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老子为什么要造反
云烨奇怪的看着长孙说:“娘娘,当初邹衍给秦皇献《五德终始说》的时候,秦皇是何等的喜悦,董仲舒将儒学这个绝世美人献给汉武帝之时,汉武是何等的狂喜,怎么到了陛下这里。我们献书就成了羞辱陛下?
《贞观纪要》绝对是一本治政的百科书,陛下想要了解任何一方面的要点,都会从这本书里找到,魏征的《贞观补遗》是他一声呕心沥血的结晶,就算是一家之言,也必定能给陛下极大地启发,房谋杜断早就名扬天下,微臣就不信他们俩人合著的《贞观心得》会对陛下没有裨益,至于颜家的颜氏家训,微臣听颜之推老先生说过,称为教子奇书丝毫不夸张,李靖,李绩俩人搜罗军中武器,编写了新武器在大军作战中的作用和恰当的使用办法,这本书微臣都没有看到,可见两位老将对它是何等的重视。
我们之所以把这些书献给陛下,就是因为我们敬陛下,爱陛下,听到陛下想匡正自己的得失,就不约而同的把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书籍献上,尽一个臣子的忠敬之心,何来羞辱只说,拿自己毕生的心血去羞辱一个伟大的帝王,不是这些智者能赶出来的事情。“
长孙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又问云烨:“为何是现在,为何要挑这个时间进献,本宫敢说,只要错过这个时间,陛下收到这些书也必定会像秦皇汉武一样的喜悦。“
“娘娘啊,书是用来读得,不是放在架子上让虫子咬的,您以为我们编写这些书很容易吗?陛下如果不读,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现在恰好是陛下迷茫的时候。陛下需要形成自己的治政理念,自然就会研读这些书籍。
早年“民为水,君为舟”的理念为大唐开起了盛世的神话,现在的大唐在走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陛下也一样,前面的路是黑的,谁都没走过,所以就把自己的所思。所得献给陛下,让陛下从这些理念里提炼自己的思想,好找出一条最适合大唐君臣百姓走的道路,什么是忠敬,这就是最大的忠敬。“
长孙也变得迷茫起来。以前得心应手的政务,现在变得非常的陌生,一座岳州就让她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楚,更不要说整个大唐疆域了。
“皇后,让青雀备齐仪仗依弟子礼替朕去拜谢那些准备献书的臣子,云烨说的没错,他们的这份忠敬之心不容抹杀。“李二的声音远远的从大殿里传了出来。云烨刚才大声说话,其实就是讲给皇帝听的。
皇帝发了话,这场风波就算是圆满的渡过去了,岳州的勋贵又恢复了往日的逍遥。李泰很忙,每一次代替老爹去感谢人家,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更折磨,八月的岳州酷热难当。李泰身上的穿着冬日祭天的礼服,袄。袍,夹衣,深衣,绶,佩,节,冠,靴子一样都不能少,一场礼仪下来就是一整天,好不容易把这活干完了,李泰全身就长满了痱子。
身上擦满了香粉和云烨两个人赤着上身,穿着短裤蹲在池塘边上吃漏鱼,两碗冰凉酸爽的漏鱼下肚,李泰舒了一口气拍拍身上的香粉对云烨说:“那些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他们不死我快死了,咱们什么时候能混到老不死的地步?“
“等我们成了老不死的,现在的老不死就死光了,天大的荣耀,还一个劲的怪我多嘴,魏征的嘴脸最是可恶,明明一副想把纱布拆下来看皇家礼仪到底足不足的冲动,偏偏对我说他的那本《贞观拾遗》还有缺漏未曾补充完,都已经装订成册了,还修改个啥,就会装!“
李泰恶行恶相的扯开裤头往裤裆里兜风,愉快地说:“我父皇放了三次血,现在头不疼了,孙先生也说病情已经无碍了,孙先生不许我父皇再喝自己的血,说血液这东西一旦流出体外就没用了,喝两杯子血不如喝两碗鸡汤合算,血喝多了还会上瘾,我父皇都被唬住了。
烨子,干嘛要我父皇死命的读书啊,这些天我父皇都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处理完朝政,就是不断地看书,有时候看得欢喜,有时候忧伤,有的时候还有些尴尬,有的时候就变得愤怒,好几回把书扔了,又捡回来继续看,这样下去对他老人家的身体无碍吧?“
云烨吃着香蕉对李泰说:“没法子,大唐一日三变,你看看岳州就知道了,陛下驾临岳州不过十天,已经变成岳州商贾的节日,户曹那里商户成交记录已经大得吓人,这十天就创造了岳州半年的交易数额,这种事情你以前能想得到么?”
李泰想了一下说:“其实我不喜欢岳州,什么东西都可以标价,猪马牛羊标价我能理解,但是给男人标价是个什么道理?有些人甚至是玉山书院出来的,他们选择东家就看出价的高低,不考虑人品,不考虑学识,谁给钱高就跟谁走,侮辱斯文啊,还美其名曰人才大会。”
“会改变的,慢慢还是会回归正统,现在是新事物,所以激进,过上三五年当人们不会再急功近利的时候,骨子里的传统依然会占上风。”
“我还是喜欢玉山书院,浓浓的书香,空气里都是智慧的气息,每呼吸一口我都能感受到无穷的力量,在那里我总有一种想要飞翔的感觉,我是多么的羡慕那些背着降落伞跳悬崖的学子,他们在高空飞翔俯瞰大地的时候,该是多么的自由。“
李泰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让自己沐浴在晚风里,幻想着自己在蓝天下飞翔的场景,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云烨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快乐。
李二在灯火通明的行宫里握着一卷书慢慢的踱步,笔墨凌乱的散落在桌子上,大块的墨汁在檀木桌案上慢慢汇聚成一汪墨泉,心中不平啊,别人眼中的李世民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这些文章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书写的,李二不怀疑他们的真诚,也不相信他们会有所偏私,可是总该有一个人是错的,难道错的是朕?
不会的,朕在荆棘林里徒手劈开了帝国的道路如何会错,以往的历史无不证明了朕的英明,房玄龄谋而不断,杜如晦断而不绝,魏征拘泥于食古不化,云烨偏向于投机,从不把话说到十分,长孙无忌眼光过人,却无坚持之能,都是有缺点的人,他们的不足之处自己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有缺点的臣子才是好臣子,帝王学说里不止一次的下过这样的论断。
李二想理清手里的这团乱麻,从什么时候这些麻绳开始散乱的?是从草原大胜?还是从土豆的出现?李二整整在大殿里徘徊了一夜,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长孙给他端来了饭食,他忽然悟透了纷乱的来源。
原来都是从吃饱肚子之后才开始变得纷乱的,天下人饥饿了几千年,到了朕手里才开始尝试吃饱了肚子,肚子吃饱了并没有出现知礼仪这一幕,什么仓禀足而知礼节,这是一句骗人的鬼话,吃饱了肚子之后还催生了一样副产品,那就是**,吃饱了肚子就想要暖和的衣服,有了衣服就会想要一间舒适的房子,**是没有止境的。
土豆,玉米,双季稻,解决了人最基础的生存问题,人们不再为肚子发愁的时候,心思自然而然的就活泛起来,心思一活泛,天下洪流滔滔顿时将一个清明世界变成了一团乱麻。
李二咬了一口焦黄的韭菜盒子,闭上眼睛品味没事带来的乐趣,韭菜的鲜香,鸡蛋的醇厚,面皮的酥脆混合到一起之后就变成了一股子让人迷醉的满足。
长孙一直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发现丈夫今日吃饭,吃的贪婪无比,一盘子韭菜盒子,一大碗香浓的小米稀粥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平日里很喜欢吃的几样子盐菜,却一口未动。
一宿没睡的李二精神奕奕,换过衣服之后就带着断鸿和侍卫重新去认识一下这座岳州城,看本质和看表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卖菜的小贩专注的打量着过路的每一个人,只要有半点可能就要把自己的蔬菜售卖给这位路人,拿到铜子的那一瞬间,李二发现小贩的眉毛似乎都在飞舞,不过这种愉快很快就随着下一位路人的到来消失了,又变成了那种深深地渴望,周而复始从不停止,那种渴望似乎远远不是几枚铜钱能够填满的。
岳州城的乞丐都是水贼,李二知道,所以对这个悲惨的群体并不如何怜悯,他们似乎和这座城格格不入,眼睛里全是麻木和呆滞,狗被踢一脚都会哀鸣一声,他们挨了一脚只会爬着离开,很久以前这种眼神李二在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到过,包括自己的父亲。
当时因为害怕自己也变成这幅摸样,所以才慨然起兵,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不愿意随波逐流,李二几乎忘记了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起兵造反,现在明白了。
“老子造反就是不愿意和落叶一样无声无息的化为污泥!”8
第三十二节李二的自虐
李二在大街上看了小贩,看了乞丐,看了士子,也看了贵族,他甚至跟随一个托着钵盂和尚看他挨家挨户的化缘。
和尚已经很老了,胸口就挂着自己的度牒,证明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和尚,他想要建造一所小庙,岳州人似乎对这个老和尚非常的尊敬,每家都会有主人出来往钵盂里放两枚铜钱,有的妇人还会给他一些饭团,或者干粮,老和尚接到施舍都会诚挚的感谢,从街头走到街尾,他的钵盂已经装满了铜钱,老和尚不再去化缘,将一钵盂铜钱交给了一家木材店的掌柜,又讨了一碗水,就坐在房檐下面吃那些施主给的干粮,长长的寿眉随风舞动,神情满足而恬淡。
“大师必然是有道高僧,为何要做此轻贱之事?”李二走到跟前问老和尚。
“轻贱?老僧为何不知?这条街道一百二十五户人家,每家都给老僧施舍了两枚铜钱,许下了一份善缘,每个人都祝愿老僧能早日建成寺庙,老僧把这些善缘收拢起来,让他们变成一座能安神守心的殿堂,何来轻贱之说?”
李二也不争辩,从袖子里摸出两枚金钱放在老僧的钵盂里,老僧笑着把金钱还给李二说:“岳州富庶,这里并不缺金钱,老僧收集的也不是金钱而是宏愿,神明,佛祖之所以灵验,就是靠着善信士的愿力才能泽被四方,施主对佛家无爱,心中无鬼神,这两枚金钱只是金钱而已,没有善念相随的金钱对寺庙有害无益,施主请收回。”
老和尚或许感到累了,又坐了下来摸出一个饭团子继续吃自己的午餐。
“我给你金钱,你就必须拿着,给了你金钱就是我最大的善念,不管你你愿意不愿意,这两枚金钱你都必须购买成寺庙的梁柱,我的话不容违背。”
老和尚抬头打量了一下李二,又看看断鸿和远处影影绰绰的侍卫叹息一声又从李二手里拿过金钱双手合十说:“无量寿佛,万千罪孽都归我身。”说完就背起布袋,拿着钵盂离开了这条街。
“秩序,秩序很重要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宣扬自己的主张,都必须遵守秩序,不能抱着仁爱的名声就为所欲为,而秩序这东西需要朕来制定,能向百姓收取钱财的只有朕!”
听到李二的话,断鸿非常的奇怪,不明白陛下为何要欺负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这个老和尚一定很不平凡,自己满身戾气,但是待在老和尚身边却很舒坦,就像沐浴在春风里,断鸿不懂佛法,但是他知道不是真正的慈悲心给不了自己这样的感受。
李二呵呵笑着,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又拍出一枚金币在小摊子上吃了一碗豆腐脑,完全不管小商贩是不是能找开,他告诉小贩自己吃完之前就要找的零头,如果不找,就别怪他吃白食。
小贩和其他食客鄙夷的目光让断鸿只想钻到地缝里去,李二却不管,大口的吃着豆腐脑,还不停的赞叹味道不错。
等到李二把豆腐脑吃完,才要自己的找头,就见小贩从桌子底下搬出一个笸箩,笸箩里全是面值不一的铜子,小贩专门找面值最小的铜子,实在没有最小的了,这才拿面值稍微大点的,不一会就数了好大一堆。
李二全身光鲜的不敢惹,但是对于断鸿小贩就不客气,让断鸿撩起袍子的下摆,哗啦一声就把那些铜子倒在断鸿兜起来的袍子上,嘴里还说:“岳州城里贵人多了,赏脸到小人摊子上吃碗嫩豆腐的也不在少数,没有铜子就是白吃一碗也是常事,就当我曾大牛招待远方来的贵客了,一枚金币算不得大钱,这是您的找头,拿好了,回头要是发现少了一枚两枚的就找曾大牛要,我补给你。“
断鸿的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虽然是宦官,但是这么被外人指着鼻子数落还是头一回,回头看看李二,只要陛下的脸色稍微不对,他就准备把这些铜钱全部塞到这个曾大牛的肚子里去,让他知道爷不能被轻视。
李二没生气,越发的高兴起来,冲着断鸿招招手,主仆二人就在一片哄笑声里扬长而去,断鸿恨不得把那些铜钱全部扔掉,太丢人了。
李二这时候好像才有了逛街的兴致,一路上购买了很多的东西,三个侍卫身上挂满了东西,断鸿袍子上兜的铜钱还有一半,好不容易看到有卖口袋的,断鸿就把铜钱都装到口袋里抗在肩膀上。
买纸鸢,买泥人,买娃娃哨,买风车,甚至还买了两只竹马,这些都没关系,但是钻到妇人进出的店铺里做什么,店铺门口明明白白的写着“本店只招待妇人”。李二好像没看见,执意走了进去,女伙计才要阻拦就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架到角落里去了。
李二走进店铺这才发现架子上挂满了肚兜之类的物品,还有别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都是女人的贴身物事,摸摸鼻子打算出去,就被一些惊叫的妇人给挤出了店门,当女掌柜举着扫帚准备撵人的时候,李二和断鸿已经消失在小巷子里。
浓荫深处有人家,门楣上硕大的云府两个字让李二又开心了起来,见大门紧闭,门前连值守的下人都没有,就对断鸿伸伸手指。
怄了一肚子气的断鸿那里肯放过这个泄气的好机会,一脚就踹开了大门,胳膊粗的门闩断裂成了两截,冬鱼,人熊,管家老赵正在门房喝酒聊天,见到有人打上门来,立时大怒,才出门就看见李二,赶紧趴地上不敢动弹了。
“云烨在那,带我过去,敢通风报信朕打断他的狗腿!”李二径直往里走,管家老赵匆匆的在前面带路。侯爷和魏王正在后花园喝酒呢。
“你以前说造一个硕大的圆球不断地把热气冲进去就能把人带的飞起来,这和孔明灯一个道理,咱们回京之后就开始动手吧,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飞起来还非常的艰难,先弄出来一个能飞的东西来玩玩也不错。”李泰穿着裤头躺在躺椅上对云烨说。
“那是自然,回京把小丫的婚事完了,估计我也没什么事,我们就潇潇遥遥的过几天清闲日子,陛下这时候忙着读书,估计没时间找我的晦气,能清闲几天是几天,我对南山的皇家猎场早就垂涎三尺了,什么时候去打猎?”
“时间还早,现在猎场里的猎物都带着崽子,不是狩猎的时候,想狩猎等到深秋再说,那时候才是狩猎的好时候。秋猎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呢,有你玩的,你先告诉朕你们送这么些好书,难道就是打算把朕困在书房,你们好过清闲日子是不是,说实话,朕是不是非常的讨人嫌?“李二非常没形象的坐到两张躺椅间的小几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云烨和李泰。
“别起来,就这么回答,别用心思,你一用心思回答,答案就变了,赶紧的,是也不是?你们就是讨厌朕在上面指手画脚了吧?“
“没,没这打算,陛下乃是天下奇才,区区几本书很快就会看完,微臣等人钻研了许久,都没有好到一条适合大唐将来要走的道路,只好寄希望于陛下,希望陛下能纳百家之长最后把这条路找出来。“
李二的眼睛像老鹰一样盯着云烨看,看得云烨很不自在,把身子往下缩缩,磕磕巴巴的把自己早就编好的理由说出来。
“放屁,朕今天被人鄙视了一天,给和尚金币被鄙视,给小贩金币也被鄙视,进到一家店铺里还遭到女掌柜的拿扫帚往出撵人,现在您也打算鄙视一下朕吗?和尚方外之人人家说的有道理,朕不好计较,小贩鄙视朕是朕自己找的,也不算,女掌柜那里不适合男人进出,被人家拿扫把赶出来也合情合理,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看看朕怎么收拾你,回答不好,朕秋猎的猎物就是你!“
云烨暗暗叫苦,李二天生的小心眼,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估计就是想看看市井百态,看完了小贩,和尚,还有女子,现在该看自己这样的勋贵了,不知道他从别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又想从自己身上看到些什么,算了,不想了,和他谈学问。
“颜之推老先生宣扬性三品说,他把人性分为三等,即上智之人,下愚之人和中庸之人。他说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
他还说陛下就是上智之人,是天赋的英才,不学自知、不教自晓。微臣不同意这个看法,知识来自于积累和沉淀。
陛下早年南征北讨看遍世情,所以做事往往能切合百姓的需要,制定出的法令自然会通行无误,可是后面这十几年,陛下一直就留在长安,一道宫墙把陛下和百姓分割开来,您知道的百姓,都只停留在奏折上,或者情报里。
奏折和情报都不足以告诉陛下如今的天下是如何一个一日三变的时代,您按照以前百姓的实情来制定现在百姓的律法,难免会有疏漏。
可是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不能整天出没于市井之间,所以微臣等人就把自己的心得汇编成册,献给陛下,想让陛下看到一个真实的大唐,并无二意!“
第三十三节黑话
李二坐到断鸿搬来的椅子上叹口气说:“果然如此啊,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啊,朕不过松懈了数年,没想到竟然与大唐社会格格不入,确实到了学习的时候了,小子,且让你得意几天,等到朕弄通弄懂这些变化之后有你受的。
治天下不外乎治人而已,你们就算千变万化也难离齐宗,既然朕没有心力知道并且掌控世间所有的事情,那就看好你们就够了,你们牧民,朕牧你们就够了。“
给李二上了茶,见他坐在那里畅快的喝茶水,似乎真的想明白了什么,李泰披上自己的袍子习惯性的站在李二背后,被李二一把扯过来说:“你身上的痱子没好,就不要穿衣服,光着比较好,希帕蒂亚为何不服侍你,还有没有一点做妻子的觉悟?“
“父皇,孩儿和希帕蒂亚就是合作生个孩子,孩儿不会纳她为妃子的。“
李二惊愕的看着李泰,不知道说什么好,合作生孩子这种事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论调,忽然一巴掌抽在云烨的光脊梁上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前面把路走歪了,以至于青雀也学你的样子,这才是朕最大的缺憾,你和安澜孩儿肆意妄为以至于现在已成长安街市上的笑柄。“
云烨疼的呲牙咧嘴,怒视偷笑的李泰,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好说,就影射自己和李安澜生李容的旧事。
心情刚刚好起来的李二脸色又垮了下来,见云烨背上一个红红的手印,也不好再下手,整整袍子气冲冲的对断鸿说:“气死朕了,一个个都不争气,回宫!“
把李二送出家门,云烨就对李泰说:“把光脊梁支着。让我抽一巴掌,我到岳州千防万防,就是没想到你对我下了毒手,你看看我的脊梁。血印子三五天可下不去。“
“满身都是疙瘩,你下手轻些,打破脓包可不好。“李泰嘴里说的可怜,但是精神却非常的健旺。今天不管如何总算是把自己和希帕蒂亚的问题解决了,希帕蒂亚自己要自由,也需要有后代来承袭自己的心愿,现在都达到了。自然皆大欢喜。
辛月带着云寿这几天在接受云家各路掌柜的拜见,小小的年纪就要端端的坐在椅子上接受一群老头子的大礼,让他非常的郁闷。这是第一次见面。掌柜的们按照古礼确定了主仆之分,礼仪繁琐的让人吃惊,云烨只在众人面前露个面,就借口公务繁忙转身离去,带着云暮,云露,云欢出门去逛街。云寿非常的希望自己也能跟着爹爹一起去,但是一看到母亲严厉的目光就继续坐好当泥菩萨。
一整天不见爹爹和弟弟妹妹,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看见爹爹背着熟睡的云露回到了家,四个人都成了泥猴,爹爹腰里有好大的一个鱼篓,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不许分心,好好地把这些人名字都记住,将来有大用,都是家里的老人手,不许你赵梦田,赵梦田的瞎叫,以后要叫赵爷爷,不许因为你是主家就给人脸色,记住了没有?“
云烨进们的时候,辛月母子俩正坐在炕上,围着小桌子看名单表,云烨把把云露放到炕上,解下鱼篓,脏衣服扔到辛月身上说:“正事不干,一天尽是小心眼,叫老赵赵梦田怎么了?名字就是一个代号,爹妈取了就是给人叫的。“
辛月把脏衣服收起来委屈地说:“要是寿儿喊你云烨你试试。“
“喊了就喊了,告诉你,就是这些规矩让孩子在不知不觉中认为那些爷爷,爹爹,叔叔的话不能违背,寿儿将来是咱家的顶门杠子,桀骛不驯才该是这孩子的性格,你看看那一个大家族把自己家的长子教训成老实人了?还不是怎么狠怎么教,咱家用不着教孩子狠,也用不着教他善良,只要教会孩子自立就好。“
辛月见云寿抱着鱼篓出去了才小声说:“妾身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见识浅薄了些,您不要生气,可是孩子不这么教还怎么教啊?”
“长孙冲把自己的大儿子送到了猎户家里磨练野性,程处默从小就在军营里厮混,草原上的那些将领早早的把自己的草场分成几块,部属也分成几部分,眼看着儿子们互相残杀也不闻不问,刘弘基是个老色鬼,对别的孩子放任自流,但是他家的老大不过去了一次赌坊就被他生生的切掉了一根手指,这些人出来之后没一个是好相与的,都跟狼一样,你打算把寿儿养成绵羊?将来任人宰割?”
大家族的残酷性云烨也是这几年才慢慢明白的,长孙冲说起自己的幼年长叹一口气就知道喝酒,程处默说自己不记得小时候多少事情,只记得自己不是在马背上,就是在练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可不是说说的,而是真正的在这么干。
刘弘基家的老大和云烨一起喝酒的时候,哪怕喝的烂醉,也从来没有干出一件出格的事情,踩门槛这种小事都没有干过。
人都被练成了变态,柴令武算是长子嫡孙里面最没出息的一个家伙,就他这样的,当初和虬髯客这样的高手对阵的时候都没有半分的胆怯,庶子就算是闹出再大的笑话,大家也都是付之一笑,如果嫡子干出同样的丢人事,整个家族的头都抬不起来。
“我家的孩子只要自信,自立,自强就算是合格,知道什时候该防守,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甚至还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熊,这些东西你教不出来,我也教不出来,需要姑父慢慢去磨练,以后孩子的课业你只能过问他完成了没有,不能去问先生教了些什么。”
辛月委屈的坐在炕上,看着丈夫在黑暗里说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知道如何应对,辛家不过是一个诗礼传家的中等人家,以为谦逊有礼,渊博达文就是好样的,却不知一个人性格的塑造才是最主要的。
云烨叹息一声坐到炕上搂着辛月说:“如果我当年没有野心,你今日就不必这样辛苦,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没有了教育的资格,给谁都不会开心,云家现在很大,我们几乎舍弃了草原,但是在草原上那片草场依然是我们家的,你算算,草原,岭南,扬州,益州,登州,还有我在南洋准备的基地,家主的权利恐怕不比高丽王的权利小多少,上万人跟着咱们混吃喝,哪里敢掉以轻心。
你看看我后背的血印子,是陛下抽的,他不是在单一的气我和李安澜的事情,也是对我的一种警告,云家在岳州虽然收敛了很多,但是依然让皇帝忌惮,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安全感的就是皇帝,不管他多么的信任你,他的第三只眼睛也会牢牢地钉在你身上。
你以为大帝号是我造出来的玩具?都说大帝号武力强悍天下无双,非人臣能驾驭,其实这个风声是我放出去的,皇帝只有掌握了绝对的优势才会不在意我们那一点出格的小手段,不信,你造出第二艘大帝号试试,我敢肯定,雷霆暴雨就会在顷刻间降临到咱家的头上。
这次回到长安之后,我们什么都不干,就是一味的享受,一味的奢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云家已经失去了进取的心思,我们要疯狂的制造奢侈品,将能够享受到的奢华拓展到极致。只有这样,寿儿他们才能有自己的发展空间。“
有些话能对朋友说,有些话能对老婆说,有些话只好对鬼神说,还有一些话最好死了以后托梦的陌生人说,云烨觉得自己今天把话说的有些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辛月以后想要轻松起来不容易了,这些本该是自己的责任才是。
辛月抱着膝盖和丈夫背靠背的坐在炕上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前总认为丈夫一天嘻嘻哈哈的就把整个家操持的兴旺发达,现在才发现不能说,说起来都是血泪。
长安城里的贵妇们都羡慕辛月找了一个好脾气的夫婿,不但脾气好,为人也正派,到现在,家里才三个女人,至于和公主的风流韵事,在妇人圈子里那是美谈,娶公主不是好事,只要娶回来当家的主妇就没了活路,但是和公主私通却是大好事,能沾到皇家的光,还不受皇家的罪,再好不过了,更何况云烨有机会娶公主回来,却选了辛月当正妻,这就了不得了,云烨把辛月宠上天了,没个贵妇都幻想自己的夫君也是如此。
辛月把头靠在夫君的肩膀上,感受着耳鬓厮磨的片刻温馨,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夫妻的心是想通的。
把蜡烛点起来的那日暮就是坏蛋!无辜的那日暮被辛月按在炕上在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巴掌,这才把盘子里的饭菜放到桌子上伺候夫君吃饭。
那日暮仔细的看了辛月和夫君的衣衫,都是完好的,甚至都不凌乱,两个人在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在干什么?她很想知道。8
第三十四节阴险的张谏之
李治端着自己的饭盘悲愤的望着那只抱着自己腿不离开的年幼熊猫,好熊猫就该和那些大熊猫一样在竹林里折竹子吃,而不是抱着自己的腿抬头叫唤着要蛋糕。
傻子都知道书院现在的饭食和以前大大的不一样,听毕业的学长说以前的一份红烧肉不但足够自己解馋,还能装在竹筒里给家里的老父带回去一些下酒,现在的红烧肉虽然还是一样的好吃,但是那些酥烂的肉块消失了,在土豆块里翻好久才能找到一块藏起来的五花肉块。蛋糕也一样,以前听说每个学生都能分到好大一块,现在,只有拳头大的一块了。
李治是个软性子,从来不知道拒绝别人,牛奶已经给了这只胖胖的小熊猫,刚才又不小心又被它看见了这块抹着果酱的蛋糕,老天爷,一个星期才有一次吃蛋糕的日子,已经盼了很久了,李治喜欢吃甜食,不情愿把蛋糕给熊猫,但是这个憨货抱着自己的腿不松手,啊哦啊哦的叫着拿肥硕的脑袋顶着李治的大腿,模样可怜。
当李治的眼神和熊猫乌溜溜的眼珠子对接到一起后,李治长叹一声,用叉子把蛋糕叉起来放在竹叶上,熊猫立刻就松开了他的腿,趴在地上吃蛋糕。
李治也找了一张桌子放下餐盘开始吃饭,该死的土豆炖粉条,黏在一起像鼻涕,他努力地不去想这一坨东西,机械的把它们和米饭一起扒进嘴里。总要填饱肚子不是?
长安,陇右盛产土豆,所以也就盛产粉条,今天的土豆又获得了丰收,价格便宜的惊人,所以书院就购置了大量的土豆。作为学生的主要食粮,已经隐隐听说书院在打学生饭食补贴的主意,李治也知道有学生正在收集这方面的材料,准备和书院后勤对簿公堂。
保住自己吃肉的权利,这就是学生会提出的口号,自由权已经被书院剥夺了,选择权也已经被朝廷剥夺了,恋爱权这事根本就不能提,现在学生们群情激昂的打算保卫自己最后的权利。
张谏之风风火火的端着盘子走了过来。把饭盘撂在桌子上就坐在李治的对面,小熊猫看见张谏之盘子里的蛋糕又啊呜啊呜的过去抱住张谏之的腿,张谏之可不是李治,一抬腿那只熊猫就飞进了竹林子。
张谏之今年就要毕业,已经是内定的晋王府属官。今年十一岁的李治到了明年就要开府建牙,最亲近的属官都是他自己挑选的,张谏之可是兰陵帮自己挑的,这个贫穷的少年经过书院快四年的锻造,已经变得一表人才,做事风格也极为硬朗,作为学生会理事。他一向以敢为学生出头著称于世玉山书院。
他看看李治一塌糊涂的饭盘,就把蛋糕放到了李治的盘子里,自己这个未来的主人,人极为聪慧。心肠也非常的好,就是性子太软,不过作为王爷来说,这样的性子却是极好的。
李治要拒绝。张谏之就说:“您吃吧,我在书院后厨帮了整整四年的厨。从烧火的活计变成了大厨,什么样的美食都要经过我的手,您也知道厨房的惯例,总会有一些折损的,其实都折损到我们厨子的肚子里去了,蛋糕从烤炉一出来,我就吃了,你快些吃,今天的土豆粉条是刘胖子做的,土豆该过油的这家伙把这道工艺省了,就变成了现在浆糊一样的东西。”
李治这才放弃了土豆粉条,特意漱了口,才开始享用美味的蛋糕。
“为善,这次学生会要和书院后勤对峙的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不但你不能参与,我也不会参与,成良,延风他们我也交代了,不许参与,什么叫书院从学生嘴里克扣钱财,这是陛下的钧令造成的,认为学生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担心将来不能去地方上受苦,减少了伙食补贴所致,能吃到现在的伙食,其实已经是书院在补贴,我就在后厨,这些事情怎会不知,如今管理书院的不是和善的李纲先生,也不是圆滑的云侯,更不是八面招风的许敬宗,而是元章先生,他老人家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眼睛里如何肯揉进沙子,你看着,这一会庞玉海他们一定会吃好大一个亏,估计书院又要多几座假山了。“
李治把最后一口蛋糕吃下去以后才问张谏之:“孟将兄,你既然知道这个缘由为何不告诉庞玉海他们,我们都是学生,利益应该是一致的,眼看着他们倒霉我辈袖手旁观可不是君子的作为。“
张谏之笑了起来,特意站起来拱手道:“殿下有这样的心思,张谏之就算一生为殿下效命也知足了,我告诉过庞玉海,甚至把后厨的采购单据拿给他看,结果,他依然不信。
殿下,其实庞玉海不在乎书院是不是克扣了伙食,元章,玉山,离石,金竹,延陵几位先生哪一个不是信德昭昭之辈,遭受这样的质疑很无理,但是庞玉海还是坚持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不在乎成败,他在乎的是自己学生领袖的身份,为了这个,他宁愿去造假山,更能让学生们信服他,所以这是庞玉海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的一种手段,不提也罢。
书院自建院以来,只开除过一个学生,那就是马周,侯杰全家因为叛乱被关押在大理寺内,大理寺卿几次要求书院将侯杰开革出门,都被书院言辞拒绝,李纲先生说侯杰这孩子绝对不可能当叛逆,如今下狱也不过是被父亲连累所致,元章先生甚至亲自去了大理寺一趟探望了侯杰,还要侯杰解开衣衫,查看有无刑讯逼供之事,还告诉大理寺卿,等陛下回来,书院就向朝廷申诉此事。
所以啊,殿下,庞玉海的事情我们不参与,但是侯杰的事情我们却必须参与,造反的是侯君集,不是侯杰,通过这件事,殿下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而无任何危险,因为处置侯君集已经在朝堂上达成了共识,但是处置侯杰,恐怕未必,陛下自己也不愿意让侯家绝后,他老人家不管怎么说都和侯君集并肩作战多年,为江山计,处置侯君集已经让陛下伤痛万分,再将他满门诛绝不和贞观年间由来已久的宽厚之风,所以此事大有转圜的余地。
再者,侯君集并没有真正的起兵,而且从草原千里步行回京已经表达了忏悔之意,太子殿下,翼国公,卢国公,英国公,琅琊公,郑国公,鲁国公,云侯这些人都和侯家交情深厚,不管出于那种情愫,都必须出言保下侯家家小,殿下这时候以不绝人子嗣之名上奏,定可结好上面说的这些人,也能让陛下对殿下另眼相看,您的封地可不是什么太富庶的地方。“
李治拿手支着下巴说:“我怎么这么穷啊?我三哥富得流油,我四哥也富得流油,小黯,小佑他们也很富裕,皇子里面就我最穷,明年就要开府建牙,我的钱财连高阳,兰陵都比上,母后虽然说会给我一些帮助,你也是知道的,我母后一向公正,就算给我一些钱财,也不会太多,杨妃把她的私蓄都给了小黯,阴妃把她的私蓄也给了小佑,小佑这家伙马上就要娶云丫,立刻就会大发一笔横财。你们将来跟着我可没有多少好日子过。“
张谏之笑的前仰后合,大笑着说:“娘娘当然不会给你很多的钱财,但是别忘了,你大哥,四哥却是大财主,和你一母同胞,弟弟开府建牙,向他们伸手正是好机会,听说你四哥这回和云侯下南洋发现了香料岛,一定不会缺少钱财,到时候尽管狮子大张嘴就是。“
李治有些害羞的说:“这样不妥当吧,我四哥为了找香料岛差点把命搭上,我坐享其成不太合适,会被人笑话的。“
“殿下,您不张嘴他们才会怪罪,只要您张了口,我保证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一定会给你最大的帮助,到时候搂草打兔子,说不定连云侯都不会放过。“
李治看着阴险的张谏之有些欢喜还有些难为情地说:“云侯虽然是我姐夫,却没有名义,向他勒索,是不是有些过了?“
张谏之嘎嘎的笑着说:“便宜姐夫也是姐夫,这样的关系才好勒索,而且下手一定要黑,一定要毒,因为这是一锤子买卖,云侯给钱财千万不能要。“
“为什么?“李治年纪到底还是小了一些,一时间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吃惊地问。
“为什么?钱财拿过来后,以晋阳那种穷地方很快就会花完,有多少都不够,不是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么,咱们要从云侯那里要打渔的本事,不要一两条鱼,这样我们才有吃不完的鱼肉,殿下记住了,云侯太狡猾,到时候您一定要坚决,我会在旁边给您鼓劲加油的,到时候朝堂上有我们的声音,暗地里实惠不绝,等到弄够了钱财,您也就毕业了,我们就去封地,大展拳脚一番,不把封地建成人间乐土决不罢休!“
李治的眼睛都笑的密缝了起来,自己胸无大志,有几个强大的哥哥好像也没什么坏处,皇位和自己无关所以和哥哥们就没了利害冲突,到时候把自己的封地建设好逍遥一世也是绝佳的选择。8
第三十五节熊猫理论
“孟将兄,你还是快跑吧!“李治看着张谏之的后背对他说。
“为何要跑?殿下有如此多雄厚的资源自然要善加利用,您不要难为情,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就好,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没有不好意思,有一只大熊猫过来找他儿子来了,它儿子被你踹到竹林里去了,现在还在叫唤,这只大熊猫一直都是我在喂的,所以不会咬我,你就难说了。“
张谏之慢慢的站起来,有条理的收拾好饭盘,眼看那只熊猫露出了犬牙,跳过桌子一路飞奔,迅速的混进人群不见了。
大熊猫咬着小熊猫脖子上的皮从那个竹林里出来,把小熊猫放在桌子上,自己来到李治的身边,抱着盘子吃里面的剩米饭,旁若无人……
书院最早只有兕子送过来的三只熊猫,书院的厨子每天都会给这三只熊猫喂食,更何况东羊河边还有大片的箭竹林子可供觅食,这三只熊猫也就在书院安下了家,三年前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非常的大,好多的竹子都被积雪压断了
厨子按照惯例给熊猫喂食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只瘦弱的熊猫,就把两颗鸡蛋敲碎了喂给了这只瘦弱的熊猫,剩米饭也给了一些,于是,第二天这只熊猫又来了,三只熊猫的粮食四只熊猫吃问题也不大,厨子并不在意。
可是当他发现找他要食物的熊猫越来越多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这些熊猫不知为何完全没了野性,厨子拿脚踹,它们也只会支起屁股挨着,事后把屁股在墙角蹭几下也就没事了。为了一点食物完全没了作为熊的尊严。
书院把熊猫在书院泛滥成灾的消息告诉了兕子公主,欣喜若狂的兕子公主坐着马车就来到了书院,单薄的小人儿一边咳嗽一边喂熊猫的样子,让李纲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把这些熊猫撵回秦岭的话。
兕子小公主去找了父皇给熊猫要食物钱,也找了母后,太子,其他的哥哥,姐姐,于是。小兕子募捐到了很多的钱财,专门打算专门喂养熊猫。李二一道非常强横的旨意下到了书院,不得驱赶熊猫,专门找人管理这些熊猫,于是。那个厨子就从杂役变成了皇家的编内人员,招来四五个杂役专门负责饲养熊猫。
李纲眼看着熊猫成灾束手无策,担心有一天书院会被熊猫占领,结果这个时候熊猫自己的野兽本能让它们开始驱赶后来的熊猫,那些瘦弱的熊猫那里是被书院养的膘肥体壮的熊猫的对手,被打的稀里哗啦的钻进了秦岭再也不敢出来。
书院里的小熊猫一旦长大,就会被那些大熊猫毫不留情的撵到秦岭里去了。所以书院的熊猫一直保持在百十头左右。
熊猫的这一习性被书院的先生们发现了,从猎人那里得知,野外的熊猫都是单独存在的,甚至公母都不在一起。除非发情的时候才有可能,为何书院的熊猫就会结成庞大的族群?
有人猜测这是和食物的丰沛有关,于是书院本着研究精神砍伐了一些竹林,果然。又有一些熊猫被他们自己赶进了秦岭。等到来年那些竹子重新长出来之后,熊猫的数量又恢复了原状。发现了这一特点的书院先生里有一位叫做轩仁的年轻先生,他向书院递交了申请了研究野兽行为的报告。
他认为世间万物都是按照特有的规则所生活的,人间是由皇族,大臣,勋贵,平民和奴隶构成的,那么野兽也该如此,也该有这样的社会等级,这是天命所归,不可能因为个人的意愿有所改变,他想花十年的时间来证明这一切。
这样无聊的事情元章先生自然不会同意,但是李二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专门从内府拨出资金支持轩仁的研究,李二敏锐的发现这个理论一旦被证实,他的统治就会变得更加名正言顺,这样的好理论如何可以放过?
有用的理论才会被支持,轩仁非常准确的命中了皇家的命脉,当年儒学就是因为肯定了皇帝统治万民的正确性,董仲舒才有机会把儒学这个美人嫁给了汉武帝,轩仁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
有了钱的轩仁就开始在书院里招募自己的追随者,结果,有四个人准备跟着他一起研究野兽,兴冲冲的轩仁找元章先生要求开办玉山兽族分院,被元章一口口水喷了回来,等到你找到五十名追随者再说,公输木的土木分院就是因为他找到了足够多的追随者。
轩仁顶着一头唾沫笑着走了,自己的目标已经达成,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干出成绩,只要名动天下,追随者自然会有,皮匠都会有三五个徒弟,自己发现的是一门大学问,百十个弟子会有的,只要自己能建立动物学的系统,他决定,先从狼群开始研究……
李纲先生年纪越老,孩子气越重,世上有马车,驴车,羊车,老先生偏偏要坐熊车,找了一头最温顺的熊猫套上辔头,让它拖着自己小小的暖车在书院里漫步最惬意不过了。
熊猫慢腾腾的东游西逛,老先生就躺在暖车里半睡半醒跟着闲逛,也不刻意的要求熊猫去那里,只要他能拖着自己到处晃悠就行,暖车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大一些的摇篮。
他和熊猫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颜之推先生的造像那里,李纲不止一次的拍着造像说,自己马上就会来陪着老先生,现在的大唐有太多的故事可以对颜老先生说,有时候李纲甚至有些等不及了,他觉得冰冷的石头远比他自己这个孱弱的身体更加的适合自己。
云烨说学问到了极致想要的就是不朽,这种不朽自然不是指**,李纲不指望自己可以和颜老先生一样活到百年以后,只要自己的神髓能附在玉山书院上,能和书院一起永远的传承下去,这样的结果,比多活几年重要得多。
泰山老儿还是没有活过自己,三个老儿兑现了在书院教书三年的承诺后,回去就陆续谢世了,这让李纲大为得意,终于可以在某一方面完胜这三个老家伙了,而且赢得板上钉钉,除非三个老家伙死而复生,否则,嘿嘿……
老家伙死了以后,别人给的都是丧表,只有李纲给的是大红的贺表,没有人怪罪,甚至没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三个老头子的子孙甚至不远千里而来到书院拜谢,没有着麻衣,而是穿着吉服感谢了李纲先生,李纲大笑道:“他们已经可以休息了,唯独剩下老夫还在天地间挣扎,如何能不恭贺?“
活了九十年早就厌倦了,如果不是舍不得这座宏伟的书院,还有那些潮气蓬勃的学生,李纲或许早就去世了,他苦苦的捱着过活,就是想多看一眼书院,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李二终于决定回长安了,他已经看够了岳州,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一座属于商人的城市,他们使用的是另一套礼义廉耻,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契约精神,只要签订了契约,他们头拱地都会完成,在契约签订之前,则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坑蒙拐骗丝毫不以为耻,而且大家也会允许这样的行为存在。
一旦签订了契约你就能十成十的相信他,如果出现违背契约的事情,违背者休想再从商人圈子里再拿到任何一份契约,他毁掉了自己的信用,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再从事商业的,包括他的子孙都不行。
岳州最大的商人是自己,最大的得利者也是自己,李二发现就是自己也不能轻易地毁约,一旦毁约,皇家的信誉就会破产,这个问题非常的严重,自己在商业圈子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最基本的信条已经铸成,自己只能按照这个信条制定别的律条,他明白,自己已经被庞大的商业利益绑架在了这座战车上,皇权都无法令他停下来。
在汉水上逆水行舟很艰难,所以李二就舍弃了水路,下令大军沿着汉水直入汉中,最后沿着金牛道穿过秦岭的薄弱处回到长安。
大帝号拆卸掉了一半的武器交给了岳州刺史,它只能停泊在洞庭湖上,不管任何原因进入长江水道,长江水师就会立刻将它击沉,任何理由都不行,这是李二的死命令。因为大帝号也是岳州行宫的一部分。
如蒙大赦的张亮带着其余的舰队火速赶往东海,其中公主号和青雀号也已经编入了岭南舰队的战斗序列,户部补偿了云烨和李泰一些钱粮,就算是收购了这两艘巨舰,李二也没有再下达新的造舰计划,他认为大唐海上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云烨也给岭南舰队下达了换防的命令,只要张亮在登州办理了交接手续,岭南舰队就会回到空虚的南海,继续往螃蟹岛上安放任何敢于突破防线的海盗的尸体,那里的海鸥,已经许久没有吃到新鲜的人肉了。8
第三十六节轰天
沿着汉水迤逦而行,不出半月就抵达了褒州,大唐之前叫汉川郡的,李渊定国之后改名叫梁州,李二嫌弃梁州听起来像凉州,就改名叫褒州,秦朝时侯设汉中郡,郡治南郑,为秦36郡之一,秦朝末年,各股政治势力角逐中国大地,鸿门宴之后,刘邦向项羽称臣,项羽封其为汉王,《史记》中记载,刘邦颇为失落,谋士萧何劝慰:“语曰‘天汉’,其称甚美”。刘邦在汉中时期韬光养晦,采用张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拜韩信为大将,后突袭拿下三秦地区,和项羽一争高低,史称“楚汉之争”。
东汉末年政局动荡,巴郡少数民族起事,攻入汉中、三蜀。中平元年,五斗米道张修起义,响应黄巾起义,攻巴郡、入汉中,兵败归附刘焉。熹平年间(172-178年)五斗米道在汉中传播。后来张鲁除掉张修,在此建立持续达近三十年的政教合一的政权,后投降曹操。由于其入蜀门户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南北交通要道,在刘备入蜀后很快成为曹操和刘备激烈争夺的地区。后来刘备取胜,称汉中王,蜀国即占据此地。
历史上从来祖先夺地,子孙丢地,汉中也不例外,刘备,诸葛亮死了以后,汉中就被曹魏夺走了,最后便宜了司马氏。
这个循环从西晋、东晋、宋、齐、北魏、梁、西魏、北周政权到隋朝,最后便宜了李二,虽然云烨还能把这个循环继续说下去,但是为了自己的脑袋考虑,还是决定闭嘴,因为修了《括地志》的李泰比他还熟悉这片土地。
正史说不过李泰,咱就说野史,你说刘备的英明,咱就说诸葛亮的诡异,刘备的英明没人愿意听,诸葛亮的诡异倒是引得一众老将心驰神往,当众人听到诸葛亮为了蜀国的未来,决定使用七星灯延寿,结果不小心被魏延一脚踢倒,无不扼腕叹息。
“不可能,烨子,你是在胡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诸葛亮死擒司马懿这样可笑的事情,两人的故世的时间整整相差了十八年,再说了,司马懿拿着一本空白书蘸着口水翻书页,结果被敌人毒死,这根本就不可能,大将里面谁会如此白痴?“
“魏王殿下,老夫翻书从来都是蘸口水的,不要说得太绝对,看样子老夫以后也要把这毛病改改,要是万一出现某某死擒程咬金的故事就把人丢大了。“程咬金很不满意李泰的捣乱,好好地故事听着就是,哪来那么些废话。
“呵呵,倒是个好故事,听听故事,再看看汉中大地,自然让人心怀舒畅,真也好,假也罢,都不过是过眼烟云,谁会去追究,倒是老夫等人华发渐生,余勇难贾,想要和当年一般叱咤疆场已经很难了。“秦琼捋着花白的胡须瞅着米仓山有些感慨。
“秦伯伯哪里话,黄汉升白须阵斩夏侯渊的旧事
就发生在离此不远的定军山,您的年纪还不到黄汉升的年纪,怎么就说丧气话,小侄还打算编一段关于您的段子,您听好了。”
云烨为了让秦琼好过一些就捡了一些隋唐演义的段子当笑话讲给众人听,当程咬金听到自己是个卖耙子的出身之时,顿时大笑到:“原来老夫是个卖耙子的,贯使一把开山大斧,那三招叫做什么来着?掏耳朵,扎眼仁,还有什么?看来以后老夫没事要练练开山斧,拿了一辈子的马槊,现在要摆弄斧头,不过好歹比老牛的五股托天叉好一些,哈哈哈哈……“
李绩笑着说:“老夫也成了一个牛鼻子老道,小子,为何不说说李靖?你就算是编排故事又怎么能饶得过他?“
“不行,几位伯伯都是心疼小侄的,李靖伯伯带着婶婶跑了上万里路去找小侄的麻烦,还是少说他为妙,太古怪了,每回只要我说起李靖伯伯,他准准的就会出现。“
云烨刚把这句话说完,就看见李靖从皇帝的撵驾上探出头来,看着云烨说:“继续说,别停,你把这些叔叔伯伯都埋汰了一遍,老夫等着你埋汰呢。“
汉中这地方很邪,人家都是说曹操,曹操到,自己怎么是说李靖,李靖到,幸好没有添油加醋的把李靖说出去,事情还有的挽救。
正在想怎么把李靖应付过去,就听李二的声音从撵驾里传了出来:“继续说,编的不错,玄霸被你说成力大无双的当世第一条好汉,很不错,说说,你怎么圆玄霸早死这件事,按你所说,玄霸早就天下无敌,一只锤子就有八百斤,两只倭瓜锤足足有一千六百斤,这样的好汉就算是神人也不过如此吧,你怎么给玄霸安排结局,快说,朕等着呢。“
李泰,程咬金,秦琼,牛进达一起苦笑着看着云烨,刚才听云烨吹得过瘾,谁都没有想起来李玄霸的死因,现在被李二说了起来,众人这才觉得不好应付,只能报以苦笑。
“话说这李玄霸从小就怕打雷,只要天上打了雷,他就烦躁不堪,这一日出了四明山,柴绍在后面压阵,李玄霸提着大锤在前面开路,忽然间风起云生,厦那间天空变得黑暗起来,金蛇般的闪电亮起,而后就是闷雷阵阵,李玄霸想掩住双耳,可是雷声依然往脑子里钻,不由得狂性大发,指着苍穹说:“你敢那雷声烦我,老子砸死你!”说完就把一只倭瓜锤抛上了半空要去砸死雷公,锤子飞上了半空,不一会锤子掉了下来,李玄霸见锤子上没有血迹,怒火更盛,两只大锤交击一下,巨响居然盖过了雷声,他下了战马,在地上旋转着身子,大吼一声就把两只锤子抛上了天空,闪电击打在两只飞起来的锤子上电光灿然,一只锤子落了下来,李玄霸接住查看有没有血迹,他忘记了他抛上去的是两只锤子,在他检查第一柄锤子的时候,第二柄锤子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顶门上,刹那间,万朵桃花开……“
编完了这一段云烨悄悄地看四周诸位老将的神色,发现他们脸上都是向往之色,这才是真正的悍将,地上无敌,就向上天挑战,随身陨而豪气存。
“算你编的圆满,人间无敌,就去挑战上苍,这样的死法,就算是编排的,玄霸在天之灵也该满意了,云烨,你说这个故事难道是在影射大唐么?如今大唐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敌人,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在不断地挑战上苍,世上无饥馑之忧,这已经是在逆天行事,我们还在继续想让天下万民再富起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或许做的已经出格了,不过不要紧,如果真的做到了,就算是有雷神过来惩罚,朕抛不了八百斤的锤子,控制八牛弩去作战还是没问题的,不知诸卿可否愿意追随?“
程咬金大笑着说:“如此好事怎可没有我老程,军中八牛弩已经实现了单人操作,我们君臣再次并肩作战有何不可?”
不但程咬金这么说,在场的其他将领都是如此回答,李二夜枭一样的笑声传了出来,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怪叫在山谷间回荡。
不佩服李二不行了,随口找乐子把后世人编的段子拿出来,都能被他从中找到精髓,从而为他所用。估计李二早就在考虑这件事了,他连吃饭的碗都不喜欢用周全的,都要敲个豁口惟恐太周全了惹得上天不满降下罪来,现在居然敢说拿八牛弩轰天的话,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另有打算,头脑发热这种事从来不会出现在李二的身上,尤其是这种指导性的语言里,他几乎会扣着字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轰天?开什么玩笑!他只会祭天,云烨很担忧自己有一天会被李二和猪羊摆在一起当成贡品,向上天谢罪,这样一来三牲就变成四牲了。
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些的,都是李泰惹的祸,他要是不吹嘘《括地志》里的学问,自己就不会说起三国,不说起三国就会说起《隋唐演义》跟不会提起李玄霸这个倒霉蛋。
汉中盛产油菜,如今正是高山上的油菜收割的时候,远远地有百姓站在高坡上忙着收割油菜,见到大队的军伍习惯性的躲起来看,刚才还影影约约的有歌声传过来,这一会全没了,汉中多雨,今日本来阴沉沉的,一阵风吹了过来,淅淅沥沥的秋雨就飘洒了下来。
雨不大,胜在缠绵,就像云烨此时的心情一样愁肠百结,这张嘴该打上封条了,文字狱的出现不是因为文字出问题,而是因为听这段文字的人心情起了变化。
身为将军,皇帝没有下令扎营,就只好冒着大雨骑着旺财继续前行,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只有旺财似乎能感受到云烨的彷徨,不时地回过头看一眼云烨,两只耳朵高高的竖起来,似乎只要发现不对,就要立刻带着云烨跑的远远地。
和老虎在一起的感觉啊!和李二在一起比和老虎在一起更危险,但愿这是错觉,云烨这样安慰自己,回头看看自家的车队,把斗篷遮在旺财的肚子上,随着大队的人马在小雨里慢慢前行……
第三十七节山崩
李二归心似箭,路过南郑,居然不停,大军浩浩荡荡的穿过褒斜道,山南西道为了商旅通行特意休整了褒斜道,但是整条道路依然崎岖难行,没有人明白李二为何要匆匆的赶回长安,只能随着他埋头赶路。
这些天不断地有大臣上了撵驾,被李二交代了各种事宜,带着绶节领着侍从,快马加鞭的星散开来,这是有大事发生的前兆,云烨只希望这事和自己没关系,气氛诡异,就连最乐观的程咬金都难得有笑容了,因为大佬之一的刘汨,今日日出前就带着侍卫匆匆赶回了长安,老刘汨年事已高,经不起战马的颠簸,没有惊天的大事,李二不会这样折腾一位老臣。
沿着褒水溯流而上,很快就到了石门,石门的地势险要,滔滔褒水一泻而下,巨*如一头凶恶的雄狮,向河中阻挡它前进的巨石撞来,顿时银花四溅,水星翻飞,雨雾空蒙,云蒸霞蔚,气象万千,那溅入空中的水珠,又如雪花轻摇漫舞的飘然而落。
道路右边的巨石上,曹操手书的“衮雪”二字清晰可辨,漆黑的墨面映衬着两个惨白的大字,耳畔再倾听着褒水疯狂的咆哮,云烨居然感觉到那两枚大字似乎要择人而噬。
这里山道狭窄,不是一个扎营的好去处,前面只能见到翠绿的山谷,后面也只能看到翠绿的山谷,如果不是头顶还有一线灰蒙蒙的天空,这几乎就是一座绿色的坟墓。
雨已经下了七天,从开始就不疾不徐的,到了现在依然是不疾不徐的,不管再小的雨下了七天,也足以把两边的山壁泡的松软,云烨甚至能看到几株松树已经变得倾斜了。
快有泥石流了,李二却下令就地扎营,云烨选择把自家的营地扎在衮雪这两个大字的下面,因为这两个字到了后世也能看见,就说明这片地方不会有泥石流,唐朝人对于天灾的认识还是处在最原始的阶段,出现了泥石流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山神发怒,大臣们也不例外。
皇帝的命令被遵行无虞,大军就在狭窄的山道上屯驻下来,山顶也有哨探潜伏,云烨发誓不会再多嘴,把李泰,秦琼,程咬金,牛进达李绩邀请来自己家吃羊肉面片,山上的柴火都被小雨润的湿透了,根本就点不着,云家有自带的火油和一些煤炭,所以用不着吃干粮,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后勤供应跟不上可不行。
端着香喷喷的羊肉面片就是吃不下去,回头看看自家的营帐,辛月带着那日暮铃铛在照顾全家老小,希帕蒂亚也抱着两孩子过来蹭吃蹭喝,再往前面看看最宽阔的地方就停驻着李二的营帐,鹿角丫杈可以防备骑兵冲阵,弩手可以将任何来犯之敌消灭在狭窄的道路上,山顶上玄甲军影影绰绰的出现在灰白的天光里,防卫非常的严密,可是他娘的你倒是看看山壁会不会崩塌啊,大军立营寨靠山面水没错,山靠不靠得住这种事就没人想过?
李泰碰碰云烨说:“怎么,吃不下去?你这几天心思很重啊,不过也是,和我父皇在一起心思不重不行,告诉你啊,我父皇不让告诉你的,生怕你又起了什么怪心思,看你太难受我就悄悄的说,知道刘汨去干什么去了么?知道哪些随驾的大臣去干什么去了吗?”
云烨摇摇头表示不知,疑惑的看着李泰等他继续说完。
“告诉你,百骑司变成了商检司,我父皇认为百骑司现在权利过大了,有时候甚至会背着他老人家干出一些奇怪的事,咱们从岭南拿来的那箱子毒物就不是我父皇下的令,已经斩首了十八个人,现在看起来斩首十八级远远不够,既然没了忠心,皇家也就没必要养这条狗,一不小心反咬了主人可不好,那些大臣就是带着我父皇的密令去清查各地的百骑司据点,告诉你,每个人手里都有杀无赦的令牌,刘汨就是负责清洗长安的百骑司,为了保密,特意选择了褒斜道,这样能有效的将消息封锁在最小的圈子里。
你是岭南百骑司的头领,按理说不该告诉你,免得你有什么不法事事先做了安排,毁了我父皇的大计,是兄弟才告诉你,看你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什么不法事推到我头上就好,这么简单地法子需要我教你?说说,到底什么事啊,我很好奇,岭南的事情是咱哥俩处置的,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云烨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快速的把一大碗面条吃完,拍拍肚子对李泰说:“百骑司关我屁事,我就是用用他们的渠道,又没用他们的人,能出什么事,我担忧的是咱们身边的这座山崖快塌了。”
“要塌?你怎么知道?”李泰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傻傻的问云烨。
云烨放下饭碗,从旁边崖壁上抓了一把岩石碎屑对李泰说:“这种风化岩石其实是最危险的,我还看到悬崖上的树都不对劲了,咱们还是劝陛下赶紧走吧,在这里多待一会我的腿肚子就抽筋,太危险了。”
李泰让侍卫爬上悬崖看了一下之后拖着云烨就爬上了銮驾,李二正在长孙的伺候下吃饭,没什么奢华的,也就是一大碗面条,还赶不上云烨做的
羊肉面片。
“慌什么慌,礼仪都不懂了?”李二放下手里的碗筷不高兴的说。
“陛下,咱们还是快点走出这条峡谷吧,雨天留在山里不是好事情。”云烨没敢说会有泥石流,只说这里很危险。
“父皇,咱们还是去一出开阔地扎营吧,孩儿也觉得这里不合适,刚才孩儿派遣侍卫去看了崖壁,发现上面已经有裂缝了。”李泰急急地建议,两只耳朵竖的和驴子一样。
李二愣了一下说:“没下大雨,只是小雨而已,难道也会有塌陷?”
“陛下,不管是大雨还是小雨,只要让土地里水分储存的足够多,就会出现泥石流,褒斜道不是一个适合久留的地方,咱们必须连夜通过这片狭窄的地方。”说话的对象虽然是李二,云烨却看着长孙说。
这两口子没治了,别人听到这个消息至少会紧张,李二和长孙似乎一点都不紧张,李二又捧起了饭碗,长孙依然忙着给皇帝布菜,全当云烨在唱歌。
断鸿湿漉漉的钻进来禀报说:“陛下,奴婢刚才检查了一下崖壁,确实如魏王所说,已经出现了裂隙,还有一些树木已经有些移位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
命令大军搜索前进,一夜不停,直到宽阔地再报!“李二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饱嗝,鄙视的看了一眼急的团团转的李泰和云烨,终于下达了命令。
李泰领了命令,发疯一样的催促前军,云烨那都不去,就守着自己的家小,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样看着山壁,走夜路很麻烦,有些车轮会卡在石头
缝里折断,不管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李泰都会命令军士把那辆车子推进褒水里去。
磕磕绊绊的走了一夜,好些人还被山顶的落石砸伤了,没有出现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恼人的小雨还在下着,并且有变大的趋势,一匹快马从前方窜了过来,大声的禀报说,前面出现了大面积的泥石流,半座山都塌了下来,把褒水都已经堵上了。云烨这才发现脚下的悬崖里咆哮的褒水已经悄无声息地断流了。
麻烦大了,一旦出现堰塞湖,大家就只好掉头往回走了,李二表现的依然不紧不慢,好像一点都不再乎,依然下令按照原来的路线前进,前面都堵上了,还怎么过去云烨很想问问李二打的什么主意,李二看都没看他,就钻进了銮驾,继续前行。
人困马乏泥中歇,云家的家小除了妇人和孩子,其余的人都跟在马车后面步行,好在云家的马匹都是滇马,耐力惊人,否则就会和皇家的那些高头大马一样瘫倒在地上,被推下悬崖,云烨的披风上全是泥点子,在自家的队伍前后来回巡梭,云寿见父亲辛苦刚要从马车上下来,被云烨一把就给推了进去,这个时候不许他添乱。
又一辆马车陷进了泥里,几个仆役如何的驱赶马匹,都无济于事,人熊见状甩掉披风,大吼一声就生生的把马车提了出来,为了让后面的马车顺利的通过,狗子把石头垫在泥坑里,整个人糊的像泥猴。
“三个时辰之后朕的车驾就要通过褒斜道转入金牛道,逾期者斩!”李二的命令远远地传了过来,云烨不解的看着道路边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不明白李二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人,尸体就在旁边,身上的官服都没有脱掉。
“卸甲!”云烨大声的命令自家的家将,秋日里穿的牛皮甲被雨水泡的已经发胀了,非常的笨重,必须全力以赴的赶路,李二一旦进入主帅模式,杀人不眨眼,刚才死的那两位可都是刺史,司马一类的中级官员。
第三十八节死尸和马屁
都说车道山前必有路,这话半点不假,前面被泥石流掩埋的道路已经被挖开了,一个全身泥浆的官员跪倒在泥水里恭迎李二车驾的到来,前面的大军已经穿过了塌方区,李二看看崩塌的大山,叹了口气说:“做的不错。”说完话,车架就沿着铺好的道路小心的走了过去。
那个官员如蒙大赦,仰面朝天躺在泥水里嚎啕大哭,云烨敏锐的发现他的嘴里全是鲜血,刚才不知道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们居然能用人头大小的石头把这段路砌好,真是不容易,唐人工匠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十余米长的道路修的甚是平坦,一颗乱石都没有,一股涓涓的溪流从岩石上垂落浇在石头上之后,云烨眼前就一阵阵的发黑,那些人头大小的石头,那里是什么石头,是一个个真的人头,土层里面掩埋的不用说都是尸体。
“夫君,这个官员和能干啊,这一路上就数这段路好走,一点都不颠簸。”那日暮把脑袋探出车窗甜甜的向夫君笑着说。
“是啊,不错,你把头缩回去,乖乖地坐好,我们马上就找地方休息。”云烨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把不安份的那日暮安排好,喝令车队加快步伐离开这段道路,拿人命填出来的道路多走一步都是罪孽。
人熊,狗子早就发现了,对视一眼就一起发力把马车推出了这片人间地狱,马车走了好远,云烨都不敢回头望,生怕那些冤魂找自己的麻烦。
皇命是无情的,军令是无情的,官员也是无情的。不知道那个活着的官员回去后如何向民伕的妻儿解释,云烨觉得自己现在就没办法向自己解释。
扶着一颗小树在雨地里吐得昏天黑地,胃似乎到了喉咙上,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吐出来,刘进宝把水壶拿给侯爷漱口,清水进了胃里,立刻就会引来新一轮的呕吐。
远远地有爆炸声传了过来,这是云烨安排的,堰塞湖必须疏通。否则给下游的百姓带来的绝对是灾难,对云烨的这个安排,李二是答应了的,事实上云烨没打算管李二答应不答应,准备先做了再说。
站在七盘关残颓的故基上北望。隐隐可见的是关中顺县的黄坝驿,这是金牛道上的最重要的驿站之一。再往北,金牛道便与云烨刚刚走出来的令他难忘的-褒斜道相接,在褒城附近左拐,穿秦岭,出斜谷,直通八百里秦川。到达中原腹地。
绵延不绝的秋雨还在下着,在七盘关的遗址上大队人马已经休整了两天,马上就要进入秦岭,人马必须做最后的准备。这段道路需要走六天,在大雨中或许需要十天?
这个时候才发现没有燃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大军早就开始吃干粮了,云家也只有妇人和孩子有热食吃。其余的人包括云烨都是在啃干粮,粗粝的锅盔划得嗓子生疼。仰起头吞咽一点雨水就当是喝水了。
李二以为云家也没了柴火,特意命人送来一担,这是因为老奶奶和孩子们在,特意给的优待,云烨命人把柴火送去了后营的伤患那里,给他们熬一口热粥喝也是好的。
皇帝的銮驾终于启动了,大雨稍微变得小了一些,山间石板路上的车辙沟里积满了雨水,好在云烨没有胡乱改动云家车轮间的距离,所以才能在这样的古迹上行走的格外顺利,车子走的又快又稳,车同轨这条政令很有必要啊。
李二的銮驾就不行了,宽大,奢华是他的特质,所一他的车轮会经常性的陷进沟槽里将车轴折断,李二不得不向伟大的车同轨让步,乘坐窄小的马车继续前进。
阴平古道也在这一代,因为刚刚转过山脚,一座直插云端的猛恶大山便陡然扑入眼帘。云烨知道这就是阴平古道上赫赫有名的摩天岭,就是邓艾当年领兵九死一生,最后出奇制胜,一举灭蜀所经过的绝险之地。
此时已近黄昏,道路却由此变得惊怖险峻,阴风与岩啸顿起,四周魅影憧憧,令人胆战心寒。好在周围都是人,不用过于担心鬼神问题,这让云烨安心不少。
大雨终于停了下来,棉絮般的白云布满了天空,摩天岭被白云簇拥着,山顶被久违的阳光照得一片金黄,这样的景致难得一见,大军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因为李二停下来了,他就站在山道上,仰头看着摩天岭,若有所思。
“五丁开山遂有金牛古道,一个骗局就能让蜀王自开门户么?“云烨悄悄地问李泰,秦王这么愚蠢的计策也能成功?会屙金子的牛这么离谱的事情蜀王需要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相信啊?
“我怎么知道哦,史册就是这么记录的,蜀王为了迎接金牛和美女特意派五丁开了这条道,结果美女没来,司马错的大军进来了,蜀国就灭亡了。“
李泰的回答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创意,云烨知道李二现在很希望有人问他一句“陛下为何在此沉思,可有所得?“然后他就能稀里哗啦的说上一大堆。
如果没有尸体垫路这回事云烨会很乐意的充当这个佞臣角色,可是见了那些尸首,云烨宁愿问天生就没有多少浪漫格调的李泰,也不会让李二舒心畅意一回。
天不遂人愿,李二有这样的人,那个人就是长孙,长孙来到李二的背后问:“陛下因何沉思,可有所得?“听了这句话,云烨鄙视的把头转了过去。
“摩天岭高万丈,邓艾偷入阴平,后主刘禅开门请降,蜀国亡,可怜刘备诸葛亮一生的心血尽付东流水,可见山川之险不足为屏障,想要万世传继,需要在人心中构筑坚城。“
云烨咬着牙根撑着听完长孙大段的马屁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烤的松软的土豆递给了李泰,自己口袋里还有一个。
这两口子一个狂妄自大,另一个乃是出了名的马屁高手,而且乐在其中。善良起来能善良到极致,凶狠起来血流成河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魏征脸上的纱布终于去掉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白翳不见了,那双眼睛又变成了鹰隼一样的犀利,幸好他没看见那些垫道的尸体,否则不知道会伤感成什么样子,有些时候,当瞎子比当明眼人强得多,房玄龄,杜如晦,好像什么都没看见,长孙无忌认为这事就该这么办,那些老将也没有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刚刚说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自己就把百姓当成了刍狗,以后他说的话,到底那一句是真的,那一句是假的,云烨认为自己没办法辨认清楚。
人说话其实都有时效性,当时说的时候,不能否认他的确是真诚的,但是时过境迁,这句话往往就会有别的解释,而且也能说得通,到了最后就变成了一句实实在在的空话。
拍马屁这种事情是会遗传的,云烨拍马拍的多了,云寿难免就会遗传到一些,从马车上跳下来,袍子上兜着两只烤的焦黄的土豆,蹦跶两下子就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奶奶,这是寿儿给你烤的土豆,可香了。“云寿仰着胖脸期盼的看着皇后,等待皇后好好地夸奖他一下,打死云烨都不相信云寿能烤出这样的土豆来。
长孙捏捏云寿的胖脸,笑眯眯的拿起一个土豆,剥开皮后,自己咬了一口才递给李二说:“陛下尝尝,小胖子烤的不错。“
李二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云寿没好气的说:“别人都没有柴火做饭了,你怎么还有柴火烤土豆?说说,有什么好办法?“
“那是他们太笨,寿儿在用干柴的时候就会往火里面加一点湿柴,等到干柴烧干净了,湿柴就变成了干柴,所以寿儿总是有一些干燥的木炭,也就有烧不完的柴火。“
听了云寿的话,长孙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李二也挠挠后脑勺,这种生活上的小常识对他来说非常的惊奇,事实上,不光云家是这样做的,一些年纪大些的斥候也是这么做的,只要去过草原的人,基本上都会这么做,牧人烘牛粪的法子而已,这是那日暮教给云寿的本事,草原上燃料奇缺,只有用这个法子,只是不能大规模运用而已,所以草原上的食物基本上都是半生不熟的就拿来吃了。
对于云寿烤的土豆李二很满意,很给面子的吃了一个,程咬金走过来悄悄地对云烨说:“你教的?“
云烨摇摇头,自己从来没有教过云寿这些,一件小小的事情居然能做的滴水不漏,很难得,首先,他二娘打死都不会说土豆是她烤的,打死都不会说烘柴火的事情是她教的,云寿心安理得的把这件功劳安在自己身上,毫无后顾之忧。
重要的是拍马屁的目标明确,直趋最主要的目标,难怪长孙会在云寿闯祸之后说:“敢执此子者,老妇必啐之。”
“老程家的子孙就少了这份机灵劲,什么人什么命,九岁看老,将来这也是人精。”程咬金在边上看着云寿和皇后谈笑感慨地说。8
第三十九节被坑惨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说的就是九月的秦岭,空气清新的让人陶醉,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木叶的清香,让人只想倘佯在石板路上,不欲归去。
天晴了,自然一路顺畅,不管是云寿的调皮,还是云暮的撒娇,甚至是云露的童稚都让云烨非常的开怀,贵族吗,就该享受,那日暮调皮的用嘴把一颗剥了皮的桂圆渡进云烨的嘴里,招来辛月的大怒,铃铛的调笑,云烨握住了辛月的手臂,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就跳下了马车。
多好的情调啊,怎么就融不进去呢?云烨含着桂圆不断地嚼咕,剩下一颗硕大的核都不愿意吐掉,那颗被雨水冲刷的苍白的人头,总是出现在眼前,没人愿意当石头垫道路吧?至少云烨自己不愿意,以前以为曹操逃命的时候在华容道拿老弱的尸体垫道,今日算是真的见识了,就像那日暮说的那样,尸体的垫的道路不但平整,还很有弹性,本来这种弹性该是橡胶提供的,现在用人肉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真是,真是,他娘的。
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云烨最后发现破口大骂或许是最合适的。松涛阵阵不知道能不能掩盖住自己的咒骂声?以前最喜欢在松涛的声响里大解,现在云烨发现一边大解一边大骂或许该是最痛快的。
大骂其实就代表着无力,如果有其他办法云烨就不大骂了,而是选择动手,打不过李二,也不敢打,前几天还在担忧李二会不会把自己当成白斩鸡放在供桌上,现在就想跳出来为民请命这纯粹是找死,算了吧,就当自己看错了,那些其实都是石头,一颗长得很像人脑袋的石头。
“褒斜道上陛下用尸体垫道,云侯为何一言不发?这还是当年那个为了一个卑微的歌ji指着窦家家主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汉子么?”
“什么尸体垫道,我不知道啊,没看见!”云烨转过身来,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你手里拿的是石头,不是人头,当时路基上垫的是人头不是石头。云侯打算骗自己多久?心里不舒坦吧?那条肉路走起来是否安逸?”
老天缺心眼才会把魏征这种害人精投到世上,好不容易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一颗像人头的石头,准备安慰一下自己,就被老家伙一语戳穿,真是不为人子。
“还好,那种感觉不错,回去就让书院研究怎么才能让天下所有的路走起来都是那种感觉,其实不难,只要把军营里炼化油料剩下的残渣活上石头和沙子铺在路面上也能有同样的效果,郑公一席话点醒梦中人,这就回去研究一下,一大堆的沥青堆在河边不是好事。”云烨欣喜的朝魏征拱拱手就打算回自家的马车,继续让那日暮拿嘴喂自己吃桂圆,那种感觉比和魏征讨论人肉马路要好上一千倍。
“呵呵,老夫也就是说说,云侯不必当真,几百条人命而已算不得什么,陛下的安危要紧,咱们的安危也比较要紧,几个百姓的贱命不足挂齿,云侯不必放在心上。”魏征笑呵呵的劝说着云烨,可是云烨从他的眼睛里却看到了极大地愤怒。
“郑公,小子在南洋赚了一些钱财,总是要交过路费的,那些人用身体筑了一条路,小子没交过路费实在是不该,您看一万枚银币如何?”
“哈哈哈,一万枚银币,云侯好大的手笔,两百多条人命算下来每人能摊四五十枚银币,人命卖到这个价钱不便宜了,他们该满足才是,可是啊,云侯,一万枚银币能买的了你的安心吗?或许有那么几个人不愿意拿性命换这几十枚银币怎么办?”
魏征咄咄逼人不给云烨留半点喘息的余地。
“郑公,那些人不是晚辈填的,命令也不是晚辈下的,您有事该去找事主才是,找我做什么,我现在只想把尾巴夹起来老老实实地做人,打算看到儿子成亲,闺女出嫁,再把老奶奶埋进土里,随随便便的把这辈子交代过去拉倒,您逼我做什么。“
“哈哈哈,果然公道不在人心,人心在乎实力,褒州的录事参军已经被老夫请了令牌斩了,所有人都忘了山南西道的巡查御史今年恰好是老夫,这枚便宜行事的金牌还没人收走,都说御史出京,不能地动山摇,震慑州府,就算是失败,老夫斩了陛下刚刚亲点褒州刺史,此举你认为可否算得上地动山摇?“
完了,老家伙疯了,这是狠狠地抽了李二一记耳光,地动山摇?接下来的事情才会地动山摇,就不知道老家伙能不能扛得住李二的怒火。
“小子能做什么?您已经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我还能做什么,我本来打算过两年找个借口把这个刺史弄死,被您抢了先,您这么逼我,一定有事交代,小子洗耳恭听。“
云烨不知道魏征已经把天捅了一个大洞之后找自己做什么,补天的本事没有,看看能不能帮他善后,估计魏老头这回没什么好结果。
魏征似乎看透了云烨的心思笑着说:“老夫倒霉自然不会牵连云侯,家小陛下也不会为难的,这一点可以肯定,老夫只要求云侯能在老夫出事后,保下侯君集家小的性命,这事本来是老夫必须做的事情,看来没什么机会了,就拜托你了。“
“这事您不说我也会全力以赴,小子受侯家恩惠良多,岂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您只管放心,就算是没有人肉路面的事情,小子也会拼尽全力。“
魏征点点头拎着手里的盒子就要去李二的帐篷里。
“郑公,您手里的盒子装的什么?不会是要和陛下火并吧?“
“哈哈哈,这里装的是害民恶贼的人头,老夫这就要去问问陛下,二百四十七名百姓何辜,要遭此毒手?云侯,老夫去也。“
老家伙潇洒的就像是拎着礼盒去拜访老友,谁能知道他已经做好了承受狂风暴雨,接受最糟糕的命运,这一瞬间,云烨认为自己把老家伙的眼睛治好,实在是太正确了,大唐或许真的少不了这样的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因为皇帝的帐篷边上已经跪了一地的御史,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正在等待,魏征的到来好一起向皇帝发难。
奶奶的,这群家伙惹不起啊,以后见了穿御史袍子的家伙必须要绕道走,这是一群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疯子。
和高大的魏征相比,云烨乖乖地把身影藏在一棵巨大的松树后面,捂上耳朵,蹲了下来,什么都不行听,什么都不想看,如果能钻进松鼠洞云烨一定会钻进去,连松鼠都看不起云烨猥琐的姿态,从树顶上往下扔松果砸他……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云烨开始用小小的声音吟诵《出师表》好有声音在自己的捂住的耳蜗里轰鸣,这样自己就听不见李二的暴怒声,魏征的斥责声,军士的骚乱声,群臣的哀求声,要知道捂上耳朵之后自己的声音在耳蜗里会变得更大。
背着背着,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淌,当忠臣确实需要胆量,可惜自己没有,也不敢,只能猥琐的躲在树背后悄悄地背诵《出师表》希望皇帝能再一次容忍魏征一次,看在他苦心孤诣的份上不要夺走他的生命,虽然背诵《正气歌》显得更加宏大慷慨一些,但是云烨不由自主的选择了《出师表》,因为刘禅不会杀诸葛亮,文天祥写了《正气歌》就死了。
直到这个时候云烨才发现自己讨厌魏征其实是一种嫉妒心在作祟,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以前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了一群当了基石的百姓,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这种人确实活在自己的周围,不佩服不行。
恨自己不争气,又被魏征感染的心头思潮澎湃不休,所以就任由眼泪肆意横流,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记住了,一会出去了一定要把眼泪擦干净,点一堆湿柴,就说想烤土豆,眼睛被烟熏坏了。
透过迷蒙的泪眼,云烨发现自己周围好像站满了人,“嗷“的惨叫一声就落荒而逃,也不管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什么人。
李二一脸黑线的问魏征:“他跑什么?“
魏征嘿嘿的笑着说:“大概是被陛下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羞愧难当,自然要跑了。“
李二疑惑的说:‘背《出师表》能背的嚎啕大哭的也就他一个人吧,这里又不是五丈原,就算是怀念诸葛亮的丰功伟绩,忠心一片,也不至于哭成这样,一定有古怪。“
魏征打开盒子从里面掏出一面印绶对李二说:“陛下,高丽战俘已然处决完毕,微臣缴令!“
第四十节羞愤欲死
“魏征!**你祖宗十八代!“弄清楚了原委的云烨在松林里大喊,刚刚投林的鸟雀又被他的声音惊得四散飞起,对面的摩天崖似乎也在为云烨叫屈,不断地把最后那个代字延续了无数声……
“刘进宝,蹲下来让我揍一顿出出气怎么样,给你一个金币。“愤怒的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云烨回头对刘进宝说。
刘进宝看看侯爷愤怒的已经变形的脸,盘算了一下觉得不划算,摇头拒绝,指指粗大的松树,意思是侯爷您可以拿松树出气。
云烨虽然被气昏了头,但是看看粗糙的松树皮,再看看自己白嫩的双手,还是决定不伤害自己了,一肚子的气无处散发啊,狗日的魏征不但坑了老子,还带着人来围观老子大哭,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堂堂侯爷哭的连月子里的娃都不如,已经是大军里的笑话了。
太蠢了,真是太蠢了,李二现在把自己治下百姓的生命看得和金子一样,哪里会舍得让两百多个百姓去填道路,他走在岳州大街上听到旁边的人家传来新生儿的第一声哭泣,都会死皮赖脸的走进去祝贺人家一番,因为这户人家又给他生了一个缴税的男娃,和一个未来的壮丁,或者军士。
有人才能多多的占地,没人占了再大的地方也没用,难道让那些野兽去替自己作战或者缴税?买卖大唐人口被抓到,只有一个死字,但是买卖别的国家的人他是乐见其成的,别的国家的男人想娶大唐女子,官府这一关就过不去,大唐男子成群结队的往家里弄外族的女子,官府说不定会帮忙,诺大的国土上只有三千六百万人,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汤锅里洒了一点胡椒面,人口还是太少了。
一路上走来,李二不再观看哪里是雄关险要,二是注意看哪里适合耕作,如果那些土地上长满了作物,他就会非常高兴,如果那里适合种庄稼却荒芜一片,他必定要跟随驾的地方官问个清楚,听到人少,种不过来的话,往往就会扼腕叹息。
自己脑子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转转筋,金牛道已经修筑完毕,那些高丽战俘自然是要有计划,有目的的屠杀一批,李二准许高丽人居住在大唐,但是绝对不会容忍他们出现自己的族群,如果大唐国内出现了高丽族群,就表示自己只不过让高丽人搬了一个家,自己征伐高丽还有什么意义。
魏征的眼睛刚刚治好,自然就会很新奇的到处瞎看,看来看去发现云烨这几天很不对劲,以他的智慧根本就不用猜,就会知道云烨到底那根神经不对,顺水推舟,顺手牵羊,很顺手的这么一推,不但试探出了云烨的本心,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挽救侯君集家属的强力盟友何乐而不为,至于带着人为围观云烨哭泣,完全是意外,因为云烨捂着耳朵哭泣的声音太大了,被刚刚训导完那些御史的李二听到了,围观就成为必然。
天快黑了,旺财闻着味道过来找云烨,它一向很在意自己兄弟的去向,抱着旺财的脑袋云烨不知道何去何从,回营帐?太丢人了。
“旺财啊,咱哥俩跑路好不好,我跟着你回陇右老家去,盖间小屋子当野人算了,不出来丢人现眼好不好,你最多没有稠酒喝而已,多吃点草就好,马本来就是吃草的。”
稠酒这两个字根本就不能在旺财跟前提,听到这两个字,旺财明显的就把耳朵支楞起来了,咬着云烨的衣衫就下了山,半点都没有犹豫的回到了帐篷,拿蹄子踢一个硕大的木桶,
云烨叹口气,给旺财喝酒的铜盆里倒了半盆子稠酒,这是汉中能找到的最好的稠酒。谁知道旺财居然不喝,一个劲的拿头拱云烨,冲着帐篷顶上挂着的布口袋叫唤。
都成精了,现在不给稠酒里添加果干和桂花旺财根本就不喝,在旺财的大眼睛的注视下,云烨一连抓了三把果干,旺财这才满意,埋头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好像发脾气了,一蹄子就把铜盆踹翻了,转过身子把马屁股冲着云烨,自己张着嘴朝外面叫唤。
红鼻头的马夫快速的出现了,看着地上翻倒的铜盆对云烨说:“侯爷,旺财从来都不喝冷酒的,每回稠酒都需要烧开,把果干煮软,桂花的味道散发出来,这样的稠酒它才喝。”
云烨点点头,他没有旺财那么讲究,给自己倒了一碗稠酒就坐在小马扎上开喝,云烨自己都快喝了一盆稠酒了,旺财的稠酒才好,马夫的手艺不错,稠酒香气扑鼻,果香混杂着桂花香味浓郁的几乎散不开,云烨在旺财的酒盆里舀了一碗,尝了一下,味道果然不错,自己刚才喝的就不是稠酒,难怪旺财会发脾气。
旺财喝酒的样子看着都是一种享受,眯缝着眼睛,大嘴埋在盆底,兹兹的一口气抽干,点滴不剩,这才仰起头让马夫拿一个黑了吧唧的手帕擦了嘴,打个响鼻,就在马夫铺好的干草上卧了下来,半眯着眼睛打盹,满军营需要躺着睡觉的马,就旺财一个,前几天即使没有干柴烧水,马夫也不许别人动旺财睡觉的干草,被他拿油布细细的裹好,不容许水汽入侵,只要发现干草潮了一点,就会腆着脸到有火的地方把干草的潮气烘干,自然,到了晚上,他也是睡在干草上的。
不打搅旺财睡觉了,它半夜还要起来吃一顿饭,很辛苦。云烨自己出了帐篷,刘进宝守在帐篷外面,见云烨出来了,小声的说:“侯爷,魏王来访!”
“不见,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来看我笑话的,恐怕不止魏王一个人吧,那几位老公爷没来?希帕蒂亚那个好奇心比猫还严重的女人没来?”
“侯爷明见万里,都来了,都在帐篷里等着您呢,看样子见不到您不打算走,要不您今晚就在俺的床铺上将就一晚?小的给您把风。”刘进宝谄媚地笑着说。
“滚!和你在一起几十年了,从来都没见过你洗过脚,侯爷我要是在你的床上滚一夜,那里还有命醒来,算了,躲不过去,见见他们。“
辛月在帐篷里招待几位长辈,脸上愁云密布,眼睛红红的,她刚刚听说夫君一个人躲在树背后嚎啕大哭,觉得自己夫君太可怜了,也就跟着哭了一鼻子,现在是强忍着招待程咬金他们,希帕蒂亚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断地把目光在程咬金他们几个人的脸上转,想看出一点端倪来,只有李泰端着茶碗喝茶,一看就是在用茶水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云烨一进门,辛月的眼睛就亮了,不管夫君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只要肯回家就好,赶紧走上来问云烨吃没吃晚饭。
给几位长辈见了礼,云烨苦笑着说:“今日丢人丢大了,看着摩天崖想起了诸葛生平,不由自主的念叨起了他一生的功业,想到不管多么雄伟的功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就不由得悲从心来,不由自主的背诵起《出师表》居然不能自抑,大哭一场,让长辈们见笑了。“
程咬金奇怪的说:“以你小子没心没肺的性子,居然能伤古伤到这种地步,真是难得,可是联想到自己了?觉得自己这辈子不管干什么都是一场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红日与青山才是万古长存的东西,相比之下,人的功业就渺小的不可记述,小子想起先师说过一句话,颇有感触,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我辈的坟茔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良田,在这个世界上再也留不下雪泥鸿爪,如何能掩饰得住自己的悲伤。“
牛进达板着脸站起来走到云烨跟前说:“读书读傻了?让你少读些书的,在书院里泡了这些年,好好地一个孩子硬是给书祸祸成了傻子,谁在活以后,都是在活现在,两只眼睛闭上以后,是非功过你能知道?
只要你闭眼睛的时候没觉得亏心,没觉得遗憾,就够了,世人的想法太杂,今一个说法,名一个说法,昨天还是圣人,到了明天就成了败类,你想让天下人永远记得你,做什么梦呢,只要现在的人能知道你云烨的名字,挑个大拇指说好样的就行,谁管得了以后?“
实在人就说实在话,也做实在事,牛进达就是这么想的,他认为没错的,就会灌输给云烨,从不藏私,这也是云烨敬重这位老人的原因。
秦琼呵呵一笑说:“不要紧,有什么丢人的,伤古怀今不就是那些酸丁们经常干的事情么,看个落叶,分个别都能哭一鼻子,小烨不过是一时感怀,不丢人,见你好好地,老夫也就放了心,老人家的话你们年轻人不爱听,我们走了,你和魏王多聊聊,心结解开就好了。“秦琼说完就和牛进达走了出去,程咬金怀疑的回头看一眼,也走了。
“说实话啊,骗几位老人家的话就不要给我说了。“
“把你的婆娘弄走我再告诉你,这回丢人丢大了!“
第四十一节珠宝和女皇
希帕蒂亚本来伸长了耳朵准备满足好奇心,听到云烨的这句话,哼了一声就抱着闺女跟辛月出去了,她家的儿子已经在长孙那里了。
“从前啊,有一个人,他有一个非常好的兄弟,这个兄弟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可是有一天,一个龌龊的老混蛋准备坑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好兄弟明明知道内情,却什么都没说,这个被坑的人于是非常的愤怒,龌龊老混蛋坑他是应该的,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龌龊的混蛋,但是他的好兄弟无动于衷就非常的不可原谅,你说呢,青雀!“
李泰小心的把身子坐直,翘起一条腿防备愤怒的云烨扑过来然后才说:“其实他的好兄弟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杀降俘这种并不快乐的事情好兄弟不打算让那个人知道,那条路软绵绵的,好兄弟走过去之后就吐得昏天黑地,没工夫告诉那个人。“
本来要扑过去的云烨听了这个解释,就坐到椅子上说:“怎么办啊,丢人啊,堂堂将军被一个糟老头哄得晕头转向,传到京城,兄弟圈子还怎么混啊。“
李泰见云烨安定下来,笑着说:“你该这么想,糟老头的计谋只能欺骗好人,这个计策要是拿去骗薛万彻他们你想想会有用处吗?说不定老薛他们还有兴致去观察一下人头,或者用那些人头试试自己的横刀够不够锋利,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从这点就能看出来烨子你果然是至诚的君子,佩服,佩服。“
李泰最近很会说话,这样安慰一下,果然比老牛的教条管用得多。见云烨的脸上有了笑容,就趁热打铁说:“你看,你我兄弟不分彼此,你刚刚说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个句子就很好,如果没有被外人听到过,不妨送给我,参加诗会的时候说出来很有面子,还有神仙爷爷的那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的好句子如果也没人知道,就一起送给我吧,希帕蒂亚最近喜欢上了诗,做了些狗屁不通的诗句让我品鉴。还不能说不行,我告诉她你刚才念得诗句都是我做的。让她崇拜兄弟我一下,床榻上也好占些便宜。”
这是大事,必须支持,云烨大手一挥就大方的送人了,这种句子自己多的是,盛唐明月。大宋欢歌,有无数的师父支持,两个不出彩的句子,小意思。
“我父皇其实让我来打探你为什么哭。说个理由啊,如果没有更好的,我就拿刚才的借口去回禀了,真不知道。你哭了一鼻子,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关心。”
李泰和云烨说了很多的废话。总之就是磨磨蹭蹭的不愿意离开,辛月都把脑袋探进来两回了,李泰也装着没看见,继续说些没营养的话。
“青雀,你是不是也怕陛下,和他在一起就全身不舒服?“云烨干脆捅破了问。
“你也有这感觉?我还以为就我有,这样说多少有点不孝,可是和我爹单独在一起我全身都痒痒,总想去挠,可是离开我父皇,就没这症状了。”李泰舒了一口气,终于能痛痛快快的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云烨无言以对,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瞅了一阵也觉得无趣,李泰拍拍脸颊,无奈的指指李二的寝帐,苦笑着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李泰刚刚出去,辛月就钻了进来,那日暮和铃铛也跟在后面走进来,围着夫君唧唧喳喳的问个不停,每个人都很焦急。
把已经哭出来的铃铛抱到膝盖上恨恨的说:“你夫君我被人欺负了,记住了,欺负我的就是魏征那个老王八蛋,咱们断不与他干休。”
“早就看出来那个老儿不是好东西,夫君以后少和他来往,一副穷酸相,翻白眼翻得眼白都回不去,差点瞎掉,要不是夫君大仁大义的请孙先生给他治眼睛,他早成瞎子了,恩将仇报的东西狗都不吃。”
云烨吃惊的看着茶壶一样的辛月,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恶毒的骂人了,不过骂的是魏征就没关系了,把脑袋埋在辛月的胸口上说:“你夫君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们要好好安慰我,要不然心里会留下阴影……“
被安慰的有点过头,又听见骨头茬子咔咔响,该死的李二还命人在三更造饭,五更出发,他打算今日就必须赶到鸡鸣驿,直到铠甲哗啦哗啦的开始响了,云烨才把脑袋从辛月的胸前抬起来,再不收拾,会被李二砍头。
旺财昨晚喝的有点多,云烨早上去看他的时候,旺财正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青草,都是马夫弄回来的嫩草,见到云烨就哕哕的叫唤,还把嘴里的青草吐掉,想吃豆料,抓了一把黑豆喂给旺财,满足了它的要求,这才继续吃青草,马,总是要吃点草的。
狄仁杰带着小武是坐船走的,云家从岭南归来两袖金风的和李二走在一起不合适,老赵整整准备了二十艘船才勉强把货物都装下,财物其实没有那么多,最多的是草药,孙思邈在岭南采购了巨量的药材,会账的都是云家,他老人家现在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只要是自己需要的,云家掌柜的就要去满世界采购,并且乐此不疲,能给老神仙跑腿是荣耀。
走水路虽然舒坦些,但是却要多走四五倍的路,不过狄仁杰和小武现在正是情浓的时候,谁还去管道路的远近,一辈子这样都愿意。
狄仁杰一直不敢搂抱小武,当小武躺在他的腿上要看星星,并且指着牵牛织女星讲古的时候,他才晓得小武现在基本上已经是自己的老婆了,看着小武粉红色的唇,忽然鼓起勇气吻了下去,不知道吻了多久,一条**跳出水面才惊醒了他,慌忙把嘴唇从小武的唇上离开,闭着眼睛等待狂风暴雨的到来。
等了很久却没有想象中的打击,自己的嘴唇上却又被一张柔柔的唇堵住,贼心突起,又把小武软软的身子抱住狂吻起来,这一回的结果不太好,因为太用力他把小武的唇亲肿了,小武追打两下,却又嗤嗤的笑了起来,酡红的脸颊像盛开的桃花,狄仁杰一时有点迷醉。
狄仁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小箱子交给小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一张大的离谱的纸上签名,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第三个孩子要姓武,最不能让他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也陪着小武打开师父特意准备的财宝箱子,只因为小武说那个箱子是师父给她准备的?这是监守自盗啊。
箱子上明明有师父写的不许打开四个大字,小武一把就撤下了那张封条,从脖领子里掏出一枚钥匙,脖领子里片刻的风情又让狄仁杰有些愣神,在被小武白了一眼之后帮着小武把箱子抬到了舱室,打开锁头之后,小武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狄仁杰听得很清楚,她在祈祷师父给她装满满一箱子宝贝。
打开箱子后,狄仁杰的眼睛都被晃花了,烛光底下那些花花绿绿的宝石,还有珍珠每一样都发出璀璨的光芒,这样的一箱子珍宝足以让世人发狂。
小武的眼睛变得绿莹莹的,像猫的眼睛一样,脖子上挂了七八条珍珠链子,手里拿着一大把宝石,仔细的在烛光下辨别。
“小武,烛光底下是不能辨别珠宝的,只有在阳光下才可以,咦?这里还有一封信!“狄仁杰见信封的封面上写着小武的名字,就把信递给了小武。
“武媚徒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怎么也到了江南之地了,你性子跳脱,给了你钥匙,你必然就会去寻找锁,这点事难不住你,师父给你安排了婚事,事后却觉得有些对你不公,如果你不喜欢小杰,或者觉得时间不到,就带着你的嫁妆远走他乡去吧,以你的智慧,一定会活的很好。
不要想太多,小杰那里为师会去解释,你只要依照自己的本心生活就好,你本是九天上的鸾凤,被师父锁住了你的双脚,将你安置在人世上,为师不能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只能让你自己选择,这是你最后的一次选择机会,慎重之。“
小武光洁的脸蛋上全是泪水,把那封信折好装进了信封贴身藏好,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恶狠狠地对狄仁杰说:‘此生不得负我!“
狄仁杰虽然不明白小武为何一会笑,一会哭,但是听到小武说不许负她,赶紧点头,并且给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表示自己的决心,小武这才嫣然一笑继续摆弄那一箱子珠宝,有了这箱子珍宝,一辈子怎么也会衣食无忧。
夜深了,船队依然在江面上航行,不时有水手的号子声传过来,狄仁杰困的受不了了,小武的眼睛依然明亮,一样,一样的把这些珍宝摆出来,第一次拥有这样大的一笔财富,让她根本就不能矜持,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该做成什么样的首饰,至于师父说的那些话,小武自动的把它当成了师父对自己的一种疼爱。
贞观十五年秋,一代女皇在一箱子珠宝的诱惑下,心甘情愿的下嫁狄仁杰。8
第四十二节永州蛇
寒辙过寒山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和尚,不过这和和尚看中了寒辙的驴子,趁着寒辙下了驴子接桑树上的小娘子往下扔的桑葚吃的时候,一拳就把驴子打死了。
吃桑葚总是会把嘴巴弄得黑黑的,样子有些滑稽,小姑娘们吓得纷纷从桑树上溜下来,跑进了桑林的深处,这让寒辙很是伤心,其实自己的相貌还是不错的,在邕州的时候,给自己抛媚眼的姑娘不在少数,这必定是自己有个黑嘴圈的缘故。
不过他很快就开心起来,因为他发现小姑娘们不是在躲避自己,有一个小姑娘把头从树后探出来勇敢的示意他快点跑,那个和尚很凶恶。
寒辙咧着黑黑的嘴圈笑了起来,把那头已经死掉的驴子送给了那个勇敢的小姑娘,山区的人虽然有猎物,但是她们却很少有肉食。
至于那个和尚已经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倒在地上,寒辙把驴子的笼头套在和尚的脑袋上,褡裢挂在和尚的颈项间,自己骑了上去,他打死了自己代步的驴子,就该代替驴子做该做的事,寒辙认为这很公平,一刀扎在和尚驴子的屁股上,这头新驴子就奔跑起来,速度还不慢。
这头驴子的性能到底还是不如自己以前的那头驴子,走了五十里路之后寒辙就后悔了,因为他无论怎么把刀子扎在和尚驴子的屁股上,这头驴子都口吐白沫一动不动,刀子扎进去,已经没有什么血往外流了,倒是招来了很多的苍蝇。
换了很多地方扎都没有太好的效果,寒辙只好让自己的两条腿充当自己的驴子,背着褡裢大摇大摆的进了江南西道的永州古城,准备买一头新的驴子代步,他打定了主意,这回要是再有人敢把自己的驴子打死,一定不给他当驴子的机会。
离开云烨的时候,老管家给寒辙的褡裢里面装了很多的金币和银币,最后担心大少爷不会用钱,特意给他装了一些铜子,还特意带着他到市面上介绍了钱币的用法,告诉他金币和银币乃至铜子的兑换比例,寒辙本来就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这些事情自然难不倒他,两个铜子就能买一个大大的驴肉烧饼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
在荒野里走了七八天,寒辙决定找一家大大的店铺好好休息一下,洗澡这种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他讨厌自己身上粘糊糊的。
万家老店确实很大,房间也非常的不错,干净的被褥还散发着阳光的气息,这是他最喜欢的,于是决定多住几天,洗洗身上的风尘,给了掌柜的一枚金币当店钱,就说要洗澡。可能能寒辙说的模糊了一些,他只说要最好的洗澡方式。
于是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他的澡盆周围,虽然很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女人,寒辙还是决定要试试,云烨说过,要了解这个世界,首先就要融进这个世界才对。
以前洗澡的时候,憨奴会坐在墙角,寒辙自己洗,现在那些小姑娘的手不断地在他的胸膛,后背上抚摸,甚至还有胆大的把手探进了水里……
这他娘的就不是洗澡,寒辙有些生气,把这些小姑娘都撵了出去,看着她们含泪欲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个给自己扔桑葚的小姑娘,自己走的时候,小姑娘站在死驴的旁边就是这个样子。
赤条条的站起来,给那些小姑娘一人给了一个金币,让她们买点好看的衣服,因为她们穿的实在是太少了,大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自己的妹子要是这样穿,寒辙一定会发怒的,没了管家和神奴的照顾,寒辙对这个世界展现了自己的见解。
小姑娘们立刻就笑着施礼出门,看她们欢快的样子,寒辙自己也感到非常的快乐,回到澡盆里继续洗澡,澡盆里的花瓣让他感到非常的舒坦。
洗完了澡,就有一个跪坐在门外的小姑娘走进来替他穿好了衣衫,挽好了发髻,从寒辙的褡裢里挑出来一支白玉簪将他的头发固定好。
云烨的衣服不是白的,就是青色的,白色的是里衣,青色的是外袍,在邕州的时候寒辙没了衣服就去拿云烨的过来穿,以至于辛月给夫君做衣服的时候,必定要多做一套出来。
这个世界上最会打扮人的其实就是青楼里的女子,小姑娘明显的已经把寒辙当成了自己将要完成的艺术品,等到小姑娘蹲下身子将衣角拽平之后,一个浊世的佳公子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从小姑娘迷醉的眼神中寒辙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以前辛月说这话,他总觉得不真实,现在他确定了,辛月说的是真话。
行走人世间没必要那么聪明,你要是奸的像猴一样,没人愿意搭理你,说不定狗都不理你,傻一点,迷糊一点,你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太精彩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寒辙记得云烨的这句话,并且奉行不虞。
“这个英俊的公子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秋娘给他插得簪子最少值十枚金币,我以前在刺史公子的头上见过这种白玉簪,那还是唱花会的时候,不过刺史公子和这位公子根本就没法比,这位公子不但英俊,出手也大方,最重要的是心善,见不得女子流泪,哪有一打赏就打赏一枚金币的,傻傻的,不知道今晚他会不会要我们侍寝?”
说这话的是一个红衣女子,几个人里面就数她的胸膛最饱满,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挺挺胸膛,立刻就引来一大片的娇笑声。
说到侍寝寒辙就有些伤心,该死的云烨居然告诉他,他今后想要一个聪明的孩子太困难了,只有多多的播种才行,百十个里面总会有两三个聪明的,这事纯粹要靠运气。想到这里寒辙的拳头就被自己捏的格吧格吧的响,只有彻底的把那个该死的魔鬼杀掉,自己才能去想这些事情,要不然自己的孩子不管聪明的,还是痴呆的都不可能逃脱他的魔掌。
除过不时地想起那个恶魔,寒辙对自己的行程还是很满意的,他很享受这一趟长途的旅行,既然是旅行,那就好好享受,所以他在永州最好的酒楼里要了一大桌子的菜肴,只要是他没见过的都要了,因为还有七个小姑娘也要跟着吃。
小姑娘们一个个瘦瘦小小自然吃不了这么多,于是她们就傻傻的看着寒辙一个人把一桌子菜吃的干干净净,味道并不好,和云家的饭食没法比,甚至还比不上公主号的饭食,但是寒辙就想填饱肚子而已,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吃饱了饭就去逛街,寒辙很少逛街,在邕州的时候被小丫拖着逛了几回,就对逛街深恶痛绝,因为那些女人逛街不是为了买东西,纯粹是为了和掌柜的吵架。
但是在永州,他却想逛逛,听说这里有一种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
寒辙不在乎这种蛇的医药功能,他比较看重这种蛇的另外的功能,比如云烨说的咬人之后必死的这一功能,这话是云烨对孙思邈说的,孙思邈也很希望找到这种蛇,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功能,寒辙当时在场,他比较相信云烨的见识,他说咬人必死,他就想让这种蛇去咬一下自己的那个父亲,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死。
永州和其他州府一样也有东西二市,城外还有草市,小姑娘们很开心,因为不管她们要什么东西,寒辙都会买给她们,不过她们也很自觉,不管要太贵的东西,红衣女子咬着牙要了一件岳州出产的纱衣,这件衣服她已经看了很久了,一直买不起。
寒辙笑着让掌柜的把纱衣包起来,并且问别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喜欢别的衣服他可以一起买下来送给她们,掌柜的用看白痴的眼神包起了七件纱衣,直到寒辙拿出一枚金币问够不够的时候,他就收起了鄙薄的目光,换上了尊敬的眼神,土包子和真正的富贵公子虽然花一样的钱,但是的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
小姑娘们很不理解寒辙这样的翩翩公子为何要去买什么毒蛇,还是在永州让人谈蛇色变的那种,虽然很害怕,却舍不得离开,强忍着不适,陪着寒辙去草市购买,城里不许这样的毒蛇出现。
寒辙很满意,把一只兔子扔进了蛇笼,那只兔子很快就抽搐着死了,一条狗扔进去,狗也很快就死了,他把自己的手在众人的惊叫声里伸进蛇笼抓着这条大蛇的七寸观看两颗白皙的毒牙,不错,上面还挂着两滴毒液,这条蛇把身子缠在他的胳膊上,用力的缠紧,青色的衣绣上缠着一条黑白分明的毒蛇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太满意了,云烨确实见识过人,他说这种蛇毒性很大,这种蛇的毒性果然就很大,寒辙担心一条毒蛇咬不死自己的父亲,就特意买了十条,算上胳膊上的这条捕蛇人送的,整整十一条,他很想看看吃了从云烨那里偷来的**之后的父亲能不能在这些蛇的攻击下活下来。
第四十三节熊掌
因为寒辙英俊多金,又带着七个美女,加上身在草市,身边又没有护卫,家丁一类的人物,那些眼看着寒辙从沉甸甸的口袋里掏金币的无赖心里就多了一些想法。
在寒辙四处张望打算找个不顺眼的人试试毒蛇咬人之后到底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三条好汉,好汉们认为一个人有钱就应该大家一起花,七个漂亮女人寒辙的小身板也应付不过来,准备帮帮寒辙的忙。
寒辙非常高兴有人自动站出来帮自己的忙,很认真的问了三位好汉,是不是真的打算帮自己,在七个女子绝望的哀泣声里,三个好汉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这个富家子真是太上道了,决定一会玩完女人,再把钱拿走,就放过这个富家子一马。
等到三个人都被捆在树上,寒辙抓着蛇头,小心的挤出毒牙,准备请他们帮忙的时候,后悔已经晚了,草市上的人已经跑得一个不剩,七个小姑娘中胆子最小的一个已经尿裤子了。
寒辙也觉得这样做会吓坏小姑娘,又给七个小姑娘一人给了一枚金币,让她们自己赶着马车回永州城,他还要继续做实验。
胆子最大,胸脯最高的红衣女子嗫喏了好几下想让寒辙停手,因为不管从哪里看,寒辙都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对女人有礼貌这一点他也是从云烨那里学来的,因为云烨似乎对家里的女人都很宠溺,寒辙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属于白玉京的优雅。
将红衣女子揽进怀里,拥抱了一下,嘴唇轻轻地在她贴着花钿的眉心吻了一下,横抱起来放到来时乘坐的马车上,细心地帮她理好散乱的裙摆。就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匹老马就拖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往永州走,红衣女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别将是永诀。
红衣女子的哭声远远地传过来。寒辙抽抽鼻子笑着说:“难怪云烨这个王八蛋会这样做,这种被人记住的滋味确实不错,就是有点费钱。”
重新抓了一条毒蛇,把毒牙在第一个好汉的手上扎了一下,又在另一个好汉的脚上扎了一下,到了第三个人的时候,他选择了颈项,毒蛇一连咬了三个人,似乎有点委顿。寒辙把它放回笼子,就坐在石头上看这三个人的反应。
被毒蛇咬了颈项的那个人脸已经黑了,扒开眼睛能看到里面血红一片,寒辙非常的满意,永州蛇的毒性果然猛烈。
咬了手的那个还在挣扎,一条黑线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寒辙一刀就把这个好汉的胳膊剁了下来,看着飙出来黑色血液点点头。毒气已然攻心。
第三个人就没有太好的效果,毒气居然停在大腿上不往上走了。寒辙正奇怪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这个好汉扭曲的脸,这才明白,这家伙被活活吓死了,人死了血液不再流动,毒气自然也就不会蔓延了。
“老家伙不会被吓死吧?”寒辙喃喃自语了一阵子。就摇摇头,这不可能,老家伙说不定会非常享受死亡降临的感觉,不过这样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如果不是有妹子需要照顾,寒辙连自己都想杀死。
以前高高在上的时候藐视人伦这回事,到了人世间才发现这是他妈的一条天条,是不能违背的,就连野兽都会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的家族却如此的偏执,导致的结果就是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污秽的血液。
那个人自己到底该如何称呼?爷爷?还是父亲?能和自己的女儿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的,也只有那个老魔鬼了,他必须死,一定要死!
平静下来寒辙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那具尸体已经变成了肉酱,自己的头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剁碎的肉沫子,有七八个捕快站在远处,看着他大声的鼓噪却不敢过来。
寒辙拿着肥皂跳进了小河沟,把自己洗干净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把蛇笼放在自己买好的驴车上,赶着驴车沿着古道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永州……
永州对他来说不过是自己旅途中的一处休憩的客栈,很快就忘记了,但是永州的捕快们却永远记住了一个恐怖的碎尸恶魔,自然,永州城最大的一家青楼,也总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美丽歌姬喜欢趴在窗户上看底下的人群,一年又一年……
一辆没有顶盖的马车跟在一小队骑兵后面在秦岭蜿蜒的山路上无精打采的走着,
旺财就不喜欢拉这种又笨又难看的车子,家里雪白色的轻车才符合自己高大威猛的身材,可是军伍里没有,它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拖着,云烨躺在铺的厚厚的车板上,一个盹,一个盹的补觉,昨晚上的篝火晚宴很成功,李二大肆的赞扬了一番,认为以后狩猎的时候要多搞搞这样的晚宴,尤其对小丫献上的的舞蹈评价很高,认为这样的野人舞蹈欢快而奔放,节奏感强烈,让人热血沸腾,很美,长孙决定了,回到长安就让小丫教出一队专门跳这种野人舞的歌姬来。
云烨很清楚,生性活波的小丫穿上蒙家寨子的半截裙很适合跳这种简单粗旷的舞蹈,更何况这种舞蹈已经被天魔姬改编过,立刻就显得很上档次。与其说长孙对小丫有信心,不如说它是对李渊曾经的宠姬有信心。
云侯路过摩天岭感怀诸葛一生的功绩不由得潸然泪下,这一事实已经在士林中广为传播,多么优美的情感啊,诸葛一生忠谨无双,智计百出的为蜀国谋福利,虽然功败五丈原,让人扼腕叹息,却不能抹杀诸葛刚上的情操,更何况云侯在悲伤之中写下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优美对句,就连房相,杜相这样的人物念到这两句对句之时,也忍不住涕下,陛下闻听之后说这是云侯第一次由心而发的做文。
文豪获准的恩遇就是不必骑马,可以乘车,这里的乘车,指的是羊车,弄一头巨大的山羊拖着自己到处走,想当年乌衣风流的晋代名士赶着羊车专门到妇人扎堆的地方让她们拿果子砸自己,这是多么美的传说啊,不过人家潘安是因为长得漂亮,那些妇人想必不舍的把他砸死,要是云烨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再加上长安民风彪悍,危险系数就会更高。
羊车就算了,还是把旺财套上比较靠谱,旺财喜欢咬前面战马的马屁股,已经咬跑了三匹马了,这要再把这匹马的咬跑,它的前面就没有碍眼的马屁股了。
旺财忽然合上了自己的嘴巴,悄悄地拖着车子往队伍里靠了靠,同时甩着尾巴把打盹的云烨弄醒,云烨一见旺财警惕的样子就知道有麻烦了,可是他想不通自己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里,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不光是旺财在警惕,几位老将胯下的战马也昂首嘶鸣起来,云暮的大狗旺财也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是有大型的野兽过来了。见了鬼了,野兽敢冲击人群?
不远处的响起了李二嚣张的笑声:“不容易,朕以为你真的能忍得住,没想到快出山的时候你还是跟来了。“说完就一脚踹在一头绑在车架上的小熊身上,那头小熊嗷呜的叫了一嗓子,可能它也闻到了母亲的气味,叫的越发的来劲。
云烨发誓没见过这么大的狗熊,肉山一样的身子从山上滚了下来,一头就冲进了队伍,这家伙的身上糊满了松脂,弓箭根本就穿不透它的厚皮,一爪子就把一匹马的肠子抓了出来,战马哀鸣着将骑士压在身子底下,骨折的声音云烨离得老远都能听见。
那些侍卫很有默契的闪开,狗熊咆哮着就向拿着弓箭的李二冲了过去,李二的第一箭准确的钻进了狗熊胸口的白月牙,这里是狗熊最脆弱的部位。
云烨有些伤感,人家狗熊不过是想把儿子救走,至于非要置人家于死地么?李二太卑鄙了,有本事一对一。
很没意思,李二射了三箭这只很大的狗熊就彻底的完蛋了,只能躺在地上喘气流血,其中一箭从眼睛贯进了狗熊的脑子,严松提着横刀在箭尾的部位用刀背拍了一下,那支箭就从狗熊脑袋的另一边穿了出来,狗熊顿时就没了气息。
杀只狗熊而已,整支队伍都发出万胜的欢呼,不明白好几万人杀死一只狗熊有什么好得意的,回头问程咬金,老程鄙夷的看了云烨一眼说:“小子,杀了这头山中之王,就好比在战阵上斩将夺旗,是大荣耀,当然,要是活擒就更加了不起了。“说完就加入了欢呼的人群。
“陛下擒虎射熊之威尚在,我大唐必定国势昭昭,臣为陛下贺!“房玄龄恭贺完毕,立刻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喊得口号居然是战阵上才有的”万胜!“
对于这个云烨不太在乎,他只在乎狗熊身上四只肥厚的熊掌如何处理,现在已经到了秋天,这只狗熊全身涂满了松脂,必定是专门去掏了蜂窝吃蜜糖,两只熊掌上绝对已经糊满了已经结晶的蜂糖,再加上各种果子的浆汁,这两只爪子一定已经被腌制好了,本来是狗熊冬天没事干舔熊掌充饥做的准备的,现在全部便宜了李二。云烨很希望李二能把这两只前掌给自己,这比坐羊车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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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未到家门已乱心
李二很小气,熊掌自己留下来了,尽糟蹋好东西,云烨腹诽两句,又躺倒在马车上,随着大队前进,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了关中,所有人的心情都极好。
魏征死皮赖脸的爬上了马车,坐在云烨旁边说:“云侯心地善良,老夫钦佩之,没想到狡计百出的云侯居然在这件事上露出如此大的破绽,老夫没想到,知否?你大哭之时,老夫满腹的心酸,别人调笑,只有老夫明白你当时的心情。
心存善念就好,不必学老夫事事做绝,这样没什么好处,就算能把事情解决了,总是多了些杀伐气,少了一些平和,老夫眼看着步入了暮年,如果不是你和孙先生治好了老夫的眼睛,恐怕此时已经致仕了,今后还是需要你们年轻人多担待一些。“
“不,我回到长安就准备开始好好享受一下,辛苦了这么些年,好日子没过过几天,刚才我还满脑子想着如何把陛下手里的两只熊掌弄过来,朝堂还是您玩吧,小子现在已经臭了,还是好好地过我的富家翁生活为妙。“
魏征呵呵一笑道:“你的富贵是你用土豆和自己的辛苦换来的,享受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小子啊,朝堂是个烂泥坑,你已经在里面趟了这么久,想干干净净的出来,做梦去吧,知不知道,老夫巡检玉山书院的时候,在一个山洞里检视毒物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物事,很奇怪,一半是皇家的封条,另一半可是你云家的封条,陛下的那些东西老夫无权打开,你家的还难不住我,结果啊,里面原来是……呵呵“
云烨无奈的睁开眼睛说:“那又如何,全大唐的人发现了我都不担心,你难道会去告密?弄死了百十个人,算得了什么大事,我乃是大唐的贵胄,妻女受辱岂能干休。“
“告密这种事自然不会有,但是那些吐蕃人恐怕不会干休吧,禄东赞在大唐生活了三年,对于大唐可谓捻熟无比,我听说书院的迷林里总能抬出一些尸骨,在陛下去岳州之前,迷林甚至发生了一场火灾,陛下勃然大怒,命人彻查此事,但是却没有半点的踪迹,看来吐蕃人从头到尾都认为是你做的,小心啊,张亮家的惨事莫要重演才好。“
魏征就是一只乌鸦,从他嘴里很难听到好消息,还想着三四年的时间过去了,吐蕃人也该忘记那些死了的同伴了吧,听说他们不习惯记忆太长远的事情。
不过魏征说的必须要注意了,如果禄东赞敢找麻烦,这次一定要弄死他,留后患可不好,反正皇帝已经收了一半的赃物,都是盟友,弄死他也不会有什么事,李二现在对外国的事情不是很上心。
主意拿定了,心情也就好了,魏征笑着说:‘云侯满身的杀气,难道要快刀斩乱麻?以你的人脉,无声无息的处理掉禄东赞还是没问题的,可是禄东赞现在住在长孙无忌的别院里,他可是一心想要促成吐蕃王与大唐公主的婚事的,吐蕃人如果还是住在细柳营,你杀掉没有多少后患,住在长孙无忌的别院里,你恐怕不好下手吧?说说,老夫给你参详,参详,年轻人性子急,没点长性,出了岔子可不好。“
见了鬼了,什么时候和这个老家伙好到了可以一起合伙谋杀的地步了,云烨脑子里的警钟顿时咣咣咣的响了起来,必须打起一万分的精神。
“没有,小子打算把家里修成堡垒,全家关起门来过日子,给禄东赞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到云家庄子行凶。”老魏的话不能接,只要接了说不定就会掉进坑里,他和长孙无忌不对付,要是自己被利用了才是一个蠢货。
“嘿嘿嘿,信不过老夫?也罢,反正你小心些,老夫觉得那个禄东赞似乎特别的恨你,恐怕不光是你杀他的人,偷走他的东西,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陛下前所未有的支持苯教,就是小子提议的,禄东赞和松赞干布早就想干掉苯教,为了对付苯教,松赞干布已经娶了泥婆罗公主尺尊,就想把泥婆罗的佛教引进吐蕃对抗苯教,听说已经有天竺高僧进驻了吐蕃,正在弘法,陛下以前也讨厌苯教的无知,是晚辈告诉陛下,大唐又不是吐蕃的亲爹为什么要教他们聪明?越笨的吐蕃越对大唐有利,苯教喜欢把好东西烧掉,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不用大唐一兵一卒,就靡费了吐蕃的财力,这样的好事难道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好诠释吗?”
魏征翘起拇指夸赞一下,就跳下了马车,站在路上还说:“回到长安就好好的享受吧,天下太平,我们也能睡个好觉了。”
看来打算醉生梦死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房玄龄以前从来不问自己家的家事的,现在也开始关心自己家的生药铺子了,杜如晦穿上燕居服饰和卖粮食的掌柜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年多了好多法律,事事都有了规矩可循,治政也轻松了好多,就是不知道李二看到这样的一盘散沙会不会着急?这一次干掉百骑司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到了虎跳峡,大队人马再一次安营扎寨,现在不用担心补给了,当地的官府送来了大量的青菜猪羊,已经到了富庶的关中,自然事事方便。
老钱跟着过来了,见了云烨大哭了一场,向云烨汇报完家里的事情之后,就挨个拜见了老奶奶和辛月,小丫她们已经一窝蜂的去老钱带来的马车上找自己的东西。
老庄没过来,听说庄子上最近不太平,晚上总是有贼偷,设计抓了几回都没有抓到,老江已经开始发飙了,准备动用强弩了,不计生死一定要在主家回来之前把贼人全部剿灭。
许敬宗的大儿子也过来拜见了云烨,因为他和小东的婚事也就在今年,小丫出嫁之后,就轮到他们了,这是几年前就已经商议好的,小伙子许昂倒也长得和他父亲一般都是人才出众,小东第一次得见欢喜得紧。
“云侯,我这孩子如何?不是老夫自夸,在书院里昂儿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今年才外放的太子舍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啊,嫁妆不能轻啊,小丫小娘子是要做王妃的,这个不好比,不过不能比以前的两位小娘子的嫁妆少。”许敬宗知道云烨是什么货色,这样直白斯文扫地的要求,在别人看来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云烨喜欢,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要比吱吱呜呜的暗喻要好的太多。
许昂对于父亲狮子大张嘴的行径颇为羞愧,红着脸把头垂下来,躲到一边不言语,云烨哈哈大笑道:“廷风,你不必不好意思,我与你父亲多年的知交,这样说话才是一家人该说的话,你父亲这些年在书院清廉如水,想必没有积攒下多少家财,这时候不勒索我,他勒索谁去,你去吧,小东她们在后帐,虽然你们的亲事定下来的早,这还是头回见面,去吧,云家没有那么些讲究。”
小丫,小南,小西,小北,早就想见见姐夫长得什么样子,尤其是小丫拖着许昂就去羞臊小东,被辛月没好气的捶了一下。
许敬宗得意极了,把茶当酒一连干了三杯笑着说:“我真的要回书院了,你送上去的《贞观纪事》还记不记得?陛下把这个编纂的差事交给了我,还有《武德》也一并交给了我,于是我就借口中书侍郎的职位琐事极多,恐无力胜任,请求依旧担任玉山书院的院判,陛下已经应允,所以啊,老夫又回来了。“
“这是好事啊,我也打算吃几年岭南水师的空饷,朝堂现在倾轧的太厉害了,陛下的心思也很难捉摸。躲几年清闲也好,这两本书弄好了,你的爵位怎么也该有了,要不然弄得官位显赫,见了那些后进还要施礼太难看了。“
没有封爵这是许敬宗的硬伤,这些年皇帝把封爵的口子捂得很严,侯爵以上的爵位五年时间未曾递进过一位,倒是有好些公爵,侯爵纷纷落马,现在的爵位非常的吃香,要不然以洪城的卑贱出身,是不会有大族和他联姻的,大女儿被狗子骗走了,剩下的两个女儿听说都嫁给了豪门,狗子这些天也在烦恼,不过因为他有护卫魏王有功的这个功劳,捞个校尉一类的勋职还是没问题的,因为李泰自己就能分封。
“不瞒云侯,老夫时运不济啊,当初追随陛下在潜邸的时候功勋不彰,错过了登基大封,日后想要寸进更是难上加难,幸好在书院积攒了些人望,老夫也认为只要把这两件事办好了,一个男爵的封赏还是能有的。太难熬了,你出身好,又有祥瑞撑腰,哪里知道李广难封这回事啊。“
马上就要回长安了,都在做准备,漆匠正在给各色的銮驾依仗修补金漆,云家的依仗都要发霉了,辛月根本就不给别人碰这些东西的机会,自己带着小丫拿着毛笔蘸着金漆一点点的修补,小东他们的来历诡异,老奶奶和辛月不许她们碰,夫君认下了这些妹子没关系,给嫁妆也没关系,但是地位这种东西,她们休想沾染半分。
在老奶奶的心里,这个家里,除了云烨,大丫,小丫是自己的亲孙子,其余的都不算。
第四十五节回家后的序曲
到了山口,风很大,吹得旗幡猎猎作响,来自关中平原的气流从这个狭窄的通道里会一直到达湿润的汉中。
旺财忽然变得狂躁起来,刨着蹄子不断地嘶鸣,李二嗔怪的回头看一眼,就对云烨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出口就在蓝田县,站在这里就能看到玉山的顶峰,旺财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那里还按奈得住。
云烨全身甲胄,坐在马上向李二施礼,然后就松开了旺财的缰绳,旺财欢快的叫了一嗓子,后腿站立起来,身子就窜了出去,这是它一向的出发方式。
房玄龄指着狂飙的云烨对李二说:‘陛下,看到他们,微臣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想当年陪着陛下征战万水千山从不觉得疲惫,现在不过骑着马走了五十里路,浑身的骨头就酸痛,真是年岁不饶人啊。“
“嘿嘿,房卿,我们征战的脚步才开始,休要言老,在朕还能披甲作战的时候,就不要轻易说老,回去之后我们烹熊食肉,定能让你找回往日的雄姿。云烨的马术不过尔尔,仗着胯下是匹通灵的宝马炫耀而已,我等征战多年会比不上一个后辈,笑话!”
李二胯下的赤骥宝马早就不太服气旺财的嚣张,平日里都是它先跑的,感觉自己的缰绳松了,立刻嘶鸣一声也跟着窜了出去,严松,断鸿紧紧地跟上,一大队侍卫也立刻呈扇形扑了出去。
房玄龄大笑出声拿自己的马鞭挥舞一下大声的喊了一声:“走啊!”大队人马顿时加速烟尘滚滚的奔向平原。
在泥土道路上奔跑一向是旺财的最爱,它除了没戴辔头,其它的装束和别的战马无异,云烨不愿意往旺财的嘴里放马嚼子,所以它可以一边跑一边叫唤,似乎非常的开心。
李二胯下的赤骥乃是真正的汗血宝马。旺财还跑不过,不过比起聪明,十匹赤骥也不是旺财的对手,拿牙齿啃赤骥的屁股,旺财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非常的嫉妒赤骥比它还要纯正的毛发。感觉旺财在故意放慢速度,云烨就知道不好,这个夯货又要使坏,要是把赤骥咬的惊了,李二摔下来,自己的苦头就吃大了。
一勒缰绳旺财的脑袋就转向小路,这条小路是直通玉山的小路,李二要去长安,不会走这条路的。云烨听见李二大喊了一声“无耻”,装着没听见,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李承乾带着留守的官员在十里亭迎驾,李二不能和云烨胡闹,恨恨的沿着大路飞奔了下去,国朝的礼仪怎么也比怄气重要。
没了可以炫耀的对象,旺财就不愿意卖力的奔跑了,像一条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还在小路中间洒了一泡尿。转过头要去闻,被云烨强行驱使着向前走,人家越来越多,云烨记得三年前这里还是荒草萋萋的一片,现在怎么就多了这么多的人家?
每家都是土坯房,有的加了一点砖帽的就算是富户了。和云家庄子差的太远了,齐胸高的院墙可以对院子一览无余,男人都不在家,一个正在给婴孩哺乳的年轻妇人抬头看见一个全身铠甲的府军,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哺乳。那匹怪马还不住的翻嘴唇做怪相,羞恼的啐了一口,就掩上了衣襟,大声的喊婆婆。
一个青衣妇人拎着扫帚破口大骂,熟悉的关中腔让云烨差点流下泪来,拨转马头,落荒而逃,关中妇人的强悍自己早就领教过。
都说少不出关,老不入川,说是少年人出了关就要去作战,说不定会埋骨荒野,老不入川是说老年人不适宜入川,那里道路险阻,一旦入川,很难埋骨家乡,关中是云烨的魂魄所系之地,骨子里的牵绊让他对这片土地充满眷恋。
自己少年就出了关去和草原上的野人作战,可谓将生死抛诸脑后,如今能平安归来,自然是要感谢上天对自己的眷顾。
该死的旺财趁着云烨伤怀的时候,把人家晾在绳子上的花裙子叼着跑了,嚼了两下就吐到地上,还拿蹄子踩两下,一点都不好吃。这就要了命了,一个胖胖的梳着闺女头的小娘子顿时就嚎哭起来,云烨只好扔给她一枚银币,这才带着旺财这个惹祸精往云家庄子跑去。
刘进宝带着家将好不容易追上了侯爷,人和马都是汗津津的,旺财跑不过赤骥,但是比起刘进宝他们的坐骑,就快的太多了。
人一多旺财就得意,故意踢拉车的老牛一蹄子,或者狂奔着把一只狗撵的无处藏身都是它的乐趣,这样的马骑不成了,云烨松开了旺财的束缚,随它胡闹,自己骑上刘进宝的备用马,慢慢的往家走。
不但旺财和云烨感到舒坦,刘进宝也是眼泪哗哗的,自己的丑婆娘带着闺女不知道活成什么样子了,近乡情怯,反而少了很多的话。
“都回家去,明天去家里领赏钱,每人二十个金币,这次去岭南的都有份。”云烨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牌坊,就大声的宣布解散。
话音刚落,身边就没人了,刘进宝这个狗日的跑的最快,这是把家里的丑婆娘当宝贝了,马鞭子不要命的抽在马屁股上,恨不得一步就跨进家门。
进了牌坊,旺财比云烨有面子,叫了一嗓子,就有蹲在墙根的老爷爷问同伴:“得是听到旺财叫唤咧?”见同伴点头应是,就激动地站起来,见一匹枣红色的健马撂着蹶子就跑了过来,菜摊子上嚼一口就吐掉,不认识旺财的摊贩正要拿扁担抽,老爷爷就大声说:“你动一下给我看看,这是云家庄子,正主回来咧。”
然后就抱着旺财的脖子哭的稀里哗啦的,这三年多云家庄子没有了主心骨,庄子上的笑声都少了很多,总算是回来咧。
“王三,王三,我看你改名叫王八算了,还不把稠酒热好,以前卖稠酒的都知道规矩,到了你就啥都不知道,三把果干一把桂花,要是偷奸耍滑你就不要来云家庄子了。”
已经长得半大的孩子赶紧凑过来教弟弟妹妹给旺财挠肚皮,云烨知道旺财的德行,脖子上的钱袋给它装的满满的,眼看着它抖着肌肉带着一大群孩子在集市上找好吃的。
老人看到云烨弯下腰问安:“侯爷安好?老奶奶安好?夫人和小公子可安好?”
云烨下马扶起老人说:“都好,都好,旺财等不及先跑来了,祖母和夫人她们就在后面。”
“侯爷此次回家,可还要出去?”老人又问。
“海波平静,举国无敌,我应该能宽松几年。”不回答不行,一大圈人围拢了过来,都是自家的庄户,必须给他们一个准信好安他们的心。“
“这就好,这就好,边疆无战事就好,侯爷为国征战不休,也该清享几年了。“对云烨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对庄户们说:”侯爷回来了,不出去了!“
云烨笑着从人群里穿过,看见白发苍苍的老江和显得越发苍老的老庄,还没有搭话,就听老庄跪地禀报:“启禀侯爷,您走之后府中不晋,老奴总共擒到夜入府中的吐蕃贼人四人,如何处置请侯爷示下。”
“斩,将人头送至吐蕃大相禄东赞面前,告诉禄东赞,侯爷我不日将登门拜访!”老庄,老江一起单膝跪地大声回答:“喏!”
这一幕是老庄他们特意安排的,云家庄子沉寂了三年多,家主回归,就必须向四周不怀好意的邻居告知一声,人头是最好的宣威方式。
云家房顶上表示家主统军在外的画戟还戳在那里,就有人敢偷偷摸摸的往家里闯,逮着了就是死罪,砍头都算是轻的,这在大唐乃是保护出征将官家小的惯例。
家门前站着离石和云姑姑,云烨躬身一礼谢过他们这段时间操持云家的辛苦,离石上下打量一下云烨,点点头就进了院子,云姑姑抱着云烨哭的泣不成声。
扶着已经很富态的云姑姑进了家门,院子里的仆役都在,一起恭迎家主回归,云烨说了一声“赏”就进了中门,留在家里的姑姑婶婶们又哭成了一团,中间还夹杂着喋喋不休的告状声,云烨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听她们抱怨,其实没什么好抱怨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对家主说出来不过是一种感情的宣泄而已。
侯爷回来了,因为还有军务在身,一面硕大的云字帅旗立刻就被老庄他们升起,代表着正主就在府中。
这面旗子好像让云家庄子在一瞬间就变得生动起来,仆役们开始出门采办,喜滋滋的,脸上的骄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从刘进宝他们嘴里流传出来的段子已经开始在庄子上蔓延。
什么侯爷在南海平定几十个国家了,在辽东最危急的时刻万里驰援,三天攻下了大军围困了半年多的坚城了,侯爷靠三艘船就把南海上的最凶恶的海盗全部干掉了,等等等怎么玄乎怎么吹,不过鼓舞人心的效果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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