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又是王朝兴替时?
“罗凤阁,你想要干什么?”杨度看到马克沁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尽管心里也感到极为恐惧,但他还是压抑不住用愤怒的声音大声质问道。
罗凤阁笑了笑,悠然自得的上前,把玩着手里的马鞭,笑着踱到了杨度的面前,拱了拱手,说道:“给杨相爷见礼了。本人奉上峰之命前来保护杨相爷一家老小,下人粗鲁,礼数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杨相爷见谅。”
“你这是来保护我?”杨度怒极反笑,“真是闻所未闻再说了,你是奉谁的命令?”
“通州发生兵变的事,想必杨相爷已经听说了。”罗凤阁笑了笑,说道,“此次兵变,皆因我中华军民厌恶帝制,思慕共和,故有此变,而一二不法之徒趁机构煽,欲使国家陷于动乱之中,陆军部为防有不法分子趁火打劫,荼毒无辜百姓,是以宣布京城实施军官戒严。杨相爷家大业大,陆军部段总长为防有人为难杨相爷,是以特地安排本人率队前来保护。请杨相爷一家老小不要害怕,安心呆在家中,不要外出,一切所需用度,皆由本人安排上报,由陆军部军需处供给。”
听了罗凤阁的话,杨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为之气结。
“如果杨相爷府上有人不听劝告,擅自出门,现在外面可是兵荒马乱的,一旦出了人命事故,本人可不负这个责任。”罗凤阁拍了拍手里的马鞭,看着杨度,意味深长地说道。
杨度听出了罗凤阁话里的威胁意味,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
“听说此次皇上遇刺,就是他身边卫队里的人干的,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罗凤阁故作悲伤地哀叹了一声,接着话锋一转,“段总长特意交待,为防止同样的事出在杨相爷的身上,段总长特意要本人接管相府的保卫工作,相府的一切武器弹药,皆由本人掌管。这是为了杨相爷的安全起见,希望杨相爷能够配合。”
罗凤阁说完,也不等杨度的回答,便向身后挥了挥手,他手下的陆军士兵们则纷纷上前,逼住杨府的卫队,要缴他们的枪。
杨府的卫队长脸色大变,他转头向杨度投过询问的目光,杨度叹息了一声,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恨恨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作无谓的抵抗。
“杨相爷果然是识时务之俊杰,这样就没事了。”罗凤阁看到了杨度的动作,不由得呵呵一笑。
罗凤阁手下的士兵上前将杨府卫士的枪械缴了下来,杨度面色灰败的转过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敢现身的朱启钤看到杨度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咱们出不去了,是吗?”朱启钤看到此时的杨度一脸的颓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心里不由得一阵冰凉。
“是段芝泉……完了,全完了……”杨度瘫倒在了椅子上,喃喃地说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留着段芝泉……”文人出身的朱启钤可能学得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太合适,也叹息了一声,在杨度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如今之帝制,和以往历朝历代是完全不同的是君主立宪,宪政才是根本”杨度绝望的大叫了起来,“君主立宪和民主共和有什么矛盾的地方?而现在重开武力政争之先例,后来必有野心家群起而效法我中华则从此沦为修罗地狱万劫不复啊”
听了杨度的喊叫,朱启钤想到今后国家的前途命运,也跟着悲叹了起来。
“武力政争之始为赣宁之役,当时即有人言,此为国家取乱之源,以后不复数年,便当有大乱,如今果如斯言啊……”
“你段芝泉不赞同君宪也就罢了,你现在来这么一手,和海外逆党假**之名行夺权之实有何分别你就不怕从此成为我中华的千古罪人吗?”杨度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摆在桌子上的茶碗全都被震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皙子稍安勿躁,咱们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为好。”朱启钤看到杨度一拳竟然击裂了那张名贵的紫檀木桌,手上也渗出了鲜血,不由得吓了一跳,立刻止住了悲声,劝慰起他来,“能否联系忠义爱国之士,阻止他段芝泉篡权。”
听了朱启钤的话,杨度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让自己从狂怒的状态当中平复过来。
“杨瀚之现在广西督师平叛,陈二庵现在四川坐镇,我欧洲参战之海陆军又有70万众,杨瀚之在美订购之巨舰亦入海军,现在英伦驻守,如果能把消息传出去,让他们想办法回师平叛,或可挽狂澜于既倒。”朱启钤有些病急乱投医似的建议道。
“他们俩现在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杨度摇了摇头,面色转为惨然,说道,“段芝泉是北洋继大行皇帝之后的第一宿将,北洋旧将听命者极多,其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陈二庵和杨瀚之得到了消息发兵前来,真打起来的话,国家必当陷入分崩离析之局。”
“难道我们要束手待毙不成?”朱启钤悲声道。
“我们不是束手待毙,也不会束手待毙。”杨度心里渐渐的有了主意,他的神色重新转为镇定,“既然他段芝泉想要作出一番事业来,那我就当帮他一回好了。”
“皙子想怎么做?”朱启钤惊讶的问道。
“他想要我交权,我就给他。”杨度沉思了一会儿,喃喃自语的说道,“不过,我得给他提一些建议。”
杨度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取过纸笔,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枪声,朱启钤吓了一跳,而杨度却对枪声恍若未闻,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书写当中。
驸马胡同,杨朔铭府邸。
“夫人,外面打起枪来了”
银凤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枪声,有些惊慌的对黄韵芝说道。
黄韵芝也注意到了刚才的枪声,尽管她的心里也很是紧张,但此时的她却没有任何的慌乱之色,她只是点了点头,从床边取过了一把“头把撸子”,挎在了身上,周围的侍女们看到她的动作,也和她一样,取过各自的手枪佩挂在了身上。
当初这些美女很多人都是袁世凯父子送给杨朔铭侍寝的,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恶趣味,杨朔铭有空的时候,却不是和她们左拥右抱的享受**之欢,而是根据她们本人各自不同的兴趣爱好,教授给她们想要学的东西。当然,有一样是美女们的必修课,那就是射击。
从那时起,驸马胡同便枪声不断,一开始曾让周围的人们十分吃惊,以为杨府总有枪走火,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杨府的美女们在练枪。
在杨朔铭纯粹用子弹喂的训练调教下,杨府美女们的枪法已经可以和服役多年的老兵相媲美了。
而杨朔铭本人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也对她们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黄韵芝低头看了看依偎在身边的儿子杨兆中,此时仅有4岁大的男孩看到身边的一个个漂亮阿姨将一把把亮闪闪的勃朗宁手枪检查好,佩带在身上,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他幼小的心灵,现在还不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此时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一屋子的美女在摆弄枪械,不由得吓了一跳。
“有什么消息吗?”黄韵芝抚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向管家问道。
“外面来了一队兵,领队的自称是夫人的弟弟,想要见夫人。”管家说道,“他现在正在客厅候着呢。”
听了管家的话,黄韵芝不由得微微一愣,她想了想,拍了拍孩子的小手,示意孩子到银凤那里去。
杨兆中听话的跑到了银凤的身边,银凤抱起了孩子,她听到刚才管家的话,脸上原本忧惧的表情变得舒缓起来。
黄韵芝和管家一道来到了客厅,一位年轻的身着陆军军服的军官正站在多宝阁旁,仔细地观看着陈列在上面的一艘艘战舰模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立刻转过身来。
“晟翔?”黄韵芝看着这个高大黑瘦的青年军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晟翔快步迎了上来,当他看到姐姐的腰间那把醒目的“头把撸子”时,先是一愣,然后便微笑了起来。
“自从你调去了陆军部,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直就没有你的消息,”黄韵芝亲热地拉过弟弟的手坐了下来,“这北京城就这么大,想见你一面竟然还这么难,你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去了?”
黄晟翔和哥哥黄晟云相比,性格较为沉稳内向,说话不多,不象黄晟云那样的容易冲动,一眼看上去也显得更文弱一些,此时的他听到异母姐姐的问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来。
“这是陆军部段总长写给姐夫的一封信,”黄晟翔说道,“麻烦姐姐把信的全文用无线电台转发给姐夫。”
听了黄晟翔的要求,黄韵芝显然感到有些意外,她迟疑了一下,从黄晟云的手中接过了信。
“段总长?是段芝泉将军吗?”黄韵芝接过信后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静静地问了一句。
晟翔点了点头,他看出了姐姐脸上不自觉表露出的疑惑之意,解释道,“通州发生了兵变,皇上已经遇害,为了防止京城发生动乱,陆军部已经宣布对京城实施军管戒严。为防止不法之徒惊扰姐姐,段总长特命我率队前来护卫。”
“是这样啊。”黄韵芝的神色转为平日里的温静从容,她打开了信,一边看着信的内容,一边象是不经意的问道,“段总长怎么知道这里有电台的?”
“因通州发生兵变,陆军部的电报线路被乱兵截断,无线电台和姐夫那边也联系不上,因姐夫喜爱高科技的东西,段总长猜测姐姐家里一定备有和姐夫专门联络的无线电台,是以要我前来一试。”黄晟翔看着姐姐说道,“军情紧急,还请姐姐以国事为重。”
“放心吧,我现在就安排人发信,只是这样一封长信,译成专用密码发出得需要一点儿时间,我尽量让他们抓紧,争取你姐夫今天就能收到。”黄韵芝看完了信的内容,将信重新收好,说道,“段总长要废除帝制再造共和,你姐夫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那就有劳姐姐了。”黄晟翔说道。
“对了,段总长吩咐,因实施军管之故,姐姐和府里的人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出门,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知会陆军部军需处马上办理。”黄晟翔说着,目光又落到了姐姐纤腰旁的那把大号连发手枪身上,“我的人就驻在对面,府上的卫队人手和弹药如果不够,也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安排。”
黄晟翔话音刚落,黄韵芝便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怪异的金属轧轧声,眉头不由得一皱。
“是坦克来了,”黄晟翔注意到了姐姐表情的异样,立刻解释道,“它们只停在府外,不会进来的。”
“什么?坦克?”黄韵芝有些奇怪的问道,“坦克是什么?”
“就是履带式铁甲战车,姐夫当年设计的那一种。”黄晟翔笑了笑,说道,“英人为保密起见,称呼此类铁甲战车为‘tank’,咱们在欧洲的部队后来也沿用了这个称呼,传到国内就成了‘坦克’了。因此等铁甲战车在平坦宽阔之地纵横无阻,故汉译为‘坦克’,即‘坦途克制’之意。”
“那太好了,这种铁甲战车可以一当百,有它们在,我就放心了。”黄韵芝笑道,“段总长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又和弟弟唠了几句家常之后,黄韵芝便带着黄晟翔来到了后堂的电报房,将段祺瑞写给杨朔铭的信交给了译电员,马上编译发出。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这封信才译完发了出去,在亲眼确定所有这一切完毕之后,黄晟翔才要回了段祺瑞的信件原件,然后起身告辞。
送走了弟弟之后,黄韵芝回到自己的房间,飞快地取出了纸笔,开始凭借记忆将段祺瑞的这封信的内容快速的写了下来。
广西,桂平,南直隶巡阅使行辕。
“陆军部不经由正常的通讯渠道和咱们联系,却转经我家里的无线电台发来电报,”杨朔铭看到几位部下都看完了这封长长的电报,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样子段大总长为了‘再造共和’,可是用心良苦啊。”
“这就是你以前和我说过的‘僭主政治’,是吧?”唐璟冷笑了一声,“‘再造共和’,说的倒好听,只怕还不如君主立宪呢。”
听了唐璟的话,徐元锦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而陈炯明和程璧光的脸色却都已经变得相当的难看。
对于富有学识的两位新派军人来说,“僭主政治”所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们知道的相当清楚。
“僭主政治”特指以非法的手段取得政权者建立的**统治,也称“无限制的**统治”。。“僭主”一词起初并无贬义,早期希腊的僭主政治一般对于肃清氏族制度的残余曾起积极作用,但在激荡的政治斗争潮流中却往往不能久存。亚里士多德在分析“僭主政治”时曾有过论断,就是按照道理最能维持统治的是实行仁政,但是僭主是万万不可能实行仁政的,因为这是和僭主利用权力来获取利益的本质需求相矛盾的。
对于是“历史后来人”的杨朔铭来说,他对“僭主政治”所带来的危害和欺骗性,却知道得更加清楚。
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僭主们往往有其自行的一套办法,一是分化民众,阻止民众形成统一的共识,对此限制舆论是必要的。二是恐吓民众,用所谓“千年不变”“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用牢牢掌握的军队来实现恐吓。三是去除威胁,这已经从亚里士多德时代的暗杀市民领袖进化成了十二金人,并以一种愚民化的政策控制任何可能形成武器的东西。
纵观中国历史,从秦以后,没有一个朝代的轨迹能够脱离过这三样必然的把戏
现在,选择走同样道路的段祺瑞,当然也不可能逃离王朝兴衰的必然规律
而最终僭主们在人心丧尽之后,最后的苟延残喘只会使做出新的变革的选择变得愈发艰辛,而对于拥兵自重的强烈需要最终将导致军队权力的完全失控,野心家们则从中嗅出军队的利用价值,这样一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杨朔铭想到自己所在的那个信息化加速开放的社会,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痛。
他知道,可以认为1966年前的国家领导政党曾经尝试过采用新的体制来逃离这个必然的历史命运,但是在1976年之后却发生了完全的逆转,那场史无前例的“**”并没有为中国带来一个新的思想,一个新的政体。而是又一次退化成了又一轮的王朝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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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一)析局
(一百八十一)析局
而现在,历史轮回的阴云,又一次飘浮在了中华大地的上空!
而杨朔铭的心里,却一直渴望打破这个轮回!
杨朔铭收回了思绪,此时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象是在等待他的决定。
“无论帝制,还是共和,应该在合法的框架内进行选择,而现在却又重开了武力政争的恶例,陷国家民众于无边战火之中,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杨朔铭目光扫过众将,缓缓说道。他的声音尽管不大,语气也甚为平和,此时几位百战之将却全都感受到了他话语里的凌然之威。
“怎么干,你给个话吧。”徐元锦觉察出了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笑着看了看大家,说道。
“我想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杨朔铭看着徐元锦,平静地说道。
“刚才老段的信大家伙儿也都看了,他写的很是客气,说是要‘再造共和’,‘重开国会’,‘共商国是’,摆明了是忌惮咱们,害怕和咱们刀枪相见。”徐元锦说道,“他老段的实力很强自不消说,但要是和咱们动手的话,就是赢了,实力也会大损,到时候别家的军阀再朝他动手的话,他就好吃不消了,所以说他确实是希望咱们和他们联合起来,我估计他是猜到了你小杨的心思,不愿意打内战,也知道你其实对帝制什么的并不热心,所以才写了这样一封信,而且特意通过你府里的无线电台中转,表明他的诚意。”
听了徐元锦话糙理不糙的分析,杨朔铭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反过来看咱们,现在虽然一路节节胜利,已经完成了对南宁的合围,但湖南那边儿已经出事了,赵恒惕唐天喜他们正威胁着咱们的后方,张敬尧那个熊蛋包是老段那边儿的人,咱们根本指望不上,就是他肯帮咱们出力,就他那两下子,还真就够呛,四川那边的风声最近也不太对,陈宦未必能够镇得住四川那帮小军头。陈宦这人有本事不假,但城府太深,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他到底算哪一边儿的还难说。”徐元锦接着说道,“咱们如果现在想要和老段动手,一个不小心就会腹背受敌,所以对咱们来说,哪怕是为了自保,也最好不要和老段动手。”
“这倒也是。”杨朔铭微微点头,低声自语道。
“还有一件事你得注意。”徐元锦看着杨朔铭,嘿嘿一笑,说道,“老段为什么要借你家里的无线电台中转,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就是你的妻儿还在他手里掐着呢,现在的北京城,可是他的地盘。”
听了徐元锦的提醒,杨朔铭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显露出在意的样子。
“老徐说的有道理。”唐璟说道,“而且如果咱们不同他合作的话,他很可能会和陆荣廷唐继尧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陆老鬼如今已经是瓮中之鳖了,麻烦的是唐继尧。”徐元锦说道。
“惊天认为我们应该和他合作,是这个意思吗?”杨朔铭看着唐璟问道。
“我对他段芝泉和袁世凯都没有什么好感。你当然知道,我本来是反对帝制的,但听了你杨瀚之的劝,才没有造反,反而当了他弘宪皇朝的官儿。段祺瑞现在要‘再造共和’,按理说我应该响应才是,但我不相信他夺权之后,能在中国真的实现共和。因此我反对和他合作,但现在的情势对我们不利,所以说有些左右为难。”唐璟笑了笑,迎上了杨朔铭的目光,“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过,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相信你的判断,只跟着你走,你小杨要是同意和他老段合作,我没二话。要是你小杨不打算和他合作,而是想要和他干上一仗的话,我还是一样给你打头阵,你在京里的妻儿我也能想办法给你救出来。”
“你打算怎么救他的妻儿?”听了唐璟最后一句话,徐元锦不由得仰天翻了个白眼,问道。
“暂且保密。”唐璟的嘴角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自信地说道。
“竞存和恒启怎么看?”杨朔铭看了看陈炯明和程璧光,问道。
“正象惊天所说,这段芝泉‘再造共和’的确有很多让人不放心的地方。”陈炯明说道,“但取消帝制恢复共和毕竟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口号,我们若此时同其为敌,内外形势都不允许,为了防止陆荣廷唐继尧借此机会翻盘,我们不妨先答应他,然后抓紧时间尽快平定湘桂二省,消除腹背的隐患。哪怕日后段芝泉打算向咱们动手,咱们也能腾出手来应付。”
听了陈炯明的话,杨朔铭缓缓点了点头。
“至于段芝泉控制瀚之的家眷威胁瀚之,我倒觉得可能性不大。”陈炯明看到杨朔铭似乎正在陷入沉思之中,以为他担心在北京的妻儿安危,接着说道,“段芝泉性情刚愎,孤傲自大,但平素一直以新派军人自居,行事还算光明磊落,挟持妇孺等下作手段,乃匪类所为,为其所不齿,他段芝泉一向爱惜羽毛,哪怕是为了名声,也做不出来的。”
“那也未必吧,竞存。”唐璟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陈炯明的看法,“通州兵变,袁小五遇刺身亡,你要说和他段祺瑞没关系,恐怕很难令人信服。”
“惊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段芝泉想要挟制瀚之,没有对瀚之妻儿下手的必要,因为瀚之来南方督师把妻儿留京的举动,就已经明白地表示了,瀚之的行动不会受家人的牵累。对于他段芝泉来说,袁克权则是最大的障碍,他想要‘再造共和’,就必须把袁克权推下台,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杀袁克权的必要。”陈炯明笑了笑,说道,“袁克权之遇刺身亡,不能说和他段芝泉没有一点关系,但要在我来看,这件事的做法不合他段芝泉的风格,很可能是出自徐又铮的手笔。”
“竞存的意思,是小徐揣摩段芝泉的心思,安排人动手做了袁小五,是这样吗?”徐元锦听了陈炯明的解释,笑着插了一句。
“正是如此,以段芝泉对徐又铮的信任,哪怕是徐又铮先斩后奏出了什么事,段芝泉也只会想办法给他兜着,绝不会责怪他分毫的。”陈炯明说道。
“这个小徐,此时远在蒙古大漠,竟然能够遥控京里?”唐璟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徐又铮是北洋儒将,有‘小诸葛’之称,段芝泉素来对其言听计从,我怕不光是杀袁克权,很可能这个推翻帝制恢复共和的计划,整个儿都是他弄出来的。”陈炯明自信地一笑,答道。
听了陈炯明的话,杨朔铭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点头。
熟知历史的他当然知道,陈炯明关于徐树铮的描述,并不是假话。
徐树铮是江苏萧县人,秀才出身,在民国史上,人称“小徐”,以区别于“老徐”徐世昌。在很早的时候,徐树铮就跟着段祺瑞做事,以其才干出众,很得段祺瑞的赏识。段祺瑞在当了统制的时候,特意把徐树铮送到日本士官学校学习军事。徐树铮在辛亥革命爆发的前一年学成归国,成为当时国内还比较稀罕的日本士官生的一员。从那时起,徐树铮便成了段祺瑞手下的第一号谋臣和大将,段祺瑞对他言听计从,极为信任。在段祺瑞主持陆军部后,徐树铮便成了陆军次长,段祺瑞的部下有事请示他,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找又铮去。”不管什么事,只要徐树铮这个关口过不去,就别想办成。
不过,得到段祺瑞如此信任和重用的徐树铮,也确实有才,不但文才北洋诸将无人能及,练兵打仗也有一套。徐树铮头脑灵活,博闻强记,有“五官并用”之称,可以一心二用,一边批阅公文,一边谈事情。打电话的时候从不查电话号码,全凭记忆。徐树铮还精于权术,纵横捭阖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心狠手辣,算得上是真正的“出可为将,入可为相”的文武全才。
象这一次出兵蒙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瓦解了俄国和日本妄图分裂蒙古的阴谋,就显示出了徐树铮过人的才干。
当然,徐树铮也并不是一点缺点都没有,由于徐树铮自恃文武全才,自视甚高,中国南北的军人政客巨头,没几个人入他的眼,加上其行事过于狠辣,因而也得罪了不少的人。这最终为他以后的悲剧性结局埋下了伏笔。
“恒启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杨朔铭注意到了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程璧光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不由得问道。
“我在想,他段祺瑞的钱是从哪里来的。”程璧光笑了笑,答道。
“段祺瑞的钱?”听了程璧光的话,杨朔铭的眉毛不由得微微一扬,眼中现出了关注之色。
“据我所知,瀚之这一次就任南直隶巡阅使,督师两广,其实是自己掏腰包的。”程璧光不无揶揄之意的说道,“不光负责赣军的军费,还要给海军购置舰船炮械弹药,所费之巨,令人难以想象。”
“是啊,现在连咱们粤军和闽军的军费,也都是瀚之包了。”陈炯明说道,“不过瀚之身兼全国实业督办,筹集这些军费应该不成问题吧?”
“谁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瀚之给咱们的钱,是从海外募集以及国内实业的收入截流来的,这些咱们都知道。”程璧光说道,“要是财政部负责,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杨朔铭听出了陈程二将话里的感激之意,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静待着程璧光的下文。
“此次南征之役,各路军马合计不过十余万人,花费就已经不是财政部所能承担得起的。他段芝泉想要实施推倒袁氏恢复共和的大计划,没有钱是万万玩不动的,可他不但玩动了,而且还干得很成功。象禁卫军已然被其收买控制,这收买禁卫军数万官兵的钱,数目也肯定非常可观。”程璧光说道,“瀚之是咱们的财政部,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但他段芝泉的财政部又是谁呢?”
“恒启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资助段祺瑞?”唐璟象是明白了什么,紧盯着程璧光的眼睛问道。
“是的,而且他们的投入肯定不会少了。”程璧光说道,“段芝泉为北洋宿将,素来知兵,他当然明白,手里没有兵,什么事情也干不成,更别说倒袁这等大举了。而想要有自己的兵,钱是必不可少的,他本人既不象瀚之在地方从事实业,在海外又有投资,有大宗的收入,又不象袁项城那样的拥有万贯家财,这举事之资,只能是别人给他的。”
“有道理。”徐元锦点了点头,“没钱没枪,想倒袁那是自己找死,他段祺瑞应该不会这么蠢,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若究其所得资助的来源,无非国内国外二途。”陈炯明说道,“国内嘛,弄不好是梁士诒反水了,跑去给他段芝泉投怀送抱,也可能另有其人。至于这国外么……”他看了看杨朔铭,忽然缩下了后面的话。
“想要知道是哪个国家押给他段芝泉的注,就看哪个国家能在这件事上得到好处了。”唐璟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过来,看到杨朔铭一直没有说话,索性直接把窗户纸捅破,“哪个国家最愿意我国陷入乱局,我想大家都知道,不用我说出来了。”
唐璟的意思大家当然都明白,他所指的可能资助袁世凯的国家,就是日本!
程璧光的提醒让杨朔铭的心里一震,虽然他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
“恒启所说非常有道理,也给我提了一个醒。”杨朔铭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日本亡我之心不死,我们必须时刻提防才行。”
“上一次日人提出来‘二十一条’逼犯我国,他段芝泉一意主战,事先多有谋划,于抗倭之役立有大功,这一次要是真的接受日人资助,谋夺国政,这前后判若两人,可真是叫人难以想象啊!”陈炯明叹息道。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们以后是会知道的,现在倒是不必为此烦心。”杨朔铭的目光仍然落在程璧光身上,“恒启的意思,是不是也认为我们现在不应该和段祺瑞起冲突?”
“是的。”程璧光说道,“段氏执掌陆军部多年,已经颇有根基,而自瀚之接济海军以来,海军部众人无不服瀚之之能。我敢肯定,海军这一块儿,支持瀚之是没说的。若论实力,我们比段芝泉差不了多少,有些地方还在其上,但正如瀚之先前所言,内战爆发,不论谁胜谁败,国力都将大损,若倭寇乘隙卷土重来,则国家危矣。”
“大家既然这样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一会儿就给他段芝泉发电报。省得他担心夜长梦多。”杨朔铭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至于眼前的仗,该打还得打,先把陆荣廷解决掉再说。”
“唐天喜这个小人也必须解决掉,不能让他威胁咱们的后方。”陈炯明建议道。
“有傅鸿儒那一枝人马在赣西,问题应该不大。”唐璟看了看杨朔铭,说道,“瀚之要是担心,我和老徐就再抽调些人马回去。”
“不用了。”杨朔铭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敢肯定,他唐天喜活不了多久了。”
“瀚之怎么知道呢?”唐璟有些惊讶的和徐元锦对望了一眼,问道。
“他唐天喜30万大洋就可以收买,杀了马继增,这笔买卖还真是划算。这点钱对咱们来说是九牛一毛,但起的作用,比枪炮可是大多了。”杨朔铭笑着打了个响指,“象这样的钱,我也愿意花啊。”
听了杨朔铭的话,唐璟等四将的脸上全都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陆荣廷那边,这几天也应该有消息了。”杨朔铭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广西,南宁,军政府公署。
“沈鸿英和莫荣新这两个混帐王八蛋!等老子抓住了他们!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陆荣廷愤怒地拍着桌子,桌面上的精美瓷器全都被拂到了地面上,摔得粉碎,成了他发泄怒气的牺牲品。
正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了阵阵爆炸的声音,夹杂着刺耳的枪声,淹没了他的吼叫声。
陆荣廷止住了吼叫,有些惊讶的站在了那里,此时爆炸声和枪声再次传来,而且听上去正在慢慢接近这里。
“将军!他们在向这边儿***呢!”一位副官急匆匆的带了几名卫兵跑了进来,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惊慌。
“顶住!给我顶住!”陆荣廷跳着脚,再次全无形象地大叫起来。
看到副官和卫兵们满脸失魂落魄之色,陆荣廷气往上冲,大叫道:“告诉他们,给我顶住!只要不让沈鸿英和莫荣新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打进来,我陆荣廷的全部家财,全都是他们的!”
(一百八十二)“广西王”归天
(一百八十二)“广西王”归天
此时的陆荣廷,一提起沈鸿英和莫荣新,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马上把他们抓来碎尸万段。
继沈鸿英全军覆没之后,莫荣新也在桂平战败,只带着千余兵马逃回了南宁。不久之后沈鸿英也逃回了南宁。看到二人灰头土脸烟熏火燎的那副惨相,陆荣廷责备的话也没法说了,只能好言安慰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在后方募兵,补充部队,以备再战。
此时赣粤联军在江面内河炮艇和天上飞机的支援掩护下,一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南宁,另一路粤军则在海军的掩护下,从海岸登陆,攻下防城和钦州,向南宁直扑而来,南宁城腹背受敌,一时间形势变得岌岌可危,正当陆荣廷手忙脚乱的着手防御时,却没想到沈鸿英和莫荣新突然率兵发难,将在军政府公署的陆荣廷及其卫队包围了起来。
沈鸿英和莫荣新的叛乱让陆荣廷一时间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他的卫队拼死挡住了叛军的疯狂围攻和叛军的战斗力过于低下,他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沈鸿英和莫荣新一开始的进攻十分凶猛,摆明了是想要陆荣廷的老命,对于占地不大的军政府公署,沈鸿英和莫荣新先是以小山炮猛轰,然后发起了强攻,想要强行攻入军政府公署内,所幸陆荣廷的卫队的武器装备比叛军好得多,战斗力也较强,一番激战下来,陆荣廷的卫队竟然以少抗多,打退了叛军的几次进攻。
桂军的火炮本来就不多,经过多日作战损坏了不少,沈鸿英和莫荣新现在的部队都是通过强征拉夫建起来的杂牌军,人员素质很差,武器弹药缺乏,火炮只有几门旧式小口径山炮,而且缺少炮弹。陆荣廷本来担心这两支军队没有火炮,无法在以后的战斗中对抗装备精良的赣粤联军,现在看来,坏事居然变成好事了。
要是沈鸿英和莫荣新有大炮的话,哪怕卫队的战斗力再强,军政府此时恐怕已经成了白地了。
如今的陆荣廷,已经被沈鸿英和莫荣新围困在军政府公署里多日,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此时此刻,陆荣廷想起来当年刘古香就义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不由得愧悔交加。
还是“二次革命”时的1913年,老同盟会员驻柳州巡防第五营统领刘古香与粤督陈炯明相约起义讨袁。可是刘古香的部下有的赞成有的反对。不久,李烈钧在江西失败了,形势逆转,刘古香见势不妙,内部意见又不统一,因而对陈炯明约期共同起义之事犹豫不决。他的一些部下不知底细,因刘古香犹豫不决而产生不满,遂引起了兵变,刘古香夤夜逃匿,被帮统刘震寰找回。刘震寰被部下胁逼出来维持秩序,宣布广西独立,通电讨袁。督带沈鸿英又驱逐了刘震寰,沈鸿英随后把刘古香作为战俘送交陆荣廷以邀功,陆荣廷将案情电报袁世凯,袁世凯复电将刘古香就地枪决。临刑前,陆荣廷在所驻粤东会馆设宴款待刘古香,席间向刘古香出示了袁世凯的电令,刘古香默默无语,陆荣廷当时还问刘古香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刘古香的回答是:“沈鸿英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今天可以杀我,日后也可以杀你。”
而现在沈鸿英对陆荣廷的围攻,势欲诛陆而后快,可谓正好应了刘古香当年的遗言。
如果说沈鸿英对自己下黑手是有原因的话,而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的莫荣新竟然也会反水,则是陆荣廷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就在陆荣廷在那里忧急彷徨之际,一发小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飞进了院子里,落在了地上爆炸,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陆荣廷头皮一阵发麻,他猛地伏在了地面上,滚到了桌子底下,他身边的卫士则直接卧倒在地。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窗棂击得粉碎,破碎的木片四散横飞,此时的陆荣廷心胆俱裂,生怕下一发炮弹会直接飞进屋子,要了他的命。
可能是叛军炮弹用光了的关系,在这一声要命的爆炸之后,再没有新的炮弹飞过来,只是枪声变得更为绵密了,显然激烈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在确定了没有更多的炮弹砸过来之后,陆荣廷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谭浩明他们有没有消息?”陆荣廷拍了拍身上的木屑,问道。
“没有。将军。”一位副官哑着嗓子回答道。
“都他娘的上哪儿去了这是!”陆荣廷恼怒地说道,“赶快过来给老子解围!”
此时的陆荣廷并不知道,他寄托全部希望的谭浩明,也已经陷入和他一样的困境之中。
又到了傍晚,叛军的又一次攻击被打退了,到处都是战死者的尸体,亲自参加了战斗的陆荣廷拎着手枪,踉踉跄跄地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陆荣廷将打得有些发热的手枪放在了桌子上,倒在了椅子上,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窗外的枪声已经渐渐的沉寂了下来,陆荣廷顺着窗口向外望去,看到自己的卫士们差不多个个带伤,蹒跚走了进来,在院子里相互包扎着伤口。此时尽管没有人说什么,但陆荣廷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沉重不祥的气氛压抑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尽管现在卫队的弹药还算充足,军政府仓库内的存粮也够支撑一段时间,但陆荣廷心里明白,他的手下不可能坚持太久。
想到自己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这般境地,陆荣廷不由得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信孙大炮的蛊惑。
在广西树大根深的他,原以为可以凭借广西复杂的地形、茂密的丛林和军队的支持挡住对手的进攻,牢牢占据这西南半壁。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手的实力竟然如此的强横,武器装备和战术竟然如此的先进,自己原来看起来相当强大的优势,竟然如此的脆弱。
此时陆荣廷的心里,隐隐的生出了和对手进行和谈的想法。但当他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时,不由得又摇了摇头。
现如今,一切都晚了。
由于沈鸿英和莫荣新已经将他所在的广西军政府公署的一切对外通讯线路彻底切断,现在的陆荣廷,哪怕是想要发一个下野的通电,都不可能了。
陆荣廷明白,哪怕是他此次能够平安的等到谭浩明赶来解围,他“广西王”的日子也到头了,要么去云南寄人篱下,要么干脆下野,去香港当寓公。
此时的陆荣廷,由于和外界消息断绝,尚不知道北京城里已经发生了惊天巨变。
想到前途渺茫,陆荣廷不由得重重的叹息了起来。
疲惫不堪的陆荣廷眼皮渐渐的变得沉重起来,他合上了双眼,不知不觉的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在梦中,他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陆荣廷竟然看到自己一身陆军上将大礼服站在了一间大厅之中,胸前缀满各种勋章,在他的面前,一身大总统礼服的黎元洪正满面含笑地和周围的人们一道鼓着掌,夸赞着他“推翻帝制,再造共和”的功绩……
而在那些鼓掌的人当中,陆荣廷竟然看到了沈鸿英和莫荣新的身影!
沈鸿英和莫荣新也是一身笔挺的军装,他们俩站在唐继尧和赵恒惕的身边,正用嘲笑的目光打量着他。
陆荣廷看到沈鸿英和莫荣新,一时间目眦欲裂,他猛地大叫了一声,伸出手去掏腰间的手枪,想要当场击毙二贼,但是还没有等到他动手,几名军官便蜂拥上前,紧紧的抓住了他,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陆荣廷拼命的挣扎着,但绳子却越束越紧,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嘴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堵住了,陆荣廷猛地醒了过来,他睁大了眼睛,看到面前站着几名卫士,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陆荣廷起身想要站起来,却猛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牢牢的捆在了椅子上!
陆荣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刚要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嘴也已经被人用毛巾牢牢的绑住了,一丝一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陆荣廷拼命的挣扎着,却丝毫不能动弹,他费了半天劲,也只将身下的椅子挪动了一点儿。
“老总,对不住您了。”一位卫士看到陆荣廷确实无法动弹之后,胆子又变得大了起来,他扶了扶有些歪的军帽,上前讪笑着说道。
“老总,您也别怪我们不讲情义,这几天您也看到了,弟兄们为了保护老总,拼了命和沈鸿英那个狗东西干,死伤惨重。弟兄们确实尽力了,但现在仗都打成这样儿了,弟兄们可是犯不着陪着您一道去死,您说是吧?”
“老总,您不知道吧?赣军那边儿贴出赏格来了,要您的人头,五万块大洋呢,那可是白花花的现洋,不是您老弄的那些个‘金鱼黄’票子,弟兄们现在走投无路,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弟兄们商量了一下,干脆……左右您也是个死,不如给弟兄们做回贡献,您看行不?”
“老总,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您不知道,刚才那边儿来人报信儿了,赣军很快就要到了。您那位舅哥怕是来不了了,来了也没用了。他那两下子,根本不是名震天下的小杨的对手。”
“老总,不好意思,我们这就送您上路了,您记住了,来年的这一天,是您的周年。弟兄们以后有了好日子过,不会忘了您的。”
“老总,您放心,虽然小杨那边悬赏要您的人头,但我们肯定给您留个全尸,不让您脑袋搬家,您看我们够意思不?”
听了这几名卫士的话,陆荣廷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身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两名卫士将一条绳索套在了陆荣廷的脖子上,然后开始用力扯紧,陆荣廷的脸立时涨成了猪肝色,他的双眼先是一阵金星乱冒,紧接着便黑了下来。他的身子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大***开始***,屋内的空气迅速变得污浊起来。
陆荣廷的面目变得扭曲起来,仿佛狰狞的恶鬼一般,十分吓人,勒住绳索的两名卫士看得心里发毛,手上加劲,很快,一阵轻微的骨胳碎裂的声音传来,陆荣廷的身子渐渐的停止了抽搐,最后不动了。
“妥了。”一名卫士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回头干笑了一声,对同伙们说道。
听了他的话,另外几名卫士也凑上前来,观看起陆荣廷的死相来。
“都他娘的别看了!拖出去领赏啊!等菜哪!”为首的一名卫士有些恼火地低吼了一句,另外几名卫士赶忙停止了观看,开始将陆荣廷的尸体从椅子上解下来,然后悄悄的拖了出去。
南昌,信义恒钱庄。
此时在一处院子里,一队民团正在进行实弹射击,只是他们所使用的枪,并不是步枪,而是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怪异机关枪。
伴随着轻快的射击声,六位机枪手正熟练地进行着长短点射的互换,密集的弹雨横扫向前,远处的木质标靶很快便被打得粉碎。
“停!”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爆喝了一声,六挺机枪立刻停止了射击。
“好!好!好!”
看着枪口还在冒着轻烟的机枪,站在不远处观看射击的一位老人连连拍着手,大声的叫起好来。
“这‘火轮盘子’还真是厉害,称得上弹如雨下。”站在这位老人——傅氏家族的族长傅孝文——身边的牛敬业微笑着说道,“这种机枪比现有的马克沁重机枪的威力要大得多。有了这种枪,就是再有军阀匪帮想打咱们钱庄的主意,也不好使了。”
“看样子,我们还是选对了人。”傅孝文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我们的行动,他迟早会发现的。”牛敬业说道。
“京城那边儿有消息么?”傅孝文听了牛敬业意有所指的话,问道。
“刚刚来的电报,杨度交权给老段了,还给老段写了一封信。”牛敬业说道,“只是信的内容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好象是要求老段以国事为重吧。”
“这个杨度就是个书呆子。”傅孝文冷笑了一声,说道,“袁世凯选这么个人当首相,不坏事才怪。”
“是。”牛敬业继续说道,“昨天咱们在京的人发回了电报,说老段正在和各地方军阀联系,争取他们的支持,老段可能是为了不授人以柄,不打算在恢复共和以后出任大总统、国务总理或陆军部长这三职中的任何一职。”
“只要能够掌握实权,有没有这些劳什子头衔其实并不重要。”傅孝文点了点头,“老段其实是个聪明人。”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位帐房一溜小跑的快步来到了院子里,将一份电报交给了傅孝文,然后躬身退开。傅孝文接过电报看了一眼,便交给了牛敬业。
“陆荣廷被沈鸿英抓住杀掉了。”傅孝文说道,“他杨瀚之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恐怕不仅仅是运气好。”牛敬业笑了笑,说道,“这当中很可能是有隐情的。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巧合的。”
“要是那样的话,唐继尧的下场怕也是会和陆荣廷一样。”傅孝文点了点头,“杨瀚之是不会让他有机会和老段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的。”
“三爷(指傅孝安)这一次做得也不错,”牛敬业说道,“若非如此,老段怕是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呢。”
“老三这一次做得是很好,但也有锋芒过于显露的嫌疑。”傅孝文说道,“不过冯国璋并没有异动,所以问题还不大。”
“要是较起真儿来,冯国璋也算是咱们一条船上的人,三爷的动作只要不威胁到他,他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牛敬业说道。
“湖南那边儿最近乱成一团,听说唐天喜很可能会打赣西的主意,你要多提醒一下鸿儒,要他严加防范,替杨瀚之把好后院儿。”傅孝文象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他那一支如今只剩下他自己,他又离家在外独自闯荡了这么多年,这一次虽然和咱们主动联系上了,只怕未必能和咱们真正的和衷共济一条心,所以……”
“这个应该不会,”牛敬业明白傅孝文在说什么,立刻回答道,“就是为了他自己,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他也不敢完全的置宗族于不顾。”
牛敬业话音刚落,刚才的那位送电报的帐房再次出现在了院子里。
“又有什么消息过来了。”傅孝文说着,从帐房手中接过了电报,他的目光在电报纸上扫过,灰白色的眉毛立时扬了起来。
“还***你说的那样,估计唐继尧这一回也是凶多吉少了。”傅孝文将电报递给了牛敬业,“这个杨瀚之,难道他想兵不血刃的拿下云南?”
牛敬业接过电报看了起来,脸上现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杨瀚之用的办法,应该和咱们差不多。”
(一百八十三)无心插柳
(一百八十三)无心插柳
“这说明,我们还是没有看错人。”
傅孝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对了,瑶儿马上就要毕业了吧?”傅孝文突然间话锋一转,问道。
牛敬业听到了傅孝文的问话,微微一愣,他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立刻点了点头,恭谨地答道:“是,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该毕业了。听说瑶儿的成绩一直不错,在学校里有女博士之称。”
“论年龄,瑶儿也该嫁人了。”傅孝文抬起了头,目光望向远处青翠的山峰,轻声说道。
“是。”此时牛敬业已经完全明白了傅孝文的用意,说道,“瑶儿是您的掌上明珠,可得给瑶儿找个般配的好人家。”
“还用找什么般配的好人家,现成的就在眼前啊。”傅孝文笑了笑,转头对牛敬业说道。
“您指的是杨瀚之?”牛敬业知道傅孝文说的是谁,笑着接口问道。
“可惜,杨瀚之已经有了元配夫人,瑶儿要是过去的话,只怕得受点委屈了……”傅孝文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倒不一定,以杨瀚之的聪明,他是能够明白这当中的利害的。”牛敬业说道,“以后瑶儿的地位,也许会在杨夫人之上也说不定。”
“说的也是。”傅孝文深吸了一口带有硝烟的空气,说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只是不知道瑶儿是否愿意去给人家做小……”牛敬业说道,“用不用问问瑶儿的意思?”
“不用了,我知道她会愿意的。”傅孝文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答道。
“那就好。”牛敬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要是明年办喜事的话,可就是双喜临门了。”傅孝文自言自语的说道。
牛敬业听到“双喜临门”这个词,明白傅孝文是在说另外一桩“政治联姻”。
远在英国牛津伊顿公学圣文森特学院攻读自然科学学位的傅孝文的六弟傅孝信,已经和英国皇室巴本伯爵家的小姐珍妮丝?阿尔弗雷德?奥斯特?巴本订亲,明年就是完婚之时。 而这位巴本小姐的父亲巴本伯爵,便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广东行商集团首富伍秉鉴的后人,中国名字叫伍国华!而他的女儿,那位珍妮丝小姐的中国名字,则叫做伍嘉媛!
对于当年富甲天下的“广东十三行”的伍氏家族,很多人并不陌生。而伍国华,则是伍秉鉴的侄儿。他曾经担任国中国驻英国使馆参赞,在获封为巴本伯爵之后,成为了伍氏家族和英国皇室之间的联系人。
已经融入西方主流社会的伍氏家族,因为生意上的关系,一直和石桥傅家保持着密切的业务往来,而为了加强彼此之间的关系,两家便结成了娃娃亲,而傅孝信和伍嘉媛的婚事,便是1910年定下的。
对于傅氏家族来说,作用能够堪比傅孝信和伍嘉媛婚事的,也就是杨朔铭和傅卓瑶的婚事了。
“到时候,会有一番热闹的。”看着天边的红日,傅孝文自言自语的说道。
北京,陆军部。
“杨瀚之和蔡松坡陈宦都答应和咱们合作倒是挺痛快的,比杨度那个书呆子强多了。”段祺瑞放下了手中的一封封电报,对已经穿上了军服的儿子段宏业说道,“但是就他杨瀚之没有开出价码来,到是让我有些放心不下。”
“别看老袁给他的头衔一大堆,但实在的东西没有多少。就拿他这个全国铁路督办来说,光是一个空衙门,各地也只是公文通知了一下,就没有了。一切全都得他自己掏腰包,结果川路公司根本就不买帐。后来的这个南直隶巡阅使也是一样,南方各省诸侯,除了他原来在江西的那点人马,其余的听他的也不多,如果不是他大把的花钱给海军置办军舰,他这个海疆巡阅使也够呛能当下去。”段宏业说道,“咱们这一次想要真正拉住他,怕是得给他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话虽如此,但真要是让他得到一省或数省地盘,就此坐大的话,以后对咱们来说,还是一个大麻烦。”段祺瑞摇了摇头,起身说道,“现在江西基本上已经是他说了算了,李纯根本就是个摆设,他现在又打下了两广和福建,如果滇黔湘三省再落入他的手中,他可就好成了咱们国内第一大军阀了。”他看了看摆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一辆“陆地巡洋舰”的全金属仿真模型,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恐怕还是国内独一无二的‘高科技军阀’。”
“父亲打算怎么办?”段宏业问道。
“怎么办?凉拌。”段祺瑞笑了笑,说道,“此人当年初次来京之时,曾经主动解除军职,以安老袁之心。我已经在信里向他表明,恢复共和之后,我绝不担任大总统、国务总理,也不再执掌陆军部,就是学他当年对付老袁的那一手。现在有我这个表率在,他若想收伏人心,就必然不会想着去当地方诸侯。”
听了父亲的解释,段宏业想明白了当中的关窍,不由得连连点头。
“不过,我们还是应该防范他在南方的势力扩张。”段宏业说道。
“这是自然,我已经有了准备,现在还不怕他和咱们过招。”段祺瑞又拿起各省将军发来的电报看了看,“冯国璋、曹锟、陈宦、唐继尧、傅孝安、张孝准、张绍曾、张作霖、李纯、陈光远、王占元、张敬尧、赵恒惕还有唐天喜现在都是咱们这片儿的,连黎元洪和蔡松坡也不得不听命于我,不怕他杨瀚之翻上天去。”
“可惜陆荣廷已经让他给灭了,不然的话,陆荣廷和唐继尧加上咱们联手,还是能够牵制住他的。”段宏业说道。
“可惜他陆荣廷白在广西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了,唉。想不到没死在小杨的枪下,反而折在他自己的部下手上。”段祺瑞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个头开的可是不好,以后把对手完全消灭不给留任何活路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了。”
听了父亲有些多愁善感的叹息,段宏业在心里颇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正常的。
现在的段宏业还体会不到,他的父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对了,我让你弄的给各个友邦使馆的照会,都发出去了吗?”段祺瑞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头一转,向儿子问道。
“前天就发出去了,但是现在一直没有回音。”段宏业有些气愤地说道,“我挨个使馆亲自去送的,可到如今他们竟然一个露头的都没有!真是欺人太甚!”
“这倒不用急,”段祺瑞满有把握地说道,“他们肯定是会承认咱们的。”
“父亲怎么能够确定呢?”段宏业问道。
“如今欧战正酣,协约各国都打得筋疲力尽,俄国已因国内革命而退出,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我国退出了。”段祺瑞笑了笑,说道,“只要咱们答应继续参战,他们是一定会来找咱们的。”
段祺瑞父子俩正说着话,一位军官快步走了进来,向段祺瑞敬礼后说道,“报告总长!英国公使朱尔典先生求见!”
段祺瑞和儿子相视一笑,说道,“快请。”
1918年10月10日,段祺瑞在北京宣布取消“中华帝国”,废除弘宪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国号,成立新的中华民国政府,得到全国各省响应。“共和重光”后,原前副总统黎元洪被推举为中华民国大总统,徐世昌担任国务总理,顾维钧担任外交部总长,蔡锷担任陆军部长,刘冠雄担任海军部长,张孝准担任参谋总长,梁士诒担任财政部总长。新的中华民国政府成立后,向协约国集团保证继续参战,很快得到了西方列强的正式承认。
1918年10月15日,广西,南宁,两广巡阅使行辕。
“……自唐继尧主滇以来,私树党羽,穷兵黩武,广搜民财,大兴土木,穷奢极欲,浪费无度,以至人心丧尽。……如今云南全省盗匪充斥,农工辍业,米珠薪桂,十室九空。珍等为解我滇民倒悬,立志扑杀此獠……”
杨朔铭看完滇军将领顾品珍、叶荃、金汉鼎和杨蓁四人联名发表的驱唐通电,向站在面前的那位滇军军官问道:“你们顾司令只留下了枪炮弹药,却把饷银退还,他那么有把握把唐继尧撵下台吗?”
“绝对有把握。”那位滇军军官挺直了身子,口气坚定地回答道。
“只怕你们未必能够抓住他,他唐继尧打仗不行,跑路的本事还是有的。”杨朔铭说道,“你们顾司令的本事,我是很佩服的,但还请他不要大意。”
滇军军官正色说道:“请杨将军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你替我转告一下顾司令吧,为防止唐贼逃脱,我届时将派兵进驻柳州,以为呼应,他还需要多少枪炮,就只管开口好了,”杨朔铭说道,“我在这里等着他的好消息。”
滇军军官答应了一声,立正敬礼,然后转身正步离开。杨朔铭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又拿起顾品珍写给自己的信,又看了一遍。
“这个顾品珍倒是条汉子,”徐元锦对杨朔铭说道,“不过他竟然不肯接受咱们的军饷,只要了枪炮弹药。这可就有点奇怪了。”
“他是不想落下被咱们收买的名声。”杨朔铭笑了笑,说道,“这个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头脑有些欠灵活。”
“其实用不着他们,咱们自己动手,也一样能够打进云南生擒唐继尧。”站在唐璟身后的唐九妹大声说道。
“话虽如此,但咱们从赣西一路打到这里,部队连续作战,已经很疲乏了,云南和广西一样,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队人马机动作战,咱们就是能打下云南,实力也必然损耗过半,到时候很可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唐璟回头瞪了女儿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不该在这样的军事会议上插话。
“不错,”杨朔铭点了点头,“所以说,这点钱花在他们身上,还是值得的。”
“你小杨现在也终于想通了。”徐元锦哈哈一笑,说道,“这一次南直隶巡阅使变成了两广巡阅使,感想如何?”
就在几天前,新成立的中华民国政府发来了易帜电令,同时还有杨朔铭的委任电令。在电令中,新任的大总统黎元洪让陆军部免去了杨朔铭南直隶巡阅使的职务,改任两广巡阅使,兼任海疆巡阅使和全国督办各职。
“我早都料到了。”杨朔铭起身来到了地图前,“不过他段芝泉来这一手没有用,我想要干什么,他是管不了的。”
“是啊,我估摸着,当他知道唐继尧也让你迅雷不及掩耳的给弄下去了,那张脸好更长了。”徐元锦笑道。
在段祺瑞发表“恢复共和”的全国通电之后,担心杨朔铭进兵云南的唐继尧率先通电赞成,以求得到段祺瑞的北京政府庇护,而为了拉笼唐继尧,段祺瑞在恢复了各省督军的职务后,以中华民国政府的名义正式任命唐继尧为云南督军兼任云南省长,并电令杨朔铭停止对云南的军事行动。
对于段祺瑞的电令,杨朔铭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此时赣粤联军已经基本平定了广西全境,由于连日作战疲惫不堪,武器弹药的消耗很大,部队也有一定的伤亡,加上赣军远离故土,很多官兵难以适应当地的水土,进军云南已经变得相当困难,杨朔铭果断的决定放弃对云南的军事行动,而段祺瑞的电令正好也给了他停止进兵的机会。
不打云南了是不假,但这并不妨碍杨朔铭采用另外的办法拿下云南。
根据杨朔铭了解的情况,由于唐继尧在云南的倒行逆施已经引起了滇军内部很多人的不满,滇军第一军军长顾品珍正在蓄谋倒唐,杨朔铭很适时的在里面插了一脚,使这一天得以提前到来。
由于杨朔铭青岛抗日的战功天下闻名,加上进军两广后不但从不扰民,而且还想方设法将战争的范围尽量的缩小,使当地民众免受战火浩劫。使顾品珍等滇军将领心生敬意,在杨朔铭向他们提出来了“合作”的要求之后,很快便得到了他们的响应。
为了能让顾品珍尽快发动,杨朔铭给顾品珍送去了大批饷械,但顾品珍只接受了枪炮弹药,却将饷银退了回来。
在准备完毕之后,顾品珍在叶荃、金汉鼎和杨蓁等人的支持下率军起义,直扑昆明,唐继尧一时间措手不及,现在双方的部队已经展开激战,唐军接仗后连连败退,很多部队倒向了顾品珍,唐继尧“云南王”的日子,可以说已经到头了。
顾品珍的倒唐行动使段祺瑞企图利用唐继尧和其它军阀牵制杨朔铭的愿望全部落空,而此时段祺瑞并不明白,顾品珍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倒唐。
“云南乱了,他老段还得派咱们去收拾这个乱摊子。”唐璟说道,“我估计过不多久,他就好来电报了。”
“不用等他的电报,事急从权,到时候先斩后奏好了。”徐元锦呵呵一笑,看着杨朔铭说道,“顾品珍这个人不错,不如想办法收为己用得了。”
“是啊。”唐璟也笑了起来,“你小杨走到哪个省,就有哪个省人做你的部下。”
徐唐二将的话让杨朔铭想起了一件事,他笑了笑,没有接着他们的话头说下去,而是向一名军官问道:“柳姑娘回来了么?”
“还没有。”那名军官回答道,“柳姑娘去的那个寨子在林子的深处,哪怕就是快的话,也得明天才能赶回来。”
“哦。”杨朔铭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光重新又回到了地图上来。
唐璟看到杨朔铭的表情,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转过头,对唐九妹小声的吩咐了几句,唐九妹微微一笑,转身小鹿一样的跑开了。
“你放心吧,柳姑娘是医道圣手,当地布壮土僚敬为天神一样的人物,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有事的。”徐元锦也看出了杨朔铭脸上不自觉表露出来的关切之意,笑着说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药品和医疗队过来。”
“陆荣廷在广西这么多年,于当地民生建设毫无举措,很是可恶。”杨朔铭明白徐元锦是在取笑自己用赠药看病的方式收买当地的人心,笑着答道,“这里的医疗卫生条件很差,又多瘴疠和毒蛇,不能不预作提防。我带这么多医疗人员过来,主要是怕我军伤员得不到有效救治。”
“那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唐璟也笑了起来,“这里的布壮土民十分勇悍,尤其精于丛林山地作战,你小杨这一次,应该是不会白来一趟了。”
“既然他老段要我来当这个两广巡阅使,我不干出一番成绩来,也太对不起他了。”杨朔铭笑道。
(一百八十四)当一回医学家
杨朔铭知道,段祺瑞解除自己的南直隶巡阅使的职务,让自己改任两广巡阅使,表面上看是将两广的地盘划给了自己,但他真实的目的,其实是想要限制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尽量远离湘赣等省,防止自己坐大。而两广地区自己刚刚收伏未久,根基不稳,广东经历过**党人的摧残蹂躏后,经济凋敝,百废待兴,广西多民族杂处,各方面矛盾尖锐,加上湘粤桂三省素来有“火药桶”之称,自己如果真的想在这里打拼出一片象江西那样的工商业基地出来,无疑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但对杨朔铭来说,段祺瑞的安排正合他自己的心意。
两广地区全都临海,对外交通便利,利于发展经济,而广西的壮民向来勇悍,经过有效的训练,可以成为最好的山地步兵。如果自己能把高科技元素融入这片土地,这里必将成为自己的第二个基地
而让柳香芸等大量医务人员在部队的陪同下深入当地布壮土民村寨救治病人,改善当地的医疗条件,是杨朔铭决定的在广西打开局面的第一步。
“贝呀侬哎——”
“僮家敬酒要唱歌,山歌声声伴酒喝,贵客越多心越暖,贝呀侬哎——好比春风过呀过山坡……”
“贝呀侬哎——”
“客人来到家门口咧,敬上三碗迎客酒,贝呀侬哎——米酒香醇山歌唱,贝侬呀哎——壮家情意捧呀捧在手……”
“贝呀侬哎——”
“山歌出口不能收咧,杯中有酒不能流,贝呀侬哎——酒满敬客莫先喝,贝呀侬哎——一点一滴也呀也不留……”
“贝呀侬哎——”
“一点一滴也呀也不留,山歌不要用钱买,喝酒不够人来酒,天远地远来相见,隔山隔水不隔酒……”
“贝侬呀哎——”
“僮家敬酒要唱歌,山歌声声伴酒喝,贵客越多心越暖,贝呀侬哎——好比春风过呀过山坡……”
伴随着僮族姑娘们甜美嘹亮的敬酒歌,看着和僮族乡亲们一起喝米酒的战士们,一身僮家姑娘服饰的柳香芸感觉到自己身边清新的空气,似乎都带有暖意。
来到僮乡已经有几天了,以前从未来过广西的她,深深地感受到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那种纯朴和善良。
而对那个要自己和大家来僮乡巡医改善当地医疗卫生条件的那个年轻人,她的心里满是崇敬之意。
他和自己一样,以前也从来没有到过广西,但他却来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能想到当地民众的生活疾苦。
这是她最佩服他的地方。
根据杨朔铭的要求,除了药品,医疗队还携带有大量的日用品赠送给了僮族同胞,用以改善他们的生活。
心地单纯的柳香芸,并没有想过杨朔铭的这些“感情投资”的真实用意,她只知道,那些和自己一样同属中华民族的骨肉同胞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激的真诚笑容,是他们大家此行最好的收获。
柳香芸正沉浸于这美好温馨的氛围之中,一位僮族族长模样的人和一名军官急匆匆的向自己这边走来。
柳香芸注意到了这二人的脸色十分凝重,和周围的欢快气氛很不相符,她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立刻站了起来。
见到柳香芸,那位僮族长者先是施了一礼,然后不住的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着什么。
“柳姑娘,那边的村子里又有人病倒了,症状象是西班牙流感。”那位军官来到柳香芸面前,对她说道。
听到“西班牙流感”这个词,柳香芸不由得吃了一惊,她顾不上去换衣服,立刻召集下属,上了一辆军用卡车。
在那位僮族族长卡车很快便开到了一处村子里,柳香芸当先跳下卡车,第一眼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横七竖八的倒在山路旁的人们,差不多有二三十人,他们当中大部分是僮族人,少数是汉人。在这些人当中,有的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而有的则在那里不时的咳嗽着,有的人甚至咳出了血。
而几位僮族的医师正焦急地站在了那里,显得束手无策。一位巫医还在那里振振有词的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他们应该已经对病人进行了治疗,但很明显,效果并不怎么样。
柳香芸取过一个口罩戴好,她的同伴们也纷纷戴上了口罩,然后拿过各种医疗器械,开始给病人们检查起来。看到这些军人装束的人们给病人们检查,壮医和巫医们纷纷退到了一边。
“没错,应该是流感。”柳香芸在检查过几名病人之后,果断地说道,“马上在这里设立隔离带吧。通知基地,再送些药过来。”
“这流感怎么会传到这里?”一位部下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就不好说了。”柳香芸漂亮的柳叶弯眉此时已经拧成了两个黑疙瘩,“先救人再说吧。关键是不能让流感蔓延到其它的地方。”
此时的柳香芸并不知道,她的决定会拯救多少条性命。
当消息传到两广巡阅使行辕时,杨朔铭仍然表现得极为平静,他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后,问道:“柳姑娘还在那里吗?”
“是的。”前来报信的医疗队军官回答道,“支援队伍已经出发了。”
“带我去看看吧。”杨朔铭说道。
侍立在不远处的曦雪听到了杨朔铭的话,脸上现出了惊恐之色。
“不能去太危险了”她看着杨朔铭,竟然情不自禁的喊了起来。
听到曦雪的喊叫声,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都将惊讶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
曦雪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双颊不由得羞得通红,但她仍用祈盼的目光看着杨朔铭,希望他取消刚才的决定。
象是知道曦雪的心意,杨朔铭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杨朔铭说道。
听到杨朔铭的回答,曦雪险些流下泪来。
可能是受了柳香芸的影响,她这些天一直对这场席卷全球的可怕流感十分关注。
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行到了1918年,在这场人类空前规模的自相残杀之中,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1000多万人。对于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欧洲的人们已经陷入到了绝望之中,而这场浩劫仍然却没有走到尽头的意思。而且,就在这场浩劫愈演愈烈的时候,另外一场灾难爆发了。这场灾难的爆发夺去了2000万到4000万人的性命,这就是让后来的人们谈之色变的“西班牙大流感”,也称“1918年流感”。
西班牙流感实际上就是禽流感的变异。西班牙流感的名称虽然和西班牙有关,但却并不是从西班牙起源的,它最早出现在美国堪萨斯州的芬斯顿(f军营中(1918年班牙流感”lady)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流感传到了西班牙,总共造成了800万西班牙人死亡,连西班牙国王也未能幸免,当时西班牙政府首先公布了流感疫情,因而这次流感也就因此得名“西班牙流感”。
1918年3月11日午餐之前,美国堪萨斯州芬斯顿军营的一位士兵感到发烧、嗓子疼和头疼,于是就去部队的医院看病,医生认为他患了普通的感冒。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有些出人意料:到了中午,100多名士兵都出现了相似的症状。几天之后的周末,这个军营里已经有了500名以上的“感冒”病人了。接着,“感冒”很快又传播至底特律等3个城市,到了3月底,“感冒”便由美国远征军的官兵坐船带到了欧洲前线。4月初便传播给法国军队,然后又传给了英国军队和其他协约国军队,5月份到达意大利、西班牙、德国、非洲,印度孟买和各尔各答。6月由英国远征军传播至英国本土,然后到达俄国、中国、日本、朝鲜、越南、菲律宾和新西兰,1919年1月到达澳大利亚,在不到一年时间里便席卷全球
西班牙流感所造成的灾难是人尖流感流行史上最为严重的一次,也是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流疫,估计全世界患病人数在5亿以上,发病率约20至40,死亡人数高达4000多万人,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亡的总人数还多这次流感呈现出了一个相当奇怪的特征:以往的流感总是容易杀死年老体衰的老人和儿童,这次的死亡曲线却呈现出一种“w”型,即20到40岁的青壮年人这次也成为了死神追逐的对象。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流感袭击下,美国国内因病死亡人数超过了50万人,仅5月10日一天费城就有759人死于流感,西班牙则有800万人患病,包括国王阿方索三世在内,马德里三分之一以上的市民受感染,一些政府部门被迫关门,电车停运;在英国,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死亡人数达20余万人,英国乔治五世也未幸免。由于疫情蔓延到了协约国海军,包括英国皇家舰队在内的协约国海军一连三周无法出海,严重影响了海上作战;在印度孟买,由于人口密集和卫生条件恶劣,死亡人数超过了700万;从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部落到太平洋中央的萨摩亚岛,无一幸免;一些爱斯基摩人的村庄遭到了灭顶之灾,有一座80人的村子死于流感的竟然有73人;20的西萨摩亚人死于流感。由于疫情严重,许多国家病人的尸体堆积如山;在加拿大的渥太华,有轨电车没有乘客;在美国,学校,歌舞剧院,电影院没有了昔日的灯光,游泳池和保龄球馆空无一人;在南非,一个小镇由于死人过多缺乏棺木,人们只能用毯子包裹尸体,草草下葬,白天满街都是出殡的队伍,到了夜晚,救护车则在街上穿梭不停。
1918年西班牙流感也波及到了中国,从3月份开始由广州直至东北,由上海至四川,疫情蔓延十分广泛,在北京,巡警竟然患病过半,在哈尔滨,城内40的居民被感染,学校停课,商店歇业。在上海,约有20的人患病。在台湾,约有25000人死亡。
西班牙流感一共形成了两个波次,在第一波次还没有完全消停的时候,到了秋天,第二波流感便又袭来。在美国费城,10月份死了13000人,第一周就死了2600人,第二周为4500人。由于死者的尸体太多,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散布得到处都是,政府不得不派出马车穿行在街上,呼唤活着的人走出家门,带走亲人的遗体。
在世界的许多地方,掘墓工人来不及挖掘坟墓。不管是开普敦还是纽约,棺材早已成为了稀缺的东西,很多死者都是裹着毯子匆匆的埋入土中。
这场可怕的灾难给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留下了终生难忘的梦魇:在澳大利亚,一名澳妇女看到,仅仅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便有26支送葬队伍经过她的家门口,平均每7分钟一支,可以说几乎是首尾相接。她当时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在南非,一位“感冒”的老矿工希尔握着吊罐车操纵杆的手突然便没了力气,吊罐飞向空中,然后落在了下班的人群之中,40名下班矿工,当场死了24个。而在开普敦,一辆电车只行驶了不到3公里,就有6个人死在了车上。
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一个在等班车的男子在街上向人打听终点站,仅仅过了几分钟便倒地死去。
在美国纽约,4个人打牌到深夜,第二天一早,3人便病倒身亡。由于流感横行,口罩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必备之物,没戴口罩就别想上公交车。在美国旧金山,为了不让流感传给其它人,一名卫生官员甚至开枪打死了一个死活不愿意戴口罩的男子
在流感的阴影下,人们生活在恐惧之中,惶惶不可终日,连见面也不打招呼,甚至连看也不敢看一眼,象是害怕眼神会传播流感。在芝加哥,一名工人恐惧到极点,心理完全崩溃,他高喊着:“让我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家人”然后用刀片割开了一家五口的喉咙。
西班牙流感严重影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进程,可怕的流感让战争中正在打仗的交战双方都没有法子继续打下去。在各个战场,士兵们的枪已经成了拐杖,为了躲避疫情,开小差的士兵源源不断。美国远征军第42师参谋长,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鼎鼎有名的麦克阿瑟将军,也被流感折磨得奄奄一息,不能自己行动,他只好让4名传令兵用担架抬着他指挥战斗。
由于德军最先在战场上使用了化学武器,当时的人们有很多都以为是德国在捣鬼,使用了生化武器。事实上,德军也饱受流感打击,它的盟国保加利亚、奥斯曼土耳其和奥匈帝国也都出现了大面积的流感疫情,加上在战争中人员和物资损失惨重,难以坚持下去。这些国家在德军处于军事顶峰的时候,却一个个的全都选择退出了战争。
这个时代的人们现在还没有感觉到,这场可怕的流感所造成的死亡会超过打了四年的战争,但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穿越者,尤其是经历过“非典”洗礼的杨朔铭,对这种看不见的改变历史的力量的认识,要远远的超出这个时代的人们。
而他想要亲临发现流感疫情的现场,目的也并不仅仅是为了看望受灾的民众,当一把“影帝”。
“曦雪姑娘说的是,这样太冒险了。您还是别去了。”
杨朔铭的部下此时并不明白他的心理,他们和曦雪一样,全都被他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忧国忧民”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一位军官听了曦雪的话,也禁不住出言劝阻道。
杨朔铭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要求部下马上备车,看到他的态度如此的坚决,部下们无法再劝,只能领命而去。
此时没有人能够想到,杨朔铭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流感疫情发生现场。
在现在这个时代,由于医学界还没有发现病毒,当时的医学家们一直以为这是一种细菌所造成的传染病,因此并不了解为什么这流感会如此的致人死命。直到1933年,英国科学家才第一次从人身上分离出了流感病毒。在此后来有许多科学家想知道为什么此病毒会如此致命,但都不成功;一是因为其危险性,二是因为当时的所有病死者遗体都已用火处理掉。而流感在18个月之后又离奇的消失了,导致真正的病株根本没有被清楚的辨认过。
而对于杨朔铭来说,利用自己的“超级电脑眼”分析辨认流感病株,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必须要完成的重要任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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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五)日本式怀柔
对于曾经在青岛成功对日军发动过细菌战的杨朔铭来说,“西班牙流感”的病株对他有着更为重要的用途。
而此时无论是曦雪,还是军官们,都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这么做的真实目的。
当远在万里之外的北京的段祺瑞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北京,石井子胡同,边防督办府。
“这个杨瀚之,胆子还真是大,竟然敢亲自去疫区查看疫情,也不怕得了流感就此一命归西。”
段祺瑞放下了手中的密报,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年轻人,做事还是过于冒失,考虑欠周,哪怕是想要收买人心,也不是这么个收买法啊。”
“如此看来,这杨瀚之虽有‘高科技军阀’之名,但实不足畏。”段宏业也笑着说道,“要是他这一次真的染上了流感不幸去世,到省了咱们日后的麻烦。”
“别,他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指望着他平定南方呢。”段祺瑞说道,“他现在要是去了,南方立时便得乱成一锅粥,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想要重新平定,还不知要费多少周折呢。”
“要想全国一统,没有钱没有兵,是万万不行的。”段宏业说道,“而这钱的力量,甚至还在兵之上,象这一次顾品珍起兵倒唐,听说就是受了杨瀚之的收买。”
“他杨瀚之早就意识到了‘孔方兄’的力量了,现在的海军,差不多已经成了他杨瀚之的私军了。海军部的人现在全仰他的鼻息,我现在还是想不通,美国人怎么会这么痛快的给他这么多钱,让他给海军添置新式大舰。”段祺瑞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别看咱们现在算是胜了一局,但眼下在这财力方面,咱们比他杨瀚之,还差得太远。”
“关于钱,对咱们来说,现在已经不成问题了。”段宏业看着父亲,自信地一笑,“用不了多久,他杨瀚之用钱能办到的事,咱们一样能够办到。”
“傅家的财力雄厚是不假,但未必肯把大头用在咱们身上。他们交通系别看暂时乖乖的,和咱们也未必是一条心,他们这些人给的钱,并不是白给的,都是有目的,以后是需要连本带利还上的。哪比得他杨瀚之有自己的金库,可以随时取用。”段祺瑞看到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有什么把握,敢说他用钱能做到的事,咱们也一样能够做到?”
“他杨瀚之从海外弄回来的钱,说是捐款和贸易收入,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美国财团给的钱。”段宏业看着父亲的脸色,说道,“他杨瀚之能这么做,我们当然也可以做了。”
“你说什么?”段祺瑞立刻便听出来了儿子话里的潜台词,不由得大吃一惊。
“美国人给杨瀚之的钱,肯定也不是白给的。只是咱们现在还无法知道,他杨瀚之究竟和美国人达成了何种交易。”段宏业说道,“美国人能够找上他杨瀚之,那自然也有别人看上咱们。”
“你说的这个‘别人’是谁?”段祺瑞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大声的问道。
“父亲当然知道,就不用儿说出来了吧。”段宏业迎上了父亲的目光,并无丝毫畏惧之色,“前些日子,父亲不是安排曹叔叔和日本元老那边接上线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叫曹汝霖去和日本人谈,就是为了获得日本人的支持?”段祺瑞的脸色转青,双眼也跟着瞪了起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儿只是把父亲正在进行的事业,向前推进了一步。”
看到父亲发怒,段宏业立时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但言语间却并无畏惧之意。
“儿子知道,父亲的用意,是想要向日本示好,防止日本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咱们添乱。”段宏业说道。
“你既然明白这一层,难道不知道,我们不可能和日本人走得太近?”段祺瑞有些恼火地看着儿子,跳着脚大声喝道,“你这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你知道吗?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我们全都得完蛋”
“儿明白父亲心里的忧虑。”段宏业看着暴跳如雷的父亲,道,“但是儿以为,从父亲让曹叔叔去和日本人商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置身于火坑之中了。”
“你说什么?”段祺瑞听了儿子的这一句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象是明白了什么,立时冷静了下来。
“父亲难道忘记了,‘交涉者即卖国贼’这句话?”段宏业朗声答道。
这一句“交涉者即卖国贼”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让段祺瑞一时间呆立在了那里,作声不得。
“当年日本逼签‘二十一条’,后又侵犯我中华,父亲当时乃是主战最力者,而后抗倭之战功成,父亲主持预防之功极大,是以战后天下仰慕。弘宪帝制兴,父亲又一意抗拒,虽有无赖宵小欲图加害父亲,但以父亲昔年抗倭之功,终不敢有所动。”段宏业说道,“世人皆目父亲为日本之死敌,中华之柱石,而一旦得知父亲与日人之交涉,父亲当然明白,后果会是什么。”
“不错,这‘交涉者即卖国贼’一句,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段祺瑞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段宏业站起来说话,“李文忠公以同光中兴名臣,尚不免因马关之约而身败名裂,更何况我呢?”
“所以,儿觉得,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的话,这样的千古骂名,还是让儿来承担的好。”段宏业说道。
听到儿子的话,段祺瑞不由得悚然而惊,他看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象是不认识他了一样。
“你到底做什么了?”段祺瑞喃喃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嘶哑。
“儿刚才说了,父亲若想真正的完成统一大业,振兴我中华,这钱和兵,是一样都不能缺的。”段宏业说道,“我所做的,就是想给父亲也弄到可以成就大业的足够的资金。”
“所以你就让曹汝霖去找日本人借?”段祺瑞叹息了一声,又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昔年日本为我死敌,安知今日不可为我之强助?”段宏业说道,“好战之日本大隈内阁如今已然倒台,新上任之寺内首相欲同我国交好,颇推诚相与。我如不利用此机会让日本人为我们出点钱,就太可惜了。”
“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日本人一向精明,他们从来不会花冤枉钱的。”段祺瑞说道,“借钱不是白借,是需要抵押的,咱们现在手里,还有什么可以当抵押的?你若是想要以出卖国家利权来换取日人借款,可就大错特错了。”
“儿当然知道个中利害。”段宏业笑了笑,说道,“所以这件事,还是由儿出面好啊,一旦出了问题,父亲也好脱离干系。”
“办法虽好,可是也太……”段祺瑞看了一眼风华正茂的儿子,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是在玩火啊”
“是儿在玩火,不是父亲,万一有事,父亲就全都推到儿身上好了。”段宏业满不在乎地说道,“何况,只怕到时候,未必敢有人把‘卖国贼’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你让曹汝霖去找的谁借的钱?”段祺瑞喘了一口粗气,问道。
“不是我让曹叔叔去找的日本人,是日本人主动找上门的。”段宏业说道。
“噢?”段祺瑞又是一愣,“日本人主动找上门来?”
“西原龟三这个人,父亲听说过吗?”段宏业小心地看着父亲的脸色,说出了一个日本人的名字。
“当然听说过。”段祺瑞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日本,东京,大藏省。
此时,在一间不太大但却很隐秘的房间里,三个日本人象是在闲谈,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却并不悠闲。
这三个人,光头的那一个,是日本首相寺内正毅,另外两人则是大藏大臣胜田主计和那位“无冕大臣”西原龟三了。
“如果我的判断准确的话,中国的内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西原龟三将一份新的报告书交给了首相寺内正毅,寺内正毅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西原君这一次又是辛苦了。”寺内正毅不无赞许之意的说道,“这些情况非常重要,我们也许可以利用好好的利用一下。”
听到寺内正毅的话,西原龟…了点头,但眼中仍然流露出一丝忧虑之意。
他明白,自己的报告很可能会帮助因“米骚动”弄得焦头烂额的寺内正毅摆脱眼下的困境。
但他也清楚,中国目前的情况,已经变得对日本相当不利。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来,日本一直对中国虎视眈眈,认为这场战争是日本鲸吞中国的“天佑良机”,但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想要把中国一口吞下的野心却碰到了极强的阻碍,日本军事入侵中国遭到了可耻的失败,西方列强也对日本趁火打劫的行为表示极度的不满。由于大隈重信过于强硬的对华政策,不但激起了中国人的强烈反抗,甚至于连原先的亲日派都显得不大亲日了。尤其在日本入侵中国失败之后,日美关系急剧恶化,日本和英国的同盟关系也出现了阴影,在日本政坛有重大影响力的元老们对大隈重信十分不满,在看准了这个机会之后,早有主政日本之心的寺内正毅(时任朝鲜总督)派出了他的密友西原龟三来到中国大量收集大隈内阁的“黑材料”,写成了一份“**骚乱实情调查书”,回国后在日本议员聚会的场所大肆演讲,结果引起了很大的骚动,日本各政党派别纷纷派人到中国实地调查,向元老们和宫廷打小报告,最终大隈重信内阁因为对华政策的失败而垮台。
有“肥后之俗物”称号的大隈重信宣布辞职后,他推荐原来的外相加藤高明接任首相。不希望加藤组阁的日本元老山县有朋经过与另一元老西园寺公望的商谈,成功地使天皇发布了任命军人寺内正毅为首相的旨意。
在大隈重信辞职仅六天以后,寺内正毅便完成了组阁。寺内内阁的成员都极有特色,寺内正毅本人是有名的殖民主义者,内务大臣是曾任台湾总督和满铁总裁的后藤新平,大藏大臣是朝鲜银行总裁,寺内正毅的密友胜田主计,外交大臣是驻俄大使,日俄同盟的鼓吹者本野一郎,其阁僚中大都是山县派的直系或旁支的军阀政客,并且大多数都是贵族院议员。这说明他在很早就开始筹划组阁了。由此可以想象得到,山县有朋在寺内正毅组阁的时机和实质内容方面都发挥了强大影响力。政友会表示对寺内内阁政策采取就事论事的态度。其它政党方面,第一大党同志会反对后藤新平等人入阁,但没能成功,于是在内阁成立成的第二天联合中正会、公友俱乐部结成宪政会,成为占议会过半数席位的第一大野党。这意味着虽然寺内正毅秉承山县有朋的意志想建立举国一致的内阁,但实际上却成为了一个连少数执政党都没有的毫无根基的非宪政政权。正因为如此,寺内内阁除被称为被称为“藩阀内阁”、“私议内阁”、“官僚政权”和“妖怪”。
寺内正毅上台之后,为了使日本摆脱因大隈内阁错误的对华政策而导致的不利局面,转变了对华政策,在西原龟三的建议下,一改以前的武力扩张政策,变为经济渗透为主。
西原龟三的建议其实是日本人思维习惯的具体体现:在刚的一手碰到阻碍之后,便很快转到了柔的一面上来。而这“怀柔政策”的具体内容,便是向中国贷款。
西原龟三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在寺内正毅担任朝鲜总督期间,便和胜田主计搭档主持朝鲜银行,西原龟三在朝鲜经营纺纱业,在朝鲜银行陷入困局的时候,靠了西原龟三的帮助,不但得以解困,并且有了很大的发展。西原龟三由此和胜田主计及寺内正毅结为至交。
在寺内正毅和胜田主计联袂组阁之后,在胜田主计担任大藏大臣的大藏省,西原龟三虽然没有任何名份,却可以随意出入,指挥秘书,呼来喝去,宛若主人,堪比徐树铮之与段祺瑞,可见其受信任之深。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西原龟三决定了日本对华政策的转变。他一改此前大隈重信内阁支持中国合法政府的敌对方、专门从事内部破坏、激化中国国内矛盾生产内乱的策略,选择支持中国中央政府,扶持这个政府当中的亲日势力,以怀柔政策,“软刀子割头”,实现日本想要从中国得到的一切。这种政策的改变,具体落实在一系列的对华贷款之上。
西原龟三的计划,是想要借助贷款的办法,“为中日关系打下一个良好的、共同的经济基础”,即通过大量的日元贷款,注入到中国的国家银行诸如交通银行,通过帮助中国整顿金融,改革币制,逐步实现“日中货币混合”,甚至以“助中国政府平定叛乱”为名,向中国提供军械,帮助中国训练军队(这些可是“二十一条”第五号的内容),进而向中国派驻军队,从根本上掌握中国的金融,进而控制整个中国的国家命脉。
“你认为段祺瑞是继袁世凯之后唯一能够统一中国的军事强人,但我现在还看不出来。”寺内正毅又看了一遍报告,说道,“而我更担心的,是那个曾经在青岛击败过帝国海陆军的年轻将军。”
“这个年轻人,应该是美国在中国扶持的代理人。”西原龟三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手里掌握着美国财团提供给他的大把美元,所以他才能在中国南方的军事行动中一再取得胜利。虽然他打过很多胜仗,但毕竟是后起之秀,和中国北洋系的段祺瑞相比,还差得太远。”
“美国人已经为中国建造了六艘大型战列舰,听说美国人还在为中国建造和我们的‘金刚’号一样强大的‘超弩’式战列巡洋舰。”大藏大臣胜田主计不无忧虑的说道,“中国政府是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资金来建造这样的大型军舰的,只能是通过美国人的资本来实现,这表明,大量的美元已经注入到了中国的金融系统之中,我们的行动比起美国人来,不但数量少,而且时间也很晚,我担心未必会取得我们想要的效果。”
“我们现在行动还不算晚,对外输出资金也是我国经济自身的需求,”西原龟三说道,“我们国内的资金现在已经大量的过剩,这时加大对中国的投入,不但可以缓解我们自身的压力,还可以得到以前我们采用强硬手段没有能够得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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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六)如此生财?
西原龟三所说的“对外输出资金也是日本经济自身的需求”,可谓一语道破天机。
到了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打了三年半之久,这场战争给远东地区带来的最引人瞩目的变化,就是受一战的“天佑”,日本通过投机或冒险转瞬间成为了“世界强国”,处于空前规模的经济繁荣之中,
第一次世界大战给日本带来的好处可谓说不完道不尽。德国商品在亚洲本来是日本商品的最大竞争对手,现在已经从市场上完全的消失了,英法美等欧洲列强全都倾力于同德国的战争,他们对亚洲的商品输出也急剧的减少了,其结果就是几乎全太平洋地区都发生了商品匮乏的现象,于是日本商品便取得了独占市场的优势地位,以非常高的价格畅销于亚洲太平洋地区。
而对于日本商品,物资匮乏的欧洲方面也倍感需要(其实不光是日本商品,中国也有大宗商品输往欧洲,中国国内的经济也因此而繁荣起来),英国和法国都从日本订购了大量的商品,法国还在日本订购了12艘驱逐舰。随着向协约国输出军需品及轻工业品的增加,以及扩大向美国的生丝出口,在1917年的时候,日本的出口商品价值总额便达到了亿日元,出超额达到了6.15亿日元。
这样百年不遇的好年景在器小易盈的日本导致了十足的经济狂乱。在超额利润的刺激下,日本的社会生产全面攀升。化学工业、轻工业、电力工业的产值普遍增加四至五倍甚至更多,钢产量达到了近80万吨,居世界第九位,船舶保有吨位达到近30万吨,居世界第四位。日本的债权余额也达到了亿日元。日本国内大大小小的公司企业利用国家的优惠政策,很多在短时间里都成为了巨富,社会上借用日本将棋的术语,称这一现象为“成金”。
在这一战时经济的背景下,日本新设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股市投机亦呈现出了疯狂态势。全国各大企业的资本总利润率由1914年的8.1达到了20.9,钢铁和轻工业等部门则达到了200到300的前所未有的高水平。大量的日本企业和个人怀着一夜暴富的投机冒险心情,趋之若鹜地投入到了这场“成金”的风潮之中。按照其所从事的职业不同,出现了“铁成金”、“船成金”、“株(股票)成金”、“丝成金”等大大小小的富翁。
特别引人瞩目的是,由于发了战争财,日本从传统的债务国一下子变成了债权国,甚至是其恩主的债权国。在1916年7月,日本就曾借给英国5000万美元用于偿还对美债务,1917年又借给了英国1.5亿美元,使英国得以在纽约外汇市场上维持英镑的汇率。连传统的世界头号放债国法国,也在日本发行了7600万金法郎的国债。而日本的外债由原来的19亿日元降到了16亿日元,对外的债权却由8.1亿日元猛增到了日元。哪怕是入侵中国的战争所耗费的巨额军费,也没有能够改变日本债权国的地位。
听到西原龟三这样说,日本大藏大臣胜田主计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年国内景象极旺,由于年年都有巨额的贸易出超,同时在国际借贷方面,国内金融界出现了资金过剩局面,有巨额结算超收,积累了大量的硬币,这就危害了外汇资金交流。长此放任下去,将使经济严重失调,其结果难保不引起国民经济前途堪忧的局面。”
“是这样。”寺内正毅摸了摸光光的头顶,说道,“为了解决国内过剩资金的出路,日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加紧对外投资,二是赢利性的借贷。而对中国的这种借贷,我们以后不但可以算经济帐,还可以算政治帐。”
“是的。”胜田主计也说道,“只要控制住了段祺瑞的皖系,就等于控制了中国政府。只要有一个亲日的中国政府存在,西方列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其实我们的计划在袁世凯刚刚称帝的时候就应该启动,只是因为大隈君的愚蠢,才葬送了最好的时机。”西原龟三叹息了一声,“大隈君不但没有能够让中国陷入混乱状态,反而招致了全体中国人的痛恨和西方列强的不满。结果我们现在开展工作,阻力比以前要大得多。”
听了西原龟三的话,寺内正毅和胜田主计也都跟着叹息起来,
在中国进入“弘宪帝国”时代之后,日本吸取了上一次直接军事入侵失败的教训,打出了一系列的“组合拳”,花了大量的精力和资财,资助袁世凯的敌人,从**党到宗社党,日本人一律给钱给枪,提供顾问。日本军官在旅顺和大连为蒙古叛乱武装训练士兵。在中国各地的日本浪人,也有组织地寻衅闹事,用西原龟三在报告里的话说,就是“猖狂已极”。
日本人的行动一开始算是达到了目的,袁世凯父子先后遇刺身亡,中国很快陷入了又一场内战的混乱之中,但让日本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场被日本人寄予厚望的战争却根本没有达到使中国陷入长期动荡的效果。日本人当然明白,只要中国没有陷入大的混乱当中,以当时日本的国力,是不大可能将中国一口吞下的。大隈内阁急于求成,四下点火的挑衅行为,激起了中国人普遍的恶感和敌视,不但中国民间对日本人的恶感陡然增加,中国社会的上层包括政界人士在内,对日本人的恶感更甚。连那些一向被认为属于“亲日派”的中国官员,如曹汝霖等人,也对日本表现出了敌意和警惕。在西原龟三第一次同曹汝霖见面进行会谈的时候,曹汝霖就毫不掩饰对日本的恶感。连曹汝霖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那些没有日本背景的中国官员了。而西原龟三在到达北京之后,想要亲自晋见段祺瑞,段祺瑞也一直拒绝接见。最后只见到了段祺瑞的儿子段宏业。
除了这些,大隈内阁惹的麻烦还包括和西方列强的关系恶化方面。尽管西方列强忙于欧战,无暇东顾,但并不等于西方列强会对日本入侵中国听之任之。对于西方世界来说,他们绝不会容忍日本吞下中国。因为那样一来,就意味着在东方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那时整个东方都将成为日本的囊中之物,这绝对不是西方列强所乐意见到的。因为这就等于日本一跃成为了世界上的巨无霸,世界的均势将被完全打破。因此在日本悍然入侵中国失败之后,日本和西方世界尤其是美国的关系骤然紧张,英法两国的舆论也对日本相当不满。
对于日本来说,中国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还是象上一次那样的贸然开战,以武力征服,后果谁也难以预料(尤其是在中国海军实现了“一步登天”的跨越式发展以后)。而不敢开战,却硬要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一味的咄咄逼人,不仅徒增中国人的敌意,还连带着导致日本和英美出现裂痕,而且裂痕会越来越大。英国和美国对日本的野心已经变得越来越警惕。在欧战期间,日本固然可以小动作不断,但是一旦动作太大,等到欧战结束,西方列强能够腾出手来的时候,日本的处境势必将更为不利。
作为“无冕大臣”,西原龟三明白,日本必须得在欧战结束之前,转变对华政策,并且还要抢得先手。
现在,西原龟三已经有理由认为,美国人走在了日本的前面。
对于中国海军在欧洲参战的战列舰队,日本朝野上下都认为,它们是美国援助中国的最明显的证据。
“你这一次去北京,除了曹汝霖,就是和段祺瑞的儿子碰面,但并没有见到段祺瑞本人。”寺内正毅说道,“他的儿子能够代表他吗?”
“这一点我能够确定。”西原龟三肯定地说道。
“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寺内正毅又问道。
“一个富有智慧和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和他的父亲一样,痴迷于中国传统的权谋之术。”西原龟三说道,“只是见识和阅历要欠缺一些。”
“那个叫梁启超的中国人说过,中国的少年人强大了,中国就会强大了。”寺内正毅冷笑着摇了摇头,“我看这句话说的未必准确。”
听了寺内正毅的话,西原龟三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年轻的中国人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此时他的口袋里,还装着另外一份来自于美国的报告,而这份报告的内容,他却不想让面前的两位至友知道。
对于这份报告,他从接到的那一刻起,便进行了仔细的研究。
因为他相信,在这份报告里,隐藏着那个神秘的中国年轻将军短时间获取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的秘密。
此时,西原龟三并不知道,在英国伦敦乡间的一处华美庄园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阅读着和他口袋里装着的报告的内容差不太多的信件。
“你相信吗?这个年轻人竟然是通过数学理论和循环理论来预测股票和期货市场的。”
坐在桌前的巴本伯爵伍国华一边说着,一边将信交给了侍立在身边的女儿。
伍嘉媛从父亲手中接过信,略略的看了一眼,目光便变得专注起来。
“……正象天文学家进行的预测一样,我使用几何学、数学这些永恒不变的法则进行预测。”
“我的计算是以循环理论和数学方程为基础的。历史将会重现,这就是我反复强调的观点——预知未来,你必须先要知道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并且站在一个正确的--绿@色#小¥说&网--上。”
“《圣经》的传道书里也说过:‘已经发生的,还将发生;已经做的,还将做;同一个太阳下,没有新的东西。’‘过去即是现在,现在过去已有。’”
“这些话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任何事情都将按照固有的周期循环发生,人类的生活,国家和股票期货市场,全无例外。”
“我们都知道,拥有比今天的人类更多文明的大西洋古陆,历经数个世纪沉没于大西洋之下,大西洋人也曾经拥有电话、无线电、收音机和飞机。请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传说。曾给大西洋人带来无限幸福的数学和杰出发明,将再次恩惠于人类,我们已然站在进入另一个伟大时代的门口。”
“请记住,亲爱的,宇宙万物都是处在周期性的循环运动之中,不论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包括你脑海中的想象,也可以构成循环,并且发生在你的身上。经过多少年以后,你将得到这些结果,或好或坏,完全按照你当初想象的那样。这正是我们需要掌握的真理,有了它,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
“你每一次来信,都询问我预测股票市场和期货市场的方法。在这里,我将要告诉你,我预测股票期货市场或任何未来事件的方法,是重视其历史,并努力发现我们正处于什么样的循环当中,据此指出其未来的轨迹。未来不过是市场运动的再现。伟大的波动法则,不就是建立在波的相似性原理上吗?也就是相近的原因产生相近的结果。无线电、电话及收音机的发明,都归功于这一法则。制约这种数学法则对未来进行预测的唯一因素是不能正确地理解和掌握历史的数据和资料。如果你站在正确的--绿@色#小¥说&网--上,又知道再现历史的那种循环,那么预测100年甚至1000年将会同预测1年或者两年一样简单。”
“就在几年前,不只是一般的大众,即使是有科学头脑的人也嘲笑预测,不肯相信它。但是数学——这个整个文明世界承认的科学已经明白无误地证明了历史的再现性,并向我们展示了循环理论,或者类比分析,它是我们发现未来的唯一方法。”
“你总是问我:‘你怎样预测未来循环?’我告诉你,我预测未来循环的时候,强调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有一个正确的开始。如果我们有一个正确的开始,我们就将得到一个正确的结束。如果我们知道结果的起因,我们也就不会对未来的事件和结果有任何的疑问。我总是在寻找事件的原因,一旦我确认了原因,我就可以肯定我预测未来事件的结果。可是,我并不想解释循环的原因。即使我做出解释,一般大众也并不会接受,甚至不会理解,也不会相信。”
“在每项自然法则中都包括:主要和次要,正、负和中性。所以,对循环来说,也存在着小型、中型和大型之分。或者可以说,是循环中的循环。”
“另外,我要强调的是,时间是证明一切事物的最重要的因素。时间的度量基于地球围绕其轴线的自转。四分钟循环是最小的循环之一,是事物不断重复自身的最活跃的一种频率。其原因是地球每自转一度需要经历四分钟。另一个循环为二十四小时,是地球完成一周自转需要的时间,也是人们经历一天的循环。还有一个重要的循环为一年,是地球绕太阳一周的时间。一年中出现四季的变化,都属于次级的循环。而建立在这些次级循环基础上的主要循环,一般长达100年甚至5000年。若要确定大的事件和重要的变化,最少需要回顾1000年以证实循环的存在。你对《圣经》应该很熟悉,《圣经》里面就有1000年循环的重要证据:‘一将变成一千,小国将变成强国,我,上帝将在这一时间里加速其进程。’‘他手持着龙躺着,这条龙,就是古蛇,撒旦,将缠绕他一千年。’”
“如果我们回溯一千年,我们就会获得充分的证据发现历史正在重演。你对现在发生在欧洲的战争有很深的印象,可是你未必知道,公元前916年的欧洲与一千年后的1916年的欧洲极为相似。在916年,当时的欧洲正经历着战争、恐慌和谷物歉收,部分人为了争夺土地而发生了战争。而在一千年之后,发生了几乎同样的事……”
“这个理论有一定的道理,但也并不全对,超出这种时间循环的事例也有很多啊。”伍嘉媛没有看完信,便将信放在了桌子上,“如果他真的是按照这个理论进行的如此精确的操作,可就太离奇了。”
“是很离奇,我宁愿相信,他说的不是真的。”伍国华笑了笑,说道,“或许,他在用这种办法来迷惑那位美丽的女操作员,想要赢得她的芳心也说不定。”
“不过,他信里说的‘正确的--绿@色#小¥说&网--’,倒是很有道理。”伍嘉媛又拿起信看了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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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七)东方“隐形帝国”
“说说你的看法,珍妮。”伍国华笑着用英语对女儿说道。
“这位年轻的将军是个奇人,他所说的‘正确的--绿@色#小¥说&网--’,其实才是他这篇‘论文’的重点。”伍嘉媛说道,“我们行商集团之所以能屹立于世界数百年而不倒,不就是因为始终站在‘正确的--绿@色#小¥说&网--’上吗?”
“是啊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一步错,步步歪’,的确象你说的,我们这一路艰难的走过来,这‘正确的--绿@色#小¥说&网--’一个词,就已经概括了。”伍国华想起了艰辛的往事,一时间眼角不由得湿润起来。
“现在,中国差不多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我们了。”伍嘉媛叹息了一声,说的仍然是英语。
此时,并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已经完全“西化”的中国人,以前的身份是什么。
有清一代,历史上共出现过三个商业群体,即两淮盐商、山西晋商和广东行商,两淮的盐商经营盐业、晋商经营票号、行商的主业则是外贸。其中广东行商的历史最为辉煌,但也最不为后人所知晓。
在康熙帝废除禁海令之后,曾设粤、闽、浙、江四大海关,允许与外界通商。但当时的清廷并没有成型的外贸体制,无力接待外来商船。于是在1686年,粤海关官府招募了十三家较有实力的商行,代理海外贸易业务,即后来俗称的“十三行”。后来行商家数变动不定,少则4家,多时26家,但“十三行”已成为这个商人集团约定俗成的称谓,可以说,“十三行”是清朝的“外贸特区”。
到了1757年,乾隆帝下令“一口通商”,四大海关仅保留广东一处,“十三行”由此达到了鼎盛时期,对中国后来的经济发展甚至世界贸易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几乎所有亚洲、欧洲、美洲的主要国家和地区都与“十三行”发生过直接的贸易关系,大量的茶叶、丝绸、陶瓷等商品由此从广州运往世界各地。在此后的100年间,广东十三行向清朝政府提供了大量的关税收入。
“十三行”中以四大巨富潘绍光、卢观恒、伍秉鉴、叶上林创办的同文行、广利行、怡和行、义成行最为著名。其中伍家经营的怡和行与英商和美商每年贸易额达数百万两白银,在中外商界的名号最为响亮。
在清代的三大商业群体盐商、晋商和行商中,行商的资产更为集中,其中经营长达百年的伍氏家族更是让行商的资产达到了历史的顶峰。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伍家的怡和行就成为了广州行商的领头人。自1810年到1850年之间的这四十年,“伍浩官二世”伍秉鉴掌握伍氏家族,伍家在大陆的力量达到了巅峰。在伍国华的这位伯父商业天才伍秉鉴的努力下,怡和行成为了行商中的佼佼者。伍秉鉴被美国商人称为“诚实、亲切、细心、慷慨,而且富有”,英国人盛赞他“善于理财,聪明过人”,伍秉鉴除了和美国商人关系密切以外,同英国商行也有着紧密的联系。伍家既是封建官商,又依靠同西方商人的贸易发财致富。他们同外商联系最为紧密,因而伍家能在东印度公司、散商和美商中左右逢源。不为人知的是,伍秉鉴还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银行家”和最大债权人。东印度公司负责人在每年结束广州的交易前往澳门暂住时,总是将大量的存款和金银交给伍秉鉴保管。东印度公司有时资金周转不灵,也向伍家借贷。与其他行商不同,伍秉鉴很愿意尝试新的投资领域,他持有美国的证券,向美国的铁路建设投资。多方面的投入为他换来了更多的收益。1834年鸦片战争爆发之前,伍家的财产已经达到了惊人的2600万银元(总价值相当于今天的50亿人民币)。在当时西方人的眼中,伍秉鉴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西方学者称其为“天下第一大富翁”。怡和行也由此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跨国财团。
1840年以前,可以说是广东行商的鼎盛时期,但鸦片战争爆发后,以“十三行”为代表的广东行商集团的辉煌却在战火中走向了没落。
但一个惊人的事实是,以伍家为首的广东行商们,并没有就此走向消亡,而是转移到了海外生根发芽。
就在伍氏跨国财团达到鼎盛的时候,一股暗流正悄然涌动。这时年事已高的伍秉鉴,也已经敏锐地觉察出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由于“十三行”的大部分生意是与另一垄断者即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做的,东印度公司是大英帝国的全权贸易代表,然而在1834年,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垄断权却被英国政府取消了。而当时中国“一口通商”的方式无法满足日渐增长的对外贸易活动,“十三行”与英国自由商人的贸易摩擦日渐升级,已经逐渐变为19世纪中西关系危机的焦点。
伍家的怡和行向来做的是正经生意,茶叶贸易是伍家最主要的业务。但是,一些伍家担保的外国商人为了谋取暴利,往往在货物里夹带鸦片。对于伍家来说,一方面是朝廷官府,一方面是多年来贸易往来的生意伙伴,两边都得罪不起。因此,他们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居中化解这些危机。
在林则徐至广州禁烟后,伍家积极配合,将外商上缴的一千余箱鸦片交给了林则徐,但是,林则徐认定这些鸦片是十三行行商与英商串通一气欺骗官府才交出来的,于是派人锁拿伍秉鉴的儿子伍绍荣到钦差大臣行辕审讯。面对官府的yin威,伍家只能妥协,表示愿以家资报效。尽管伍秉鉴曾向朝廷捐巨款换得了三品顶戴,但这丝毫不能拯救他的事业。由于与英国商人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曾遭到林则徐多次训斥和惩戒,林则徐甚至还下令将涉案的伍绍荣革去一切职衔,逮捕入狱。伍秉鉴不得不一次次向清政府献出巨额财富以求得短暂的安宁。经过如此几番折腾,伍秉鉴颜面尽失,可以说斯文扫地。
1840年6月,英国远征军封锁珠江口,鸦片战争爆发。伍秉鉴父子争取和平解决鸦片问题的努力彻底失败了。伍秉鉴清楚地知道,英国发动这场战争的根源,正是不满广州“一口通商”和十三行的垄断贸易地位,一旦英军获胜,毫无疑问,广东行商集团的独特贸易地位将完全丧失。
为了打赢这场战争,伍家和其他行商,都为这场战争贡献了巨额的财富。战争甫一开始,伍秉鉴和十三行的行商们就积极募捐,出资修建堡垒炮台、建造新式战船、制作火炮枪械。纵然如此,已经落后于时代的清军仍然全线溃败。1841年5月,英军长驱直入,兵临广州城下时,钦差大臣奕山统领的清军无力抵抗,奕山情急之下,想出了一条计策——命令行商们前往调停。广州城外,奉命行事的伍绍荣和行商们与英军首领义律展开了讨价还价。最终,双方签订《广州和约》,按协议,清军退出广州城外60里,并于一个星期内交出600万元赔款;英军则退至虎门炮台以外。这600万元巨款,有三分之一由十三行商人出资,其中伍秉鉴所出最多,共计110万元。
遗憾的是,这次赎城之举没有给伍秉鉴们带来任何荣誉和感激,而是更多的非议。从战争一开始,跟洋人做生意打交道的行商,就被国人扣上了“汉奸”的帽子。不管他们捐献多少银两,为国家和民众做了多少贡献,也摘不去这个帽子。
1842年,鸦片战争以清廷完败结束。《南京条约》签订后,在随后的赔款中,伍家被勒索缴纳了100万元,行商公所认缴134万元,其他行商摊派66万元。清政府在1843年还下令行商偿还300万银元的外商债务,而伍秉鉴一人就承担了100万银元。
此时的伍秉鉴已经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所积累的财富注定不会长久。在战争中,伍家损失了不下200万两白银。但这笔数字,对于这位号称拥有2600万两白银的世界首富来说,并不至于伤筋动骨。此时,深谋远虑的伍秉鉴已经把生意拓展到了海外,行商生意已经不再是伍家唯一的生命线了。然而,在完成了移资海外计划后的伍秉鉴,此时却已是心灰意冷。1843年9月,风烛残年的一代世界首富伍秉鉴,溘然长逝,终年74岁。
伍秉鉴死后,曾经富甲天下的广东十三行开始逐渐没落。随着“五口通商”的实行,广东丧失了在外贸方面的优势,广东十三行所享有的特权也随之结束。许多行商不堪忍受清政府的没完没了的压榨,也纷纷向伍家学样,移资海外。
如今这些已经在中国大陆消亡多年的行商们,已经完全的融入了西方世界之中。
谁也想不到,现在的伍氏家族可是汇丰银行和皇家英格兰银行的大股东,也是太平洋大铁路、纽约城市银行和摩根财团的重要投资者
而这位受英国皇室诰封的“巴本伯爵”伍国华本人,其实就是皇家英格兰银行的执行董事之一,而这家银行却掌握着“世界货币”英镑的发行
如今的伍氏家族,已经可以说是和著名的罗特希尔德家族一样的“隐形帝国”
“故土没人记得我们,也许是好事。”伍国华收回了思绪,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她道,“那个满清朝廷把我们看成是背弃故国的假洋人,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而我们为所在国尽忠,如今也已经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证明了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也可以说是你刚才所说的‘正确的--绿@色#小¥说&网--’吧。”
“我们应该和罗特希尔德家族一样,尽量不要参与到政治当中。”伍嘉媛握住了父亲的手,说道,“我觉得,傅家这一次似乎做的有些过火了。”
“傅家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立足于国内,想要生存下来,不参与政治是根本不可能的。”伍国华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很可能选错了人。”
“您认为那位段祺瑞将军没有能力让中国稳定下来,是吗?”伍嘉媛问道。
“以我的观察,段祺瑞的军事才能,应该在那位袁世凯皇帝之上,但他的政治才能,却远远的不及那位皇帝。”伍国华说道,“他是军人,如果从事军人的本职,会做得很好,但作为政治家吗……”伍国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也许,现在还不是我们重回故国的时候。”
“那这位小杨将军,您怎么看?他也是一名军人,但似乎不是正经的军校出身。”伍嘉媛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信,好奇的问道,“他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吗?”
“这个人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似乎无所不知。”听到女儿的问话,伍国华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只是,他的身世疑团太多,我们能够搜集到的关于他的信息太少,而且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和他现在所建立的功业太不相称了……”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个人能够取得这么多的成绩,和年龄的关系也许并不大。”伍嘉媛说着,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位未婚夫婿,俏脸不由得微微一红。
“也许你说的对。”伍国华象是在对女儿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对他,我们还需要仔细的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正在这时,一位仆人走了进来,将当天的报纸送到了伍国华的面前,然后鞠躬行礼退出。
伍嘉媛望着渐渐陷入到沉思当中的父亲,微微一笑,她没有打扰父亲的思考,而是随手取过了报纸打开。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报纸的头版消息时,目光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北京,新华门广场。
“号外号外顾品珍倒唐成功已经占据云南唐继尧下落不明”
“号外号外傅良佐就任湘督”
“号外号外美国东海岸发现德国潜水艇出没”
“号外号外俄国暴*加剧蔓延全国”
“号外号外协约四国共同约定共同出兵海参崴”
“号外号外国会重开再即”
心事重重的梁启超听到报童的叫卖声,上前将一张钞票递给了一位报童,报童接过钞票,高兴地递给了他一卷报纸,然后继续叫卖起来。
梁启超接过报纸后并没有马上打开来看,他看了看表,招手上了一辆人力车,并告诉了人力车夫要去哪里。听了他说的地址,人力车夫竟然面有惧色,但在梁启超又塞给他一张钞票之后,人力车夫不再犹豫,而是将梁启超载在车上,然后拉着他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梁启超便来到了杨度的首相府门前。
让梁启超感到意外的是,今天的杨府门口,已经没有了那些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军人。
梁启超下了车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门房小心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他看到梁启超后,显然认出了他是谁,本来有些紧张的面孔出现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
“是梁先生啊快请进您等着,我马上就去给您通报”
梁启超点了点头,随着门房来到了客厅里,门房急匆匆的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杨度便出来了。
“想不到今天圈禁的日子结束,第一个来看我的,竟然是你梁任公。”杨度看着梁启超,笑着说道。
“皙子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就是瘦了些。”梁启超看着面色消瘦的杨度,知道他在这段“圈禁”的日本里应该是没少吃苦,不由得感叹起来。
“能看到皙子如此,我心里总算是一块石头落地了。”梁启超说道。
“是啊,我是弘宪帝制首逆,按道理本不应该活得这么好来着。”杨度不无自嘲之意的苦笑了一声,在梁启超面前坐了下来。
“段芝泉还不至于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梁启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杨度。
“好多天没看到报纸了,感谢卓如给我送来了这上等之薪。”杨度笑着从梁启超手中接过了报纸,打开看了起来。
“顾品珍倒唐成功,又通电宣布滇省归附政府,这西南之乱,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杨度看了一眼报纸,叹息了一声,“可惜大行皇帝和嗣皇帝都看不到了。”
听到杨度说到死去的袁世凯父子,梁启超也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项城公一代雄杰,于国于民皆有大功,竟落得如此下场,实是可悲可痛。”
“吾所可痛者,乃神圣之君宪主义,经此牺牲,永无再见中国之日。吾伤心绝望,更无救国之方。从此当披发入山,不愿再闻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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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联省共和亦是路
(一百八十八)联省共和亦是路
听了杨度心灰意冷的回答,梁启超有些吃惊,一时竟然语塞。
梁启超和杨度本是极相熟的好友,二人初识于“公车上书”,后杨度自费留学日本,与梁启超在横滨相遇,杨度感于“国事伤心不可知”,和梁启超《少年中国说》,做《湖南少年歌》,内有“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之句,让梁启超感佩不已,由是杨梁遂结为天下至好。
虽然因为“弘宪帝制”的关系,一同追随袁世凯的杨度和梁启超一度分道扬镳,但主义之争并不影响二人的私谊。
“杨瀚之止兵柳州,这是要开始专心的经营两广了。”杨度翻过报纸看了看,苦笑了一声,“他还是真的想做这个‘高科技军阀’啊!”
“无论是高科技军阀也好,低能儿军阀也罢,只要想做军阀,国家就不会安宁。”梁启超叹息道。
“项城公故去,再无人能主我中华,以后军阀遍地,狼烟四起,两广能得一高科技军阀,总比那些低能猪脑要好得多。”杨度说着,目光落在了另外一条消息上,“他段芝泉派傅良佐督湘,说是为了响应‘湘人治湘’之民意,用心虽好,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听到杨度随口剖析时局,无不切中要害,梁启超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
“皙子为何如此说?”
“张敬尧和唐天喜已经把湖南祸害得够厉害的了,他老段要是真心想要为湖南民众结束战乱,就不该再派一添乱的主儿过去,让水更混。”杨度叹息道,“可惜项城公不听我言,没有及早给杨瀚之以军事全权,以至于我三湘之地兵祸连结,民众苦不堪言。”
听了杨度的话,梁启超也禁不住扼腕叹息起来。
自张敬尧进入湖南出任湘南镇守使以来,张氏兄弟在湖南广植私产,大扩私军,滥发纸币,横征暴敛,搜刮民财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但祸及草根民众,连缙绅富商也苦不堪言。而在唐天喜进入湖南之后,其胡作非为的程度较张敬尧又有过之而无不及。唐天喜为了和张敬尧抢夺地盘和财源,在湖南展开了大规模的混战。
张敬尧一直有段祺瑞的支持,他平日根本不把唐天喜赵恒惕等人放在眼里,一心等着在南方诸省平定之后,捡杨朔铭的现成便宜,当一下湖南督军。但他小看了唐赵二人的野心。在中华民国恢复后,唐天喜立刻通电全国,表示自己当初加入南方军阀行列里的目的是为了“反对帝制”,如今“恢复共和”了,他宣布重新接受北京政府管辖,请北京政府不要派兵进攻他。段祺瑞当然对唐天喜的态度表示了欢迎,特意指示杨朔铭不必进攻唐天喜。唐天喜在解除了后顾之忧之后,大喜过望之余,也做起了督军湖南的美梦,他不敢去杨朔铭的后院骚扰,却联合赵恒惕处处和张敬尧作对,最终导致双方兵戎相见。
张敬尧和唐天喜之间的混战给湖南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在张唐两军杀伐之下,“……湖南七十余县之地,无地不灾,三千万人之家,无家不毁……”,“唐军先去,张军踵来,唐军既掠而过,张军且掠、且淫、且杀而后。”尤其是张敬尧所部在株洲、醴陵烧杀抢掠,无辜民众死者10余万人,“此次兵灾,尤以醴陵、株洲两地最为惨烈,醴陵历经火劫,最烈之时,大火由城镇延烧至乡村,历半月不息,环其地百余里不见人迹者二十余日,战事结束,醴陵县城仅遗二十八人”。“株洲几经巷战之后,已无一户人家,自株洲至萍乡铁路,男女老幼,尸积如山,火车竟不能过……”,“岳阳南关外一带,唐军纵火烧毁民居一千余家……凡唐军所驻之地,门窗,板壁,梁角,堂榭无不拆毁……”
1918年湖南《民国日报》如此形容本省的惨况:“……湖南人死了若干还不算,还要赔上若干财产,战来战去,战到如今,从前金装玉琢的湖南,就变成如今土焦人槁的局面。目下除了高高在上的湖南人,还能享有些微闲福外,其余的湖南人,有槁死在山腰湖畔的,有***在异国他乡的,无处不见焦土的颜色,无处可觅完全的住宅。焦土上面立着的人,不是号寒,也是呼饥,住宅里头藏着的人,不是数米为炊,也要折骸以爨,更有那离妇,望秋风而泣,老母倚斜闾而望子。种种惨状更是不胜枚举。”
湖南人民切齿痛恨张敬尧和唐天喜的暴行,时有民谣称:“白脸唐,白脸唐(指做过戏子的唐天喜),杀了我的鸡,吃了我的鹅,还糟蹋了我的老外婆。”“堂堂乎张,尧舜禹汤(均是张敬尧兄弟的名字),一二三四,虎豹豺狼!”
“张唐不除,湖南无望”,为了结束这可怕的苦难,湖南人民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驱除张唐”运动,湖南省内外所有的开明势力全都联合了起来。有社会地位的湘籍士绅,利用一切机会,向各种政治团体、在各种政治场合控诉张敬尧唐天喜等人的罪恶,并且努力发行各种刊物(如《湖南》、《湘声》、《天问》),将张唐在湖南的种种暴行广而告之于全体国人;湘籍学子则联合罢课,并选派代表分赴北京、上海、广州等地请愿;长沙省城的教职员工也加入到请愿大军之中。不到一个月,张敬尧唐天喜的恶名已然举国皆知,全国各界联合会、全国学生联合会以及海外留学生团体纷纷声援,要求北京政府顺应民意,驱除张敬尧和唐天喜。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由段祺瑞控制的北京政府在汹涌的民意面前,竟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态度,对张敬尧和唐天喜在湖南的混战毫无作为!
北京政府的行为让湘籍士绅、学子乃至普通民众对北京政府极为失望,湖南人民不甘于被***的命运,选择了“武力驱除张唐”的道路,自行组织武装进攻张敬尧和唐天喜,本土一些湘军也加入了进来。在张敬尧唐天喜部所到之处,广大农民以锄头扁担为武器,截断交通,夺取辎重,湘军所至,民众主动供应补给者络绎不绝,“输卒纠聚自如,给养望屋而得”,使张唐匪军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不得不龟缩在几座主要的城市里。
在驱逐张敬尧唐天喜的武装斗争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湖南人民自发提出来的“湘人治湘”,也提上了日程。新任湖南省长谭延凯发表全国通电,公开提出“湘人治湘”的理念:“各省自治,为吾民共同之心理,……湘人此次用兵,纯本湘人救湘,湘人治湘一致决心……凯及全体人民,……爰本湘民公意,决定参合国会讨论之地方制度,采用民选省长及参事制,分别制定暂行条例,公布实行。”
谭延凯稍后又多次全国通电,宣布“湖南自治”,并提倡全国“联省自治”;并邀请湖南各界名流及各社会团体代表以及新闻记者,举行联席会议,共商“湖南自治”的大计。
谭延凯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湘军假使能够驱除张敬尧和唐天喜,也并无保全湖南全省的实力,张敬尧属于段祺瑞皖系的老人,而唐天喜已经表明了效忠皖系,驱除张唐无疑已经得罪了皖系,因此谭延凯不得不以“联省自治”的办法来抵御,并打算用全体湘民的公意,将皖系的武力阻止在省门之外;再者,杨朔铭的赣军已经平定两广云南,成为国内新兴的一支强大的可以和皖系叫板的军阀势力,谭延凯想借“联省自治”之名,吸引杨朔铭加入,借杨朔铭的军力抵抗段祺瑞。谭延凯认为,杨朔铭如欲北上和段祺瑞争锋,必然取道湖南,以杨朔铭平定两广期间的所作所为看,和段祺瑞相比,杨朔铭显然要开通得多,因而能够阻止皖系势力侵入湖南的,也唯有诉诸湖南全体民意的“湖南自治”了。
面对谭延凯祭出的“湖南自治”法宝,段祺瑞很快便意识到了危险,他一方面下令北京政府“申斥”张敬尧和唐天喜,承认谭延凯的省长地位,一方面将计就计地接过了谭延凯“湘人治湘”的口号,下令派湖南乾城人的傅良佐(段祺瑞的内弟)率军入湘,出任湖南督军。
而一直对家乡湖南极为关注的杨度,当然知道段祺瑞的用意是什么。
对于目前担任两广巡阅使并且拥有海军支持的杨朔铭,段祺瑞一直极为担心,杨朔铭虽然已经同意了二人联手的建议,但段祺瑞并不放心,对杨朔铭的赣军平定两广后并没有进军云南的原因,段祺瑞也猜到了是赣军连续作战需要休整的缘故。而此时湖南的战乱势必影响到杨朔铭的后方,正好可以用来牵制杨朔铭的军力,使其无暇分心。
而在张敬尧和唐天喜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傅良佐便可入湘一举平定,这样湖南便可成为皖系的势力范围,同时也成了皖系南下的跳板和阻挡杨朔铭北上的屏障。
“其实杨瀚之有力量结束湖南的战乱,但他却在两广按兵不动,”梁启超说道,“莫不是真的对老谭的那个‘联省自治’的提议感兴趣?”
“‘联省自治’又怎么了?所谓‘联省自治’,不外乎两个层面的涵义,即各省自行制定省宪法,依照省宪法自行组织省政府治理本省;再就是在各省自治的基础上,由各省选派代表,制定联省宪法,以实现国家的统一。”杨度答道,“其实这是一种很现实的选择,再怎么说也好过这样的军阀混战。他杨瀚之如果选择联省自治,眼下正当其时。”
听了杨度的回答,梁启超竟然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对后世的很多中国人来说,他们光知道“中央集权”,对于“联省自治”这个词一直相当陌生,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国家制度因为与革命领袖的“北伐统一”路线存在尖锐冲突,一度被简单粗暴地冠以“地方军阀粉饰其割据阴谋的遮羞布”的标签,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而事实上,中国人有这种“联邦制”的国家理想,由来已久,非止一日。在辛亥革命成功,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曾明确表示:“美利坚合众国之制,当为吾国他日之模范。”在袁世凯以大总统身份统一南北后,进步党人掌控舆论,高举中央集权的旗帜;革命党人忧惧袁世凯实施独裁统治,遂在“临时约法”中没有对中央政府与各级省政府之间的关系作任何具体的规定,“二次革命”期间,更是明确的倡议国家应改行联邦制。在袁世凯解散国会后,进步党人也转而开始鼓吹扩大各省自治权。在民国建立后,联邦制的国家理想已经在中国的知识分子当中颇有影响力,如章士钊即屡言“吾国之各省尽可邦而联之,而无碍于国家之统一”。
自辛亥革命以来,联邦自治论已经成为中国知识界最为流行的政治思潮之一。袁世凯称帝后,联邦自治论一度沉寂,此后革命党人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卷土重来,在南方举旗反袁,明确表示建立的也是中央集权制的共和国。由共和到帝制让人们看到了过度中央集权的危险,而“弘宪帝国”覆灭后出现的军阀混战危险,更将联邦自治论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在地方中小军阀层面,大大小小的军头们希望依靠“自治”,能够将北洋系大军阀的“武力统一”挡在省门之外;在民众层面,希望依靠“自治”,结束国家持续动荡带来的灾难和军阀混战的危险;在知识分子层面,上层救国路线已经走了多年,一无所成,反而有造成天下大乱局面的危险,中国的知识分子希望依靠“自治”,尝试着去走另一条中间的救国路线。
作为一个对中国政治现状有着深刻理解的优秀政治家,杨度当然清楚这当中的利弊。
“国会重开在即,他段芝泉却出了这么一招昏棋,只怕要有好果子吃了。”杨度说道。
“国会重开,皙子怎么看?”梁启超听到杨度提到国会重开的事,立刻问道。
“国会开不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杨度看着梁启超,笑了笑,说道,“倒是你梁任公可以大显一番身手了。”
梁启超听出了杨度话里的讽刺之意,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他的眼中,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得意和自信之色。
他没有告诉杨度,国会之所以能够重开,和他的研究系和段祺瑞之间的合作,是有着很大的关系的。
段祺瑞虽然是军人出身,但也知道用文人治理国家的重要性,而且段祺瑞曾留学德国,对西方的代议制也甚是推崇。段祺瑞也希望能够在中国推行代议制,因此在很早以前,就和梁启超、汤化龙为首的研究系展开了密切的合作。
研究系的前身,是进步党,在民元国会时,进步党是除了***之外的第二大党,是从晚清时期的立宪派发展而来,在各地颇有根基。袁世凯复辟帝制失败身亡后,梁启超以他的生花妙笔,在引导舆论方面,给了段祺瑞以很大的支持,甚至于连他自己的老师康有为都骂到了。在段祺瑞上台后,研究系和段祺瑞的合作可以说进入了蜜月期。在段祺瑞“平乱”期间成立的临时参议院,就是在研究系的支持下建立起来的,段祺瑞重开国会的意图,也得到了梁启超的大力响应,而新一届国会的体制乃至选举办法,也是梁启超等人一手弄起来的。
梁启超等研究系大佬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在历经“弘宪帝国”和南方叛乱之后,原来的包括孙氏中华革命党在内的属于***的势力已经冰消瓦解,不成形了,而交通系虽然财力雄厚,但并不象一个政党,也没有多大的政治抱负,国内目前能够称得上大党的,就剩下研究系了,因此研究系有望在新一届国会当中,独占鳌头,成为第一大党。
作为研究系的首脑人物,梁启超希望能够在国会选举胜利之后,真正的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负,洗雪当年激进的“戊戌变法”不成而导致国家动荡所带来的耻辱。
“此次重开国会,有几件事,还需要卓如你多加注意。”杨度看出了梁启超心里在想什么,提醒了他一句。
“愿闻其详。”梁启超收敛了思绪,脸上现出了关注之色。
“段芝泉此人,可为将而不可为相,更不可为帝,”杨度说道,“他虽然倡议重开国会,但他心里想要的,是一个能听他话的国会,这一点,我想卓如心里应该清楚。”
梁启超听了杨度的话,微微一愣,然后显得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
(一百八十九)救国之道
杨度注意到了梁启超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他不动声色地一笑,继续说道:“但凡事涉选举,出人意料之处甚多,卓如切不可自信过高,一如当年桃源渔父,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听了杨度后一句话的提醒,梁启超想起了当年轰动一时的宋教仁遇刺案,脸色不由得一变。
“皙子所言甚是。”梁启超的语气变得沉痛起来,“前些天我在《纵横谈》杂志上看到过关于桃源渔父遇刺案的详情披露,凶手竟然是陈英仕,且幕后主使竟为孙氏,真是太过出人意料。”
“我记得那篇文章是一个署名叫‘冰火’的人写的,我是从《京华时报》上看到的。”杨度看到梁启超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眼中闪过欣慰之意,“读其文,个中之惊心动魄,不亚于深夜之读惊悚小说,真不知他是从哪里搜罗来这许多证据。”
“该文所指皆有翔实证物,分析又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只怕如今起孙氏于地下,亦难自辩。”梁启超叹息道。
1913年3月20日,国民党代理理事长宋教仁,在上海沪宁火车站遭遇阴谋暗杀。
在后世的人眼中,宋教仁一直是伟大的**先行者的亲密战友和好朋友,被伟大的**先行者称为“为宪法流血之第一人”,而那篇看得杨度冷气直冒的文章,却用翔实的史料,向世人揭示出了二人关系的另外一面。
早在1908年11月23日,宋教仁就曾公开表示说:“象孙氏那样的野心家做领导人,中国**想要达到目的,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我们相信,在真正的领袖人物出现之前,努力钻研有关的政治的书籍是得体的。”
1910年12月,宋教仁与日本友人串户真左树的谈话中,又明确的再一次表示说:“孙氏已经是落后于时代的人物,不足以指导**运动。”
一个被有意忽略掉的事实是,在同盟会及国民党内部,宋教仁其实是最早反对党魁伟大的**先行者的一个人。但是,宋教仁却没有象章太炎、陶成章等人那样的公开站出来对孙氏进行挑战,也没有象张百祥、刘公、孙武、焦达峰等人那样,另行组织共进会自行其事,而是与谭人凤等人一起,局限在同盟会内部,对伟大的**先行者实施“架空虚置”。等到辛亥**胜利之后,宋教仁一方面在国民党内部继续对理事长伟大的**先行者实施架空虚置;另一方面又打算在国民党占据较大优势的议会中,通过议会政党的责任内阁,对大总统袁世凯实施同样性质的架空虚置,以实现自己充当实权总理的政治理想。宋教仁所从事的政治活动的成功与失败,实际上都根源于此。
宋教仁与党魁孙氏之间不愿合作却又不得不阳奉阴违、架空虚置地进行合作的内心分裂,可以一直追溯到1907年2月28日。他在当天日记中曾介绍说,黄兴因为不同意孙氏把陆皓东生前所设计的青天白日旗充当未来的新国旗,两人之间发生激烈冲突。宋在日记中指出,这场冲突的更加内在的原因,其实是孙氏“素日不能开诚布公、虚心坦怀以待人,作事近于专制跋扈,有令人难堪处故也”
早在辛亥**前,孙宋二人便屡有冲突,同盟会曾发生过两次倒孙风潮,而宋教仁当时均未站出来为孙氏说话,以致于陈英仕等“拥孙派”对其十分痛恨。在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时,宋教仁又与孙氏处处相反,孙氏主张北伐,宋教仁则主张南北议和,推袁世凯为总统。孙氏主张定都南京,而宋教仁与章太炎等人均主张定都北京。
除此之外,二人之政见亦大相径庭,孙氏主张实行美式总统制,宋教仁则主张法式责任内阁制。孙氏要做大权独揽的大总统,不愿受人制约,理由是责任内阁制“断非此非常时代所宜,因为在此非常时代,吾人不能对唯一置信推举之人,而复设防制之法度,而误**大计。”双方一度争到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和激进的**派不同,宋教仁一向坚持在宪政民主的制度框架之内从事议会政党非暴力的民主选举、阳光参政及和平竞争。在这一方面,主持缔造国民党的代理理事长宋教仁在党内占有当仁不让的明显优势。但宋教仁的举动,却无形中把国民党内部以伟大的**先行者、陈英仕等人为首的激进**派人士,陷入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被动境地当中,从而造成了“党有内哄”的危险局面。宋教仁对于“内哄”的危险局面过于自信的盲目乐观和疏于防范,直接导致他后来在上海沪宁火车站遭受谋杀的悲惨结局
急于充当“太平宰辅”式的国民党第二号人物的宋教仁,其实是被流落上海的兵痞武士英开枪杀害的,而现场指挥武士英枪杀宋教仁的吴乃文,却是应夔丞任沪军都督陈英仕的谍报科长时的一级科员。应夔丞被租界巡捕抓捕归案,又是吴乃文安排自己在武汉结识的老朋友王阿法出面举报的结果。雷厉风行地把应夔丞、武士英抓捕归案的陈英仕等人,却始终没有把租界巡捕明令通缉的吴乃文抓捕归案。与吴乃文一起现场指挥武士英的陈玉生,在镇江被捕后始终没有出现在宋教仁案的审判席上。这些证据所指向的主使操纵宋教仁血案的幕后真凶,并不是远在北京的袁世凯,而是在上海地区拥有最大军政实力、情报系统以及黑社会势力的前沪军都督、青帮“大”字辈大佬陈英仕等人而陈英仕利用孙氏出国表面上不知道此事之机,断然杀掉宋教仁,造成既成事实,则可一箭双雕,一方面可为孙氏避嫌,另一方面则可以宋教仁之死激发党人,消除党内非激进势力的影响,继而发起反袁**,为孙氏上位大权独揽扫除障碍。
而在宋教仁死去之后,孙氏信徒更是以背叛**、背叛党魁之类的道德罪名,以近乎政治清算的方式对宋教仁做出了这样的评价:“用丢了**性和主义的一群政治势力集团为基础,去与反**的官僚妥协,以图在短时期内掌握政权。公平的批判起来,**党的第一个罪人,实在是桃源渔父。”
“孙氏一向以**先驱自榜,行事尚且如此,其它的人就更不消说了。”杨度说道,“此次选举贵党虽然赢面甚大,但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须知这‘孔方兄’之力,可是比什么主义理想都要大得多。”
“多谢皙子提醒。”梁启超正色说道,“皙子如不弃,出山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我是臭名昭著的帝制祸首,你要我出山帮你,你这选举还想不想赢了?”听了梁启超的话,杨度不由得大笑起来。
梁启超听了杨度的回答,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我若为皙子争得特赦,皙子肯出山否?”
“前路尚远,卓如好自珍重。”杨度止住了笑声,看着梁启超,道,“我自今日起,便一心向禅,从此再不问政事了。”
听到杨度说得坚决,梁启超没有再劝,他默默地起身,向杨度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目送梁启超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杨度看了看扔在桌子上的报纸,也起身离开了。
窗外的风不知怎么忽然变得大了起来,将桌上的报纸吹落了一地,有的报纸飞到了杨度的脚边,而杨度却并没有再看它们一眼。
广西,南宁,两广巡阅使行辕。
“这片土地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不会被染血。”
在一间不大的书房内,彻夜未睡的杨朔铭和黄兴二人,默默相对坐在了那里,
到现在为止,两人已经谈了整整一夜。
从欧洲历尽艰险回国的黄兴,此时已经沉默了下来,杨朔铭也没有再说话,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开口,黄兴在不停地抽着雪茄,青花瓷烟灰缸里,满是烟灰和烟蒂,而在一根烟抽完之后,黄兴会习惯性的又点上一根,没有吸烟习惯的杨朔铭,则在那里喝着茶,一杯茶喝完后,他便又会给自己斟上一杯。
抽烟,喝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在这间书房之中,两个人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各自的动作,始终没有人打破沉默。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湖南?”
终于,还是黄兴率先打破了沉默。
“时机成熟的时候。”
看着黄兴双眼中流露出的焦急和忧虑神情,杨朔铭不禁心头一痛。
“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难道要等到湖南人全都死绝了你才动手吗?”黄兴大声的问道。
“现在出兵的话,就算打掉了张敬尧和唐天喜,能保证湖南不再出来一个张敬尧和唐天喜吗?”杨朔铭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我们的兵力不多,经不起过多的损耗,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听了杨朔铭的回答,黄兴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克强此次在欧洲考察,所获一定甚丰。”杨朔铭看着黄兴,话锋突然一转,“经此一番游历,克强可否告我,何为强国之道?”
黄兴抬起了头,有些奇怪地看着杨朔铭,说道:“我的想法现在还不成熟,零乱而不成章法,还请瀚之不吝赐教。”
“我所总结的强国之道,尽在此旗。”
杨朔铭说着,用手指了指桌面上摆放着的一面红蓝黄三色“人”字旗。
看着杨朔铭的手指拈过桌面的那面小小的三色旗帜,黄兴不由得微微一愣,显是不明白杨朔铭在说什么。
“此旗分红黄蓝三色,蓝色代表青天,红色喻我中华大地已为血染之地,黄色‘人’字系为炎黄子孙,意指我等炎黄子孙头顶朗朗青天,脚踏血染之国土,做顶天立地之中国人。整面旗象征我中华民族浴血奋起,傲立于世界”
当杨朔铭一字一字的说出了他设计的这面“准国旗”的喻意时,黄兴看着那小小的三色旗上,听着杨朔铭的解说,眼中渐渐的放出了热切的光芒。
“做顶天立地之中国人……”黄兴喃喃地说着,“好寓意”
“实际上,这面旗还有另一番寓意所在。”杨朔铭说道。
“另一番寓意?”黄兴有些奇怪的问道。
“现在,我想问克强三个问题。”
“瀚之请讲。”
“这三个问题,第一个,是中国的现状是什么?第二个,是从现状所潜伏的趋势推测,未来的中国将是什么样子?第三个,是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中国的现状,可以用‘四病’来概括。”黄兴听了杨朔铭的提问,象是早有准备一样的回答道。
“哪四病?”
“所谓‘四病’,一是‘无知病’,二是‘贫乏病’,三是‘兵匪病’,四是‘外力病’。”黄兴答道,“其中无知病和贫乏病,使中国无法形成有力的社会力量,兵匪病导致军阀横行,外力病使我中华民族工业难得发展。此四病当中,无知病和贫乏病带有根本性,非短期内所能解决,而兵匪病对中国的危害最为严重,是阻碍社会进步发展的主要障碍,是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克强总结得可谓精当。”杨朔铭笑了笑,说道。
“除此四病,还有,五鬼,乱我中华。”黄兴接着说道,“此五鬼为‘贫穷’,‘疾病’,‘愚昧’,‘贪污’和‘扰乱’。其中疾病是我们种弱的原因,愚昧更不需我们证明的了,因为愚昧,故生产力低微,故政治力薄弱,故知识不够救贫救灾救荒救病,故缺乏专家,故今日国家的统治,还在没有知识学问的军人政客手里。至于贪污,则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大的特色,而且这个恶习惯其实已经成了各种社会的普遍习惯。”
“克强说的好,想要扫除这‘四病五鬼’,则非此旗所寓之意不可。”杨朔铭点头说道。
“愿闻其祥。”黄兴说道。
“此旗为红黄蓝三色组成,蓝色代表自由,黄色代表民主,红色代表科学,此三色,正是强国之道。”
“科学,民主,自由,非此不足以强国。”
杨朔铭把那这面小小的三色旗帜从旗架上取了下来,平铺在桌上,继续说了起来。
“科学是社会生产力之源,民主为民权之源,自由为创造之源。科学可破除无知愚昧,民主可破除贪污扰乱,自由可破除贫穷,此三者缺一不可。”
“瀚之所言极是,若想去除这‘四病五鬼’,非有科学,民主,自由不可。”
“除此之外,此旗之黄色即黄金,金乃财富之象,是以黄色又代表经济,红者即铁血,血之所以为红色,乃含铁之故也,而铁血即军事。两者可谓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蓝色碧海蓝天之色,所喻之为自由,而此海阔天空之自由,则是由黄色所喻之黄金与红色所喻之铁血为保障,即经济、军事,皆是自由之保障,无论是经济强国或是军事强国,都是一样。”
“一国之对内,当求富民,而富民非以工商立国不可,而若要兴工商,则需扩张民权,盖因有文化之国民,有自由之人民,方能创造财富。”
“一国之对外,当求强国,国强则必以军事立国,只有强大之军事,方可巩固国权,而巩固国权,则需有责任之政府,有民族之政府不可。”
“以中国而言,靠什么来富民?靠的是工商的发达。靠什么来强国?靠的是军事的强大。这就是工商立国和军事立国的意思。要使国家的经济发达,必须要民众能够不断的创造财富,民众就必须要有国民的生命财产的最基本的安全保障。假若民众时时担心自己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那国家万无经济发达之可能。以欧美各国为例,美国民权最发达,则经济相应为全球之冠。英国次之,故经济亚于美。俄国无丝毫民权可言,故其经济薄劣不堪,此次欧战,穷兵黩武,故有此**剧变。”
“没有民族之政府,就无巩固国权之可能,所以巩固国权,对于民族政府可谓是首重之事。人民要有权力,首先在人民要有自由。自由为创造之源,民众无自由则无创造力。异族殖民统治之国家,人民无自由可言,故无创造力,此国之所以不昌也。而立宪民族之国家,人民在遵守法律的前提下有其自由,便有巨大之创造力。而有国权的政府,又必须是负责任的政府。”
黄兴凝视着桌面上的三色“人”字旗帜,神情变得愈发的凝重,杨朔铭注意到了黄兴脸上表情的变化,话语也变得越来越坚定有力。
“当务之急,是先建立我中华民族之政府,让此政府成为真正负责任之政府,能给人民以最基本的自由。而民权之逐步扩张,则有赖国民教育功成,国民教育成,则民权成,民权成,则民可兴办工商,工商成,税收广,国家经济发达,军事强国才有实现之基础和保障,而自由之国民,发达之工商,当铸就强大之军事,有强大之军事,则国权可固。国富民强的目的,则自然付诸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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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菜刀勇士
“瀚之是想要以此三色‘人’字旗,为我中华之国旗,是吗?”黄兴象是猜到了什么,问道。
朔铭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克强兄认为,此旗较青天白日旗或‘井’字旗如何?”
“瀚之所言,我非常赞同。”黄兴看着杨朔铭的眼睛,注意到那双瞳仁竟然变成了红色,不由得很是奇怪,“我想问一下,瀚之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吗?”
朔铭迎上了黄兴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这是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了。”黄兴说道,“也就是我们现阶段努力的使命,是吗?”
“不错。”杨朔铭知道黄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正是这样。”
“那么,现在我要瀚之来回答,刚才我们说的三个问题当中的第二个问题了。”黄兴紧盯着杨朔铭那双暗红色的瞳仁,说道,“在瀚之的心目中,未来的中国,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或者说,瀚之希望建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新中国?”
黄兴的问题似乎刺痛了杨朔铭的内心深处,让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原来的那个时空来。
如果此时的黄兴,能够象他一样的穿越到那个时空,看到那个社会里所发生的那些事,又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黄兴觉察出了杨朔铭脸上表情的异样,不由得微微一愣。
“对未来的中国,我现在还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杨朔铭发觉了黄兴微妙的心理变化,收回了思绪,缓缓说道,“我希望未来的新国家,是一个安定的国家,普遍繁荣的国家,文明的国家,现代的统一的国家。其中‘安定的国家’意指包括良好的法律政治、长期的和平和最低限度的卫生行政;‘普遍繁荣的国家’包括安定的生活、发达的工商业、便利安全的交通、公道的经济制度、公共的救济事业;‘文明的国家’意思是普遍的义务教育、健全的中等教育、高深的大学教育,以及文化各方面的教育和普及;‘现代的国家’则包括一切适应现代环境需要的政治、经济、司法、教育制度以及卫生行政、学术研究和文化设施等。”
“瀚之说的好。”黄兴站起身来,将手中抽完的烟蒂在烟灰缸中掐灭,说道,“但我担心的是,建立一负责任之政府,他段祺瑞未必有这个本事。”
“他没这个本事不要紧,我们‘帮’他一把好了。”杨朔铭平静地说道,着重强调了一下“帮”这个字。
“你打算怎么帮他?”黄兴立刻便听出了杨朔铭话里的弦外之音,问道,“难道你想扶保他上位不成?”
“只要负责任之政府能成,谁上位都是一样。”杨朔铭笑了笑,说道,“成事不必在我。”
听到杨朔铭引用自己常说的那一句“成事不必在我”,黄兴想起了自己在同盟会时的那些日日夜夜,内心一时间百感交集。
“瀚之所言,甚合我心。”黄兴正色说道,“从今往后,愿和瀚之携手共进,为新中华而努力”
“我们不已经在一条船上了吗?”杨朔铭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黄兴,想要用轻松的语气来缓和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笑着说道,“你我现在可是同属一党啊,克强兄。”
“国社党所力倡者为民主,我以为,在民主口号外,不妨再加上科学和自由。”黄兴说道,“以此为党之方针主义。”
“我看以后国社党的党首,非克强兄莫属了。”杨朔铭点了点头,说道。
“是不是党首无关紧要,只要科学民主自由能于我中华大地生根发芽,平生之愿足矣。”黄兴说道。
“此次国会选举,克强兄有什么想法没有?”杨朔铭问道。
“吾党成立未久,根基尚浅,此次国会选举,怕难有大的作为。”黄兴说道,“在我看来,他段祺瑞重开国会,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御用工具,就是研究系,只怕也未必能够讨得了好。”
“以克强之见,如果他老段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可能怎么做?”杨朔铭又问道。
“当然是贿选了,再弄一个听他话的党出来,在国会里占据多数议席。”黄兴说道,“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那他的钱从哪里来呢?”杨朔铭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听到杨朔铭这么说,黄兴象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得一变。
“瀚之为海军购舰的资金来源,我是非常清楚的,绝不是象坊间人士所猜测的那样,由美国财团提供。”黄兴说道,“可他段祺瑞想要操纵国会选举,必须要有巨款才成,但这款项的来源……”
“所以说,我们必须要‘帮’他才是。”杨朔铭的笑容变得有些邪恶起来,不由得让黄兴感到一阵恶寒。
“他段祺瑞前些日子刚刚发布了特赦令,黄某竟然名列其中,着实让我没有想到。”黄兴看着杨朔铭说道,“此事是否和瀚之有关?”
“我什么也没做,这应该是他老段自己想到的。”杨朔铭摇了摇头,笑道,“他老段难得能这么开通。”
“要真是这样,我倒应该帮帮他,还上这个人情。”黄兴苦笑了一声,说道。
“克强进京后,不妨去见见他,当面试探一下。”杨朔铭说道,“湖南那边,我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克强放心就是。湘民水火,我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好。我先替湖南三千万百姓,谢过瀚之了。”黄兴说着,郑重地向杨朔铭鞠了一躬。
杨朔铭起身鞠躬还礼,此时天刚蒙蒙亮,一缕朝阳透窗而入,将屋内的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辉。
“好久没看到这么美的日出了。”黄兴的目光望向窗外,感叹道。
清晨的薄雾笼罩在了大地上,四野里一片寂静,在这座小小的村镇中,和平时期的那种更鼓声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野狗的吠叫声……
凄厉的狗吠声在平原上传播得很远,令人更增加了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如今,这里的野狗是多得很,它们繁殖得很快,因为它们有了允足的食粮——那一个一个倒下来的湖南百姓,就是它们美味的食物……
一个人死了,薄薄的土层根本不可能遮掩住尸体散发出的气味,因而一到没有人的时候,野狗就会把死人从土里拖出来,聚而分之,分而食之……
更有那饿得完全没有气力的人们,在他们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就亲眼见着野狗扑到了他们身上,把他们撕吃
更有那些匪兵头目所驯养的来自于东洋的大狼狗,要是它们听到了主人的厉吠,它们亦会如箭般扑上,咬破那些可怜人的咽喉……
在军阀混战的战场湖南,人们已经绝望地发现,做人比做狗好不了多少
愈来愈厉害的狗吠声把熟睡中的姐姐惊醒了,她透过窗户向外一望,立刻便看见大堤上黑影幢幢,忙不迭地把妹妹拍醒了过来。
“怎么了?”妹妹揉了揉那睡得朦胧惺松的眼睛,奇怪地望着姐姐。
“你看看大堤上那些是甚么?”姐姐指了指窗外。
“是张敬尧的匪兵”妹妹仿佛见了鬼似的身子猛然一颤,忙向姐姐问道:“怎么办?”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姐姐显得比妹妹要冷静得多,她小心地看了看窗外,悄悄地对妹妹说道:“现在我们暂且先躲到那边的河水里,等他们过去,我们便沿着水道游出河去。”
“好”妹妹赶紧把重要的东西打了一个包裹,便随着姐姐打开了后门,溜到了那冰冷的水道中……
“骆哥哥他们不知怎样了?”妹妹悄声地问道。
“别出声”姐姐赶忙制止妹妹,悄悄地说道:“他们并不在这个村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你看前边?”妹妹忽然在姐姐的耳畔轻呼了一声。
姐姐定睛往前边望去,见沿着水道的两岸,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匪兵们的队伍,正往前行进着。
好在现在天还没有放亮,姐姐及妹妹也是把嫩白的脸庞贴到了堤岸边,因此匪兵们并没有发现她们。
就这样,当匪兵们走完了这一道河堤后便进人了村内,姐姐及妹妹便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贴着水道没命的逃出了村子。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村内便传出了刺耳的枪声,村里的人们顿时便炸了开来,纷纷地拖男带女往村外逃去,因为他们已听惯了匪兵们的暴行……
当然,也有一些小户人家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连忙起身把大门紧紧地关上,再加上那长长的木闩……
当拖男带女的人们赶到村口时,趁着拂晓的微光,他们立刻便见到了匪兵们已经预先布置下了的两挺机关枪,连串的子弹在人们的头上扫过,人们就象潮水般的倒卷而回,涌向了村后。
在那里,也架有两挺机关枪,而机枪手显然没有那么仁慈,水平般地扫出了长长的火舌,刹那间,抢在最前头的人们便倒在血泊中。人群惊叫着连忙又转头逃去,可是,那边的匪兵亦沿着大路进入了村内,人群再也无路可逃,被挤进了村中的一大片空地上
匪兵们把围住了的外逃人群堵在了一起,然后立即分散开来,各自去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个匪兵结伴往村中的大屋搜去,这里应该是住着村中的一位富户,此时的他来不及逃跑,正拥着了妻女躲在内房之中。
两名匪兵几下便砸烂了大门,然后便往里搜索着,此时的他们显得很放心,因为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这从里往外闩着的大门就已经告诉他们了,他们必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果然,他们在内房找到了正在抖颤着的一家人,年青的一名匪兵勾了勾枪机,便在男人的胸膛上留下了两个小洞。
“**小子枪子儿多了是不是?不知道现在弹药不好弄吗?”年长的匪兵大声的喝斥道。
“一时手快,忘了……”年轻的匪兵有些讨好地笑了笑。
看着男人倒在了血泊中,他的妻女不由得惊呆了,这太突然的变故令她们吓呆了,她们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眼睁睁地望着两个匪兵向她们逼近。
看到两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年青的匪兵迫不及待地向女儿扑了过去,他一边嘿嘿地怪笑着,一边身手直接抓向了她那丰满的胸乳,马上,他便尝到了两记耳光,他看到了年长的匪兵正瞪着自己,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年轻的女儿放开,过去撕扯她母亲的衣服。
年纪稍大的匪兵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年轻的女儿,他猛地把枪往桌面上一放,便把女儿搂进了怀中,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肚兜。
在撕扯她衣服的同时,这个匪兵当然没有忘记把她的金耳环也除下来,他看到了她手指上戴有一枚玉戒指,也一把撸了下来,忽然他的眼睛又亮了一下,他暂时放开了怀里的女子,转身拿起枪来,用枪托把已经死在地上的男人的牙齿敲碎,把嘴里的那两只金牙取了出来……
年轻的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完全被吓呆了,甚至忘记了哭喊和抗拒,甚至在对方放开她的身体时,她竟然也没想到转身逃跑。
在完成了取金牙的动作之后,年长的匪兵又将目光转向了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身上,而正当他再次如同饿狼般扑向年轻女子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窗户的缝隙中,一双充满了仇恨火焰的眼睛
年长的匪兵吓了一跳,他刚想推开怀里的女子去取自己的枪,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下子从窗外拱了进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来到了他的身边。
对方的手里,赫然捏着一把闪着乌光的菜刀
寒光一闪,在年轻的匪兵惊恐的目光中,年长匪兵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的被一切两半
年轻的匪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发了一声喊,猛地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抓起了自己的枪,但还没有等到他瞄准开火,对方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将他手中的枪一脚踢歪,然后迎头一刀劈下。
锋利的刀刃砍进了匪兵的面部,发出可怕的骨头碎裂的声响,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菜刀竟然从刀柄和刀身的连接处一折而断
年轻的匪兵身子晃了晃,哼也没哼的仰面朝天的向后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看到血淋淋的一幕,母女二人全都吓傻了,甚至于飞溅的血点落到了脸上和半赤的身子上,她们都没有注意到。
她们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刚刚救下了她们的人,嘤嘤地哭泣着。
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几岁左右年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不清本来面目,此时的他机警地来到门口,小心地向外张望了一眼,然后快步退了回来。
这个年轻人取下了嵌在已死匪兵面部的菜刀看了看,当他发现这把菜刀已经不能用了的时候,脸上现出了懊恼之色。
“操这两把菜刀跟了老子这么久,今天竟然全废了”
年轻人有些心疼地扔掉了手里已经折断的菜刀,取过了两名匪兵丢下的步枪,又搜了搜他们的身上,将他认为有用的物品全都揣在了身上。
而就在他忙着搜集战利品的时候,他身边的母女二人还没有从惊吓当中恢复过来,仍然呆坐在那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忙活。
年轻人以其特有的麻利,很快的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当他直起身来看到母女二人还呆坐在那里的时候,不由得仰天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嗓子低吼了一声:“我说,你们还呆着干嘛啊快跑啊”
母女二人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止住了悲声,开始整理破碎的衣服,在发觉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之后,母女二人又手忙脚乱地换上了一套衣服,并且开始收拾起细软来。
“**……”年轻人一脸挫败地看着这母女二人,他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躲在了墙角,将装好子弹的步枪架好,慢慢的从窗户的缝隙伸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这母女二人才将东西收拾好,急急忙忙地各自打了一个包袱,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保持着标准的射击姿势的年轻人。
“这位大兄弟……刚才多亏了你……”母亲刚一开口,便被年轻人不耐烦地用粗暴的手势打断了。
年轻人的眼睛盯向外面,他又冲母女二人向下摆了摆手,母女二人这会变得聪明些了,她们立刻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几名匪兵有说有笑的从门口经过,拴在步枪上的鸡鸭在不住地叫着,母女二人惊恐地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情不自禁的发出声来。而此时此刻,那名年轻人的身子却仿佛雕塑般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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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三湘义兵
(一百九十一)三湘义兵
几名匪兵溜了一眼这间带着院子的大屋,在看到已经被踢碎了的木门之后,他们便认为这里已经被人光顾过了,应该是剩不下什么了,因此并没有进来查看,而是说笑着从门前走了过去。
直到所有的匪兵的身影消失,年轻人才慢慢的起身,将步枪从窗口收了回来。
“大兄弟……”母亲噙着眼泪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声音再次哽咽起来,她想对年轻人说些感谢的话,却再次被年轻人粗暴地打断了。
“别叫大兄弟了,婶子!我姓贺,咱们是亲戚,这么长时间不走动,你都忘了?”年轻人一边低声说着,目光却没有离开窗口。
“你姓贺?你是……文长!”女儿象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惊喜地大叫了起来。
“大姐啊!小声啊!”叫贺文长的年轻人有些恼火地瞪了年轻姑娘一眼,姑娘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不由得脸一红,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原来是小云清啊……”母亲也十分惊喜,“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贺文长摆了摆手,示意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他看了看躺在地上一脸一身都是血的远房叔叔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他取过一件衣服,跪到了尸身的旁边,小心地给尸身盖好,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叔,我来晚了一步,没救得了您老,对不住了。我这就把婶子和大姐带走了,我一定照顾好她俩,老叔您放心吧……”
听到贺文长的话,母女二人再次流下泪来。
贺文长起身拉过母女二人,示意她们俩从后门走,他端着步枪,在她们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掩护母女二人悄悄的离开了。
此时匪兵们的暴行还在继续着,村子里的很多房屋都开始燃起了火焰,虽然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可熊熊燃烧的火光已经把河水都映红了……
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天色渐渐地变得昏暗了下来,平原上的暮色来得很迟、但来得很是迅速,刹那间,黑暗便遮盖了大地,田野中变得一片昏黑。
此时,在另一处村落的上空,也已经被熊熊的火光染红了,一队一队的匪兵们,正用抢来的破烂的家具门板燃起篝火,把这地狱般的村落映得红红的!
一个个匪兵们坐在一堆堆的篝火旁,嘻嘻哈哈地烧吃着抢劫返来的鸡、鹅以及猪羊,四下里一时间全是漂溢的肉香。
而饥饿了一天的村中百姓,这时却被关在村中最大的屋子中,他们嗅着自己辛辛苦苦所养大的家畜的香味,自己却是饥肠寸断……
孩子们饿得大声哭叫着,但大人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大人们除了要忍受饥饿的侵袭外,还要牵挂着家中亲人的安全。特别是那些家中有妇女被拉出去的人家,此时更是牵肠挂肚,肝肠寸断。
他们当然知道,她们被匪兵拉出去是没有什么好事的,更何况他们自身也难保,明天有没有性命也不知道,但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挂念着自己的妻女。
而此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妻女在遭受着怎么样的折磨。
篝火旁,匪兵们淫笑着,把挂在马匹上的铃子一个个解了下来,然后又把他们糟蹋凌辱过的妇女们赤身露体地赶了过来,在她们的胸乳上缚上了硕大的铜铃!
匪兵们用上了刺刀的步枪逼迫着她们,用枪托在她们的背上敲着,要她们围着篝火走动……
在匪兵们淫威的摧残下,她们不能不走,可一走起来,一双胸乳就耸跳着,而***上所挂着的铜钤就摇响着,发出怪异的声响。
“铃铃……铃铃……铃铃……”
铜铃声在此起彼伏着,有哪一对铜铃不再响动,哪个女人的身体就会被匪兵们用刺刀刺戳,因疼痛而凄惨地哭嚎着……
哭声愈厉害,铜铃也响动得愈厉害,因为谁也不愿被刺刀挑死,只得在匪兵们的狞笑声中拼命地走着……
在她们的心中,早已没有了羞耻,那已经完全被恐惧所替代了,她们害怕死,而且她们害怕这样的被刺刀活活的捅死……
现在的她们,已被匪兵们一个下午的淫威弄得麻木了,她们只能怪自己错生在这个地方,才不能被自已的政府有效地保护着!
她们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断地跑跳着……
铃声继续地响着……
当然,也有几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再也抵受不住,一转身就扑进篝火中,让熊熊的烈火洗脱掉自己身上的耻辱……
可能是匪兵们感到玩得疲倦了,于是他们不再驱赶着妇女们,而是纷纷上前各自拥着跑得汗水淋漓的妇女,倒在了篝火旁的草地上,直到此时,这些遭受凌辱的妇女才可以喘上一口气……
但是,她们的一双脚可以停下来,她们肉体的某一个地方却不可能停下来,匪兵们轮流着在她们的身上发泄着最原始野蛮的***,那兽性的发作又教她们陷进另一种恐怖中……
匪兵们在狞笑着、摧残着她们,可怜那些妇女们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匪兵们就象正在玩着一场游戏,一场视人命如草芥的游戏,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于此,连丝毫的人性也不存在了!
他们今天在杀戮别人,因为他们不知道明天被谁所杀,只要这场战争继续着、他们就要杀人或者被人所杀,所以,他们要享受着这种和平时代被认为没有人性的游戏!
火,红红的火,冒起的浓烟,席卷着可怜的村庄。
血,红红的血,凝结下来,变成了黑色的块团。
土地养活了人们,可人们现在又慢慢地归化为泥土,把他们在人生里程中从大自然摄取过的东西,又无偿地退还给了沉默的大地。
善良的民众,他们生生息息在这块土地上,但他们却都象散沙似的,被那残杀成性的匪兵把他们随意地凌辱残杀着……
他们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太善良!
而他们此时还不知道,他们很快便会见识到另外一场杀戮!
就在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一小队身上穿着灰黑色军服,携带着造型怪异的枪械的军人正伏在那里,一位军官模样的人举着一架望远镜,望着远处的篝火和篝火旁发生的凄惨景象,脸上的肌肉微微地颤了颤,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赫然躺着几名匪兵的尸体。
“头儿!动手吧!”在他身边的一名军人用浓重的湖南口音说道,他目视着这一幕惨剧,一时间发须倒竖,目眦欲裂。
“再等一会儿。”军官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命令道,他的口音表明,他也是湖南人,“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得多,我们必须要做到完全的攻其不备。”
军官仍然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又过了一会儿,在看到匪兵们完全的沉浸于他们的游戏当中的时候,他果断的打了个手势,下达了战斗命令。
很快,所有的战士三三两两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过不多久,怪异的“哒哒哒”的枪声便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带着母女二人逃进树林的贺文长突然停下了脚步,母女二人惊讶的看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停止了奔逃。
贺文长回头望了望远处已经火光冲天的村庄,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着,脸上现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怎么了?云清?”姑娘有些惊恐地问道。
“这他娘的是什么枪?动静这么怪。”贺文长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向姑娘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
“怎么可能有这许多机关枪?”
贺文长又听了一会儿,很快,这怪异急促的枪声一点一点儿的平息了下来,贺文长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母女二人继续向前跑去。
“头儿,都清理干净了。”
彭庆中垂下了手中还在冒着烟的新式冲锋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此时在他的面前,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匪兵们的尸体。
在尸堆之中,隐约还有身受重伤没有断气的匪兵们的***声,而不用突击队员们动手,一些村民听到了***声,有的拿过木棒,有的拿过刺刀,走到受伤的匪兵身前,或打或刺,将对方毫不客气地结果掉。
不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鼓庆中不自觉的循声望去,他看到几名赤着身子的女子正在那里哭泣,而一个姑娘举着一把刺刀,机械地向身边的一具匪兵的尸体胯间猛刺,尽管的飞溅的血点不时的溅到了她的脸上,但她似乎混然不觉,只是木然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直到一名村民赶过来给她披上衣服,夺下了她手中的刺刀。
看到这一幕的彭庆中,心里再次被刺痛了,手中的冲锋枪不自觉的又举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寻找目标射击,
“怀华,没事吧?”一名受了轻伤的军官注意到了彭庆中铁青的脸色,关切的问道。
彭庆中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重新垂下了手中的新式冲锋枪。
“咱们这一次杀是杀得痛快了,可回去怕是不好交待了。”这名军官晃了晃手里同样型号的新式冲锋枪,苦笑了一声,“咱们这次劫了军火库,偷了这许多‘火龙杆子’出来大杀四方,小杨知道了,不气疯了才怪。”
“他小杨现在不出兵,我们就用实际行动催促他出兵。我就不信他小杨看了这些,还坐得住。”彭庆中看着周围的匪兵们的尸体,恶狠狠地说道,“这‘火龙杆子’反正是刚研发出来的新枪,就权当测试好了。”
彭庆中1898年出生于湖南湘潭,幼年只读过两年书,因家贫而辍学务农,曾下过煤窑作工,幼时便备尝艰辛。彭庆中性如烈火,疾恶如仇,15岁时曾参加饥民抢粮,遭官府通缉,遂背井离乡,1915年入赣军当兵,入杨朔铭创办的赣军夜校学习,以成绩优异毕业,成为了一名赣军后勤军官。
彭庆***身下层,关心民间疾苦,常常用自己的军饷周济困难的战友和穷苦人家,并且在军中秘密组织了“救贫会”,成为其会长。作为一名出身湖南的军官,彭庆中一直对家乡的情况十分关注,在此次湖南陷入前所未有的军阀战祸之后,彭庆中从报纸上和湖南籍学生那里了解到发生在家乡的惨祸,愤激欲死,他先后多次给上峰写信,要求赣军出兵助湘省军民驱除张敬尧和唐天喜,但一直没有回音(他毕竟只是一名负责后勤的军官)。
在得知家乡的战祸愈演愈烈之后,彭庆中决定不再等待,他秘密联络参加“救贫会”的湘籍子弟,暗中组织了一支突击队,在一天夜里盗取了兵工厂里的大量军械弹药之后,潜入湖南,开始了打击张唐匪军的行动。
由于在赣军担任军职多年,对于“高科技军阀”杨朔铭组建的完全不同于中国其它地方部队的赣军,彭庆中有着很深的感情。为了不影响赣军的军事行动,他没有打军械库里的装备的主意,而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从兵工厂里偷出了最新研制的刚刚批量生产不久的新式“花机关”冲锋枪(不是历史上的德国“花机关”)和相当数量的通用机枪,作为突击队的装备。
“花机关”冲锋枪是“人和”公司的枪械设计师丁宁设计的一种新式的冲锋枪,因为枪管具有网状散热筒,和德国的mp18式冲锋枪一样,也被称为“花机关”,由于其火力威猛,也被称为“火龙杆子”,意思是开火象火龙***一样。
在欧洲战场上的德军受华军“五十响连珠盒子炮”的启发,研制并大量装备了mp18式冲锋枪,这种被中国人称为“花机关”的冲锋枪在战场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给协约***队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受德国冲锋枪的影响,中国的枪械设计师们也注意到了此前一直作为单兵自卫武器使用的“五十响连珠盒子炮”在战场上的不足之处,也开始研制真正的冲锋枪,中国版“花机关”因而应运而生。
中国“花机关”冲锋枪的外形和德国mp18冲锋枪有些相似,但有着很大的不同,中国“花机关”的枪形更为结实厚重,也更大一些。该枪全长912毫米,枪管长230毫米,口径9毫米,重量为4公斤,射速为每分钟700发,最大射程600米,有效射程160米,采用弧形的50发弹匣,为了方便卧射,弹匣是插在枪的左面的,枪管外有套筒式的散热管,枪托为木质。
为了最大限度的方便生产,中国“花机关”的制造大量采用了冲压工艺,结构也尽可能的简化,除了枪托和扳机座外,其它的关键部分的零件都可以直接从标准圆钢、方钢材料或管材上下料加工,全枪最复杂的零件是枪管和弹匣,如果预先有这两个零件,一个熟练的技工可以在一天之内做成一支“花机关”。
中国“花机关”在研制成功后进行了测试,很受赣军官兵们的好评,因而杨朔铭决定大量装备,但由于目前的产能有限,而且各兵工厂已经接到了优先生产通用机枪的通知,因而头一批“花机关”生产出来之后,因为数量仅有300支,因而并没有马上装备到部队当中。
但谁也没有想到,一群三湘子弟兵竟然抢先把这些新式冲锋枪偷了出来,并带着它们打回了老家。
“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亲自去向小杨将军请罪,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和弟兄们没有关系,要杀要剐随他的便。”彭庆中不想让战友为将来的前途担心,大声说道。
“怀华,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听了彭庆中的话,那位军官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娘的!只要能杀了张敬尧和唐天喜这两个王八蛋,老子就是死也甘心了!”
“告诉乡亲们,赶紧躲到山里去。”彭庆中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平静地说道,“让弟兄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军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彭庆中坐下来整理身上的装备,他检查了一***上的弹匣,叹息了一声,将心爱的“火龙杆子”冲锋枪背到了身上,拿起了一支从匪兵手里缴获来的步枪。
“花机关”的火力虽猛,但弹药消耗量也很大,彭庆中已经给大家下了命令,除非是关键时刻,尽量使用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枪械弹药。
就在这时,几位老人带着一队年轻人快步的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过来,彭庆中站了起来,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他身边,猛然跪下,而老人们身后的年轻人也全都跟着跪下了。
彭庆中吃了一惊,刚要伸手扶起老人,老人却用力推开了他的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彭老总,求你带上这些娃娃们,去打张敬尧和唐白脸!”
(一百九十二)恰同学年少
看到老人额头因用力过猛而鲜血直流,彭庆中的心再次颤抖了起来。
“彭老总俺们全都跟着你”跪在老人身后的年轻人齐齐发出了怒吼。
彭庆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拉住老人的胳膊,用力想要把老人扶起来,但老人却执拗地跪在那里,紧盯着彭庆中的脸,任凭鲜血从额上流下,滴落到了衣襟上,地上。
此时彭庆中还有些犹豫不决,而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聚过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当中不光有男子,还有好多年轻的姑娘。这些人全都一个个不声不响的跪在了那里,一会儿就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彭庆中看着人们眼中那燃烧起来的火焰,全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不知怎么,在夜校时杨朔铭讲课时关于“游击战和反游击战”的内容,突然之间浮现在了彭庆中的脑海里。
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和面前满脸是血的老人那期盼的目光,彭庆中拒绝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他一边双手用力的扶着老人,一边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老人的眼中闪过狂喜之色,他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而老人身后的人群瞬间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彭庆中此时还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刻,他的人生和湖南人民的命运,从此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而另外一幕改写历史的剧目,则在另外一个地方,跟着上演。
在沿着河边步行了三四里路之后,逃难的姐妹俩方才小心地爬上了河堤,她们回身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村落,止不住泪水直流……
“姐姐,怎么办啊?”妹妹哀泣着说道:“村子已没有了乡亲们都……”
“我们的人能逃出来,这已是万幸了”姐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天杀的匪兵……”
“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哪?”妹妹低声的哭泣着……
“谁知道?”姐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总比留在村中幸运,现在说不定匪兵们已经屠村了呢”
说话间,远处便传来了连续不断的枪声,姐姐的心中不由得一紧……
“这些野兽果然是这么做了”姐姐的热泪涌了出来,咬着牙关说道:“他们又欠下了我们一笔血债,我一定要他们清偿的一定”
“我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曾要这样狠地对付我们呢?”妹妹仍然在哭泣着,问道,仿佛低年级的学妹在向学姐提问。
“他们不是人,是野兽,贪婪和野蛮是野兽的本性。”姐姐愤怒地说道。
“我不明白。”妹妹摇摇头说道:“政府养着那么多的兵,为什么就容许他们攻进来杀我们呢?”
“听润泽哥说,是政府太腐败了,根本没有力量保护我们。”姐姐说道:“他曾对我提起过,说我们中国军队的武器落后,兼且经过连年混战,各地四分五裂的,并没有一个能在全国行使权力的政府。”
“我们中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妹妹又问道。
“你问我?”姐姐苦笑着道:“我又问谁呢?”
“我们这一代太不幸了”妹妹摇摇头说道:“以前曾听父亲提起过,几年前,那么多的倭寇攻打我们的时候,也没有死这么多人呢”
“妹妹……”姐姐忽然把妹妹拖着说道:“我们这就去找润泽哥吧,我们必须要和润泽哥他们会合,把匪兵们的罪行告诉他”
“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妹妹有些愕然地问道。
“他本来和我们约好了要过来的”姐姐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想我们会碰到他的”
“那我们马上走吧”妹妹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他们碰没碰上匪兵”
“别说这样的话让人听着揪心”姐姐听了妹妹的话,漂亮的眉毛不由得拧紧,眼中也情不自禁的闪过担忧之色。
“哈果然让我猜到了你心里喜欢他”妹妹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胡扯什么呢?”姐姐的脸上一时间飞满了红霞,显然叫妹妹说破了心事。
“我知道我知道他也很喜欢你”妹妹拍着手笑道,“说不定他以后还是我的姐夫呢”
“别瞎说”姐姐又羞又恼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在这样的日子里,今天还不知道明天的事情呢,怎么又会变成你的姐夫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嘛?”妹妹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对你的心吗?”
听了妹妹的话,姐姐的眼睛忽然间泛起着灵洁闪亮的光芒,变得大方起来,她笑着拉过妹妹,问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
“润泽哥样样都好”妹妹故作哀愁地叹了口气,说道:“可他就是没有什么能力保护我们”
“他只是个穷学生……”姐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又凭什么来保护我们呢?”
“这一次咱们这么多人出来,姐妹们一旦落入匪兵的手中,可就惨了”妹妹说道:“听说匪兵是不会放过他们所见到过的女人”
“那又有什么办法?”姐姐幽幽地说道:“北京政府那些大人先生们光知道争权夺利,南方各省陷入战乱,他们也不管不问,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人能保护我们了”
“咦”妹妹忽然叫了起来,指了指堤上远远赶过来的两个身影说道:“那赶来的人好象是润泽哥和他的朋友呢”
“是润泽哥……”姐姐仔细地瞧了瞧,惊喜地说道:“那个陪着他的人是蔡文彬我们快过去找他们”
两姐妹拖着湿淋淋的身体,快步向赶来的两个青年迎了上去。
此时,她们身后零星的枪声还在响着,烈火烧得更旺了……
“你们是怎麽逃出来的?”李德声紧紧地握着姐姐陶诗咏的手问道,脸上压抑不住惊喜之色。
“你的眼中就有姐姐。”妹妹陶诗吟有些不满地说道:“就没有我这个妹妹啦?”
“不不”李德声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一听到消息,马上便和大家从老远的地方赶回来,就是挂念着你们姐妹呢”
“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陶诗吟撅着嘴唇说道:“要不是那些狗吠声把我们惊醒,你就只能找到我们的尸体了”
听了妹妹陶诗吟的话,李德声的脸色更苦了,但他仍然紧紧地握着姐姐陶诗咏的手不肯放开。
“润泽兄原也是这么想的”蔡文彬这时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说道:“我们从逃难的老乡那里知道匪兵行动的消息后,现赶回来的,见到了村中起了大火,还以为你们也出事了呢”
“本来我们也险些遭到毒手。”陶诗咏叹了口气,说道:“当我们从老乡的家中逃到水道后,匪兵就在我们身旁几尺的距离经过,好在天色很黑,我们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就你们两人逃出来了?”李德声问道。
“看来是的。”陶诗咏的热泪夺眶而出:“当时乡亲们正在熟睡中,我们又来不及通知他们。”
“看来他们可能全遭到毒手了”李德声叹着气说道。
“有他们会这么残忍吗?”蔡文彬有些愕然地问道:“他们会一下子杀死村中好几百口人?”
“说不定呢”李德声默默地说道,“我从学生联合会的侦察员那里得到的消息,负责这次清乡行动的正是唐白脸收编的最残忍的湘西土匪赫老七”
“你认识他?”陶诗咏愕然地问道。
“不认识”李德声苦笑了一声,说道:“但对他所干过暴行多有所闻,可怜现在乡亲们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洗劫啊”
“润泽哥,能不能想想办法?”陶诗吟天真地问道:“把他们都救出来呢?”
“就凭我们两个人两条枪?”李德声苦笑着,摸了摸腰间的一把小手枪,叹了口气。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看着乡亲们遭难而什么也不做?”陶诗咏难过地问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德声摇摇头苦笑着道:“我们现在没有实力,也就只有看着他们横行一时了”
“可可乡亲们……”陶诗吟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将来是一定要偿还的”李德声咬了咬牙,说道,“你们先跟着我回家去吧,你们能逃出来,这已经是难于登天的事情了”
“你那里安全吗?”陶诗吟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眼整个湖南,在匪兵的铁蹄下,那里还有一块干净的乐土呢?”李德声悲愤地说道:“说不定那一天他们会火焚了我们的家乡呢”
“那可怎么办啊?”陶诗吟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们现在能用的办法,就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苦难,真实地展现在全国人民的面前”李德声终于松开了姐姐陶诗咏的手,拍了拍妹妹陶诗吟的肩膀,用温柔坚定的声音鼓励道,“让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让全体爱国军民团结起来,齐心协力把张唐匪帮赶走”
“话虽不错,可现在,各个省的军政当局全都在作壁上观,根本没有出手帮我们的啊”陶诗咏想起了自己和同学们奔走呼号以来所得到的结果,禁不住有些灰心失望地说道,“哪怕咱们大家都看好的小杨将军和蔡锷将军,不但连行动都没有,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啊”
“不会总这样下去的。”李德声满有把握地说道,“蔡锷将军现在虽然是陆军部长,但已经不是云南督军了,手里没有一兵一卒,是以没有出来为湘民百姓做主。但小杨将军不一样,他手里又有枪又有兵,还掌握着一部分海军和空军,他的军队主力现在广西,一时脱不开身,等到他剿灭了云南和广西的军阀余党,就会掉转枪口打掉张敬尧和唐白脸的”
“其实说白了,蔡锷将军和小杨将军也是军阀,只不过对老百姓好些,愿意为国家办实事,敢于抵抗外侮,不象张敬尧和唐白脸那样的坏军阀那样,只知道残害百姓。”蔡文彬在一旁说道,“可这些军阀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苦的还都是老百姓。”
“是啊,必须要有一个根本的解决办法才成。”听了蔡文彬的话,李德声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我们还是找个躲藏的地方再想根本的解决办法吧”陶诗咏看着面前的李德声苦苦思索忧国忧民的样子,禁不住抿嘴一笑。
“对,快走吧别让匪兵们发现我们”李德声醒悟过来目前危险还没有解除,他猛地用一只手拉过了陶诗咏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拔出了腰间的小手枪。
看到李德声爱护自己的样子,陶诗咏心里一甜,她任由他拉着自己,身不由已的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跑去,而对于要去哪里,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广西,南宁,两广巡阅使行辕。
“一共走了多少人?”杨朔铭放下了手中的电报,平静地向前来报告的军官问道。
“大约有三千人左右。”军官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但此时的他却不敢伸手去抹,“大部分是湖南人,有一小部分是四川人。”
“带走的都是轻型装备?”杨朔铭又看了一眼丢失武器的清单,问道。
“是的,主要是新式冲锋枪和通用机枪,以及子弹。”军官说道,“再就是手提式迫击炮,狙击枪也丢了一些。据称当时库里还有120炮和轻型坦克,但他们没有动。”
“他们这是想要过去打游击了。”杨朔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查到他们的头儿是谁了没有?”
“是新编第九旅后勤处的军官,陆军少校彭庆中。”军官回答道,“他是湖南‘救贫会’的会长。据说他们还有另一个主要的头目,名叫朱贷真,四川人,也是少校,本来是滇军那边儿的,顾品珍将军派他来和咱们联络军火接济事宜,他是常驻办事处人员之一,他以前和彭庆中应该不认识,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和彭庆中联系上的。”
听到军官的回答,杨朔铭的“超级电脑眼”立时开始运行起来,很快便显示出了这两个人的详细情况,而当杨朔铭看到二人照片上显示出的相貌之后,禁不住面色一变。
看到杨朔铭脸色有异,报告的军官额头的汗更多了。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杨朔铭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说出了一句让全体人员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瀚之为什么这么说?”坐在一旁的陈炯明有些奇怪的问道。
“哦……没什么,随便说说。”杨朔铭笑着摇了摇头,冲报告的军官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军官有些吃惊地看着杨朔铭,因为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杨朔铭竟然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给他相应的指示。
“湘省子弟兵激于义愤,故有此举,所幸损失不大,瀚之不用太过介怀。”坐在陈炯明身边的程璧光想起了广东让**党人祸害的时候,身为广东人的自己也险些带人造反的事,不由得替偷盗兵工厂军械打回老家的赣军湖南籍战士们分辩了一句,“湖南被蹂躏成这个样子,身为湘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听了程璧光的话,杨朔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也是好事。”陈炯明看到屋内的气氛有些显得沉闷,笑着说了一句。
“竞存怎么看?”杨朔铭的眉毛一扬,转过头向陈炯明问道。
“要是他们真能打跑了张敬尧和唐天喜,咱们就省事了。”陈炯明说道,“湖南地处南北交通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北京方面若要大举南征,务求得湖南以遏制西南,威胁两广,而瀚之如欲北伐中原,也务须得湖南以兵锋北指。如今湖南战乱,正好给了瀚之一个收取湖南的机会,但咱们兵力不足,有这样一支奇兵进入湖南,对咱们来说,不正是好事情么?”
“竞存为什么认为我会北伐中原?”杨朔铭笑了笑,又问道。
“我只是依据常理推测,对于瀚之和老段,这湖南都是必取之地。”陈炯明笑着解释道,“他老段之所以没有马上动手,一是担心陷入战争泥沼之中,不能自拔,二是担心瀚之忌惮,和他摊牌。他派傅良佐督湘,傅良佐又行动迟缓,就是想等咱们在湖南和张敬尧唐天喜打得乱成一锅粥,他借张唐之手削弱咱们的兵力,好捡现成的便宜。”
“竞存所言极是,弄不好湖南打成这个样子,就是他指使张敬尧干的。”杨朔铭冷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他知道我手头兵力不多,想要借此机会消耗我们的力量,我偏偏不让他如愿。”
“但他这一手也有厉害之处。”陈炯明说道,“湖南邻近江西,联系一直很紧密,湖南感冒,江西发烧,这一次赣军湘籍官兵擅自行动,虽然说是激于义愤,但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其实和咱们直接出兵没有多少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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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战地之恋
(一百九十三)战地之恋
听了陈炯明的话,杨朔铭竟然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不过,我军自南征以来,叠经剧战,需要休整也是实情,如果现在马上行动的话,不利的地方也有很多,”陈炯明说道,“而一旦战事旷日持久,就会给老段造成可趁之机。”
“说了半天,竞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究竟该不该现在就出兵湖南?”程璧光有些恼火地看着陈炯明,说道。
“刚才瀚之也说了,现在是我们必须要采取行动的时候了,但行动不一定非得是直接出兵。”陈炯明笑了笑,说道,“具体的行动方法,我们可是有很大的斟酌余地啊。”
陈炯明话音刚落,杨朔铭和程璧光都已经明白了过来。
“三千人怕是还不够。”杨朔铭自言自语的说道,“先打一番电报战也好。”
听到杨朔铭这么说,陈炯明知道杨朔铭已经完全理会了他的话,脸上不由得现出了自信的微笑。
“我已经给北京发了反对傅良佐督湘的电报,不知道他们收到后会怎么回复。”杨朔铭笑了笑,说道。
“我们以前都小看了这电报战的威力,不过现在捡起来还来得及。”陈炯明笑了笑,说道,“一篇锦绣文章,胜得过十万雄兵,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炯明正说着,一位军官快步走来,向杨朔铭敬了一个军礼,将一封刚刚接到的电报交到了他的手里。
“报告将军,北京来电。”
“哪个部门来的?”杨朔铭接过电报后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了一句。
“是边防督办府。”
“那就是老段亲自来的电报了。”杨朔铭听了部下的回答,笑着望了陈程二将一眼,说道。
“他这个边防督办名义上隶属于总统府,其实是总统府的太上皇。”陈炯明笑道,“他老段说不担任要职,可这权可是一丝一毫的也没放松掉。”
“没有几个人能象松坡和瀚之那样,胸怀坦荡,肯自动解除军权。”程璧光听出了陈炯明话里的弦外之音,叹息道。
杨朔铭打开了电报,一边看着,一边轻声的读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但陈炯明和程璧光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谭省长(指谭延凯)清亮淑慎,勤政爱民,唯军旅非所素娴。湘中兵事大起,现仅能固守湘中,故以民事专任。今日文人不能将兵,已为各国通例。为军事计,为湘省计,为祖庵(谭延凯的字)计,皆以专办民事为宜。……湘省易帅,良非得已。以傅专军事,盖几经审慎。傅本湘人,感情素通,断不致因更调而生贰。……明令早颁,势难反复,远承祝念,感何可言!希以此意转告西南诸将为荷……”
“他老段还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陈炯明大笑了起来,“人皆言段芝泉刚愎自用,真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张敬尧这样的专门给他抹黑添乱的主儿,他竟然也不舍得丢。”
“这可不仅仅是他性情刚愎的事,”程璧光摇了摇头,说道,“他到现在依然不肯丢卒保车,就已经证明了刚才瀚之说的,张敬尧这么做,是他有意主使的,意在利用湖南之乱牵制江西。”
“可咱们就是不上钩,他现在一定非常难受。”陈炯明笑道。
“他难受不了多长时间的。”杨朔铭将电报递给了陈炯明,嘴角却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北京,居仁堂,中华民国大总统府。
“张敬尧这个混蛋!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要当湖南督军!他还想不想要命了!”
段祺瑞将电报狠狠的掼在了桌子上,“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全都让这头蠢猪给毁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芝泉。”大总统黎元洪看着段祺瑞,说道,“现在应该立刻通电全国,明令张唐二人之罪,予以罢斥,才是挽回民心的办法。”
听了黎元洪的建议,段祺瑞的脸一时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的嘴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对于张敬尧,他并不是“不想”罢斥,而是“不能”。
只是这“不能”的原因,他是没有办法和黎元洪说的。
“我不明白,芝泉,你到底在犹豫什么。”看着闷声在那里运气的段祺瑞,黎元洪有些恼火,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你看看现在,他张敬尧和唐天喜把湖南弄成了什么样子!放眼北洋系,现在有哪一支部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帮他说话!”
“我已令傅良佐马上率军入湘就任,就地解散张唐二军,止息战祸……”段祺瑞正说着,一位总统府秘书处的机要秘书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电报。
秘书看到一屋子的军政要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来到了黎元洪面前,将电报交给了他。
黎元洪接过电报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起来。他仔细地把这封不长的电报看完,走到了段祺瑞的面前,将电报交给了他。
“傅良佐来的急电,又突然冒出了一支湘军,战力极其强悍,已经打掉了唐天喜一万多人的兵力,还通电全国,宣布武力驱除张唐。”
段祺瑞不动声色的接过了电报,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虽然没有变,但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千多人打掉了唐天喜一万多人的兵力?不是电报局的人把数字搞错了吧?”
段祺瑞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总统府,他习惯性的对总统府的秘书发号施令起来,“马上让电报局把电文重新核对!不得有误!”
总统府机要秘书先是一愣,他偷眼望了一下黎元洪,在读出了黎元洪同意的眼色之后,立刻便大声的答应了一声,接过电报转身跑开了。
黎元洪刚想说话,总统府外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吼声,吓了他一大跳。
“打倒张敬尧!”
“打倒唐天喜!”
“坚决反对军阀混战!”
“湖南自治万岁!”
听到示威学生们高喊的最后一句口号,黎元洪和段祺瑞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他们二人都知道,自己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同样是这个晚上,在湖南乡下的一个村落中,陶诗咏正伏在刘德升的怀中喘息着,希望刘德升立即就给她一个名份。
而此时妹妹陶诗吟已经被蔡文彬带到了另一个同学们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户普通人家的炕上,一张蓝色的被子把他们裹着,而房中再没有其他的人。
“润泽,要了我吧!”陶诗咏红着脸说道:“我不知道再能保存多久!兵荒马乱中,你还是早点儿要了我吧!”
“可我……我怕害了你!”刘德升叹了口气说道:“诗咏,在这种国破家亡的日子里,我又怎么会有结婚的念头呢!”
“谁说要你结婚呢?”陶诗咏低下了头,轻道:“我只是为了……为了万一!说不定我有一天也会遭到匪兵的毒手!”
“但我怎能因为这样就要了你洁净的躯体!”刘德升深情地拥着她说道:“要知道,可能明天我们就会离别的!”
“我这条命其实是你帮着捡回来的!”陶诗咏苦笑着说道:“昨天早上要不是早逃了一步,现在怕不便宜了那些恶棍啦!”
就在昨天清晨,四个人便遭遇到了一小股匪兵,如果不是刘德升和蔡文彬开枪掩护着姐妹俩逃进了树林,很可能她们便会被匪兵抓走。
一想到自己落入匪兵手中可能得到的结果,陶诗咏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刘德升凝视着眼前的“江南第一才女”,深情地说道:“可我又怎么忍心就这么占有你?我明白,我一直深爱着你,此后我是要负起保护你的责任的,但我根本没有这种能力啊。”
刘德升的这番话并不是在那里向心上人表示谦虚。
在同匪兵们遭遇后,虽然他和战友蔡文彬奋不顾身地用手枪在第一时间里向匪兵们射击,但由于没有经过任何军事方面的训练,他们打很快便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但却一个敌人也没打死,好在他们几个青年学生在学校体育课一向很好,跑得很快,加上匪兵遭到突然袭击也很惊慌,这才没有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谁要你负起什么责任啊!我们现在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等到真的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再做结婚那样的打算吧!”陶诗咏抬起了头,大胆地看着刘德升,“现在,我只想把自己交给你!”
“你真的下了决心吗?”刘德升激动地凝望着陶诗咏,虽然夜色很浓,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望到她那俏丽的脸庞,能够觉察出她此时的身体很热,熨得他的心暖暖的。
“你还不知道人家的心么?”陶诗咏羞涩地说道:“这年头,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一个自己最深爱的人,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诗咏,我爱你!”刘德升深情地吻着她,一只热情的手掌在她那火热的胴体上贴肉地抚摸着……
“润泽,爱我!”陶诗咏忘情地搂住了刘德升的腰腰,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我爱你!我一生一世都爱着你!”刘德升说着,在被窝中把陶诗咏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很快,她发烫的白嫩娇躯便被他拥进了怀里。
陶诗咏把自己温暖柔软的胸脯紧贴在刘德升并不算坚实的胸膛上,带给他一阵一阵的从未有过的温馨感觉,他以前从来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山雨欲来的夜晚,陶诗咏竟然这样就把身体交给了他。
刘德升的手掌抚摸着陶诗咏那坚挺柔美的***,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诗咏,你不要怪我,当我有一天舍身成仁的时候,你不要说我逃避责任!”
“别这么说!润泽哥!我会受不了的!”陶诗咏将他搂得更紧了,“我爱你,我是自愿的,自愿的!”
刚才爱人的怜惜话语和表露出来的爱国豪情,让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更加的高大起来。
“就算有那样的一天,我也希望能为表哥存一点香灯,让润泽哥你心安理得!”受爱人话语的激荡,陶诗咏将自己深藏在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那样的话,你不知道,你会多么辛苦!”刘德升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胸脯,压抑住了想要吃它们的冲动,继续着自己的甜言蜜语。
“不管有多少痛苦,我自己都会承担下来的!”陶诗咏坚定地说道,“润泽哥,你难道忘了,我们在校园里一同发过的誓言了吗?我现在只希望,我们能早点把张敬尧和唐白脸赶走!”
“这是一个异常艰苦的任务!”刘德升叹息着说道,“你不知道,单凭我们的力量,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把这些吃人的野兽赶出去呢。”
“是啊!任重而道远呢!”
“我们不光要把这些军阀从我们的土地上消除掉,我们还要建设一个光明的、不一样的新世界!”
“你说到那里去了!”陶诗咏觉察到爱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跑题了,不由得有些好笑,“你现在还要等什么呢?”
“哦!”刘德升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说道,“诗咏妹妹,我今天可是在干一件我不愿意干的事情呢!”
“难道你不喜欢我?”陶诗咏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幽怨地垂下了头来。
“我怎会不喜欢你呢!”刘德升的双手离开了她那令人销魂的美丽胸脯,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秀美的面庞,深情而又怜惜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可并不是成家的时候啊,我们每分钟都要准备报国的呢!”
“难道干了这件事情后就不能报国了吗?”
“我怕心有所牵!”刘德升故作忧虑地叹了口气,说道,“每个成了家的男人都必然会有所牵挂的,我怕我从此没了以前的雄心壮志!”
“放心吧!我绝不会扯你的后腿!”陶诗咏沉声说道,“润泽哥,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啦?你忘了,我也希望能早日振兴我们的祖国啊!”
“我……”刘德升这时仍然一副认真地表情对她说道,“我们现在是生活在军阀的铁蹄下,谁也预料不到自己的明天,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谁说过怪你呢!”陶诗咏羞怯地说道。
“诗咏妹妹,你真的很美!”刘德升深情地说着,一双手重新又回到她的胸部捏揉起来,而且加大了力度。
“总算听到一句你赞美我的话了!”陶诗咏的脸上现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说道:“一直以来,你从来都没有赞美过我,我还以为自己很丑怪呢!”
“可惜你没有机会到外国去!”刘德升用充满赞美之意的声音说道,“要不,也让那些外国人开开眼,看看我们中国的美人!”
“你说什么呢!”陶诗咏的粉拳轻轻地在刘德升的胸口捶了一下,重新变得娇羞起来。
刘德升的双手开始在陶诗咏的身体上肆意地摸着……
直到现在,他才决意要放开心怀的享受这温馨的夜晚,和这美丽的身体及那似水柔情。
此时此刻,他才感觉到,以前亲身涉险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刀口上舐血的日子是多么的难过,而只有现在,与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躺在床上相依相偎的时侯,他才真正的感悟到,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
可惜,此时柔情蜜意的两个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注定不会长久!
刘德升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身体猛地翻转,迫不及待地压到了陶诗咏的身上……
“怜惜着我!”陶诗咏在他耳边轻声地呢喃道。
“你怕么?”刘德升搂紧了她,轻声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陶诗咏显得比他要放开得多,她坦然地说道,“我们之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就让它早点来临吧!反正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
“那你可要小心了!”刘德升温柔地说着,一边把他那早已昂起头的巨棒向她那已显得湿濡濡的秘洞塞去……
“啊!……啊!……”陶诗咏发出了尖细的喘息声。
“你痛了吗?”刘德升关切地问道。
“你还没进去呢!”陶诗咏轻轻摇了摇头,害羞地说道:“我只是……感到很紧张而已!”
“你应该放松一些。”刘德升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美乳,一边说道:“这样的话,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是应该痛的时候了!”陶诗咏幽幽地说道,“为什么要深藏不露呢?就让它好好的痛痛吧! ”
“但你可能会忍受不住的!”刘德升爱怜地说道,仿佛他对这种事情非常有经验。
“试试吧!”陶诗咏说着,紧紧地把刘德升拥住了,一双粉腿更是屈了起来,向着刘德升贴着,耸挺着……
“啊!你好熨呢!”陶诗咏惊叫着说道。“那是因为,我的心正燃烧着!”刘德升急促地喘息着说道。
“来吧!”听到爱人发自内心的呼喊,陶诗咏终于闭起了眼睛。
(一百九十四)湘籍赣军?
(一百九十四)湘籍赣军?
刘德升拥紧怀中的玉人,双手用力捏弄着她那美丽的胸乳,胯间巨棒更是狠狠地往前顶着,妄图冲破那重重的障碍……
“啊!好痛!……”陶诗咏终于痛得娇呼了出来。
听到了陶诗咏的娇美清细的叫声,刘德升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他的全身如同火焰般的燃烧起来,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不能制止住自己的动作,一瞬间,他冲破了那层层的障碍,到达了那温馨甜美的地方……
“啊!……痛!……润泽哥!你弄得我好痛!”陶诗咏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忍……忍耐一些!”刘德升喘息着说道:“我们很快便会成功的!”
“我……我现在痛得要命呢!”陶诗咏娇呼着说道:“就象是……被你撕……撕裂开来似的……”
“你……你说过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我实在是痛!啊!啊!……”陶诗咏哀声叫道,“润泽哥,你停一停,你停一停,让我先歇息会儿吧!”
“可我……我停不下来!”刘德升涨红了脸,说道。
“人家并没有说不给你啊。”陶诗咏哀求道:“我只是要你停停,不要教我那么辛苦而已!”
“我这是欲罢不能呢!”刘德升喘息着说道。
“那……那就由得你吧!”陶诗咏苦笑了一声,紧紧地把刘德升拥抱着,炽热的红唇吻到了他的胸膛上……
“可以了!可以了!”刘德升终于到达了最深的地方,他感到他的巨棒完全的埋没在了她的秘处中。
“啊……啊!”陶诗咏发出阵阵销魂的声息,一声一声地***着说道:“润泽哥!你……你把我挤得好满的!”
“你不满意么?”刘德升喘息着问道。
“满意!满意!”陶诗咏红着脸说道:“润泽哥,我总算是……”
“我也总算是把你占有了!”刘德升这时把动作停了下来,他要先让陶诗咏适应一下,而且自己亦是让陶诗咏夹得很难受。
“啊……润泽哥!我不是在梦中吧?”
“你清清楚楚地躺在我怀中呢!”刘德升吻了吻她那红红的脸庞,柔声问道:“难道你感觉不到我正在吻你吗?”
“感觉到了!”陶诗咏迷迷糊糊地说道:“润泽哥,我感到很幸福!”
“可惜目前我们还不能组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刘德升叹着气说道。
“这……这样就已经足够了!”陶诗咏喜欢得流着泪说道:“但愿这一刻是永恒的,我们紧紧地连在一起!”
“现在应该没有那么痛了吧?”刘德升关怀地问道。
“还有那么的一点点!”陶诗咏轻轻点着头,享受着这快美的感觉,舍不得把眼睛睁开来。
“那我现在要送给你快乐了!”刘德升心中窃喜,微笑着说道。
“你……你来吧!”陶诗咏羞涩地说道:“但愿你能令我忘却一切烦恼,把昨天的事情全忘记了!”
“这怎么可以的呢?”刘德升认真地说道,“国仇家恨,怎么可以通过这样就简单忘记了呢?”
“那……那实在令我很苦恼啊!”陶诗咏幽幽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是不能忘记,但我怕我终生将生活在仇恨之中!”
“爱你的爱人!恨你的敌人!”刘德升认真地说道:“这样,你的人生才有意义!这样,将来你才可以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润泽哥!先不要说那些了,我的心好怕……!”陶诗咏紧紧地把刘德升搂着,仿佛藤缠树一样的缠住了他。
陶诗咏是一个思想开放激进、性情刚烈和为人干练的女孩子,年纪轻轻便成了湖南学生联合会的主席(刘德升才做到湖南学生联合会的干事),而此时在被窝中,作为女子柔弱和需要保护抚慰的一面完全暴露出来。
女人,再坚强刚烈也是女人。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的屈服于刘德升的进攻下。
刘德升和陶诗咏同是湘潭人,二人志趣相投,最初是在“新民学会”的活动中相识,当时刘德升英姿勃勃的风采和办事干练细心果断的气质,让一大批女学生对他钦佩不已。而陶诗咏则更是对他倾慕不已。
现在,压在她身上的是她的爱人,是她所热恋着的男人,要不是战火燃烧,他们可能已经结成夫妇。
尽管二人家境相差悬殊,但他们彼此却有无限的信任。
此时的刘德升,已经把心情完全放松开来了,他要把他浑身所积聚着的爱的能量全部都释放出来,释放到她的体内……
黑夜中,月光下,只见那张蓝色的被褥不断地起伏着,被褥中那两个精赤着身子的人儿,正在放荡地享受着,仿佛要把一生一世的爱,都要在这一晚支付出来似的。
“啊!润泽哥!再用力些吧!”陶诗咏压抑不住兴奋听出声嚷叫道。
“我怕你支持不住呢!”刘德升爱怜地说道。
“我不怕!”陶诗咏秀美的脸庞上已经香汗淋漓,她喘息着说道,“我但愿今晚就死在你的身下,我不愿再看到那些残忍的事情!”
“那我不再客气了!”刘德升在心里满足地笑着,一下一下地猛烈推动着,把他浑身的爱,都融化在那坚硬的巨杵上……。
“啊……啊……你……好……”陶诗咏的嘴里吐着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多少年来,她一直守身如玉,现在一旦开放出来,那可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她现在才感觉到,原来这件事情是这么的美!她不禁欢喜得狂叫了起来……。
“别这么大声啊!”刘德升有些担忧地对她说道:“咱们还没结婚呢!要是让同学们听到了,那多么的不好意思呵!”
“人家都巳经熟睡了啦!”陶诗咏羞涩地笑道。
“才不象你以为的那样呀!”刘德升哈哈笑着说道:“匪兵们对周围村镇的袭掠,可把人们都给吓坏了!现在大家睡觉可都没有以前那么死了!”
“那咱们是时时准备逃亡的了?”陶诗咏一边喘息着一边问道。
“那有什么办法?”刘德升苦笑着说道:“不随时准备跑掉,难道等着让匪兵们抓住杀掉?”
“那我们只有轻声点了!”陶诗咏叹了口气,说道,“这年头,想痛痛快快的嚷叫一下都不可以!”
“所以古语有云:‘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呢!”刘德升苦笑着说道。
“润泽哥,你尽力地来吧!完了这一次,我们又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同床共枕的了!”陶诗咏不无哀怨地说道。
“那我先谢谢你!”刘德升感激地说道:“诗咏妹妹,我们还是继续吧!我心急得很呢!”
“是你自己先停下来的!”陶诗咏微笑着说道。
“我是怕你吵醒了大家呢!”刘德升呵呵笑着答道。
“最多我就不叫出声好了!”陶诗咏吃吃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不那么大声,我就把你推到愉快的极乐世界中去,”刘德升笑着说道:“让你享受到人生的乐趣!”
“好吧!我忍着点,那我就真的不出声了!”陶诗咏娇憨地一笑,顺从地点了点头。
于是,刘德升便展开着沉重的冲刺,向着陶诗咏那新创的小道,一下一下地发掘着,拼命想要掘出那女性的宝藏来。
陶诗咏被他一下一下地推送着,每一下都掀起着她心中的欲浪,她只感到自己在天空中飘舞,感到这世间是那样的美好!
现在的她,只感到刘德升的推送愈来愈厉害,就象随时要把她推倒似的!
她快活地耸弹着自己的丰臀,一下一下地迎接着刘德升的动作,以便增加着他冲刺的力量,令自己得到最充份的享受!
刘德升推着推着,他感到了那套着自己巨棒的地方愈来愈狭窄,而他每行动一次所付出的力量也愈来愈大了!
可这更加刺激起他男性的奋斗心,他努力地冲撞着,要冲破这人为的障碍,教陶诗咏死心塌地的成为他的女人!
刘德升的家境贫寒,而陶诗咏的家却是湘潭有名的富户,在二人的恋情传到陶家后,立刻便遭到了陶诗咏父母兄长的激烈反对,曾经令刘德升郁闷了好久,好长一段时间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她。
陶诗咏才华横溢,能诗能文,素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同时也是长沙著名的美女。象这样出身富家而又才貌双全的美女,总是会勾起刘德升这样的穷学生的征服和占有欲望。
为了能让陶诗咏成为自己的女人,刘德升渡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
终于,她的芳心暗暗的许到了风华正茂的他身上,但她的身体,却始终没有给他接近的机会。
而今天,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终于得偿夙愿。
可惜,他到底是一个初经人事的男人,一个积郁了太久的男人,他有着太多的积聚,终于,他过早地爆发出来了。
有如是黄河缺堤似的,蓬勃的激情汹涌而出……
“啊!啊!”陶诗咏又忍不住声声地尖叫着,那飞溅着的浪花教她迷去了本性,她只觉得自已又被心爱的情哥托了起来,飘呀飘呀的,飘向远方……
“好……好呀!润泽哥!”她欢欣地叫着。
刘德升清楚地感受到陶诗咏仍在一下一下地噬咬着自己,那窄窄的洞儿中好像是长出牙似的。
而现在的她,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地收缩着,而且,每一下的收缩都教她是那么的愉快,她使劲儿地收缩着身体,象是要把他挤夹得把身体里的全部都吐出来似的。
“诗咏妹妹,你夹得我好快活!”刘德升欢畅地说道。
“你不怕我把你夹断了吗?”陶诗咏听到了他的话,含羞带笑地反问道。
“你忍心?”
“我才舍不得呢!”陶诗咏开心地笑道,“你不知道你弄得我多么的快活,我才不要把你的宝贝夹断了呢!”
“诗咏妹妹,我完啦!”刘德升终于吐了一口气。
“润泽哥,不要赶着拔出来!”陶诗咏有些着急地说道:“乖乖地躺在那儿,让我好好地包套着你!”
“那我又会站起来的呢!”刘德升笑着说道:
“那不是更好吗?”陶诗咏的话语里充满了欢乐,“我们又可以来多次了,最好是这样子玩到天亮!”
“这样是不好的!”刘德升连忙说道,“诗咏妹妹,敌人现在就在我们的身边,我可不能拖着副疲乏的身体去和他们战斗呢!”。
“你不愿再爱我了?”陶诗咏有些难过地问道。
“我们来日方长呢!”刘德升轻抚着她的***,爱惜地说道。
“但你说过我们还不知有没有明天的?”陶诗咏焦急地说道:“要是真的没有明天,那我们浪费了今晚岂不是很可惜!”
“听我的话,来日方长嘛!”刘德升拍了拍陶诗咏的香肩,悄声说着,象是有些疲倦地沉沉睡去。
但陶诗咏又怎能睡得着呢?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会视***为她的第二生命的,况且,她已享受过此中的乐趣,她又怎会轻易的放过呢!
陶诗咏把一条柔嫩的大腿蜷搭到了刘德升的小腹上,玉手更是紧紧地扯着那萎缩下来的男人武器,自顾自地抚弄着……。
已经疲软掉的巨棒湿糊糊的,很多东西都沾了上去,其中有刘德升的,有更多的则是属于她自已的……
每一次,当她把它弄得挺起来后,她都暗暗地满心欢喜着,期望情郎又会爬起来,把她所需要的东西送到她所需要的地方里。可每一次,刘德升都只是悄悄地睁开眼睛,轻轻地吻她一下,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
“诗咏妹妹,睡吧!时间已经不早啦!”
看到他的反应,陶诗咏的心中很恼火!但她却不敢主动地采取行动。
她不敢,她怕会在心爱的润泽哥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她希望能永远地生活在情哥的身边,接受着情哥那骇人巨杵对她的安慰,况且,她更明白象他这样一个有着革命理想的男人的心理……
她以前常常听到他给她念一段诗:
“人的生命是无价的,爱情的价值也是更高的,但要是为了自由的缘故,生命与爱情也是可以抛弃的!”
而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心爱的润泽哥把她抛开了。
虽然是新时代的女性,但她对性的知识并不多,对刘德升的反应,她所能理解的只是:情哥为了保存体力,在匪兵前来袭击的时侯能够掩护她逃命,是不会再给她的了!
而她刚刚才品尝到这美味的东西!
她眼睁睁地看着情哥的巨棒有如迎风摆柳似的,却又不能把它放进自己的身体内,她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
但她又深深地爱着他,终于,理性战胜了欲望,她原谅了他,在他身边躺下,紧紧地拥着他,一同进入梦乡之中……
天亮了,陶诗咏和刘德升双双醒来,二人起身洗漱了一番,此时外面传来了阵阵的嘈杂声,陶诗咏知道,是同学们都已经起来了。
尽管条件不佳,但村里的乡亲们还是一大早便为这些为他们的生活和未来命运而奔走呼号的年青学子们准备好了早饭,青年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一边谈论着各自的见闻,分享着惊心动魄的经历。
陶诗咏和刘德升也加入到了同学们的行列当中,看到两位学生领袖的出现,同学们纷纷起身打着招呼。妹妹陶诗吟看见姐姐异常于平日的容光焕发的样子,意识到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兴奋。
刘德升拉着陶诗咏和同学们一起坐了下来,他取过一块烤白薯剥掉了外皮,递给了陶诗咏。陶诗咏接过烤白薯,香甜地吃了起来,心里和嘴里一样感觉甜丝丝的。
“知道我们这一次碰上谁了吗?我们碰上小杨将军的队伍了!”蔡文彬的妹妹蔡扬兴奋地说道,“队伍老长了,足足有上万人呢!”
“真的?”听了她的描述,很多同学的眼中都现出了兴奋的光芒。
“当然是真的了。”蔡扬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道,“我能认出来,他们是从江西来的部队,他们的风貌和咱们本省的军队根本不一样,而且用的武器也不一样呢!大家都见过,咱们湘军用的很多都是老式的‘吹火筒子’,这些队伍里有好多人用的却都是‘大镜面匣子’,几个人抬着一架机关枪,还有那种多管的大炮,而且天上还有飞机呢!”
“是这样。”另一位女同学也说道,“我当时还大着胆子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们说,他们是来救湖南老百姓,打张唐匪帮的。他们打着赣军的旗号,但听口音,却是咱们湖南人!”
“太好了!小杨将军果然出手了!”一位男学生挥了挥拳头,开心地大叫了起来。
“是啊!这一次张敬尧和唐白脸死定了!”一些同学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
“湖南总算能从战祸中解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