人却兵不血刃的实现了占领海参崴的梦想。
1918年4月4日,有三个日本商人在海参崴“被俄国兵抢劫并杀害”,早有准备的5000名日本陆军士兵随即在海军的掩护下在海参崴登陆。日本人的行动让英国和美国十分恼火,英国政府指示停在港内的英国巡洋舰“萨福克”号派出海军陆战队员登陆,美国巡洋舰“布鲁克林”号也派出了水兵保卫美国领事馆。苏俄政府向日本政府提出了抗议,要求日本军队马上撤出,但日本人置若罔闻,继续增兵,很快便占领了整个海参崴港。
英美两国对于日本人的行动即惊且忧,在英国和美国的联合压力下,日本人被迫同意由协约国——即英美法日华五国共同出兵的提议。日本政府随后发表了出兵宣言,规定进驻海参崴的日本军队为7000人,美军7000人,华军7000人,英法合派7000人,由日本掌握联合远征军的最高指挥权。但日军在海参崴登陆后,立即趁机与当地白俄武装勾结,深入西伯利亚内地,先后占领了俄国的滨海州、阿穆尔州和外贝加尔州,并在当地组织了亲日政权,企图以此屏护对满洲和朝鲜的统治,并垄断西伯利亚的市场和经济资源。原来为俄国所控制的北满地区也被日本“满洲驻屯军”趁机夺占。1918年8月13日,日军占领满洲里,9月6日占领了赤塔,9月9日占领尼古拉耶夫斯克(庙街),9月18日占领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到了10月底,在已是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展开的日军已经达到了92000人,是原计划出兵人数的12倍多。
日本人的肆无忌惮不但让美国和英国大光其火,也激怒了中国。美国政府和英国政府分别向日本政府提出了强烈抗议,而中国国内要求收复故土和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在日本国内,原来支持日本政府出兵西伯利亚的日本国内舆论和元老们也转为反对,加上“米骚动”,致使日本寺内正毅内阁垮台。继而成立的原敬内阁随即表示愿意从西伯利亚撤兵。
原敬内阁打算减少在西伯利亚的日军人数,结果遭到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强烈反对。而到了1919年的秋天,“全俄罗斯最高执政”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政府垮台,其部队向东方溃逃,苏俄红军追杀而来,结果日本参谋本部以“担心远东地区的赤化”为借口,使大井成元大将指挥的“西伯利亚派遣军”继续留驻。1920年3月21日,2000名苏俄红军攻入尼古拉耶夫斯克,于驻扎在那里的日军两个营发生了冲突,日军及当地日本侨民死伤千余人,日本领事石田虎松因而自尽。于是日本又有了出兵的借口,在参谋本部的要求下,日军随后占领了库页岛北部,“以保障日本侨民的安全”。此时日本在远东地区的驻军已经达到了12万人。
面对咄咄逼人的日军,美国人的忍受力终于达到了极限,美国政府决心支持中国对抗日本,在美国方面的支持下,中国政府决心出兵西伯利亚,和日军对抗。此时欧洲的战争已经结束,在欧洲的中国远征军和劳工已经开始大批登船回国,中国政府的打算很明显,就是要用这些在欧洲战场上经过血火锻炼的部队,来收复被俄国和日本侵占的土地。只是随后北京发生的“九?二八惨案”,打乱了中国政府的军事布署。
但现在,随着“九?二八”真相的揭露和中国政府的快速交班换岗,日本人越来越感觉到了危险,因而在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要求下,日本政府通过了再次增兵西伯利亚的决议。
“看那就是支那海军的战列巡洋舰”
站在海参崴正北的堡垒之上,从海拔一万多米的堡垒要塞台向下望去,在这里可以俯视海参崴最重要的港口金角湾。几位日本军官正站在要塞炮台上俯视金角湾的全景,此时这座海湾的大陆架就象一个弯弯的牛角,岸边是高低起伏的大小山峦,上面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树林,那一片片的绿色紧紧依偎着海的边缘。而在牛角内的水面上,泊满了大小不等的船舶和军舰。湾岸边稀稀拉拉的楼群和零零星星的尖顶木屋,构成了这座海湾山城的轮廓。这里距离金角湾泊区约4.5公里,距离金角湾入口8.5公里,站在要塞炮台上下望金角湾,港湾内的景色一览无余,此时此刻,海面上碧波万顷,海鸥--绿@色#小¥说&网--飞翔,远处的岛屿镶嵌在海水之中,不禁让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只是在港湾内,那艘巨大的战舰舰桅上高高飘扬的巨幅红黄蓝三色“人”字旗和岸上及港内随处可见的日本膏药旗相比,显得格外刺目。
“那可是拥有16英寸巨炮的战舰啊这座堡垒上只有十二门10英寸的岸防炮,,要是支那人打算进攻,我们恐怕很难抵挡。”
“那倒不一定,俄国人留给我们的岸防炮无论威力和射程是赶不上这艘军舰,但是却有足够的能力威胁15海里内的任何目标。只要我们控制着要塞堡垒,那么金角湾里的军舰,就是我们的炮口下的靶子。”听了同僚有些泄气的话,石原莞尔冷笑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这几年来俄国人为了加强欧洲方向的防御,已经把这里的火炮拆运走了一大半,要不然的话,我们控制的这些要塞将真正成为支那人的噩梦。”
“是这样。”听了石原莞尔的话,几位日本军官又变得振奋起来。
“支那人是依靠美国人给他们建造的军舰,要是没有美国人的帮助,他们什么也不是”一位日本军官愤愤的说道。
“美国人哼”
看着港口码头上飘扬着的美国的星条旗和中国的五色旗,想到昨天前在海参崴协约国太平洋海军司令部举行的宴会上,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的那些亲密的表现。站在大炮旁边的石原莞尔心中就恼怒不已,
正是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的秘密合作,才使得他之前制定的所有的计划都发生了改变。
现在,日本政府不得不寄望于能够通过谈判来争取主动。
而更让石原莞尔感到怒火中烧的是,在美国人的帮助下,中国人竟然建立了一支庞大的陆军和海军,在中国海军的掩护下,从欧洲回国的中国陆军很快又来到了海参崴,并从这里出发,控制了西伯利亚的很多地区。而本来占有优势的日本军队则很快的居于劣势,这一切,所有的缘由,都是因为美国人。
如果不是因为美国人。那些所谓的中国人的“主力部队”是根本没有办法从日本军队手中抢夺果实的。即便他们能抢去,无敌的日本军队照样可以打回来。可是因为美国人的出现,却使得日本人只能眼看着他们一向所瞧不起的中国人接管一座座城市。而从本土传来的命令,却是让自己必须要克制,等待帝国政府和美国人以及中国人进行外交斡旋
对于日本的“双重外交”,不但美国人受够了,日本人自己也受够了。
此时,在停泊在金角湾的“光荣”号战列巡洋舰上,中国远东舰队司令蓝建枢站在舰桥上,望着岸上的那些飘扬着日本膏药旗的俄国炮台,脸色也变得异常阴沉。
“这座城市的所有重要设施,都在日军的掌握之下。”海军中将林颖启说道,“这些炮台据说还有白俄替日军操炮。”
“那就是说,他们现在还没有掌握这些俄国火炮的使用要领。”蓝建枢放下了望远镜,冷笑着说道。
“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咱们还是有把握拿下这座城市的。”林颖启看着蓝建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当然,得和陆军配合好才行。”
“马良那家伙,只怕未必有这个胆子,换了小徐或者小杨还差不多。”蓝建枢摇了摇头,说道。
蓝建枢所说的马良,是中国中央陆军第22师的师长,段祺瑞的爱将之一。尽管段祺瑞对他信任有加,但他的本事其实并不咋地,骨子里其实和张敬尧一样,都属于给段祺瑞添乱抹黑的主儿。
为了加强皖系自身的军事实力,段祺瑞用借来的日本款子组建了一支中央军,这一次派来海参崴和张作霖的奉军搭班子来西伯利亚抢地方的,就有这支部队的一部分。
“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要是想保住自己的位子,就最好表现一下。”林颖启笑道,“现在的边防督办,已经不是老段,而是咱们的小杨了。”
听了林颖启用“咱们的小杨”这个词来形容杨朔铭,蓝建枢不由得微微一笑。
“小杨这个人,办事一向讲求抢占先机,这一次单单把这艘巨舰派到这里,可不是光向日本人和俄国红毛子显宝来的。”林颖启笑着说道,“要不做出点儿事情来,咱们可是对不起他给咱们海军置办的这些家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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