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长安着火了
李二掌控着整个长安人的喜怒哀乐,他高兴了则天下太平,他不高兴则乌云满城,敢在这时候办喜事
的就云烨一个人,那些不明真相的勋贵们在云烨迎亲的前几天就早早到了云家,说起来都是休戚与共的一
党,平rì里有个小摩擦,可以相互敌视,一旦涉及到关乎勋贵一族的根本利益,那些摩擦就可以一笑了之
,唐俭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嘴严的一条缝都不给。◎聪明的孩子记住 超快手打更新 .◎
大办喜事的云烨就成了他们知道消息的唯一途径,都知道云家不可能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长安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喜事的降临本身就说明这次的事情不严重,不会牵连到大家。
骂一个宦官不要紧,勋贵们为了名头基本上都骂过,敢骂无舌的就云烨一个人,一个三品的侯爷,骂
一个六品的掖庭局主管,从大意上看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如果知道无舌是李二的第一心腹还敢张嘴就骂的
,啧啧,这位爷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
好在与他们没有太大的牵扯,婚礼可以继续参加,酒宴可以肆意放纵,这十几天大气都不敢出,把一
群花天酒地的老少纨绔憋得够呛。
“添堵添完了?”李二问刚刚回宫的无舌。
“回陛下,按照陛下的吩咐奴婢该做的都做了。”无舌还是板着死人脸回答。
“他不高兴?”拿着一卷书的李二头都没抬。
“他很高兴?”没听见回答的李二放下书又问。
“云侯把奴婢斥责了一通,他在发怒。”
“他还有脸发怒?把事情捅破撒腿就跑,把功劳扣在公主的身上,让朕难堪,如果是为了娶公主,
朕也不会生气,毕竟安澜是我女儿。云烨算是一代人杰,勉强配得上安澜,谁知道他把事情解决了,却跑
回玉山娶美人,让朕里外不是人,皇后就没少抱怨,还说朕的主意不好,哼。”
“陛下为安澜公主的心天rì可表。其他的人不理解陛下的苦衷。皇后与老奴又怎会不知,只是云侯做
事历来出人意表,老奴在他府上没少受白眼。”
挺着大肚子的皇后从帷帐后面走了出来,对无舌说:“你不要在意,云烨不知为什么对宦官总是瞧
不顺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奴婢看得出来。云侯不是看不起奴婢的残缺之身,而是看不起奴婢做事的方法,估计是嫌弃奴婢
做事过于yīn柔了。”皇宫里的无舌和云府的无舌完全是两个人。一个通情达理,感觉敏锐,一个飞扬跋扈
。yīn狠毒辣。多年的身体残缺让他下意识地人格产生了分裂。
无舌倒退着出了大殿,李二就上前搀扶着长孙坐下来,长孙的腹部越发的大了,行动也有些艰难 。
“等忘忧草的事情一解决,我就陪你去城外住一段时间。等你生产完毕,我们再回来。”在长孙面前
,李二又变成了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不好,二郎,现在外面不安全,有贼人对你虎视眈眈,妾身宁愿在皇宫里陪你,也不愿出去,妾
身其实很喜欢玉山上的那栋小楼,那里的风景或许比不上南山别宫,地方也小了些,妾身在那里却过得快
活,二郎,你知道吗,青雀和恪儿,每天都会为臣妾抬来最好,最干净的水,那里的厨房也会每rì都做些
极为美味的小食物,看到青雀给妾身端饭,妾身就想哭。
书院其实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到了那里听着那些纨绔子弟朗朗的读书声,臣妾就从心里喜欢,老李
纲的课业讲的深入浅出,娓娓动人,不愧是三代太子太傅,还有赵延龄的煎茶饮一口回味无穷,云烨的鲤
鱼烧的没有一丝腥味,臣妾都不忍责罚他。”
“鲤鱼?这混账不学无术,视我大唐律法如无物,下次朕去书院,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把鲤鱼呈上来给
朕吃。听说离石先生成功的渡过识障,书院现在学问宗师就有两位,弘文馆都没有如此强大的师资力量,
还有公输家族居然也为他所用,朕去年才说过“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话。
他就从山野草泽中间找出来无数英杰,让朕好一顿难堪,现在还有臣子那这句话恭贺朕,每听一回,
朕就脸红一次,就觉得那位臣子是在当面羞辱朕,连杀人的念头都有。”
夫妻二人坐在帷帐之后窃窃私语的时候,浑然不觉长安城就要迎来最严酷的一个晚上。
窦燕山红着眼睛在长安地图上做标记,每做一个标记,脸上的狰狞之意就浓一分。门外站着五十条大
汉,全都穿着各sè衣衫,有的像商贾,有的像农夫,还有的像饱学的士子,只不过每个人背上都背着各sè
的包裹、
农夫的包裹里不是干粮,也不是新买的东西,全是硫磺,硝石等易燃之物,书生背上的书筐里也不是
书,全是猛火油一类的东西,商贩们也不是贩卖货物,今晚他们贩卖死亡。
今天是个好rì子,白天和夜晚一般的长,节气里把它称之为chūn分,yīn阳平衡,万物生长的最佳时节,
在榆钱落地,槐花吐苞的好时节里,窦燕山终于得到了噩耗,万无一失的忘忧草计划完全失败,公主李安
澜识破了他完美的复仇计划,土王全部被看押,供出那个给他们提供忘忧草的年轻公子只是时间问题。
窦燕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准备在rì落前出城,在离开这个让他曾恨的城市之前,他想给他留点纪
念,比如一场大火。
木质的房屋总是很容易烧起来,如果今晚有风助阵,这个纪念会留的更加深刻一些,那些在暴乱之rì
冲进窦家放火的无知蠢夫们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夜晚巡视的武侯总有一些想要偷懒,今晚他们会遇到好心的人请他们喝一杯,或者在那些半开门的寡
妇家里留宿一晚,城狐社鼠总是有门路的。
窦家完了,不代表窦家的凝聚力没有了,这些年受过窦家恩惠的人也不在少数,士为知己者死,那怕
这个知己是要带着所有人一起毁灭。
院子里人散去了,每个人都有一张纸条,一个地方,或为街市,或为官衙,也有粮库,兵械重地,云
家的老宅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圈,足有四条线指向这里。
窦燕山把地图放在火盆里等它化为灰烬,而后穿上周大福为他准备葛衣,一碗姜黄水就让他白皙的面
庞变成了发黄的病夫,轻咳几声,再把一绺胡须黏在下巴上,风度翩翩的窦家公子就彻底消失了。
龙首原上有一座小庙,窦燕山就站坐在一座小亭子里,面前摆着酒,手里执着酒杯,远远地看夜幕里
的长安城,从天刚黑,他就坐在这里,酒一口没喝,他不喜欢干喝酒,没有佐酒的佳肴,这入口似刀,进
腹如火的云家烈酒如何能喝得下去。
月sè下的长安黑越越的如同一头沉睡的猛虎,似乎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当第一簇火光亮起的时候,窦
燕山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今晚他准备大醉一场。
长安城醒了,锣鼓声不断,有水龙车不停地驶过,西市火起,浓烟滚滚,封闭的坊市里有人带着烟火
猪突狼奔,惨嚎声几里可闻,靖安坊云家就轻松许多,管家仆役抱着细软衣被,指指点点的看这自家被大
火烧成灰烬也无动于衷。
家里的护卫在四处搜寻纵火者,却一无所获,只得忿忿而归,管家刘叔来云家已经两年了,算是老
人手,吩咐仆役们把衣被细软放下,把牲口从后院牵出来,屋子里的东西大部分早在前天就被运回了云家
庄子,侯爷要成亲了,老nǎinǎi吩咐,城里又不住人,留那么些东西没用处。
老nǎinǎi不喜欢这老宅子,总说这老宅有一股子霉味,还总有死人游荡,不吉利。现在好了,都烧了,
刘叔不得不佩服老***先见之明,看着烧的如同火炬一样的宅子,如果前几天不把家里的东西都运走,
恐怕损失不会轻。
坊门被坊官打开,水龙车还没进来,刘叔就对前来救火的武侯说:“云家没救了,先紧着其他人家,
小门小户的受了灾,怕是rì子不好过。”武侯们翘一下大拇指就匆匆去靖安坊其它人家救火。
开始只是一两处火头,官府以为是火灾,当,长安县衙也升起火头的时候,金吾卫出动了,此时的长
安城,已是处处火头,到处冒烟。
军队来不及搜索贼人,先是加入救火的行列,哪怕县衙被烧了县令左奎也处变不惊,穿着睡衣指挥救火,甚至亲自上阵,被烟火缭绕的如同黑鬼,平rì里自以为傲的胡须也被烧得七零八落。
击倒他的是务本坊的大火,那里囤积着供给皇家的粮食,虽说轮不到他来管理,但是身为亲民官,哪里逃得掉干系,怔怔的站在火场,摇摇晃晃,天塌了,推开前来拽他的衙役,直直的走进了火场,那里是他办公的场所,进去后掩上门,坐在大堂上,身边不时有砖瓦落下,左奎把桌案上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敲,大喊一声:“恶贼!”而后整个大堂就轰然倒塌。
今晚,长安城着火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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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亭子里窦燕山已有七分醉意,面对佳肴痛饮美酒,实在是人世间的至高享受,每一口酒都如同火焰在熏烤他的心,扯去外衫,举杯邀月共饮,徒留孤身乱影,复仇的感觉没有他想像中那样酣畅淋漓,云家的酒依然辛辣,酒入愁肠似火似刀顷刻间就割裂了缜密的思维,让他无力欣赏长安城着火后的美景。对于喝惯了密酒的窦燕山来说,吩咐周大福去找市面上最烈的酒来配合心情实在是一种错误。
他用最后的一丝灵智诅咒了云烨之后,就轰然摔倒在牡丹从里,才吐出的花苞被他的身体无情的压断,落花满地,如血般殷红。
因酒误事窦燕山不是第一人,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意外因素,长安城外的撤退信号发不出来,城里的死士就彻底变成了死士,见不到撤退命令的死士,用光了手上的点火之物,就开始用手头上能找的一切可燃之物来制造新的火灾。
失去了隐秘性,难免就被会失手,一旦被抓住,诛八百族都有可能,一旦侵犯李二的最后底线,那些宽厚的法律条文就不会有任何作用,言出法随是为神,李二有这个资格。
窦三是窦家的家生子,窦氏破家被免于处罚,因为窦忠把他采买食料的肥差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将窦三遣去了庄子上干农活,把他所有的财产都收归公有。
一无所有的窦三再见到原来的主人后就发誓效忠,他没有做死士的经验,但是心里的仇恨支撑着他放火,放火,再放火。
巡街的金吾卫士卒将他按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自杀,只可惜,刚才为了点燃那个被主人家泼了水的草棚,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点着扔了上去,草棚子被点着了,喷着火焰冒着烟,火势有扩大的趋势,只是衣服也没了,衣角上隐藏的毒丸也被大火吞没了,这才想到事情严重性的窦三,只能发出一声狼一样的嚎叫。
长安城被这五十个人点着了,变成了不夜城,暗红色的火苗窜上半空,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吞噬着一座又一座的建筑,坊门是紧锁的,所有出现在街道上的闲人都被索拿,金吾卫的士兵们只能站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听周边坊市里的哭号。
上天帮助李二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仿佛真的是天之子,在水龙再也无法控制火势的时候,春天的第一场大雨终于落了下来,所有救火的人都跪在泥水里,向苍天恭敬地行礼。
窦燕山也被雨水浇醒了,他曾经下过最严厉的命令不许其他人靠近这里,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躺在花丛里做过最幸福的美梦。
他回首望长安,只见醉倒之前还在熊熊燃烧的城市,如今隐在比墨还要漆黑的夜色里,消失不见,只见点点灯火在不停地移动,宛如鬼火。
窦燕山捋一捋湿漉漉的头发,再看一眼沉寂的长安,就推开小院的门走了出来。
周大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见浑身湿漉漉的窦燕山出来了,就疾步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主人,开口说:“家主,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死士,家主不必伤感,这等人我们只需再次招募就是,老奴也知道这次大雨让我们功败垂成,可见上苍不佑,我们下次再来,老奴就不信,他李家能次次都被上苍眷顾,您没有发令让那些死士隐藏是对的,做大事需要一鼓作气才能成功,如果没有后来死士的疯狂,我们不可能给李家留下如此沉重的记忆。
窦燕山难过的摸着前额说:“我站在高处,遥想他们在城里拼死作战,就心如刀绞,只可惜一场大雨,浇灭了他们的战绩,也浇灭了我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对付李家必须做到谋定而后动,否则就会功败垂成,这一回人手损失惨重其罪在我,周叔,请你一定帮助我完成祖父的遗愿,让李家百世不得安宁。”
一声周叔,让周大福觉得以前的付出全部有了回报,哪怕让他自己亲自上阵,也九死不悔,自己一个长安市上最潦倒的厨子,累世受窦家大恩,如今再被以前的天之骄子唤一声叔,千值万值了,这条老命就卖给窦家吧。
“家主放心,老奴会誓死相随家主,不让李家有片刻安宁。”
见到城里的大火被大雨浇灭,李二才转身回到太极宫,与窦燕山不同,从第一个火头着起之后,他就站在了太极宫的玉阶前,这里是除龙首原之外,长安城的最高点,他就坐在椅子上漠然的看着处处冒烟的城市,当内侍回报云家起火的消息,他就已经知道是谁放的这把火,洪城跪伏在地上,脸贴着地面不敢有一丝乱动。
脸色阴沉似水却不能当水用,春天里干燥的长安城,的确是最佳的放火天气,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从未消失过,每年都会有那么几起火灾,防不胜防。
不知何时阴云遮住了月亮,大地漆黑一片的时候,李二就在仰首望天,苦心人,天不负,雨终究还是下来了,来的很急,就仿佛是为了赶这场火灾,雨点大而且密,打在身上生疼,洪城就由切身的体验,现在不要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他也不敢动,从眼角的余光里他发现,皇帝阴沉的脸有了松动,嘴角稍稍往上翘了一点,好征兆啊,但愿这场大雨能把火都浇灭,这样一来,小命或许还能保住。
雨歇云收之时,鸡已经叫过一遍了,站在太极宫可以隐约看到天边有一丝微明,洪城依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李二不在,他趴的更加的恭敬。
李二的声音从宫殿里传出来,就像来自九幽,冰冷而无情:“起来吧,去办你的事,如果办不好,那你就不用回来了。”
满长安都在抱怨这场火灾,只有云家的仆役在用粗大的木料把还没有倒塌的房子一一推倒,仆役们嘴里小心地嘀咕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莫非是谁得罪了灶王爷,被他老人家降下火噩,特意惩罚?自己家不可能,老奶奶慈眉善目的,就算是侯爷有点败家,还达不到让神仙发怒的地步。自家一定是被别家连累的,有人问起,就这么说,我云家就没干过缺德事。
最可气的就是这场大雨,屋子里的东西都橄出可来了,房子俺家不要了,侯爷早就嚷嚷着要盖新的,一把火烧完,俺们也住住庄子上的好房子,谁喜欢住城里,天刚擦黑就要睡觉,买个东西得跑半个长安城,刘叔说,庄子上出了门就是集市,热闹极了,还听说玉山有多美多美,在东羊河上划一竹筏子,休假的一天全泡在河面上,天气凉凉的,比神仙都舒坦,哪像城里,洗澡后为了把水填满,还需要扯半天井水,水填满了,汗又下来了,白洗了。
这该死的房顶也不烧光,不停的掉瓦片,云九的头都被砸了老大一个包,抢出来的东西都泡在雨水里,刘叔巳经骂了半天了,着火没伤人,就不算是遭了灾,这场大雨才结结实实的让云家遭了一场大灾,侯爷弄回来的好木料做的家具都淋了水,要是棹口进了水,再晒干,那是一定会裂口子的,可惜死了。
官府的人来了好几放,询问家里的损失,刘叔那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诉,说家里遭灾惨重,房子全烧没了,就剩下几间马棚子,东西也大半没抢出来,就眼前的这一点,他对不起把宅子交给他照顾的老奶奶,也对不起一直相信他的侯爷,可云家受得起灾,所以把水龙先让给了别家,就是怕小门小户的遭不起灾,为了房子把命搭上就不值了,云家一向都是这么高风亮节。
听得官员立马拱手作揖,肃然起敬,还说要专门起个匾额挂云家门上。还有遭了灾的邻居被水龙队救过来的,专门跑云家门前跪下磕头,一家子,一家子的,惹得刘叔又陪着哭了一鼻子。
大门完好无损,关上门刘叔就在护院,仆役们崇敬的目光下,坐在大椅子上拍着腿打着节拍,唱了两嗓子小调,唱得难听,却很有趣。
死了一个县令,还有一百八十六口人,其中还有几十个是毒死的,官府说被毒死的都是凶手,却找不出他们是谁,是哪里的人,是谁制造了这场惨案。
死人最多的是西市,胡子贪财,为了钱财连老命都不要了,浑身冒着火还往火场里钻要把货物抢出来,所以烧死的人数是最多的,还有一家专门卖胡姬的,关在屋子里的二十几个胡姬,没一个跑出来的。
西市也被烧得七零八落,何邵家可没遭灾,一大早就跑云家看到云家的惨状,当下就火了,抓着官员的衣领就要面圣,说堂堂侯府,为了不让百姓遭灾,拒绝了水龙,干了这样的高风亮节,可歌可泣的事,官府居然没有一点表示,想要上殿找陛下讨个说法。
真要上殿面君会把何邵吓得尿裤子,谁知道陛下现在是不是想杀几个人来泄愤,直到长安新县令拜托云家和何家重新修整西市,这才罢休,回到云家,抬手就赏赐了刘叔一个碧翠碧翠的玉块,然后就骑着马去找李恪,商议如何才能让何家在西市上立住脚。
第五十七节看笑话
窦三被吊在一个木架子上,伤痕累累,手脚在不自觉的抽搐,有血滑落,在脚下汇集成小小的湖泊,在填满小坑之后由于张力很大,高出了四面的小土坡,在昏黄灯光下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血继续往下滴,终于冲破了张力,宛如一条红sè的小蛇蜿蜒而下,洪城就站在那里,任由这条血蛇在自己的靴子上啃咬,他只是盯着窦三的眼睛看,这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拔它指甲的时候,他也会哭号,惨叫,屎尿齐流,可他就是不松口,懦弱者的表现除了求饶,他一样不少,洪城总觉得就要攻破他的最后防线了,他却依然如故,哭泣,哀嚎,就是不张嘴。
洪城这些年杀过人,很多,也折磨过人,不少,有许多市面上成为铁汉子的人在他手里都如同烂泥,面前的窦三让他升起了一点敬意。
这念头也只是稍一闪现就消逝无踪,一想到陛下yīn沉似铁的面容,他就浑身战栗,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事情,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这次极为突然的袭击,百骑司居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直到火起的那一刻,他都在幸灾乐祸,认为这种天灾,又可以让他看看金吾卫的笑话,没想到,火苗起来的越来越多,如果现在他还不明白这是遭到了袭击,陛下早就可以把他砍头了。
第275章,连教书的先生都为他惋惜,只可惜是奴仆,如果是良人,哪怕是穷家小子,他也会收为弟子,将来光宗耀祖可以预期,浑噩半生的窦三,头一回对自己能吃饱喝足的奴仆身份感到无比的厌倦。
新家主窦忠拒绝了他想要赎回儿子的愿望,还拿走了他多年的积蓄,一句奴仆就是奴仆,想要做人,下辈子吧,这句话将他所有的美好愿望全都击得粉碎,直到公子的到来。
一位窦家的老朋友看中了窦三的儿子,还把窦三的妻子也一同要了回来,在官家重新上了籍,这些都在窦三的眼皮底下进行的,最后公子给了窦三三十贯钱用来安置家人,当他看到儿子恭恭敬敬的拜先生为师的时候,就认为自己可以死了,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如今所有的事情在画了一个圆之后,又回到起点,这比死亡更加的让他感到恐惧,他嘶吼着说:“求你,别去找她们,就让她们好好活下去,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洪城笑了起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是个人就有弱点,死士不在乎自己的命,却会在乎别人的命,比如家人,这真是够讽刺的。
“大唐律法没有杀你妻儿这条,最多打为奴籍,你如果乖乖地全说出来,老子把你妻儿再捞出来,给她们上籍,你打听打听,我老洪从来都说一不二,吐口唾沫砸个坑。你是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老子的承诺只有这么多,那你看着办。”
窦三到底全部说了出来,连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在摁完手印之后,洪城才感觉到又累又饿又渴,他却不敢有半点的懈怠,匆匆的向太极宫奔去。
“主谋是窦燕山?他不是死了么?”李二看着供状,见洪城只是叩头,不敢言语。
忽然又问“:云家也被烧了?”
“回陛下,云家是重灾区,有四个人向他家投掷火把,还有火油,硫磺,硝石,烧的最惨,只剩下两间马棚,不过云家在火灾中表现不错,管家让水龙先去救小户人家,最后才救云家。”知道主谋是窦燕山之后洪城就知道云家被烧实在是理所当然。
“这小子恐怕早就猜到窦燕山还活着,恪儿来报,在清理窦家老宅之时,发现了密室,密室里有爪印若干。云烨看后,就匆匆回了玉山,而后寸步不离云家。
连城里宅子的东西都打着要成亲的牌子拉了回去,想来早就做好了被袭击的准备,还从窦家废墟里挖出大量藏宝,小子,你看朕的笑话,那朕也就看一回你的笑话,朕有上天帮忙,天降大雨,扑灭大火,不知你用什么法子来对付窦燕山,窦家会放过你这个罪魁祸首?”
李二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又对洪城说:“不许你去通风报信,否则三罪并罚。”
洪城从太极宫里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眼前有些昏花,钻到御厨要了一大碗粥,两只鸡,蹲在太阳底下猛吃,吃了半截又抬起头对着太阳说:“云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是圣命难为,你们神仙打架,哥哥这种蠢人实在搀和不起,你多保重。”
说完之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又对厨房里喊:“给我来一壶酒。”
刘叔坐在庄子派来的马车上把昨夜的事情一点一滴都给大管家钱通说了个清楚明白,钱通听完刘叔的一番话,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刘,你的确能干,不枉我把你推荐给家里的老nǎinǎi,这件事情办得极好,回府之后,我会老nǎinǎi为你请功。”
老刘笑的话都不会说了,云家的赏赐从来都是丰厚的,大管家钱通如今早就不是奴籍了,妻儿老小都不是,自己家有几百亩田地,有几家佃户,rì子舒坦,他自己偏偏硬是给改成奴籍,老nǎinǎi催他几次让他改过来,他就是不改,还给自己弄成死契,看来不打算离开云家了。
这在别家是不可能出现的,别家的仆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成为良人,只有云家的仆役似乎并不在乎,现在的rì子比起那些需要交税的良人舒坦到哪里去了,没名堂的人才想出家门找罪受。
前些rì子家里的几个丫鬟到了年龄,都许配给了庄子上的殷实人家,没人小看,取回家里都当姑nǎinǎi伺候,没别的,就是图那几个丫鬟和府上的小姐,姑nǎinǎi,老nǎinǎi熟悉,常常从府里接一些活计干,算一算比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都划算,还别提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娶到的几户人家嘴都笑歪了。
路上可不是只有他们一行,云家长安城里的丫鬟坐在牛车上很是兴奋,说话的声音不免大了一些,都是被关在长安城里关疯了,如今能去云家庄子,一个个都大声的谈论自己到底能被派去伺候哪位主子。
事实上,云家的主子不用选,没有苛待下人的,只要不去伺候小小姐就是福气,小小姐的恶名声也不过是养了一头巨大的猪,还把那头猪当宝贝,与其说是伺候小小姐,不如说是被派去伺候那头肥猪,所以丫鬟都不愿意跟,小小姐的丫鬟也总是换,那头猪听说最喜欢顶人,一顶就顶个大跟头。
他们在谈论云家,没注意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一辆牛车,赶牛车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带着斗笠,跨坐在车辕上,似乎在专心赶车。
五百贯的价钱,是干掉云烨的赏金,长安城的游侠,还有一些专门做没本钱买卖的好汉都趋之若骛,只要干掉云家的任何一位主人都有一百贯的赏金可以拿。
这位赶车的就是一位游侠,接受了五十贯定金,就赶着牛车去云家庄子试试运气,现在的队伍里没有云家的主人,最大的才不过是一位管家,谁会出一百贯的铜钱去杀一个管家?所以他不动声sè的跟在云家的牛车后面等待时机。
他跑得最快,被人家送了个一阵风的外号,只要得手,他就自认可以逃出重围,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了,从未失过手。
云家半道上有一个小茶摊,卖茶水的是一个瞎了眼的婆婆,云家把泡茶的手艺交给了瞎眼婆婆和她的儿子,他儿子可是jīng神小伙,如果不是有一个瞎眼老娘需要照顾,早就出去闯生活了。
从丫鬟们红红的脸蛋就看得出,那个收拾得极为利索干净的小伙子有多么受女孩子欢迎了。
“狗子,来些茶水,口渴的厉害。”钱通大声的招呼着小伙子,小伙子露着大白牙笑着拎一壶茶走了过来。
第五十八节 狗子的梦想
狗子的笑容很阳光,很好看,总是露出八颗牙齿,关中人有这样一副好牙的人不多,大多有些发黄,或许是水土问题。这个规律在狗子身上并没起到作用,他的牙齿像白色的玉石闪烁着光泽,一年多的充沛营养,把瘦瘦小小的孩子催成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米脂婆姨绥德汉,不用打问不用看,小伙子跑马一溜风,讨上米脂婆姨乐死人。石狮子守门钻不进猫,绥德汉一个比一个好。
这是关中小调里的句子,艳名满天下的貂蝉,人中吕布就出自这两个地方,云家上下都很喜欢狗子,老奶奶每回路过茶水棚子都要停下来喝上一碗茶水,和狗子的瞎眼老娘唠上几句,再顺便夸夸狗子的孝顺,听话,这是瞎眼老妇人最幸福的时刻,连诰命老奶奶都夸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是偶尔抱怨两声,说她眼睛看不见,拖累了孩子,要不然这孩子也该娶媳妇了。
还说这孩子把从草原上用命挣回来的钱都用来给她看病了,没有姑娘家愿意嫁到这个穷家,都是她这个大累赘,让孩子活的不如意。
狗子最烦听这些话,他如果想要娶老婆,很容易,那怕姑娘家倒贴的都有,家里人口简单,只有娘俩,没见那些伺候老奶奶的丫鬟眼睛都要冒出水来了。
云烨不喜欢狗子,每回见了都想踹两脚,男人家长成这副鬼样子给谁看啊,最气人的是越长越帅气,还是草原上那个猥琐的孩子比较合心意,所以每回见面,云烨都要提起他被那日暮用屁股压脸的事,每回都惹来家里护卫们大笑,丫鬟们的仇视,狗子的无地自容。
云家人出门都有带水壶的习惯,只是到了茶棚,都会停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帮称一下狗子娘俩,多几文钱的茶水钱,这已经成了惯例,狗子活得硬气,不要施舍,要不然和他一起回来的辅兵,早就帮他了,除了求侯爷帮他上了户籍,再苦再难都没有言语过一声。
老钱,老刘两个老人陪着瞎眼老妇人说话,狗子利索的给彳卜役丫鬟们倒茶水,仆役们还没有多大的反应,丫鬟们面孔红红的要多规矩有多规矩,一个个都成大家闺秀了。
狗子早就习惯丫鬟们的样子,他对自己的相貌狠有自信,前些天被侯爷逼着去念书,书念不出来腿会被打折,一屋子小娃娃,就他一个大个子,臊得不成,想回来,不念了,被一同把家迁过来的老兵,好一通臭揍,连一向疼他的老娘都不替他说话。
就老兵的话来说,你一个苦水里泡大的苦哈哈,现在有贵人抬举你,还不好好兜着,什么人才念书,都是富人家的孩子,侯爷替你请了先生,一旦识得几个字,将来是要抬举你做官的,光宗耀祖的好事情不抓住,你还要什么?如果再不好好念书,不用侯爷打断你的腿,老子动手。
家里只有老娘一个人的三十亩地,老兵捎带着就种了,他只需要念好书,照看好茶水棚子就好。
仆役们可怜巴巴的瞅着狗子,生怕他对自己心中的女神下毒手,云家不太管这种事情,只要情投意合,不及乱,将来都会和自己心仪的丫鬟成亲,到时候会解除奴籍,云烨认为,祖宗八代都是奴隶,这是人间惨事,这事不应该发生,彳卜役丫鬟成了亲,将来生的孩子还是彳卜役,丫鬟。
要给他早就上吊了,还活个屁啊。
狗子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对着丫鬟们绝不多看一眼,倒完茶水就自己坐到沙盘前面练字,虽然字写得像狗爬,架势却不俗,殊不知这样一来,让丫鬟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一阵风慢慢腾腾的赶了上来,见到有茶水棚子,云家的车队都在喝茶水,他也就停了下来,狗子见客人上门,急忙迎了上来,接过一阵风手里的绳子,把牛拴在棚子外面的树上,水槽里有晒好的水,给老牛添上,牛低下头喝水,很温顺。
牛很好,是关中特有的黄色牲牛,是耕田的一把好手,狗子早就想有一头了,农忙时耕田,农闲时套上牛车,可以带着老娘去长安城里转转,可惜手头拮据,这个愿望一直未能达成。
拿了把刷子准备给老牛刷一下泥土,主人家不爱惜,牛身上全是泥点子,谁知还没有动手,就听牛主人说:“快点倒水,我还要赶路去市集,快点。”
狗子稍一停顿,就笑着给牛主人倒茶水,茶水舍黄金黄的,但是一阵风却喝得直皱眉头,有些苦,不太习惯,狗子笑着问:“大哥从哪来啊,看你这一路风尘的,赶了很远的路吧,多歇一会,这春天日头就这么毒,晚些赶路也好。”
一阵风说:“苦哈哈的命哪有消停的时候,想去云家庄子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干干,混个三瓜两枣的
好养活全家老小,这里离云家还有多远”
“大哥有一头好牛也算得上殷实人家,怎么也说苦哈哈的话,从京城算起,这里刚刚好是三十里,就我们几户人家,就起了个三十里铺的名字,离云家庄子还有不到二十里,一个来时辰也就到了。”
一阵风笑而不答。随便哈哈两声就应付了过去,他坐在棚子左面,离老钱,老刘他们并不远,听到瞎眼的妇人说云家的老奶奶每隔三天就会巡视一下庄子,明日说不定还会来茶棚子里喝茶。
看看周边的环境,离茶棚子百十步才有几户人家,心头就起了别的心思,去云家庄子找机会,不如在这里找机会的好,云烨是武侯,家里还能少了武艺高强的护院?单打独斗自是不怕那些军中的莽汉,但是他们一旦结阵,自己这种游侠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看的,在这里杀了云家的老祖宗,够半辈子的花销了,主意打定,就显得悠闲,只需要干掉这个少年和瞎眼的婆子罢了,对他没有丝毫的压力,只可惜这个漂亮的小伙子了。
狗子殷勤的众人添茶,笑得更加灿烂了,每回看到独自坐在一边的客人一阵风,就笑得更加愉快,在路过他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残存的茶水不小心倒在了一阵风的身上。
连忙道歉,还用抹布给一阵风擦拭,还说自己不小心,要免了他的茶水钱,一阵风对要死的人一向大度,只是骂了两句就不言语了。
狗子给他换了新的茶水,而这时候,云家的车队就和狗子还有他老娘告辞,缓缓地向云家庄子驶去,那几个丫鬟还不停的回头看站在棚子外面向他们招手的狗子。
一阵风躺在那个舒服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还别说,那茶水的确好喝,虽然刚入口有点苦,但是回味香甜,怪不得云家的人总会来这里喝茶,这么好的茶水再也喝不到了,一阵风有点遗憾,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大口,这回的茶水味道更浓了,相必那个漂亮小伙子在赔罪吧,小伙子正在和老娘谈话,一阵阵的话音传进他的耳朵里,这椅子的确舒服,他懒懒的只想多躺一会。
“狗儿啊,娘刚才听见那里有好几个闺女在说话,听说话就能听出来都是懂规矩的好闺女,有没有看上的,赶明,娘和老奶奶说说,老奶奶人好,说不定就许了。就是咱家太穷,怕那闺女不肯来。”
狗子看看闭目养神的一阵风,又看看树底下拴着的牛车,心里充满了幸福,对老娘说:“娘啊,您放心,老天爷保佑,咱家马上就不穷了,孩儿要给您弄一辆牛车,还有一头牛,就和那位大哥的牛一模一样的好牛,等麦子收了,孩儿就套上牛车带您去长安城看看,听老叔说,曹婆婆家的肉饼,乳酪都是最美味的,孩儿到时候给您买回来,让您也好好尝尝。”
瞎眼妇人听儿子这么说,高兴地一个劲的点头,还对儿子说多买些,回来请老叔他们一起吃,这些年如果没有老叔他们全家的照顾,母子两活不到现在。
“那是当然,老叔早年间战场上受了伤,现在肩背都还不得劲,孙先生说这是老病,得慢慢治,咱不但要请老叔吃肉饼,还要给他抓药,酒是不敢买,孙先生说他的病就不能喝酒。”狗子痛快的答应了,似乎他马上就要发财了。
狗子给老娘用扇子轻轻扇风,孙先生说了,阿娘的身体最是见不得热,要不然火毒对阿娘的眼睛没好处,虽然看不见,也不能恶化了。
一阵风在心里笑得肠子都快要打结了,连一个时辰都活不过的人还做梦吃曹婆婆家的肉饼,乳酪,价格不菲啊,穷小子在骗他老娘,太好笑了。”
日头偏西了一些,见阿娘在打瞌睡,狗子把老娘扶回了棚子后面的小屋里让她睡一会,早年间遭的罪,把身子都熬垮了。
狗子等阿娘睡熟了,就轻手轻脚的掩上门,搓搓双手,有一段日子没杀人了,他的手非常的痒。
第五十九节 一阵风的遭遇
茶棚里很安静,一阵风瞪着眼睛看着走过来的狗子,脖子上的青筋坟起,身体却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来,嘴张的老大,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狗子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让他安静地动作,把一阵风从椅子上搬下来,用很久没用过的湿牛皮绳,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湿牛皮绳有一样好处,就是随着水分流失,会捆的越来越紧。
做完这一切,狗子又用手里的刀子在一阵风大腿上刺两刀,又小心地包扎好,他受过训练,这些活对他来说很轻松。
又检查了一遍绑绳,这才松了一口气,做事情就不能太得意忘形,狮子搏兔还用尽全力呢,更不要说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杀手。
把一阵风的头浸在井水里,好半晌,一阵风才发现自己的舌头可以动了,张着嘴急忙说:‘这位好汉,我身上的铜钱银子全给你,牛车也给你,你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家里还有老娘幼子需要照顾,你杀了我,就是杀我全家啊。
狗子笑眯眯的看着一阵风表演,忽然说:“怪不得侯爷说游侠全是蠢蛋,连句话都不会说,你应该这么说,夫爷饶命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嗷嗷待脯的婴孩,求好汉饶我一命,你看,这么说就有文采的多,要是碰见一个心软的说不定就会放了你。”
“我不是游侠是种田的,好汉认错人了。”一阵风急忙说道。
“农夫?你如果扮成其他人说不定还能瞒过我,你在一个世世代代都以种田为业的人面前扮农夫,你不觉得差了点什么一个连牛都不爱惜的农夫?那个农夫不是先照顾好牛,然后再顾自个的?牛身上的泥点子都没有清理干净,还没进料,也没卸车,你倒是喊我快点给你倒水,娘的这么好的牛跟着你糟蹋了。”狗子很愤怒,他喜欢牛,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头,最见不得虐待牲畜的废物。
“牛是我借的,自然不关心,用完了还给他家就是了。”
狗子一鞭子就抽在一阵风的头上,一道紫色的鞭痕立刻就出现在一阵风的头上:“看你就是个畜生牲口在农家比爷老子的命都重要,你他娘的还说出这种没人心的话,抽死都活该,还说什么去云家找活干,你他娘的还能不能编点好瞎话不?
城里盖房子都盖疯了,王管事恨不得连月子里的娃都拉到工地上去,你他娘的赶着一辆好车,在城里居然找不到活计?”
狗子狠狠地踹他两脚,心里舒服多了,侯爷最近脾气大见了自己两次,就踹了两次,也不知哪里不对,看自己的眼神很怪,让人害怕。
又从一阵风的怀里掏出一把退了弦的小弩,从一个尺把长的竹筒里倒出几只弩箭,见箭头发黑,放在鼻端嗅一下,大怒,疯狂的用鞭子抽一阵风顷刻间,一阵风就被抽的遍体鳞伤,叫的凄惨。
狗子皱皱眉,担心吵醒阿娘捡起布巾子,一捏一阵风的下顾就把布巾子塞进他的嘴,一阵风嘴里呜呜的叫着想来一定是在求饶。
“你这种人就该下油锅,在箭头上涂毒药,还是乌头,你这是不给云家老奶奶活路啊,那么好的一个老人家,你用这种杀千刀的东西对付,还是不是人?”
搜检了一阵风的全身,狗子就不停地在笑,尤其从裤裆里掏出俩锭大银饼子,就笑得更加欢实,他已经看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好本事,能把银子藏裤裆里的你是头一个,也不怕伤着你兄弟。”说着又把他的头发打散,从头发里找出一条小锯,还有两根钢针。鞋底子也没放过,用匕首剔开牛皮,又从里面找出来一把小刀,一阵风这才颓然的垂下头,自己走南闯北的跟脚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仿佛没有一点秘密。
“别奇怪,老子是在辅兵营里长大的,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想都想不到,在老子面前装样子,你有本事再装啊。”
正在说话间,一个老农扛着锄头从农田里走了过来,径直走进茶水棚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一仰脖就灌了下去,很自然,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仿佛没有看到地上不停扭动,希望引起老农注意的一阵风,撩起衣服下摆扇风,虽说才进四月天,关中的太阳就逐渐变得毒辣起来。
狗子跑过去把蒲扇给老农取过来,殷勤的给他扇风,老农歇了一会,又喝了一碗茶,指着地上的一阵风问:“这就是侯爷说的那些杂碎?”
“是啊,老叔,这家伙还说自己是种田的,想骗我,我开始就觉得他不像是赶牛车的,又吃不准,所以就把茶水装作不小心倒在他腰上,擦水的功夫才发现他有家伙,所以就用孙神仙给的麻沸散混在茶水里给他喝了,这才擒住他。”
狗子靠在老农的身边像个给大人报功的得意孩子。其尽显摆之能,仰着头希望得到老农的夸奖。谁知脑袋上挨了一巴掌,揉着头不解的看老叔。
“往年教你的都学狗肚子里去了,还显摆,还吃不准,你看看他那双靴子像是农户穿的吗?你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你老叔的手,上面的茧子是一样的吗?你再看看他的虎口,他的手腕子,狗子,这是一个耍刀的好手,你还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你用了麻沸散,这家伙又瞧不起你,我回来的时候就只会看到你们娘两的尸体。”
老叔说完就起身用脚踩住一阵风的下颖,抽出布巾子,从腰间拿出一个钩子,钩住一阵风的上顾,一下子就把他的嘴拽得大大的,老叔回头对狗子说:“把他的舌头拽出来。”
狗子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地用火钳子把一阵风的舌头拽了出来,“往长里拉。”老叔又催他,狗子用力一拽,一阵风红艳艳的舌头,就长长的伸了出来。
“看看他舌头下面,有没有小刀子。”狗子把一阵风的舌头卷起来这才发现,这家伙舌根下面居然还有一个bóbó的刀片。
吃了一惊,把刀片取下来,在布条上一割,布条立刻就成为两节,好锋利的小刀。
“如果是两军阵前,抓到了奸细,老子连他的粪门都会查,狗子,把他的手筋挑了,这狗日的就不怀好心,没跟着府上的车队,恐怕是在打你们母子的主意,准备明日刺杀老夫人。”
狗子的眼睛都红了,家里就一个老娘,还是瞎眼的,对他没有半点威胁,这家伙也不放过,手下丝毫不犹豫的就用小刀划过一阵风的手腕子,两道红线慢慢渗出,他的手腕子无力地垂下,见一切妥当了,老叔又坐回椅子,对狗子说:“现在这家伙才是钱财,一会你和愣子一起去云府给老夫人送去,给老夫人说,这些天不要出门。我会给弟兄们说说,多注意一下外人。”
把搜出来的银子,铜钱一股脑的堆在桌子上,狗子就跑出去找愣子,准备用牛车把一阵风送到云家,一阵风的舌头还挂在嘴外面,舌根被狗子拉伤,回不去。
老叔一边用火钳子往嘴里捣舌头一边对一阵风说:“老子这些年见的富贵人家多了,如果你找别家麻烦,老子会装着看不见,而云家这种人家,老子盼着他公侯万代,一家子好人,家里最娇惯的小小姐也知道给拾粪的老汉让路,还帮着集市上不会算账的妇人算菜账。
你别不信,这是老子在集市上亲眼所见,他家的马都知道吃东西给钱,在侯府门口摆摊子,下雨了没地方躲雨,就站在大门底下,你在别的贵人家的大门下试试看,不放狗咬你算是你幸运,云家还给姜汤喝,这方圆几十里的乡亲日子都在变好,这都是云家带来的变化,你想杀人,先问问这十里八乡的乡亲。”
一阵风全身都疼,尤其是舌头一阵阵的疼痛往脑仁子里钻,耳朵在轰鸣,只看见老农嘴在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这次全完了。
狗子回来的很快,身后跟着一个壮实的农家后生,只是两人的衣衫都极为破烂,脸上也涂的乱七八糟,到了棚子里也不说话,用手蘸着一阵风的血就往身上抹,这回轮到老叔不解就问:“这是为何,好好地衣服不穿,偏偏找这身下地的烂衣服,是何道理?”
“老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侯爷以前说过,所有的东西都需要装扮,功劳也一样。我和楞子哥干干净净的到云府,说不定府上会以为我们很轻松的就抓住了杀手,给的赏赐就会少,现在我们抹上血,任谁看都知道我们哥两是经过一番血战才抓住这家伙的,我估摸着这样一来,赏赐会多三成,愣子哥成亲的钱就有找落了。”
狗子把衣角上的洞扯得更大一点,摸样也更加的凄惨,最后咬着牙对愣子说:“哥,你在我鼻子上来一拳,不要太重,打出血就好。”
说完这话,担心愣子下不了手,他首先在愣子的鼻子上来了一拳,鼻血长流的愣子当然不会放过他,一拳打得极为实在。
老叔站在茶棚子底下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个孩子,摇摇头,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背着手回家去找老妻,让她去照顾狗子瞎眼的老娘。
第六十节 黄鼠的筏子
玉山脚下的云家庄子充满了喜气,从牌坊开始道路两边的桐树上就挂满了红色的绸布灯笼,在长安城里做工的云家庄户们,也都赶了回来,虽说舍弃了两天的工钱让人心疼,他们还是一个不少的赶了回来,从家里翻出过年的时候才做的新衣服穿上,虽然大热天穿冬衣有些不妥,云家庄子的排场不能丢,谁会像王栓家一样,不到五月就做新单衣,冒着汗水督促婆娘把家里最好的麦子磨成细面,选最白的头道面,挑选颜料,准备做面席。
衣服穿得不好没人笑话,庄户家有新衣穿就不错了,不丢人,可是面席做不好,那可就是没脸面的大事了,自己婆娘就不要想着能在庄子里抬着头走路。
石榴花开得早,让家里的娃子从石榴树上把钟花摘下来,可不敢摘筒筒花,要不然今年就没石榴吃了,摘下来的钟石榴花被男人家包在干净麻布里放在夹板里用油锤砸楔子,不一会,红艳艳的花油就被榨了出来,做母亲的就用手指蘸一点,在丫头的眉心上点一点,一个漂亮的眉心痣就成型了,有手巧的妇人,会把眉心痣画成火焰状,也有荷花状,丫头满意的跑出去显摆,小子看的眼馋,想让母亲也给点、一下,这时候往往会被七窍生烟的老子一脚奔走。
面揉的细发,这时候全家的妇人就会洗净手,用干净梳子,木条,剪子,细牙签,做面席,最常见的就是面老虎,明日里主家娶亲,多子多福的石榴做几个,忠贞不渝的鸳鸯做一对,手巧的还能做龙凤,最后用黑豆点眼睛,上笼屉蒸,最后画上颜色,一篮子面席就做好了,都等着明日里新娘子进门后,全家就可以去主家大吃一顿了。
狗子和愣子就坐在厨房里大吃,老奶奶笑眯眯的坐在对面给两个棒小伙子撕鸡腿,!笼屉新蒸的肉包子,一转眼就进了肚子,愣子吃的直打嗝,手里还抓着鸡腿不松手。
狗子臊红了脸,不敢抬头,被奶奶臭骂了一顿,还给愣子装了一碗汤,让往下冲冲,再多吃点,不够了回去的时候再装两只鸡。
救命之恩啊,云家不敢怠慢,可是狗子死活不去饭厅里吃,拽着都不去,让老奶奶给他几个包子,蹲门槛上吃一顿就打算回家。
狗子最喜欢在云家厨房里吃东西,那里香味四溢,上回来就吃过一次,包子的美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肉在草原上吃的都要吐了,韭菜鸡蛋馅的包子,狗子认为自己一个人能吃一百个,一百个没吃了,三十个都没有,因为他发现红烧肉和排骨似乎更好吃。
背了一大包吃食从云家出来的时候,愣子捅捅狗子,似乎两个人忘了要赏赐,云家似乎也忘了给,吃一顿饭就打发了?
当着云家管家的面问这问题,狗子被臊的满脸通红,恨不能给鼻子上还贴着膏药的愣子再来几拳,这样或许会闭上那张让他难堪的臭嘴。
“害什么臊啊!”钱管家笑着对狗子说:“又不偷不抢的,该得的东西,问的正大光明,最喜欢这样憨厚的孩子。”说完还摸摸愣子的后脑勺。
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鼻青脸肿的愣子嘿嘿傻笑,那模样让云家彳卜役家丁哄堂大笑,让狗子咬牙切齿,下回再有这事,绝对不和愣子一起来,太丢人了。
沐浴着夕阳,狗子和愣子两人唱着小调往回赶,不时地回头看看满载的战利品,那里的东西足够愣子哥成亲,也足够狗子盖一院房子,至于那两匹绸缎的用处,到现在哥两还没想出来怎么用,管他呢,东西多了,总有用处。
黄鼠咬牙切齿的在砍竹子,无他,就是为了再扎一个筏子,大舅哥全家来了,自己当然要好生招待,东羊河上泛舟,这是英娘早就给娘家哥哥吹出去了,让娘家的人心驰神往,大舅哥没想到也是一个文雅的人,虽然祖祖辈辈都是屠夫,一听到有和文人雅士一起泛舟的机会,哪里肯错过,黄鼠前脚到家,大舅哥全家就后脚到了,说是要见识一下妹子说的雅趣,当天晚上就要下河。
连月亮都没有的晚上下什么河啊,好不容易用烈酒把大舅哥灌翻,准备明日一大早就开始游河,谁料想,晴天霹雳啊,他家拴在小店后面的竹筏子没有逃脱李秦的魔掌,他想打捞沉在瀑布下面的铁架,非要用到他家的竹筏子。
对于李泰,黄鼠生不起半点违逆之意,乖乖地把竹筏子给李泰撑过去,还问要不要他帮忙,李泰鄙夷的瞅瞅他瘦弱的身体,示意不用,让他赶快滚远些,看的让人胀气。
大舅哥头回来,这要是让新丰的乡亲们知道自己没招待好,不知道会怎么想,以前一直孤零零的黄鼠现在很在意亲戚的看法,好不容易有了亲戚,自然要全力招待,书院的筏子不用想了,明日侯爷成亲,长安城里来了无数的侯门贵戚,筏子早就被预订一空。
无奈的黄鼠只好背上柴刀去河边,准备再做一架筏子,好供文雅的大舅哥明日游河之用,好在河边的竹子很多,只要肯下力气,筏子会有的。
黑黝黝的竹林里只有黄鼠挑着灯笼在奋力的砍着竹子,当他砍倒了一颗竹子,费力的抬起一头,往外拉的时候,猛然间背上挨了一脚,一个敏捷的黑影扑在他身上,明晃晃的刀子就架在黄鼠的脖子上。
黄鼠心头一凛,马上就放松了身体,小声的求饶。黑影放松下来,从他身上爬起来,扔过来一条布带子,让黄鼠把自己捆上,没办法,刀架在脖子上,只好照办,黄鼠自己捆好了,只留下一只手没办法,黑影用一只手把绳结拉死,这次放下刀,松一口气。
“云家的人明日会出来吗?说好了,老子就饶你一命。”在灯笼昏暗的光芒下,一个阴鸷的黑衣大汉问黄鼠,手里的刀子不停地在黄鼠眼前晃动。
听到这句话,黄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自己以前的仇家,是冲着侯爷来的,这要把这家伙抓住送到侯府,求老奶奶将来给丫头说门好亲事应该不难吧。
猥琐的脸不用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黄鼠连声说:“这位好汉,小的是云家的仆役,狗日的全家都欺负我啊,让我半夜在这里砍竹子,您要劫大户,太好了,我熟门熟路的,可以给你带路,那云家护卫森严,光是军伍里下来的好手就有一百多个,你要是硬闯,死路一条啊。”
大汉嗤的笑了一声:”你当老子傻啊,孤身一人去和军阵对抗,那不是做生意,是去送死,这种事情老子才不会去干,只想找一个落单的姓云的人杀了就成,你如果帮了老子,事情完结后,有你的好处,老子一个人奶奶的还不好下手。”
“原来你是一个人啊,”黄鼠竖起耳朵听听周围,没有其他动静,就大大咧咧的问黑衣汉子。
“老子是独行侠,这回的生意太大,一个人没办法得手,所以才找你合伙,怎么样,事成之后我分你三成,只要你把这东西吞下去,咱哥俩就是亲兄弟,一起发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就要往黄鼠嘴里送,不知何时,黄鼠身上的绳子居然自己脱落了,一只黑黝黝的长针出现在手里,悄无声息地刺进了大汉的肋下。
一阵酸麻痛的感觉从肋下一直延伸到全身,大汉呻吟一声,无力地跪倒在黄鼠面前,黄鼠不理会大汉,他对自己的手段极为自信,那一针已经刺破了那家伙的肾,就算治好,也需要尿半个月的血,盗墓贼一直都是靠小巧手段混饭吃的。
从地上拾起蜡丸,掰开闻闻,然后随手填进嘴里,边嚼边说:“这种补气益力的黄精丸,老子有一阵子没吃了,还有没有?我婆娘刚生完孩子,需要进补。”
把大汉身上的鸡零狗碎全都收拾干净,找根粗细均匀的竹子把大汉的一面手脚绑在上面,然后用力的把另一根竹子压弯,绑好大汉的另一面手脚,手一松,大汉的身子就被两根竹子绷成了大字型,几刀下去,大汉就浑身**,话说经历上次被人围观的惨痛经历之后,黄鼠一直认为,男人浑身**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黄鼠在大汉的下体位置埋了一根削尖的竹刺,只要大汉扭动一下,竹刺就会刺进他的皮肉。做完这一切,黄鼠在手心吐两口唾沫,拾起柴刀继续砍竹子,筏子还得做,大舅哥明天还要用呢。
天色微曦的时候,筏子终于成功了,惨嚎了一夜的大汉也被云家巡山的护卫带走了,他的命运黄鼠毫不关心,他只担心跌跌撞撞跑过来送饭的丫头千万不要摔着。
迎上前去,把丫头抱起来用自己的胡茬子去扎她的小脸,惹得丫头极力闪避,玩闹累了,黄鼠把丫头抱上新做的筏子,又把一大包东西抛了上来,砍一节竹子当篙,只是轻轻一撑,竹筏就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东羊河”…
第六十一节水深火热
第六十一节水深火热
太阳从山顶冒出头来,整个大地又恢复了光明,辛月手里攥着那枚黄玉发夹犹在睡梦中,上翘的嘴角含满了甜蜜,昨夜她幻想了一夜,从幼时一只想到了现在,那个戴着花环的小姑娘,被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称之为夫人,想不起来那个男孩子的脸,就固执的把云烨的脸安了上去。
这样一来可以幻想的东西就多了,一会儿云烨骑着竹马,一会儿又抓着青梅,在幻想的世界里,云烨是她的木偶,任由她摆布。
光着屁股跳水的jīng彩镜头怎么可以少,只不过辛月为了表示自己在羞涩,所以捂上了眼睛,叉得老大的手指缝,悄悄地偷看男子们的光屁股,还有两腿间那个奇怪的东西。
小时候问过母亲,为什么自己和那些光屁股的孩子不一样,她也想光着身子跳水,惊骇的母亲连忙捂住他的小嘴,告诉她女孩子是不能光身子的,会被装在猪笼里扔到水塘里的。
这个答案让辛月的童年一直在恐怖中渡过,那时候家里并不富裕,爷爷在遥远的京城里做官,俸禄还很微薄,家里人口众多,父亲还需要照顾田地才能维持一家的温饱。
从很小的时候,辛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嫁给一个男人,至于这个男人甚至会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这在她眼里,远比浸猪笼还要可怕。
见过妇人被浸猪笼,脱得很光,一根线也没给那个妇人留下,族长说既然不识羞,也就不用遮羞了,猪笼被扔下水塘,连停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冒了一串气泡就沉下去了,那个妇人没有挣扎,只是用手抱着胸,辛月那时候在想,她大概早就死了吧。
别人都把这件事作为饭后的谈资,尤其是母亲,滔滔不绝的给女儿说了三天,告诉辛月。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她哪里知道她的女儿整整发抖了三天。
辛月趴在云烨怀里看远山的时候,就问过云烨浸猪笼的事,她万万没有想到云烨给了她另外一个答案,一个足矣把她从噩梦里救出来的答案。
传说女娲造人的时候,先造出来的是男子,这样一来。世界上就全是男子,生命无法得到繁衍,造的这批人死亡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了。
女娲造了很多次。就厌烦了这一无休止的工作,在重新造了一批男子之后,就从他们的身上抽出一根肋骨。按照自己的样子塑造了女人,所以男人找女人就是一个寻找自己肋骨的过程。
有的人很幸运,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肋骨,有的则比较倒霉,总也找不到。所以总是换,人都是贪婪的,有钱有势的想多找几根肋骨备用,就多娶了几个女人,那个被浸猪笼的女人只是找错了自己的位置罢了,族长的惩罚,过了。
“你是我的肋骨。”这是辛月听到的最迷人的情话,这句话让她全身发软,浑身滚烫,为了这句话,就是死了也心甘。
太阳照在眼睑上,天地都变成了粉红sè,辛月不愿意醒来,自己在梦里还没有补充完自己的恋爱史,才梦到十二岁一起读书的样子,那个坏小子,把青菜虫放在自己的头发上,自己吓得大哭,而她被严厉的父亲打屁股,自己趴在门缝里偷看。
那个叫梁山伯的男人真蠢,还是那个叫祝英台的女子太难看,同窗三载,居然会认不出祝英台是女子,如果自己扮男孩子,不知道烨哥儿会不会认出来?
答案是肯定的,他一定会认出来的,辛月撩起被角,低头看自己的胸,圆圆的将亵衣顶的老高,用束胸他也会看出来的。
一想到云烨那双作怪的手,辛月就脸红,把手按在上面,不让自己的心跳得太快,
小秋进来三趟了,小姐还在睡觉,不好打扰,她知道小姐昨晚睡得很晚,今天是一个劳累的rì子,想让她多睡一会,不过看到小姐把头埋子毯子里,就知道她已经醒了。
“小姐啊,好命婆婆已经来了,正等着给你开脸,不能再睡了。”她坐到床前开始摇自家小姐。辛月没好气的在毯子里踢腾两下脚,无奈的坐起来,长长的秀发垂在肩头,揉着惺忪的睡眼,亵衣松弛,露出半个胸脯,把小秋看得都愣住了,小姐好美!
瞪了小秋一眼,掩上衣襟,把身边一只硕大的绒毛兔子放好,这只兔子是她生rì的时候云烨送的,是她的宝贝,再看看手里的发夹,完好无损,这才起身,去小秋备好的浴桶里净身,准备迎接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rì子。
辛家很热闹,父母不在这边,只有大哥千里迢迢的从蜀中赶来,就为了把辛月背出家门交给云烨,现在看不见人影,躲在书院里看龙骨头,据说已经看了三天了,还陪着魏王殿下去了山上,据说这回是把一头牛从山上扔了下来,也不知那头可怜的牛是不是还活着,都是疯子,刚来书院几天啊,就接识了一大群狐朋狗友,也不知在家里陪陪爷爷。
边嘀咕边下楼,一个慈眉善目的老nǎinǎi就坐在小厅里,见辛月出来了,笑得更欢实了:“多漂亮的一个孩子啊,云家的侯爷老身也见过,是一门好姻缘。”
辛月顷刻间就被一群好事的妇人围了上去,到了洗澡的地方,她们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一个抓了一把花瓣撒浴桶里,一个拿出一瓶香水往浴桶里加了小半瓶,剩下的理所当然的揣袖子里。
小秋插不上手,老婆婆开始给辛月脱衣服,还在辛月的胳膊上拿簪子扎一下,在辛月的尖叫声里,开始了她自己的新婚之旅。
辛月只是被扎一下,云烨恨不得从窗户里逃走,一群妇人把他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就把他脱得只剩下短裤,塞浴桶里解开他的头发就开始洗澡,最过分的是拿松柏枝子扎他,像拍重口味小电影一样,老nǎinǎi拄着拐杖,笑眯眯的看孙子受罪,趴在门口看过程准备过两月成亲的程处默,一脸的骇然,牛见虎是过来人,一副戚戚然的摸样。这个罪她已然受过。
要不是云烨发明了内裤,现在说不定早就赤条条的了,白头发的老婆婆把缺牙的嘴张的老大,手底下一点都不含糊,云烨知道自己的后背一定很惨,这连抽带打的,不要说晦气,就是福气也早就被抽没了。
被虐待完,妇人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程处默趴在浴桶沿上同情的看着气息奄奄的云烨,牛见虎则把一瓶子烧酒递给云烨,希望他喝一口壮壮胆,还鼓励他:“咬牙把今天熬过去,好rì子就来了。”
云烨像木偶,任由这些兴奋过度的妇人们摆布,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穿官服,还是上朝堂的那套,这破衣服为了挺括,衬了八层里子,昨天才笑话完穿冬衣的庄户,自己今天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农历四月,阳历五月的关中,称为骄阳似火毫不过分,穿这一身,不捂出痱子才怪。
娶老婆就是个遭罪的事,尤其是到了古代,上一次娶老婆虽说西服领带的傻透了,这回穿正宗的唐人服饰,更傻。
来,先把里衣穿上,再把亵裤穿上,哦,错了,先穿袜裤,带子绑大腿上,衣服全用带子拴好,啧啧,少年人穿绯袍就是好看,哪像我家老爷,穿上都像螃蟹,没错,这话是程夫人说的,她以云烨的婶婶发的这话,可云烨怎么看她怎么像是在自己身上来找经验的,好为她那个傻儿子成亲做准备。
护心镜?我是成亲,不是上战场,揣这东西做什么?什么?武侯家都这样,是礼仪,在腰上绑了四五个玉佩之,脖子上再挂上两条玉饰,脑门再绑上一条有玉石的布条,云烨认为自己可以开玉石店了。
五斤多重的宝刀挂上,头上再顶一顶紫金冠,如果再插上鸡毛,就是吕布吕奉先了。折腾完穿着,拜完祖先,牛婶婶发现一个大漏洞。
居然没擦粉,这还了得,众妇人一起拍额头,把云烨重新拽回来,摘下帽子,重新洗脸,宫里赏赐的绢花挑一朵红的,大的,准备插头发上。
在云烨以死抗拒之下,妇人们只是给他薄薄的扒了一层粉底,那朵宫花没逃了,被结结实实的插在紫金冠旁边,比头都大。
从早到晚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就被nǎinǎi婶婶,姑姑,姐姐,撵出去接亲,旁边马上是一身青衣的程处默,脸白得像鬼,脑袋上也插一朵大红花,一张血盆大口似乎用了口媒子,面目呆滞,看来让他去应付娘家的那些妇人有些不靠谱。
还好从陇右赶回来的长孙冲就靠谱多了,虽说也没有人样子,一朵花遮住了半个脸,但是从他得意洋洋地表情来看,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虫子,一会就看你的了,处默已经废了。”云烨忧心忡忡的对长孙冲说。
“他一会只要负责挨打就成,其他的都交给哥哥来做。长孙冲很有自信。
”挨打,谁会打我们?”难道会是女方家看到三个鬼怪登门,准备打鬼?
“是啊,挨打,还是乱棍!”RQ
第六十二节过五关斩六将
在太阳走到山巅的时候,云烨率领的迎亲队伍也到了辛家小楼,这种格局的小楼给迎亲带来了莫大的困难,易守难攻不说,当初为了很好的体现私密xìng,院墙没有选择半人高的胸墙,全是高达一丈保护xìng墙壁,当时还招来书院诸先生的口诛笔伐。
什么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全毁了,书院的先生全成了贼,要不然为什么要建那么高的墙壁,都是坦荡君子,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文化人和女人是一样的,都不好伺候,一个个还脾气大得惊人,无奈的李恪后来建造的小楼全是半胸墙,分房的时候,先生们却又抢着要高墙大院,不要半胸墙了。
如今催门的红包塞了无数,厚重的大门才开了一条缝,还要念诗,长孙冲一路上前,亮开嗓子就开始念好几百年都没有变化的开门诗。
诗念完了,门又关上了,程处默大怒,喊过几个膀大腰圆的就开始推门,都是军伍里的厮杀汉,知道怎么把门闩撞断,一用寸劲,胳膊粗的门闩顿时碎裂,大门开向两边,门后还不时有惨叫传来。
云烨向前要进去,被长孙冲拉了一把,稍一停顿,程处默就一马当先了,好大的一群妇人,个个拿着缠着麻布的棒槌,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想要还手,只闻见幽香阵阵,还不得手,只好用双手抱头,用身体硬抗瓢泼大雨般的棒槌。
长孙冲这才带着云烨闲庭信步的穿过暴怒的妇人群,来到客厅,辛老大一脸的不愿意,爪子伸得老长,没红包就不要上楼。
大舅哥啊,这得打发,见他瞅着云烨腰间的玉佩,这就看上了,云烨才弄明白。腰上挂的玉佩原来是贿赂大舅哥用的。一把就扯下来两个,塞到辛老大手里,辛老大并不满足,还准备再勒索一下,长孙冲在
辛老大耳边嘀咕一阵,就把辛老大高兴地抓耳挠腮,云烨只模模糊糊的听见燕来楼三个字。
楼上的闺房门口站着辛月的贴身大丫鬟小秋,自从知道侯爷对自己没兴趣,只要小姐不要她。那张小脸对云烨就没笑过,哭了好几次,说人家小姐的丫鬟都是和小姐一起嫁给姑爷的,自己没人要,是奇耻大辱,要报复,直到云烨承诺给她找个好人家才善罢甘休。
如今仇人见面格外眼红,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一个小篮子就伸了过来。长孙冲大惊,人家的大丫鬟守门都是轻轻松松的由姑爷抛两个媚眼就搞定的事,怎么到云烨这里就要用好东西把篮子装满才成。
作为sè中恶鬼,花丛老手,上下瞄了一下小秋带鱼一样的身材就恍然大悟,云烨没要人家,这个仇结的大了,难怪递个篮子过来。没用竹筐已经是给新姑爷面子了。
云烨全身被打劫个jīng光,连长孙冲都没有逃脱厄运,也跟着糟了劫,小秋眉花眼笑的捧着篮子走了,连催妆诗都没让念,这一篮子足够她快活一生了。
门开了,喜娘后面是哭的稀里哗啦的辛月。脸上的粉不比长孙冲薄多少,被眼泪一冲都花了,正趴在辛先生怀里受安慰呢,辛先生也眼圈发红,一个劲的安抚孙女,见云烨进来,站起来,对云烨说:“好好对待辛月,她是一个好孩子。”说完就扭身下了楼,似乎受不了这种场面。
云烨吃惊极了,自己养的毛驴还不知道驴脾气?辛月早就巴不得嫁过来,对爷爷感情虽然深,可是离得不远,随时就能看到,还谈不到伤心,前些rì子还问自己出嫁时如果哭不出来怎么办,会不会让人家笑话。怎么今天会哭的如此伤心,看辛月泪眼婆娑,绝不是葱姜之类的东西造成的。
云烨只能认为事到临头,辛月的感情闸门才豁然打开,不能自己。
送上来的馄炖是生的,辛月流着泪吃生混沌,还要被一群妇人催着问生还是不生?辛月哆哆嗦嗦的说了句:“生,”这些人才放过她。
云烨看到辛月用唇语向自己求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显得很辛苦,还是很艰决的告诉众人,吉时快过了,需要早些出发。
云烨在前面,辛老大背着辛月随后赶过来,这一出来,嘻嘻哈哈的样子就不见了,每个人都露出悲意,多情的妇人甚至在流泪,不知心里想什么,总之很悲哀。
程处默一直在挨揍,其实只要告个饶,讨个人情这事就过去了,谁知这家伙就不知什么叫投降,也不知道跑,就蹲在那里挨揍,直到妇人们打累了才罢休,这时候程处默才站起来,扭扭脖子,对着揍他的妇人们嘿嘿一笑,若无其事的随云烨出门,到了门外,才迅速的搓着胳膊呲牙咧嘴的喊疼,妇人们见他不识像,打得很卖力。长孙冲笑的路都走不稳,这时候他才从被打劫的噩梦里清醒过来,看到程处默的惨状,心头平衡了好多。
有内侍早早在此等候,将早就准备好的封诰交给了辛月,他爷爷一辈子坎坷才混了个四品,赶不上他孙女嫁一回人。
辛月的鼻头都在发亮,这是她处在激动时期的最明显标志,捧着衣冠在妇人们无比羡慕的眼神中上了车驾,否则,她是没资格上云家四匹马拉的车架的。
全服依仗出动,二十四名盔明甲亮的护卫前面开道,全披着腥红的斗篷,非常的威严,一声断喝,大队开始行进,武侯家娶亲不同于文官和百姓,是以战鼓开道的,三声鼓响敬告了天地,万邪退散。
当云烨在大路上行进的时候,他不知道道路两旁有十几条敏捷的身影快速的在山林间穿梭,沿着道路两边搜索前进,为首的汉子赫然是刘献,背后的长弓这时握在手中,眼睛耳朵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当草丛里忽然升起一条声影,沉重的弩弓引弦待发的时候,一只长箭已然插在了他的咽喉。
云烨的婚礼他没有参加,借口身体不适,这个如同豹子一样敏捷的汉子哪有一丝的病态,脚步虽小,速度却很快,这已经是他shè杀的第四个刺客,作为宫里的侍卫头领,能够支使动他的只有皇帝和皇后。
辛家和云家离得并不远,一路上好的刺杀地点也只有那么几个,那些不知死活的游侠,刀客,梦想着用云家人的鲜血来换取巨额钱财,如今,钱没有见到,命已经丢了。
一脚踹翻犹在剧烈喘息的刺客,撕开他的衣衫,见到一个猛虎纹身,刘献低声说:“该死的猛虎帮,以为他们已经能在长安横行了吗?”说完脚上的鞋子的铁尖,重重的踹在刺客的太阳穴上。
云烨低估了窦燕山对自己的仇恨,五千贯铜钱会让那些为钱卖命的家伙疯狂,繁华的长安市上,总有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亡命徒就在黑暗里行走。
在皇帝的默许之下,长孙下的令,刘献与五十名皇家jīng锐暗中保护云烨,这些天除掉的杀手数目,远远不是明面上的那几个蠢货。
在刘献领着护卫继续向前的以后,老江的头从草丛里冒了出来,挥挥手,另一个背着短弓的老汉就从大树上滑下来,背着短弓的老汉朝刘献远去的方向撇撇嘴,对老江说:“江头,这些小崽子,就是百骑司的小子?怎么干事情干的毛毛糙糙的,气势不错,咋那么没脑子呢?咱哥俩要是下毒手,这六个小子能活着回去么?早年间那些让人发憷的汉子都哪去了?现在净是些毛头小伙子。”
“侯爷年轻,没经验,我们这些老人就是这时候派上用场的,杀人的事还用不到侯爷脏手,侯爷只需要带着庄户们挣铜钱就够了,至于百骑司,那些老家伙都享福去了,现在能不能轮得起刀子还俩说,富贵是把杀人的刀,今是少夫人进门的好rì子,咱们手上少沾血,为侯爷积点yīn德。”
无知的人总是快乐的,云烨把辛月接回了家,婶婶,姑姑站在大门前迎接,庄子上年纪最长的老汉抓住了马缰绳,扯开嗓子喊:“到家喽!”
两块绣着富贵牡丹图案的毡子就铺在马车前面,小秋扶着辛月踩在毡子上,一步一停,后面的妇人就把毡子又铺在辛月的脚下,美其名曰:步步高升,脚不踩泥,沾不上晦气。
进门又跨过马鞍子,火盆,夫妻拜完天地祖宗,拜完老nǎinǎi,在笑的眼睛都看不见的老nǎinǎi的见证下,夫妻对拜完毕,有喜娘把两人的头发剪下来一绺,编成辫子,放在小匣子里,交给了辛月,喻示着结发夫妻,然后就把辛月送进了洞房。
云烨还没有来得及跑,就被恶狠狠地牛见虎擒了个正着,一想到牛见虎成亲时自己的恶劣表现,云烨的腿肚子都打哆嗦。
好在云家的仆役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两坛子酒,摆在他们俩人面前,也不离开,面无表情的看着兄弟两个,那仆役掀开一坛子酒,一股脑的就灌了下去,然后把两个坛子放在他俩面前说:“小的是今rì的酒王,尉迟老国公已经醉了,他说只剩下侯爷和牛小侯爷俩位可以灌倒小的,所以特意前来领教。”
牛家人就没有孬种,云烨见到酒坛子上硕大的六十这两个字,就掩住眼睛不忍再看。
第六十三节肉中刺
云家就没有废物,你看看这个外表憨厚的家丁,一脸的为难之sè,老国公下了令,那就是军令,必须得执行,为了命令连主家都往外卖,的确是一个遵守命令的典范仆人,至于尉迟老国公现在是否还清醒就不得而知了。
云烨干了一坛子酒抹抹嘴巴就走了,正好有些渴,酒坛子口抹了烈酒的清水醪糟温度适口,这些下人们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嘴里赞叹着就把抱着酒坛子发愣的牛见虎撂在那里,一个人出去招待客人。
李靖往嘴里一颗一颗的扔蚕豆,对桌子上的佳肴提不起半点兴趣,尉迟恭这时候已经封了四五个酒王,现在正扯着钱通说他是第六个,钱通矮着身子任由尉迟恭的熊掌在背上拍来拍去,脸上的笑容就没减少过。云家没人啊,这是一个大问题,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管家,折在尉迟老傻得手里就太不值了,让几个妹子去陪他们有些残忍,云烨只好自己来顶。
李孝恭人不错,云烨还没过来,三个大酒杯就把酒斟满了,还从盘子里捞半个猪蹄放在一边:“云家人丁单薄,老夫就不治你怠慢之罪,成亲么,谁都有这一遭,如果没吃东西,就先把猪脚啃了,这三杯酒喝掉,事情就过去了,拿个油滑油滑的下人来抵数哼。”
这就没得解释,把三杯酒倒在小碗里,又往里添了三杯,云烨对前来参加婚礼的诸位军中长辈,躬身一礼说:“长辈们来给小子庆贺。家里实在是怠慢了,且容晚辈赔罪。”说完就端起碗一饮而尽。
嚼蚕豆的李靖慢条斯理的对满桌子的将帅说:“这小子人虽然jiān滑,担当还是有的,草原上一口气剁下来百十个脚趾手指的面不改sè,冰屋子里住了一个冬天,也没叫一声苦,算是见过场面了。以后还需要多上战场才是,现在成了亲,过了年留了后。才是往死里用这小子的时候,落到那位老兄弟手里,都不要客气。油光水滑的就一样好处,你让他干什么都会给你干的妥妥帖帖,越是为难的事,交到他手里,越让人放心。”
大将军李大亮一直在交州驻防,难得回京,见过陛下后,就躲在城外的庄子里陪妻儿老小,恰好遇到云烨成亲,前两天是云烨亲自登门送的请柬。这才出了家门,捋着胡须对秦琼说:“叔宝哥哥,看起来身体大好,听说是这小子施的手段,外面传的没法信。我家小子的毛病你们都知道,不知他有没有法子?”
秦琼坐在那里等润娘给他挑鱼肉里的刺,身体太亏,手发抖,干不了这细发活。女眷出现在长辈群里伺候在大唐还是常见的,只是润娘就喜欢往秦家跑。这满桌子的长辈,她就给老秦一个人挑鱼刺,草鱼能有多少刺,她愣是挑了半天。
这让老秦极为有面子,黄脸膛有泛红的趋势,闻听老友如此问,就直接对云烨说:“你李叔的顶门杠子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有口疾,说话能把人急死,你找个时间去看看,把病治好了,你李叔感激你一辈子,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承你人情。”
原来是口吃,这是一种语言失调症,不是有病,在经过诱导,训练之后,只要把他的恐惧因素去掉,就会逐渐转好,虽然达不到常人的语速,一般的交流应该不会有问题,后世电线杆子上贴满了治疗口吃的小广告,那些广州军医都可以治好的小毛病,没道理自己拿他没办法,再说了,早就听说过李万里口吃的事情,只是人家不找你,你不能上门,这样说不定会得罪人,就真的成了广州军医了,再说,这李万里鹏程兄,自言自语没问题,小曲唱的也不错,就是不能对别人说话,一说就结巴,程李两家是世交,程处默都不愿意找他一起玩乐,嫌说话费劲。
“我说鹏程兄为何迟迟不愿意到书院来,原来还有这种故事在里面,李叔回去后,就把鹏程送来,一年以后,小侄还你一个说话无碍的儿子。”
“小子,这里有这么多长辈,可不要信口开河。”李大亮有些不信,他延请了无数名医,这个说是心脉上的毛病,那个说是肺脉上的事,药吃了无数,不见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了,有这些前车在前,他不得不对云烨轻松地随便答应有点怀疑。
正在吃鱼的秦琼抬起头对李大亮说:“他答应了,就是他的事,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一年之后你只管检校成果,其他的就不要管了,要不如,咱兄弟打个赌,一年后见分晓,做哥哥的赌鹏哥儿的病会被治好,赌注就你家那两只猞猁,早答应润丫头给她弄一头,要不然老夫的鱼都吃的亏心。”
“小弟家里有的,哥哥看上了直接去牵就是,哪来的那么多事,这回我回京,陛下让我接任工部尚书,收拾烂摊子,托这小子的福,老杜被他骗的晕头转向,嚷嚷着要告病,这回自家人接了差事,小子,你的花花肠子就少使一些,让老夫也过几天清闲rì子。”
李大亮接任工部尚书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军中大佬们一起嘿嘿直笑,一直以来,文官们就没有放弃过要控制朝堂六部的努力,云烨作为军伍里的人,所作所为甚合老将们的心意,这也是他胡闹,却没有受到太多攻击的原因,都认为这是军方的意志。
婚礼继续进行,李靖不是不吃东西,而是他只吃鱼,已经吃了四条了,走的时候还要打包,自从回到京城,他就在吃的和住的上面抓挠,猛修园子,最近喜欢上了鱼,云烨给做了鲤鱼,害的李靖落荒而逃。云烨不明就里,特意问了厨子才知道,大唐不许吃鲤鱼,早年间特意下了旨意的。
这是什么狗屁规定,老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河里的鲤鱼一个个都长成鱼jīng了,怪不得连自己这样的钓鱼白痴,都可以随手钓上来七八斤重的鲤鱼,这东西现在都不怕人了,你敢下钩它就敢咬,反正抓住了,你还得赶紧放掉,还不能让别人看见。这还是皇帝姓李,要是姓米的坐了天下,这满天下的百姓还不得饿死,云烨决定,下回太子来了,自己一定给他做一道糖醋鲤鱼,吃完了才告诉他,看他会不会有吃同类的感觉。
李纲被许敬宗搀扶着上了牛车,两个人都醉陶陶的,笑语殷殷,尊老爱幼老许现在掌握的很好,统管着书院各项供给,好几个月居然没有贪墨的事情发生,实在是让云烨感到吃惊,书院现在运行良好,许敬宗功不可没,一栋靠水的小楼,让他全家喜笑颜开,书院或许是第一个真正接纳他的地方,今rì接亲,用棒槌敲程处默敲得最凶的就是他老婆,往年没人请他们全家参加婚礼,就是请,也只请许敬宗一人,与公务有关,无关乎情谊。
庄户们也恋恋不舍得离去了,从中午一直吃到天黑,太满意了,一大碗,一大碗的红烧肉就上个不停点,还有油汪汪的扣肉,吃青菜的被人鄙视,吃鱼的让人气恼,孩子肉吃多了,想咬一口莲菜解解腻,就被老子一筷子戳到脑门上,捞过半只鸡,架在孩子的碗上……
总之很满意,从国公到庄户都满意,云家的厨子不是白给的,云家大门外全是横着走路的人,老庄抬着筐子在院子里溜达,不时地从筐子里掏出一只鸡,抬手就扔房顶上去了,云烨模模糊糊的看见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只手伸出来,稳稳地抓住鸡,又缩了回去,老江头一个人坐假山上,自斟自饮,甚是得意,见云烨要过来,挥挥手示意不用。
后院里很安静,红sè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整个后院都散发着一股喜庆的气息,小秋守在云烨的房门前,刚刚她就把程处默从花树后面撵了出去,长孙冲揉着腰在接受治疗,被老江从柱子后面拽出来哪里会有轻的,牛见虎见不着人,那个酒王仆役说小侯爷不胜酒力已经安寝了。
辛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样子应该已经很久了,云烨有些内疚,大家族的婚礼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一个社交场合,牵扯的利益的交换,利益的对接,非常的繁复,各种试探,各种敌意都一一展现,云烨此时对付的jīng疲力竭。
“累不累?”云烨把辛月拽了起来,搂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闻着醉人的芬芳,轻声问她。
“累,还疼。”说完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这也太急了些吧,云烨吃惊的看着脱衣服的辛月,眼看着她把自己脱成一只白羊,然后趴在床上,喊云烨:“夫君,快来帮帮我。”
这个忙得帮,云烨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也脱掉,这就准备扑上去帮辛月解除痛苦,正在考虑用饿虎扑食还是双龙出水那个可以表达自己急不可耐的心情时,却发现辛月把一只胳膊反转过来艰难的够向自己的后背,这是什么古怪姿势?
定睛一看,大怒,一枚寸长的绣花针穿着五sè丝线扎在辛月的后背上,血都结成伽了,伸手把针拔出来,取过湿巾子怜惜的一点点给她擦拭背上的血迹,知道这又是将门的古怪规矩,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将来好管束,让她不至过于跋扈。
辛月转过身子,趴在云烨怀里委屈的说:“喜娘说这是惯例,只有这样才能保佑云家子孙繁盛,代代昌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三节甜蜜的夜晚
把辛月横抱在怀里,两个人都脱得只剩下亵裤,辛月除去了肉中刺,又恢复了粘人的本能,搂着云烨的脖子不松开,正是情浓之时,嘴里发出猫叫一般的呢喃,怀里抱着一具香喷喷的身体,胸前还有两团软肉在摩擦,刚刚喝下去的酒也似乎上了头,云烨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这是辛月的第一次,自然不能粗暴对待,作为过来人,知道女子的兴致需要培养,她们都是通过感观来爱的,不像男子视觉的刺激,就足矣。
头一回发现辛月的皮肤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用嘴唇轻轻的触碰她的耳垂,白皙的身体就染上了一层玫瑰sè,微微有点战栗,烛光下看美人,这是最佳环境,也是渲染情yù的好环境。
辛月眯着眼睛,蜷缩在云烨怀里,想要把身体完全的融进去一样,不知道怎么宣泄,就知道把云烨抱得死死的,随手退去亵裤,就把辛月放在床上,低下头含住辛月的耳垂,身体就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死鱼一般的辛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才缓过神来,汗水从rǔ峰上往下流,就这样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
门外老nǎinǎi今天特意没有拄拐杖,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就怀着抱重孙子的美梦,回房去睡觉,还吩咐门外的丫鬟好生伺候,她不相信,辛先生今天会跑来坏好事。
红烛爆了灯花,有泪流下,完全清醒过来辛月拿着白绫子发愁,床单上落红片片,白绫子却洁净如初,这如何是好,明天老nǎinǎi要看的,她很发愁。
“明天,你就把床单子给nǎinǎi不就完了。”云烨很不在乎。他喜欢辛月。又不是那层连母猪都有的保护层。
辛月把头杵在他怀里,不停地用头撞他的胸口,嘴里不停的说:“会被笑死的,会被姑姑婶婶笑死的。她们会笑话我很yín荡怎么办?”
“这个我会作证,的确yín荡,不过,我非常的喜欢,如果再yín荡一点就更好了。”辛月不依。手在云烨的光屁股上拍的啪啪作响。
云烨忽然跳下床,取过笸箩里的剪刀。把沾染了血迹的床单剪成各种样子,然后拿针别在白绫子上,稍作修剪,如果画上枝干,就成了一幅傲雪红梅图。
把打算告诉了辛月,结果他的伟大创意被无情地忽视了,只得到两个字的评语:“下作。”说完还把白绫子小心的压在枕头下面。
夫妇间的秘事做的多了,体力的耗费很大。何况他们做了又不止一次。先是辛月的肚皮在响,然后云烨的肚皮,也咕咕的想起来,两个可怜而又甜蜜的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交杯酒没喝,一整天,云烨就喝了好心的家丁送的一坛子清水醪糟,还有一肚子的酒。辛月更惨,就吃了两口半生不熟的馄炖,如今两个人都饿了。
下体粘糊糊的没法穿亵裤,辛月也不愿意没洗澡就穿衣服,抱着毯子坐在床上看着桌子上的食物流口水,云烨一跃而起,这种时候就该男人家出马。光着腚下了床,把一盘子烤rǔ猪端上床,撕了一条后腿就递给了辛月。
从来没有这种体验的辛月高兴地接过来,小嘴撕咬的甚是有力。猪嘴上的肉最有嚼头,哥两先亲一个。一整头rǔ猪没用多少时间就下了肚子,云烨再次下地,捧着茶壶搬过来,嘴对嘴喝个痛快,辛月也不用茶杯,也就着壶嘴喝,温温的茶水下肚,两人举着油手,用布巾子擦手,谁料想,这东西很黏,擦不掉,辛月忽然问云烨:“刚才抓猪的时候你洗手了没有?”
云烨摇摇头,都饿疯了,谁还顾得了这些,见云烨摇头,辛月忽然发了疯,油手在云烨身上拍的啪啪响,以为她在耍笑,云烨也不甘示弱,就用油手在辛月的屁股上也拍,也不知怎么回事,拍着拍着,两人又黏在了一起……
鸡叫头遍,还早,云烨睁开眼给辛月把毯子拉好,刚才堪称chūn光外泄。鸡叫三遍,云烨就有把家里的鸡脖子全都崴断的心思,鸡没叫四遍,看来有好人帮他把鸡脖子崴断了,云家的下人,就是贴心。
rì头爬上了山顶,有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的辛月心烦意乱,习惯xìng的要起身,才发现云烨就睡在她身边,一只手还抓着她的一只rǔ房,下体的疼痛告诉她,她已初为人妇。
一声惊叫从云烨的新房里传出,辛月把头包在毯子里,浑圆的屁股露在外面,纯粹的顾头不顾腚,新婚的第一天就贪睡,叫她如何出门。
小秋推开房门,一脸好奇,见光溜溜的云烨正抱着光溜溜的小姐在安慰,就背过身子说:“老nǎinǎi说了,昨rì少爷,少夫人忙了一整天,就特意吩咐,少爷,少夫人可以晚些去给nǎinǎi问安。”说完就把水盆放下,要伺候云烨和自家小姐梳洗。
“好了小秋,你去吧,我和夫人需要洗澡,你让他们把热水备好就是,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云烨既然不要人家,有些极度私密的事就不让她搀和,免得将来小秋不好嫁人。
小秋固执的伺候自家小姐,只是往rì里香喷喷的小姐,现在有一股浓郁的烤rǔ猪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难道说,成了亲的妇人就会有这味道?
洗浴过后,小秋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辛月跟在云烨身后去给老nǎinǎi问安,虽然太阳都升起八丈高了,云烨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有辛月几乎转身想跑。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人,她总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笑话她,仆人谦卑的笑意落在她眼中完全变成了**裸的嘲笑,辛月都快哭了,要不是云烨在洗澡的时候胡闹,说不定还回早些。
全家都在等他俩,老nǎinǎi笑的弥勒佛一样,姑姑婶婶交头接耳,一娘满脸好奇,润娘在撇嘴,大丫还是文文静静的坐着不说话,几个小的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等着开饭。
云烨皮厚,不理会朝他露出怪笑的几个姐姐,大大方方的给nǎinǎi请安,往rì里爽朗的辛月这时声音低得象蚊子叫,末了,还把白绫子交给了大姑姑,大姑姑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看一眼就笑着说:“呀,这幅图奇怪,添上枝干就是一副画。”
结果被nǎinǎi劈手夺过来,还在她背上抽了好几下,然后再展开白绫子,似乎很满意,吩咐婶婶把白绫子装在木匣子里,将来入族谱,添香火的时候还要用,现在nǎinǎi管着云家的族谱,上不上的都需要她点头,老人家对这事情慎重的要命,云家的分支到现在都没有一家获得老nǎinǎi的承认,按她老人家的话说:“云家的人宁可少,也不要那些充数的,将来的子孙每一个都是要有担当的好汉子,那些墙头草加进来,只会带来麻烦。
老nǎinǎi把辛月拉到怀里,安慰了好久,才让她止住哭泣,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牌,上面刻着云氏辛月,四个字,把牌牌给辛月挂上,这才说:“傻孩子,哭什么,你和烨儿情浓,nǎinǎi只会高兴,看你们和和美美的,这是我云家的福分,哪里会怪罪,不要理会你姑姑,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这牌牌挂上,你就是云家的当家孙媳妇,这院子里谁敢笑话你,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这时候云烨和几个小的已经开始吃饭,你喂我一勺,我喂你一勺的吃的热闹,润娘最是多事,在云烨身上闻闻,再趴在辛月身上闻闻,就问云烨:“哥,你和嫂子偷吃烤rǔ猪了吗?”
这话问出来,辛月又活不了了,低下头一粒米一粒米的吃饭,云烨反唇相讥:“昨天是谁在秦伯伯身边拍马屁来着,我疼你这么久,也不见你给我挑鱼刺,啧啧,拿鱼刺挑的,我都不如,nǎinǎi,二妹给您挑过么?秦家的二少爷,就不是个好东西,把我妹子挑逗的魂不守舍,这还了得,回书院之后,我会好好的拾掇他一段时间。”
羞得润娘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得罪哥哥,万一他真的去祸害秦霜,自己夹在中间就活不成了,nǎinǎi怕怕云烨的头说:“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欺负自家妹子,不过霜哥儿也不错,如果能成,nǎinǎi倒是不反对,秦家人和善,老大要娶公主,嫁给老二也不错。”
润娘从来都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孩子,秦家的老二秦霜和他哥哥嗣业常来云府,老大是个木纳xìng子,又早早定了要娶公主,自然不会对其他的女子动心思,唯有老二是一个惹祸jīng,被老国公送到书院接受再教育,也不知为何,润娘就看中了秦二,秦二对她也似乎也大有情义,两个十四岁的小不点,连xìng子都还没稳定,现在草草的把婚事定下,将来一旦有变,润娘哭都没眼泪。
“nǎinǎi,秦二这孩子虽然xìng格跳脱,但是本xìng还是善良的,孙儿也不反对,如果两年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我们再想这门亲事也不晚,毕竟秦家没做声,我云家的女儿也没必要上杆子往前凑,免得自降身份。”
听了云烨的话,nǎinǎi点头同意,大姑姑也说好,她自己的女儿她清楚是个什么xìng子,只有润娘红着脸低头不语。
第一节爱的礼物
无论如何rì子总要往前过,长安城的火灾现在已经不是人们的主要话题了,突厥被灭,各国使者络绎不绝的来到长安,只是整个长安城腥臊之气冲天,出门就看见鬼鬼祟祟的胡子在东张西望,兴化坊的坊门还没开,就有早早从驿馆跑出来的胡子在研究坊门前那对极为威猛的辟邪兽,新任坊官十分不满,这对叫不上名字的长着翅膀的巨兽,是他的心爱之物,每rì都由坊里的不良人用清水洗干净,连牙缝里的泥都不许存在,画图样的小先生可是费了心思,猛兽插上翅膀,看着就厉害,太平坊的那些狮子就是这对猛兽嘴里的肉,让胡子看实在是糟蹋了,不行,亏大了。转头就吩咐那些嘻嘻哈哈的不良人拿些破布单子给盖上,至于胡子惋惜的叫嚷,谁去管他。
陛下是天可汗,我们就是天可汗的子民,至于胡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子民,不信祖宗,信一些奇奇怪怪的神灵,听说还有拿人当祭品的,谁家祖宗吃自己的后代,虎毒都不食子。绿眼睛的胡姬看着还不错,胸高腰细的,只要买回家,多洗几回澡,说不定就把膻味洗掉了,至于那些灰眼珠的男胡子,隔着八丈远就能闻见膻味,还嚷嚷着要买兴化坊的房子,造孽哟,那么好的房子要是全被胡子占了,坊官能跑去跳河。
红砖小楼,一家一进,砍了树冠的大树从山里运过来就是大价钱,栽在庭院周围,明年就会重新变得郁郁葱葱,还有从皇家园子里引种的奇花异草,刚种下去,坊官就派了不良人rì夜守护。生怕那些不长眼的。偷挖回家去。
云家侯爷就是大气,给不良人涨了工钱,足足三倍。现在,兴化坊除了工地,地上干净的像是狗舔过一般。红砖铺就得地面上,砖缝缝里都没有一丝杂物,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你就是想吐口痰,都不忍心。不良人腰里别着短棍,有随地吐痰的,上去就是一顿棍棒,没二话,这是兴化坊的新规矩。小先生说了,叫什么,公共卫生。人人有责。话的意思就是,只要看见把周边弄恶心的人。抓住揍就对了。
臭水沟现在叫金水河,不许再把屎尿往河里倒,每rì里天刚亮,就有四个轮子的马车来收这些腌臜东西,摇一摇铃铛,每家就必须把马子拿出来,把屎尿倒进带盖子的大木桶里,拉出城外,据说,脏东西到了农田,就成了好东西,有高僧还说这就是天地循环生生不息的道理,五谷也需要轮回。
金水河几乎一夜间就变得清澈透底,就是河地下,什么都有,连死人的骨头架子都有,这怎么行,那些极为有能耐的小先生又把河水的进口堵上,告诉河岸两边的人家,每家都需要把自家门前的一段的淤泥挖出来,堆到河岸边,长安人最见不得别人家比自家好,这河水将来自家要喝的,万一有死人骨头没挖出来,岂不是自家倒霉,一辈子喝人骨头汤?
呼朋唤友的把自家门前打折干净,你家挖三尺,我家就挖四尺,有二杆子挖六尺的,差点把泉水挖出来,最后定了标准,就四尺,作为出了力的人家,你可以建一个小台子,供你家洗衣,淘米,洗菜,你家有优先权,规格小先生们都定好了,四尺见方的石台子,还刻了花纹,怕太滑了伤人,石料给你家送来,自己找人安装,长安县不管。
河边种了小柳树,这东西耐活,插上就行,想想小树长大后自家在柳树下纳凉的场景,就让人神往,原来住在臭水沟两侧的穷苦人家忽然发现,自己的破房子变得值钱了,想当初自己一贯钱买的房子,现在光地基就值五贯钱,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总算给子孙留下了一份产业,弓着腰背着手的老头,没事就在河边转悠,发现有脏东西就拾起来,放到脏东西该去的地方,还把门前有脏东西的人家叫出来臭骂一通,你家是天生的穷鬼命,就不要害的街坊们一起和你受穷,再乱扔脏东西,就把坊里的脏东西都扔到你家来,被骂的人家面红耳赤的还不好争辩。
从这以后,河岸边的人家就对卫生有了一种近乎偏执的要求,你家的灶台可以不擦,门前必须扫干净,死了娘老子这事都不许断,否则街坊们会让你也死一遭。
晚上掘开堵河口的大坝,清水重新淌过,经过活水的一夜冲刷,到了天亮,清亮亮的河水从门前流过,水里的游鱼都清晰可辨,老人家蹲石台子上鞠一捧清水喝一口,大叫好喝,再也没有那股子恶心的屎尿味,喝了一辈的脏水,没想到喝干净水其实如此简单,自己只出了些力气,栽了几棵树,就让自己头一回感觉到做人的乐趣。
长安城里的四条河,兴化坊工地只解决了一条河,只清理了河口这一段,花了些石料,仅此而已,在兴化坊庞大的工程预算面前,连只蚱蜢都算不上,长安县一时之间,群情汹涌,要求工地上把另外的三条河道也清理一下。
工部尚书李大亮统管着天下河道舟桥的修建,见到此情此景,做事情雷厉风行,毫不拖沓,一千贯石料费用,两千个民夫指标,就下达给了属下,图纸从兴化坊工地调用,照猫画虎如果还不会,李大亮不介意从上到下来一次大换血,陛下和百姓早就对工部失望透顶,现在他无论做多么大的调整,朝堂上都会全力支持。
作为这次大改造的jīng华地带,兴化坊无疑是焦点中的焦点,只是,终rì紧闭的坊门,还有凶神恶煞般的不良人,让长安百姓止步,想要进去,完全不可能。
官家倒是有进去的,只是出来的人都恍若失魂,嘴上赞叹不绝,直言此地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说完,摇摇头一副留连不舍的架势就离开,似乎备受打击。
见多识广的官员都是这幅模样,让长安百姓更加好奇兴化坊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们那里知道,官员上了马车,就摸摸怀里jīng美的小木盒,只说几句话就得到大礼,这个顺水人情做的值啊,只是自己要不要也在兴化坊弄一套房子,给子孙也留下一份基业呢?
李恪趁着大修建的机会告诉皇后,现在的太液池子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水坑,虽说金水河现在有干净水注入,和外面的清水相比,太液池子发绿的水让他看得恶心,如果娘娘想要把脏水换掉,他这个做儿女的应该尽一份孝心,当然,李承乾,李泰这哥俩也没有跑掉,只需要三千贯铜钱就可以解决,他们哥三完全可以负担。
只是有一桩麻烦,换池子里脏水的时候,宫里的贵人们就需要有一部分暂时住在宫外,免得受到惊扰,比如他母亲杨妃,住的离太液池子太近,完全需要暂时住到宫外,比如玉山,他在那里有一栋房子,可以让出来。
长孙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李二听,李二听罢,笑的气都喘不上来,十四岁的儿子开始耍心眼了,这种心眼却是他喜闻乐见的,只要前提是仁孝,这种心眼就是一种福气。
他又把这件事讲给杨妃听,谁知从来都笑颜不断地杨妃在他面前痛哭失声。
“爱妃,你知道恪儿为了让你有出宫散心的机会,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听青雀说,现在他欠了云烨两贯钱,这两贯钱可不普通,需要恪儿竭尽心力才能一文文的赚回来,恪儿替云烨修建兴化坊,整个修建的的费用超过了一万贯,预期的得利超过了十万贯,就这样,云烨还很不满意,只同意他顶替五百文的债务,其他的还需要恪儿在学业上超过青雀,得到书院的首席模范生,才能有一贯钱的进账,青雀学业有多优秀你是知道的,想要超过他,难,很难。”
说罢,放声大笑,得意之极,他的两个儿子在书院长期霸占着前两名的位置纹丝不动,听青雀说云烨都有些愤怒了,这次在书院里已经在呼吁其他学子以青雀和李恪为超越目标,只要超越他们哥两,赏赐加倍,还赠送兴化坊独门小院一套。如今书院学子已经疯了,三更起,五更眠已是家常便饭,头上绑着打倒李泰的布条子rì夜苦读,让李泰很是担心。
能让云烨吃瘪,是李二现在最大的乐事,这让对手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感觉已经有多年未曾有过了,如今在儿子的身上又感受一回,实在是人间乐事。
“这云烨也太过份了,如此苛待我儿,妾身要去书院为我儿讨个公道!”杨妃现在就坐不住了,一想到李恪满身灰尘的在工地上忙碌,瘦小的身躯风里来,雨里去,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能有一段愉快的休闲时光,就心痛如刀割。
“朕倒认为云烨的做法没错,爱妃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如今云烨死命的压榨青雀和恪儿,是真正的为师之道,他们一旦从书院肄业,天下间还不任由他们纵横,我李世民的儿子,也当为鲲鹏,他rì扶摇九万里之时,定会叫这天地变sè。”
第二节大人物来了
长安城在今年已经有了一些变化,城里的商业时间受到宵禁的限制,只有区区三个时辰,在朱雀大街上摆摊会被人家巡城官连人带货物的一起关牢里,打瓶醋都需要穿越半个长安城,让在家里等着吃馄饨的孩子情何以堪。
关中人不喜欢做生意,尤其看不起生意人,获利丰厚却辱没祖宗。何邵不在乎,他祖上就是叫花子出身,当然不在乎辱没不辱没的,他家中堂上挂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祖训,为了吃饭,身负爵位却不在乎口碑,硬是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在每个坊市,都买下来一小片土地,准备开一家杂货铺,从针头线脑到新鲜蔬菜,无所不有,那怕你家需要最新的一匹马就可以拉着到处跑的轻便马车,杂货店也会供应。
一百零八个坊市,他总共建了八十个店铺,这在长安城里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买卖,就是股东多了些,李承乾也扔过来两百贯钱,要走了半成份子,事实证明,他的决定一向是英明的,两百贯钱在第三个月就回到了他手里,这家叫便宜坊的杂货铺让他另眼相看,不是两百贯钱的事,是因为杂货铺总有大量的铜钱,还连绵不绝。
这里面没有人吃亏,李承乾特意派了内侍从头到尾的查看了杂货铺的整个流程,农家提供新鲜蔬菜,还有鸡鸭,鹅,蛋,猪肉还有些没多少刺得大嘴巴鲶鱼,都是有契约的,农家每月从商铺里结一次账,价格很公道,没有欺辱农户的事情发生,这也很合乎商家的规矩。农户也接受。
马车行不停地把货物送到长安城里的每一家店铺。再由商铺把货物卖给坊市里的居民,价格只有东西二市的九成,还不用跑远路。坊民们也受益。
内侍眼睁睁的看着空荡荡的杂货铺子在一个上午就被货物塞满了,在这个过程中,杂货铺子没有花一文钱。那些手艺人家,争着给铺子里送货,有的居然还送礼。
到了月末的最后一天,兴化坊水路上新修的杂货店总店大厅里,人头涌涌,十二位账房一字排开,按照货物的种类,给每个供货的人家付钱,一车车的铜钱运了过来。黄灿灿的就堆在大rì头底下,新的麻布口袋装满了铜钱按照票据付钱,忙的热火朝天。
县衙的税吏。就坐在一边。十五税一,每个领完钱的都来到税吏这里完税。税吏不敢多收,太子殿下派来的侍卫,握着刀把子就站在一边。
商户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交税,十五税一,简单,俺卖木头凳子卖了三贯钱,两百文的税,这就交,俺家里的铺子还卖了俩贯,是不是一起交了?
税吏的脸越来越黑,旁边竹筐里的钱越来越多,最后税吏都要哭出来了,这样下去,让大唐所有的税吏可怎么活啊。
人群里站着两个老头,一个黑脸膛,宛如农夫,另一个面容清瘦,不时地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如同一位教书先生。
“玄成兄,如果都这样用铜钱缴税,不再有那些租,庸,调之类,我大唐再现文景盛况也不是难事。可惜的是,只有一个便宜坊,如果多些,就好了。”
“玄龄兄,我看重的不是缴税的多寡,而是税吏脸上的颜sè,百姓们在老老实实地缴税,他只需开出完税的证明即可,税收的如此顺利,本应该高兴才是,他因何事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老夫觉得将这个原因弄明白,也就清楚了我大唐为何商税严重不足的根本原因。”
何邵弓着身子陪着笑说:“关乎到黄灿灿的铜钱,是个人就想捞一把,如今在便宜坊,百姓交税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做不了半点手脚,不哭才怪。”
魏征很讨厌何邵的市侩气,甩一下袖子,哼了一声不言语。房玄龄到时笑着说:“既然看出端倪,玄成兄的雷霆手段想必会让他们永生难忘。”
内侍认出来他们两人,不敢叫破,只能上前见礼。魏征问:“你这些天既然一直跟着看流程,可有发现不轨之事?”
“回魏侍中的话,小的这些天观看了每一个环节,都有票据可查,没有发现不妥之处,只是奇怪,何县子只是购买了店铺,其中很多还是租用的,店铺里空空如也,都是这些小商家自己把货物搬进来的,便宜坊的掌柜还挑三拣四,稍微次一些的货物都不要,小的就奇怪,他们一件货物都没有,一文钱都没有花过,却可以发大财,换让所有的人都有好处,这是怎么回事。”
房玄龄回头看何邵等着他给解释,何邵打着哈哈说:“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手段,在两位面前说实在是辱没祖宗,诸位还是给在下一个保存颜面的机会吧。”
人家不愿说,他们也不能强求,何邵的便宜坊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那些小商户和农家自愿一个月之后收钱,你官府也不能硬逼着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吧。
这是超级市场的原理,云烨给何邵讲过,他也只懂些皮毛,只知道建一些卖场,让别人来卖东西,这是对长安目前其为缺乏的商业场地的一种补充。
以何邵的jiān商潜质,不把这超级市场弄个清楚明白,是不会罢手的。
天可汗的帽子被李二稳稳当当的戴在了自己头上,天下万邦皆为子民,向天地焚表之后,违逆上苍意志,意图不轨的岭南十一土王被斩首弃市,让那些心头尚存有侥幸,只为得到大笔赏赐做做样子的异族极为惶恐。
贞观四年五月初,有一位重要的人物来到了长安,整个长安城净水洒街,黄土垫道,就连这些rì子已经到达建筑尾期的兴化坊工地都停工一天,这是天子正式出行的架势,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这么干了,皇帝总说劳命伤财只为他一人,不是一个好皇帝该做的,如今却大张其事的进行,还下令,晚上可以张灯结彩,宵禁晚两个时辰。不由得让长安市民议论纷纷,不知因何如此。
好在没有迷惑多久,宫里传出了消息,高州总管,上柱国,吴国公冯盎进京陛见,房玄龄率百官于城外三十里迎候冯盎。而后,皇帝步行出宫,在宫门迎接这位在历史上为了民族大一统作出卓越贡献的冼夫人之孙。
云烨也认为冯盎一家接受怎样的礼遇都不算过份,隋末之时,这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已经控土两千里,超过了汉时的赵佗,有人劝他,趁着李唐立足未稳的机会,学赵佗自立为百越王,被这位极为睿智的大将军直言斥退。
“我世居南越,迄巳五代。作为岭南边疆大吏的,也只我一姓,子女钱财我都有了,人生富贵像我一样的也不多。我常常担忧的,是如何才能无愧于先人所创建的勋绩,怎敢擅自称王呢!”
贞观元年,冯盎曾经拒绝来朝,不消说,是被李二干的事情恶心着了,恼羞成怒的李二准备派江岭甲兵讨伐,被魏征劝住。
事实证明,魏征是对的,冯盎在最好的造反时节都没有反叛,怎么可能天下太平了才开始造反,为了让小心眼的李二放心,他的长子冯智戴入朝侍奉皇帝,如今就在书院里。
这家伙在找出防治疟疾的良药青蒿之后,获得了两贯钱的奖金,在书院趾高气扬的大肆挥霍,请李纲先生为其老祖宗冼夫人作祭表,又请孙思邈为其父亲检查一下身体,前面两位很自觉地只收半价,只有被请来做厨子的云烨,恶狠狠地宰了他一贯钱。
老nǎinǎi对于冯盎也是闻名已久,不是因为他的战功,而是因为他有三十个儿子,如今,她老人家每天没事就盯着辛月的肚皮看,看到辛月脚步轻盈,身手矫健就叹气,怎么就没动静呢?
种萝卜都要等够时间才能发芽,nǎinǎi这是盼孙心切了,辛月在云烨的熏陶之下,对这种事情在就习以为常,加之自己一向身体健康,孙先生也说子嗣只是迟早的事情,不用急,所以就放下心思,全力接管云家内院的大权,徒留下nǎinǎi独自伤感。
冯盎的菜谱不好定,智戴说他老子口很粗,什么都吃,什么也敢吃,颇有后世岭南人的气度。
螃蟹是少不了的,只是现在的吃法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用糖腌起来黏黏糊糊的一盘子就端了上来,长孙冲还得意地问,从来没吃过这东西吧?看到云烨戏虐的目光,只好尴尬的收回显摆。
吃了一顿就永远都忘不了,无他,吃糖而已,螃蟹的鲜味一点没吃出来,权当吃糖了。
清蒸螃蟹,配姜醋,黄酒足矣。在智戴的强力要求下,红烧肉不能少,丸子不能少,糖醋排骨不能少,叫花鸡怎么也得来两只,他老子饭量大,每顿饭一斗米。
别的好说,一顿饭一斗米的屁话把云烨惹毛了,揪着智戴要他讲清楚,你老子的胃有多大,还一斗米,两斤米就足够你老子吃了。最讨厌他们用这些形容词了,不准确不说,有时候会引发歧义。
第三节冯盎的酒宴
李二与冯盎君臣相处的极为融洽,从宫外携手回到了太极宫,这番奏对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这对任何事情都处理的极为利索的李二来说非常的难得。
奏对结束后,有三道旨意下发,其一就是冯盎的吴国县公晋位越国郡公,食邑八百户,荫俩子 ,其二,准其对散居各地的僚族进行清剿,使其王化。其三,李安澜晋寿阳公主,由于下嫁僚王蒙查在先,蒙查谋刺在后,婚事依然有效,着其前往僚地安抚百姓,从蒙查亲近后裔中挑选僚王,扶助僚王管理化外之民,使其归心。
云烨听到旨意,心都凉了半截,好一个心狠的李二,杀其王,夺其土,现在又要善其民,把李安澜的最后一点用处都要榨干净。
头靠在瑾德殿的梁柱上,不发一言,这对父女,一个家国天下,心硬似铁,一个权yù熏心,婉转迁回,貌似这样的结局是一个大欢喜的结局,各取所需,没有亏待哪一方,取得了完美的平衡,李二找到了一个安抚僚族的最佳人选,李安澜得到了自己所希望得到的权利,八百里南疆,足够她一生辗转腾挪。
螃蟹蒸熟了,厨子们挑了最肥美的装了一篮子,云烨亲自调了姜醋汁子,放在瓷碗里,请兰陵给李安澜送去,八岁的兰陵满嘴吃的流油,把螃蟹爪子咬的咔咔作响,提着篮子,却在埋怨云烨小气,只给她两只螃蟹吃,这东西是大寒之物,兰陵一个心肺偏弱的小女孩哪里能多吃。
在得到一只叫花鸡的许诺之后,才极不情愿地去了李安澜的小楼,望着远去的兰陵。云烨大发脾气。把厨房里的厨子全部撵了出去,自己挥着刀猛砍排骨,一整只猪的排骨。被他乱刀剁得稀烂,气喘吁吁地把菜刀扔在一边,扶着腰喘气。
“你既然喜欢。当初就该把她要过来,你知道吗,我和陛下一直在等着你求婚,你没有,反而躲得远远的,既然不喜欢,陛下如何安排她关你何事,现在发这些不值钱的脾气做什么。”
没回头,知道是长孙。拧着脖子说:“一个女孩子送到烟瘴之地,不知她能不能活下来,还要担负僚族的安抚。她能胜任么?”
“一看你就是个没出息的。这是一个美差,八百里的王呢。古时得封国也不过如此,多少人把头磕破了想得到这个差事,只有你头一个就想到那里是烟瘴之地,我们的祖先辟土开疆之时,何处不是烟瘴之地?不都是用血肉才换来今rì的花花江山,安澜是皇家的女儿,注定了她要为大唐粉身碎骨,不要以为宫里的孩子们享受荣华富贵都是应该的,这些将来都要付出代价的,你把安澜看错了,她如今恐怕正在得意的大笑,而不是哭泣。你的螃蟹现在送过去倒也应景,刚好用来佐酒。”
一席话把云烨说的哑口无言,的确如此,李安澜现在是在庆祝,而不是哭泣,皇家的人都是怪物,包括长孙,他们看事情不是看情谊,是看效果,简单直接,能一刀砍死的敌人,就绝不会用两刀,在权力面前,其他的任何事物都可以抛弃,或许,大概自己想错了?李二不是在惩罚李安澜,而是在补偿她?有冯盎在,李安澜的岭南之行连风浪都不会起,在李安澜进驻僚族的时候,冯盎一定会把僚族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怎么,想通了?如果心里放不下,就多给她出点发财的路子,免得她过去遭罪,你想一个法子顶她三年之功,我那女儿现在还没嫁人,就是寡妇了,想来也可怜,作为老友,你不尽心,谁尽心。”
云烨愕然的转过头,瞅着盛装的皇后,这太惊奇了,话说得如此暧昧,好像云烨真的和李安澜有过什么似的,完全不像皇后为人处事的方法。
“云烨,如今陛下和越国公的奏对就要结束了,你的饭食做得如何了?既然收了人家智戴的一贯钱,就需要把事情做好才是,为了你的一顿饭,智戴把他们冯家在岭南立足的根本都拿出来换俩贯钱,支使你做顿筵席有何不可,再说了,吃饭的是陛下和越国公,还降不了你的身份。”
长孙拿着那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云烨,似乎刚才那番话她从未讲过,让皇后尤其是长孙说出那些话何其的艰难,这得感谢啊,皇帝和国公正式的奏对,一个大肚子的皇后还不方便露面,螃蟹不敢给孕妇吃,但是这一大碗肥膘子肉似乎很合她的口味,蒸的香酥烹烂,极为可口,上回就发现她很喜欢扣肉,或许是怀孕的原因,胃口大开,卷着荷叶饼吃了好几条子。
皇后要是管御厨要肥膘子肉会把厨子吓死,能提供方便的只有云烨,在长孙眼神的鼓励下,云烨从蒸锅里掏出一大碗扣肉,还有一盘子塞了糯米的莲藕,给装在食盒里,又往进放了好多荷叶饼,才停手,长孙的贴身侍女面无表情的把食盒拎在手里,扶着长孙袅袅娜娜的走了。
鸿门宴的故事把智戴吓着了,不惜用祖传秘方换取自家老爹一顿安稳的饭食,在他看来,这是极划算的,还找了一个云烨无法拒绝的借口,那就是书院的奖励,用那两贯钱,云烨明知是被利用了,也不会心存芥蒂,因为一切都是按照云烨的规矩进行的。
三十几岁的人还非要到书院求学,当时就感到奇怪,求学么,多高尚的行为,夫子曰,朝闻道,夕死可也,谁会想到他居然怀着目的来的,摸着胡子和一群白面少年一起求学,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在学堂一坐就是三个月,求学问道之心丝毫不亚于少年人,跟随孙思邈进山采药,也尽心,从不耍世家子的脾气,无意中发现青蒿可以治疗疟疾,让老孙惊为天人,在书院例会上极力为智戴争取了两贯钱的奖学金,至于智戴用这两贯钱做什么,老孙就不闻不问,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比一种能有效治疗疟疾的好药物更重要的了。
得到云烨的许诺后,智戴又去恳求皇帝,希望给他老爹接风的这顿饭食由云烨来做,好让自己父亲也感受一下自己的一片孝心。
仁孝天下吗,李二没理由拒绝,笑呵呵的答应了,只是把云烨喊到后殿劈头盖脸的一顿臭训,还说他没脑子,怎么谁都可以抓起来利用一下,以后再敢胡乱做主,就把腿打断。
最讨厌和李二说话,以前还有心思给他进言,想要逐步改变李二已经僵化的头脑,造福于万民,让大唐不走弯路,谁知道现在快被他同化了,整rì里为家族的繁盛努力,还干的无怨无悔。
空话什么也改变不了,话说一千遍,不如自己动手做一件事,大唐的体制在李二君臣眼里已经完美无缺,不需要太大的改变,他甚至开始制定一个叫《帝范》的动西,比历史上早了好多年,想通过自身的实践来摸索出一套帝王的规范,且万世不移,云烨把统称为ISO9000系统,自恋到如此地步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做皇帝需要与时俱进,不是墨守成规,事物总是在不停地变化,朝堂体制也是如此,要是以后的帝王统统按照他的样子,云烨可以断言,大唐天下长不了。
装菜的东西全部是银器,亮到极致反而有点发暗的感觉,看着厨子们用各种食材装扮饭盘,就有一种回到后世的感觉,御厨们也做了一道菜,那道菜云烨还做不来,就是叫什么“浑羊殁忽”,这是皇帝款待贵宾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羊焙烤的金黄,不停地往下流油,一把把的胡椒撒上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吃,厚厚的胡椒把羊肉包裹的严严实实,辛辣的气味让人喘不上起来,这个云烨不管,是皇后特意吩咐的。
五十几岁的冯盎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山,岭南人传统的黝黑脸膛泛着红光,与李二不时地开怀大笑,旁边陪坐的房玄龄,智戴也笑意吟吟,场面亲和,君臣和睦。
云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大串宫女,每人都捧着一个硕大的银盘,鱼贯而入,李二是个大方人,既然云烨喜欢揽事情,那就连宦官的事情一起做了,让他把人情落个十足十,此情此景,会让冯盎记一辈子,反正得利的会是李安澜,这个人情云烨领的效果,远远超过了故意施恩。
苦着脸的云烨一进来,房玄龄就哈哈大笑:“今rì托越公的福,玄龄终于可以尝一次人间的极品美味,冯贤侄苦心一片,为老父能享用真正的美食拼尽全力获得书院奖励,实在是难得,越公好福气啊。”
没等冯盎开口,皇帝先说了,这小子对于吃食一道尤为擅长,倒也称得上一绝,他做的美食,朕都没吃过几次,要不是智戴把他逼到角落里,无力反悔,冯卿也未必能吃上。”
冯盎赶紧站起来对云烨说:“犬子胡闹,还请云侯莫怪,要怪就怪我这个贪吃的老头子,这份人情,容冯盎后补。”
云烨给李二施了礼,才对冯盎说:“你儿子冯智戴,学习刻苦,并且有重大发现,因此获得了书院这期的奖学金,书院有言在先,这两贯钱可以请书院的先生做一件事,云烨添为书院先生自然会遵守制度,越公切莫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让小子难做,要是万一起了贪心,上门讨要,还请越公不要嫌烦才好。”
李二对云烨的这番话极为满意,放声大笑,房玄龄也跟着大笑,只有冯盎的笑声最是洪亮,几yù穿透屋脊。
第四节被算计了
宫女们按照云烨的吩咐,把银盘都一一摆放整齐,揭开盖子,饭菜的浓郁香味就蔓延开来,李二在办事的时候不会注意食物,那怕天上的珍馐全部摆到面前,也不会让他的思维有半点的滞涩,不看桌面只是尽情的与冯盎交谈。
偏殿里只有五张矮几,不像别人的桌子上五颜六sè的好看,云烨给自己的全是螃蟹,很多年没吃过这东西了,今天准备大开杀戒,从怀里掏出小锤子,小剪子,大牙签,小勺子,还有用来把螃蟹外壳夹扁的夹子,至于钩凿,云烨觉得没必要,欢欢喜喜的把手洗干净,这就准备开始吃。
一只螃蟹拎过来,剪去爪子留着最后吃,好东西总要留在最后,掀开螃蟹盖子吃得正愉快,大唐没多少人吃这东西,一个个养的极肥,蟹膏居然可以挖满一勺子,含到嘴里太舒坦了,蟹肉用牙签捅出来,蘸一点姜醋,鲜味让人飘飘yù仙,用夹子把螃蟹腿的外壳夹碎,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忽然觉得屋子里似乎很安静,刚才还有丝竹之声传过来,现在没动静了。
这才抬头看,发现李二,冯盎,房玄龄,都在兴致盎然的看他吃螃蟹,冯智戴捂着额头躲在最后面。讪讪的笑着站起来问:“陛下为何不进膳,莫非微臣的手艺入不了陛下的法眼。”
李二摇摇头,从他桌子上拿起小工具,试了几下说:“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这里倒是贯彻的很是干脆,你做的饭食朕还没挑出毛病,sè香味俱全,比皇宫里的饭食美味,只是朕与冯公看你吃的热闹,就过来看看,你继续吃。”
不就是自己用牙咬螃蟹有些难看么,兰陵刚才在厨房里不就是这么吃的。也没听见她抱怨,到这里就不行了?
房玄龄大笑着说:“老夫牙口不好,见美食却有心无力,心痒难熬啊,且把这里的器物借老夫一用如何?”还能说什么。云烨只好把几样工具在旁边的茶水盆子里洗干净。递给房玄龄,却发现老房不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用来洗工具的盆子不言语。
李二的脸红的惊人,指着茶水问:“这是用来净手的?”
螃蟹宴上的茶水不用来洗手。还能用来干什么,念头转到这里,心头咯噔一下,这几位不会把茶水都喝了吧?
一群土鳖啊,这是要活活坑死我啊。云烨在心里泪流满面,五个人吃饭,四个土鳖把洗手的茶水喝了,就一个聪明人没喝,这个聪明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尤其这中间还有李二这个小气鬼,想要化解尴尬,只有五个人都成为土鳖才有可能。
“哦,回禀陛下。这是微臣特意为今rì宴席准备的解腻的茶水,用上好的茶叶冲泡而成,最是适合宴会饮用。”
说完,云烨就捧起小瓷盆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水混合了螃蟹的腥味。让他几yù呕吐,强忍着吞下去,如果吐出来,按照今天事情的严重xìng李二不让他爬着回家才是怪事。后果太严重,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胃。唐朝的煎茶不是连猪油都放吗?
李二的脸sè这才好转,哼了一声说:“下回找个小点的器具装茶水,好好地茶水糟蹋了。”
冯盎也跟着说:“茶水的滋味实在美妙,老夫走的时候,可要多带一些回去。”
房玄龄神sè怪异的从云烨手里接过工具,来到李二的席前,请他先用,又唤内侍过来,找几个小剪刀之类的东西来给其他人凑数。
冯盎是武将,自有武将的凌然之威,一只带把的肘子咬的汁水淋漓,赞不绝口,螃蟹似乎只是餐后小点,桌子上的剪子之类的东西一概不用,螃蟹的大钳子丢嘴里咬的嘎嘣作响,听的云烨牙根都酸了,不就是想让皇帝看看自己饭一斗肉十斤的饭桶本质么。
给他吃这些东西糟蹋了,不喜欢莲藕里塞些糯米之类的东西,问云烨为何不往里面塞些虎肉,说那东西有嚼头,回头就送云烨一些风干的虎肉,虎鞭他也带了几十根,瞅着逸兴思飞的冯盎,这家伙说不定就是导致华南虎彻底灭绝的罪魁祸首。
一顿饭吃到华灯初上才算完结,对于宫里的歌舞,云烨没有半点兴趣,李二自己编排的歌舞,看着就无趣,把自己大战窦建德的功绩成天的宣扬。百十个穿着铠甲的舞姬,乱哄哄的没有规矩,一会儿出场,一会儿唱歌,歌词晦涩难懂,女人跳男人的舞蹈本就难看,杀的不惨烈,叫的不凄惨,穿白衣的舞姬所向睥睨,袖子甩的如同散花,最后蹲下朝天子,施的还是妇人礼。
冯盎估计和云烨一个心思,也看不下去,退去外袍,大吼一声,翻了个空心跟头,转个圈就开始跳健武,伸胳膊踢腿,如同疯子。
李二叫声好,自己也抖着肩膀甩着手下了场子,人家跳舞,自己当然不好吃东西,云烨看着面前逐渐冰凉的螃蟹哀叹不已。
都喜欢跳舞,还跳得不好看,劈个腿都劈不直,转两圈就有摔倒的危险,冯智戴在空中劈腿如同屁股中箭,房玄龄的舞跳得如同老太太逛街,好好地饭不吃,全都在抽风。
手鼓一声响,各安其位,李二擦着头上的汗水问云烨:“朕的舞跳得如何?”
“除了刚劲有力,婀娜多姿,一如苍鹰展翅,犹如巨鱼鼓浪,或如狂风初至,对于陛下的舞姿臣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最恨的就是这种情况,睁眼说瞎话虽然是官员的必备绝技,云烨实在是不喜欢。
大唐的宴会时间长的惊人,足足过去了三个时辰,那道该死的浑羊殁忽才由两个力士扛了上来,一整只羊,在盘子里被摆成跪拜的造型,李二抓起案几上的餐刀,随手一掷就插在羊身上,力士拔出餐刀,刀口向里,作四方揖,刨开羊肚子,从里面掏出一只鹅出来,然后又从鹅肚子里取出几枚鸡蛋,还有被油浸的微黄的糯米,鸡蛋不多,只有五枚,每人一个,云烨发现给李二的明显是最大的,说不定是鹅蛋。自己的最小如同鸽蛋,再一看智戴的,就心满意足了,他的只有指甲大小,不知道是什么蛋。
鹅油泡米饭能好吃才是怪事请,再说了,还撒了巨量的胡椒,那东西做汤还不错,放得太多,那里还能吃出食物的本来味道。
随着冯盎,房玄龄起身拜谢陛下赐食,然后就开始大嚼,蛋的味道不错,就是那一小勺糯米饭实在是太腻了,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胡椒味道,刺鼻之极。
冯盎,老房,小冯吃的享受无比,尤其是冯盎,把糯米含在嘴里翻来覆去的不忍咽下,十分的恶心,李二陛下也是如此,似乎这样才是贵族品尝美味的正确办法。
不用吃,云烨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挖一勺子米饭,黄sè的油就往下滴,还连成串,这哪里是吃米饭,这是在喝油汤,鹅肉的腥味扑鼻而来,这不是以前吃过的广东烧鹅饭,这是毒药。
皇帝忙着和冯盎,房玄龄谈话,云烨趁机把身边智戴的餐盘抢过来,把自己的塞了过去,智戴是个好人,把盘子舔的像是刚洗过一样,皇帝赐食不吃为大不敬。
在云烨严厉的目光中智戴欢喜的又把云烨的米饭吃了个干净,还拱手致谢,这就皆大欢喜了。
总有人捅云烨的后背,回头看又不见人,如此几回过后,就开始注意了,果然,有一只粉嫩的小手从锥幕后面伸出来,又打算捅他,除了兰陵云烨想不出还会有谁这么大胆子。
刚刚吃干净的螃蟹壳子随手就塞给了小手,小手伸回去,螃蟹壳子又立马飞了出来,敲在云烨的脑袋上,然后掉在案几上,哗啦的一声响,一下子就把李二的目光引了过来。
兰陵大大方方的从锥幕后面走了出来,给她老爹见礼,然后又接受众人的见礼。
“兰陵,已经夜了,为何还不去安寝,来前殿何事?”李二对自己的女儿一向宠溺,更不要说兰陵。
“父皇,孩儿是来找一个背信弃义,说话不算数,屡次欺骗女儿的癞皮狗算账。”兰陵捏着小拳头义愤填膺的对自己的父亲说。
李二瞅瞅房玄龄,又瞅瞅冯盎,直接越过智戴,恶狠狠地冲着云烨说:“不用说,兰陵嘴里的癞皮狗一定是你吧,好胆子,连朕的女儿都敢欺骗。兰陵,怎么回事,说出来父皇替你出气。”
完了,云烨想冲过去堵住兰陵的那张小嘴,给李安澜送螃蟹的事会被抖出来。
按照倒霉法则,你越是担心会发生的事,他就一定会发生,灵验无比。可恶的兰陵张合着那张樱红的小嘴,立刻就把云烨答应送她一只鸡,让她给李安澜送螃蟹的事掀了个底朝天。
李二的面sè古怪,问云烨:“小子,这里面有朕不知道的事情么?”
“回陛下,微臣当初在皇宫求学之时就与寿阳公主相识,如今她要远走,送她一点吃食,权当为她送行,岭南多瘴疠,蛇虫,就是想给她留一点念想,不至于山高水远的过于寂寞。”
“云侯此言差矣,岭南也有山清水秀的好去处,大海波涛冲天,青山连绿树,民风淳朴,物产丰富,也是一块宝地,云侯大可放心,寿阳公主一定会安安稳稳地抵达岭南,八百里僚地,也一定会在公主的教化下,开化民智,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成为我大唐的又一片乐土。”冯盎把话说得慷慨激昂,恨不得掏出心来给大殿上的几个人看。
这不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云烨愕然,回头却看到兰陵脖子上挂着李安澜的长生佩。
第五节春风散
云烨踩着月光在皇宫的甬道里往外走,后面跟着送他的内侍,月亮很圆,很亮,根本就不需要灯笼来照明,低下头把面孔隐藏在黑暗里,似乎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点,再一次被利用,再一次被当成傻子,让他的情绪非常消沉。
刚才用肚子不舒服的理由谢绝了继续参加饮宴,在李二奇怪的目光中落荒而逃,总不能说我只喜欢你女儿的身体,而不喜欢她的灵魂,这话如果出口,估计会被挂在城墙上风干等过年了。
李安澜用手头能有的资源来为自己的将来求得一份便利这无可厚非,权谋之道就是如此,云烨自己也是圈子里的人,应该明白游戏规则,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利用来,利用去的像一群傻逼一样。
相比权谋,他更喜欢用感情来达到目的,李纲如此,孙思邈如此,李承乾如此,甚至李泰,李恪也是如此,如果单纯的讲权谋,自己现在早就被长孙两口子榨chéng rén干了。
感情有时候是盲目的,甚至是错误的,现在被李安澜用感情束缚在她的战车上纯属活该,被利用也是老天给的报应,自己的出发点就不纯洁,所以有这样的回报就不奇怪了。
墙角站着一个人,是李安澜,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脸sè白的吓人。内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云烨笑着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公主你也睡不着,在这里等我打算谈什么呢?哦,还没有祝贺你成为僚人之王,你可以放心了,冯盎答应全力支持你。你到了那里。会有三千甲兵听你的号令。”
李安澜抿着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回让兰陵把你逼到墙角,你心里一定很生气。骄傲如你。怎么会被一个弱女子玩弄,一向都是你玩弄别人,滋味不好受吧。”
不准备和李安澜多说什么。无论说什么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她只有一个让自己无法释怀的皮囊,这种失望的感觉别人是无法理解的。
准备绕开她,李安澜却横跨一步又拦在他的面前,云烨干脆后退一步,盘腿坐在地上,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天气很热,李安澜却披着斗篷,笑嘻嘻的对云烨说:“这就对了。乖乖地坐好,我跳舞给你看,我跳的比我父皇他们跳的好看的多。不为别的。只为你今天送来的那一篮子螃蟹。真的很好吃,这是我这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你当时就在偏殿外面?”
“锥幕后面可不只有一个兰陵哟。”她回答得很俏皮,似乎所有束缚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斗篷落地,她只穿了一袭纱衣,胸前的红豆都清晰可辨,赤着脚在青石板上跳舞,她的腰肢柔软,板着脚可以够到自己的耳垂,没有手鼓,没有沙铃,只有夜风从甬道的那一头一直吹过来。
她开始跳胡旋,洁白的纱衣飘飘,肥大的裙裤被风鼓荡起来,就像一只在乱风里挣扎的蝴蝶,脚尖在粗糙的石板上旋转,只是几下,就有殷红的鲜血流出,在石板上留下瓣瓣红梅。
李安澜似乎没有知觉,犹自旋转不停,脸上的笑意未曾消减过一分,一只小葫芦从她手里飞了过来,
云烨伸手接住,拔开壶塞一闻,却是地道的云府佳酿,他一仰脖就灌了一口,实在是需要酒来安抚一下自己迷惑的心灵,李安澜的作为让他彻底的迷惑了,她没必要做这些。
跳胡旋很费力气,尤其她专门挑最激烈的一段来跳,更加的费力。终于她跳累了,云烨却没有鼓掌,李安澜从他的手里把小半葫芦酒接了过去,大大的灌了一口。
就坐在云烨身边,吃吃的笑着说:“我跳的好看么?”
“很美,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舞蹈。”云烨认真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你喜欢我的,从一开始你就喜欢我的。”云家的酒不适宜女人喝。
“因为我发现你心里有头猛虎,说不定有一天会跑出来伤人,尤其是害怕你伤到nǎinǎi,小丫她们,你即使再重要,在我的心里还是比不上她们。没人可以取代她们,你也不行。”
云烨把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为自己一时的痛快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只有傻子才会干这种事。
“你这个狠心的家伙,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么?从小我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害怕打雷,害怕刮风,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像极了鬼叫,我只有躲在毯子里祈祷外面的鬼不要找到我,一打雷我就在屋子里乱跑,因为我没地方可以去,我爹在宴客,我娘在陪侍,他们没工夫管我。
后来我就大着胆子站到了屋子外面,反正没人疼爱,不如被鬼抓去了事,我大哭着推开门,门外风狂雨暴,把我的亵衣都淋湿了,一道很响的雷就在房顶上炸响,我吓得昏过去了,被仆人发现,送回屋子里,发烧发了足足三天。
重新醒过来之后,我就不怕刮风,打雷,你说神奇不神奇,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要的一定要自己去争取,因为没有人会把好东西白白给我,你是头一个给我好东西的人,我不想你恨我。”
她在云烨的耳边低语倾诉,温热的口气不时的灌进他的耳朵,痒得厉害,温软的身子靠在云烨身上,让他意乱神迷。
酒气上涌,眼睛逐渐有了血丝,云烨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如同cháo水一般的yù念,纱衣褪下去,李安澜冰凉的身体偎进了他的怀里……
月亮似乎也不愿意看见这一幕,害羞的隐藏进云彩里,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浓重的喘息声在甬道里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喘息声停了下来。云烨的神智也恢复了清醒,没有推开趴在身上的李安澜,只是看着身边的酒葫芦苦笑。
男人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抚摸李安澜的脸,上面全是泪水,云烨叹口气对她说:“你这是何苦呢,就要远走岭南,到时候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过一生不好么,非要毁掉你最后的骄傲。”
“我给你下药,你不怪我?”
“我是男人,不是怨天尤人的女人,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你吃亏,你下的赌注太大了。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赌一个模糊的未来,不值啊。”
李安澜穿上纱衣,又用斗篷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抹一把眼泪说:“你这样的男人我都不想要,这世间还有谁可以让我爱上,我要控制僚族,就必须有孩子,男人中间除了你碰我,我不感觉难受,其他的人,我想想都会吐。宫里的御医说了,我这几天是最好的受孕时间,这种事情我也只会努力一次,要是上天不给我,我认了。”说完,就扶着甬道的墙壁慢慢走了。
云烨起身穿好衣服,那个内侍就如同鬼一般的又出现了,打着灯笼把地上的血迹用湿麻布擦干净,对云烨说:“侯爷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小的已经被指派给公主一起去岭南。”
从怀里掏出钱袋,一股脑的塞进内侍的怀里,转头向东宫走去,他今晚借宿东宫。
李承乾正躺在大椅子上喝葡萄酿,酒碗里的冰鱼敲击着碗壁声音很动听,与其说他是在喝酒,不如说他在玩。云烨夹手夺过酒碗,一口气就把碗里的酒连通冰鱼一起灌了下去。
一股凉意从喉间一直滑到胃里,烦躁的心思这才安静一些。李承乾很有主人风范,又从罐子里捞出两条冰鱼,给他倒了一碗酒,示意他继续。
连干了三碗,云烨把自己扔到另一把椅子上发呆,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甚至都让他来不及思考,现在也恍若一场chūn梦。
李承乾也不说话,翘着二郎腿晃呀晃呀的,很悠闲,蚊虫还没有长成,现在是纳凉的最佳时节。头上有明月,星空,身畔有美酒佳肴,除了没有佳人,他什么都不缺。
“说点什么吧,承乾,我来你这里过夜的次数不会有多少回了,你的太子妃快要进门了。”云烨现在就是想听一点动静。
“那就说说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成为我姐夫吧。”李承乾古怪的看着云烨。
这句话把云烨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才发生的事,他怎么会知道。狐疑的瞅着李承乾,等他继续说话,如果被人家一句话就诈出实情,这也太对不起这些年的磨练了。
“装,你再装,吃干抹净就不认了?告诉你,从我姐姐跟我要chūn风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倒霉了,这种霸道的药物,你以为我姐姐会用在别人身上?再加上你一来就失魂落魄的,我如果再不知道你成了我姐夫,我这个东宫太子就白当了。”
云烨跳起来,骑在李承乾身上,就没头没脑的捶他,气不好发在李安澜身上,发在这家伙身上云烨没有一点负担。
“不许再打,再打就是刺王杀驾了。”李承乾努力地发出一句威胁的话。
云烨高举的拳头无奈的落下来,不是不能再捶李承乾,而是忽然发现很无趣。翻躺在长椅上,无力地问他:“我该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的,我姐姐想要一个孩子将来继承她的产业,虽然荒僻了一点,也是一份大产业,你给了他一个孩子,这孩子将来会姓李,和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