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蔚蓝色的向往
船队越聚越多,整个海边望去可谓樯帆林立,只是有一个大麻烦,就是船都是空的,孙仁师奸笑着说他听命于皇帝,陛下说了,让云侯把船装满了开回山东,到时候自然有大军会接应。
装什么?装石头明显不可行,回去会被李二用石头砸死,今年河南河北收成不好,李二已经免掉了这两道的税赋,现在眼巴巴的等着云烨装满了粮食财宝回去,便宜行事原来是这么来的。
岭南就算了,冯盎派人送来了十万担粮食,一船珠宝玉石,就缩回广州不出头,躲在家里准备看云烨的笑话,作为当事人,云烨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不但要把各家族的收益送回去,还要就地筹集粮食。
李二就是这样,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知道他想一下子把岭南的财富抽空,给自己争取时间,穷困的岭南无论什么再作安排都不算晚。
以前有皇帝把富户全部迁移到长安,繁荣国都的经济,比如汉武帝就这么干过,现在不行了,国家才开始稳定,动乱要不得,他又急迫的想做千古一帝,准备把周边的敌人全部干掉,自己将来好在后宫里混吃等死,过几年清闲日子,钱从哪里来?恰好云烨说岭南钱多,粮多,人傻,他想起自己几乎忘记了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除了发配了几名官员到岭南,再无其他投入,他在指望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结出丰美的果实,现在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
“奶奶的,老子云扒皮的名声算是坐定了。“李安澜赶紧给气的呼呼喘气的云烨捋胸顺背,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自从陪着云烨来到海边,没有一样是顺利的,操着各色口音的将领全部云集在大帐里,这个要粮食,那个要补给,还有几个说船烂了,需要修补,还说什么船底的贝壳太多,需要把船拉上来刮刮海藻贝壳。最要命的是他们一个个带着各种穷形怪相,与其说是军人,不如说是要饭的,大唐的军服虽然不好看,好歹也能蔽体,可他们就差光着屁股了。
不过看过军士之后,云烨笑了,大唐才百战立国,军人穷一些,自身的杀人技能还没有放下,才给几位军头换了军服,就拍着胸口要替云侯分忧解难。
用来骗土人的麻布全部都成了军卒们的衣服,冯盎先期送来的十万担粮食已经变成了军粮,孙仁师整理过人数后告诉云烨,他现在也是统领两万人的大总管了。
整整在海湾里训练了一个月,岭南的毒日头已经把云烨变成了一个黝黑的土人,就剩下一嘴的白牙。
不能等了,再有一个月季风就要开始,给云烨留下的时间不多了,洪城抢劫来的粮食还在海峡对面,据他说有五百万担,可是这个就没个准,他没有留下人手看管,留下多了没有人手组织进攻,留下少了会被土人撕成碎片,所以到底还剩下多少没准。现在,云烨需要重新筹粮。
把李安澜留下来,给大军准备回程的军需,自己带着船队空群而出,如同蝗虫一般扑向了海峡对面。
两天的航行,蔚蓝色的大海给了云烨极大地安慰,前有海豚开路,后又还有翔集,清澈见底的海水里到处可见各色的游鱼。
刘进宝给箭拴上绳子,不停地用弓箭射鱼,效果不佳,发起怒来要找几个大的来试试。云烨不许他杀海豚。
随着云烨到处走的冬鱼鄙视的看了刘进宝一眼,一纵身就跃进大海,这家伙在水里比鱼游得快,一个猛子扎下去,再浮上来,嘴里咬着一条鱼,两只手里各抓着一条,把鱼抛上船,自己拽着缆绳,三两下就爬上了巨大的木兰舟,张着难看的嘴傻笑。
沿着海岸线走,红树林长得郁郁葱葱,翠绿和蔚蓝形成两条明显的分割线,如此美景,在后世梦里都不会有。
战船在渡过海峡之后云烨才知道,交州居然有一个交州大总管,爵位谭国公,名字叫邱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个人,交州下辖十州,还有一个和他对立的人叫李皎,是日南州的太守。坐船上摆着两张拜帖,让云烨摸不着头脑。
“云侯,邱和是武德四年归顺朝廷的,李皎是被咱们打败了才归附的,末将来的时候陛下就要我问问,十几年的赋税哪里去了?为何不见上缴户部.”
孙仁师嘿嘿笑着给云烨解释。
“那就是说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要粮食?““两个降将,在侯爷的威仪之下一定会俯首帖耳,不敢多嘴,咱们两万将士铺天盖地的杀过来,不给个满意的交代可不行,这三百余艘船总要装满了才好。““老孙,我这人一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我总觉得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你的大军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控制住他们,我要他们动弹不得,我需要的,我会自己去拿,拿够了就回家,你以为如何?““侯爷高见,末将以为陛下既然要搜空交州,我等自然需要沿着海岸线一路推进,交、峰、爱、仙、鸢、宋、慈、险、道、龙十州。其交州领交趾、怀德、南定、宋平四县,这些富庶的地方不可错过。“听孙仁师这样交代,云烨深以为然。
强大的武力让交州在一瞬间就敞开了怀抱,在保证了邱和的人身财产不受侵犯后,这位谭国公下令放开所有的领地,以前洪城存放在这里的钱粮都被一一的搬上了战船,现在各个府库里已经空的可以跑老鼠了。
看过三季稻,云烨就不停的诅咒上苍,谁家的稻子长得比野草还凶?种稻子这回事简单的令人发指,只需要捋下一把长熟了的稻谷,扔地里,过个三个月,再来收割就好。士卒里面那些农家出身的抱着稻子不松手,这是天大的宝贝啊。
这里的土人还以为云烨的大军是来抢女人的,把自家黧黑的妻女打发到山林里,唐军不离开不许回来。后来发现他们对女人没兴趣,光顾着抢粮食,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唐人欢天喜地的用珍贵的麻布口袋把谷子全部运走。而地里的稻子又要成熟了。
老鼠掉进了米缸,这就是大唐士卒的感慨。
同样感慨的还有邱和,交州最不缺的就是粮食,那位谨慎的年轻侯爷,没有必要把自己关起来,新的收割季节到了,明年库房里的粮食又会堆得满满的,难道说,大唐缺粮缺到如此地步了吗?
这是大唐第一次有军人踏上交州内陆,如果这股强大的力量为我所用,林邑,这个心腹之患,岂不是唾手可得?
云烨陷在数字堆里无法自拔,一把新做的算盘,被他拨打的如同天音,别人听到会说嘈杂,云烨喜欢听这个声音,每一个算珠的拨动,都说明又一批粮食进了船舱。
“没空见什么谭国公,我现在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半使,谁有时间和他磨牙。““侯爷,他说有一个地方您没去,如果去了,不要说粮食,就是珍宝也会装满您麾下的这些船。“刘进宝舔着嘴唇给云烨进言。
云烨想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计,靠在软榻上想了一下说:“他所求的无非就是扩张,如今他南下有李皎拦路,向东发展有林邑,所以无非是想利用我们的力量达到他的目的,我不介意被他利用,能被利用说明我们有被利用的价值,可是,我很想知道,他付的起酬劳么?告诉他,黄金十万两,是我对付林邑的代价,李皎是大唐的臣子,我不会出手。“说完云烨就继续投入到他忙碌的计算工作里去了。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是云烨的特点,不把最小的权力运用到最大,就是自己的失职,大唐水军穷困潦倒如此,就是上苍都看不过眼。
厚重的黄土高原让厚土般沉重的大唐,一直忽略了对蔚蓝色的向往,现在该是把目光向海洋转移一下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云烨就把手里的笔放了下来,做强盗就干脆做到底,把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交到李二手里,想必会起到更大的作用,他才是最专业的强盗。
邱和拿不出十万两黄金,但是他说林邑有,只要大军攻下林邑,一定会凑够这些黄金,听说他们国王的宫殿都是镶满金子的。
孙仁师,刘仁愿,还有一大群的部将开始眼红,很可惜,邱和说的有些晚,季风即将到来,不管云烨如何的惋惜,也必须回家了,否则等待他的将会是最严厉的惩罚。
来的时候身轻如燕,会去的时候慢慢吞吞,在云烨一再的警告之下,好多的粮食被遗留在岸边,邱和恼怒失望的把手里的玉珏扔进了粮食堆,而后看都不看一眼,就回了自己的交州城。
米饭,米粥,竹筒饭,饭团子,年糕,关于米的各种吃法,迅速的在船队里流传开来,一条咸鱼配上米饭总是让他们难忘,瞅着船队里最庞大的那一艘,刘仁愿的心如同巨浪在翻腾,坚船利剑,就能让一个国家臣服,带回数之不尽的财富,这是怎样的传奇。
孙仁师却在回味自己在交州的点点滴滴,胸中充满了自豪,看和甲板来来回回忙碌擦拭的部下,想念着那座镶满了黄金的城池,不由得喃喃自语:“那是留给我的啊!“
第四十节纠纷的影响
看到身边若有所思的两个人,云烨并不会告诉他们,邱和所说的黄金城根本就不存在,交州盛产野人,却不盛产黄金,指望一群吃野果子的野人去建造一座黄金城?
这里现有的文明都是从中原传入的,直到秦始皇驾长车踏破岭南,三十万秦军进入这片荒蛮之地,这里才算有了真正的文明,后世出现的各种文明,都只不过是汉文明的延续而已,再加上印度佛教侵蚀,伊斯兰教南下,形成了次大陆畸形的文化繁荣。
邱和不顾一切,哪怕是欺骗也要大唐的军队替他清除林邑国,一个汉人为主体的小国家,顺便把李皎也干掉,这样一来,整座山林就可以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就算日后被拆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被唐军在自己的辖区多搜刮一下,说穿了,也就是一些粮食,宝石之类,他不稀罕。
云烨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从来没信过,自己的目标是粮食,找到以后就满足了,运回长安就是胜利,节外生什么枝啊。
宝石拿得多,回到长安就不值钱了,就是现在的这些金器和宝石,云烨都觉得多,一下子多出来这么些好东西,你怎么都要考虑市场的容量不是?
饥饿的市场才是一个好市场,等到满长安妇女头上都插满了宝石,那还叫宝石么?那就是一些会发光的石头。
这时候粮食比宝石管用,可惜,穷疯了的孙仁师不明白,雄心万丈的刘仁愿也不明白,他们还是给自己弄了很多的石头。
自己现在跨越的海湾,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北部湾,有着优良的天然海港和丰富的渔场,许多的河流从这里注入大海,造成了多样的渔业资源,这里本该是鱼米之乡的,可惜的就是人太少。
太浪费了,这是对大自然恩赐的浪费,云烨远远地看着划着独木舟,拿着竹矛叉鱼赤身**的野人,就一阵阵伤感,可怜的关中土地已经被开垦了几千年,土地早就贫瘠不堪,固执的乡土之情,让那些勤劳的人依然日复一日的继续向那片土地索要收成。
大唐的眼睛一直盯在大河两岸,却不知那条暴戾的河流早就对人类充满了敌意,大唐将是它润泽的最后一个王朝,等到下一个王朝开启的时候,它才会张开自己血盆大口开始吞噬生命……云烨坐在船头支了一个小小的烧烤炉子,烤鱼太大了可不行,绯红色的鱼肉一遍又一遍的刷上豆油,洒上细盐,再涂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其他的香料一概不要,云烨对香料没有多少爱好,甚至有些厌恶,现在的食物本身就极为鲜美,如果不是害怕寄生虫,他绝对会喜欢上大唐的脍。
鱼肉熟了,浓香四溢,就连出身世家的孙仁师都垂涎不已,云烨吃了一口,发现味道并不好,就停下不吃,对刘进宝指指,示意他可以吃了。
孙仁师自然不好吃剩下的食物,刘进宝,冬鱼两人却没有这个顾虑,一人拿一条尽情的享受低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快乐。
给了孙仁师一杯酒,两人就伏在船舷随意的交谈。
“侯爷,我们明明还有五天的时间可以利用,为何您放弃了对林邑国的攻击,您一定知道那个小国家,一定在我们的攻击下撑不过一个时辰,末将想不明白,您为何会放弃那个诱人的目标。”
“孙将军,过于诱人的目标一般都是假的,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你真的以为丛林里会有那样一个国度?如果有,冯盎在岭南多年,他岂会不知,哪里会轮得到我们,你不会以为冯盎打不下来这样一个小国家吧?”
“邱和胆敢欺骗我们,他是活腻了!”拂去遮蔽眼睛的黄金后,孙仁师依然是一位有智慧的人,一瞬间就明白这里面的各种关节。
“老孙,你是大唐的将军,这次我们是来征粮,不是来作战的,虽然林邑我们可以在悄无声息间消灭,消灭后怎么办?让邱和一个人独大?这里有多么富庶你算是亲眼所见,我们拿走的粮食,不出两年,他依然会有这么些粮食。
骗了我们,我们又能奈他何?最多盘剥一下,杀了他不可能,陛下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干,除非陛下派来官吏统领着地方,你才能放心的把林邑国干掉。““如此富庶之地,有它的存在,我大唐的国力会立刻倍增,没有粮草的忧虑,大军可以打到天边。”
将军永远只会从军事的角度考虑,有了粮食,第一件事就是可以当军粮,建功立业才是大事,至于打下来的土地怎么办,那是文官的问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和孙仁师谈政治经济学,云烨感觉自己找错了对象,一个将军就像一柄大锤,他对待敌人就像锤子对付钉子,一下子砸不下去,那就两下,三下,直到砸进去为止,这种日子过久了,看什么东西都像是钉子,自觉不自觉地就想砸两下,有了锤子,其他的工具就可以歇息了。
粮食运回来,笑的满脸皱纹的无舌亲自到每艘船去看,大热天的下到每个船舱检查,至于今晚的饭不用给他准备了,因为他在每艘船上都要抓一把谷子搓掉皮放嘴里吃,等他尝完粮食,估计也就吃饱了。
船舱不是一个放粮食的好地方,泡了水,一切都会完蛋,再加上岭南的雨季就要到来,必须赶在雨季来临之前离开这里,乘着海洋上刮来的东南季风沿着海岸线缓缓航行,环绕半个大唐把粮食送到山东。再由陆路运送到蓟州,沿着大运河送到长安。
走远路必然不会平安,这趟航行早就在孙仁师的安排下,进行了周密的安排。
想想都悲哀,如此重要的物资运输,满朝的文官武将都似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一群年轻人瞎折腾,无舌的密奏如同石沉大海,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事,帝国的眼睛都盯在草原上,对遥远的南方,他们都选择了遗忘。
不是自己的不心疼,甚至有些怨愤,李二从他们的手里硬生生的掏走了六成利润,虽然有张亮这块遮羞布,怎么也遮不住皇家打压门阀成长的事实。
“运回来,一定运回来!”李二简短的书信让云烨感受到了他承受的巨大压力,李二大概是派不出一位得力的大臣来处理这件事了,从前来的效命的水军那里就知道,给的船唯恐不大,派的官员唯恐不年轻,给那些年轻校尉的补给唯恐不少,朝堂上下都在通过这种法子向李二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二在登基之时,就和自己的手下立下了共富贵,不相弃的誓言,非谋反不用大辟,李二这几年执行的很好,不断地赏赐造就了一个新的利益阶层,可是有阶层就会有自己的利益,有些甚至是和国家利益相悖的。
可怜的马周甚至到现在都以为自己的见解被皇帝婉转的接受了,却不知这是李二在利用他向那些贪得无厌的贵族豪门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希望他们收敛,结果并不好,马周成了万人唾骂的人物,这可是皇帝亲自赞许的人物,被糟蹋到如此地步,就是已经不顾皇帝的脸面了。
这一回,长孙无忌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让孤绝的皇帝愤怒到了极限。
云烨流落岭南,给了他一线希望,或许这个孩子,能够给自己一个突围的机会,窦燕山的奇妙出现,让皇帝几乎以为这是上天在帮助自己,否则没办法解释这其中的关联。
李二深思熟虑之后没有给云烨再下第二道旨意,而是以家信的形式写了几个字,他相信云烨会理解他的苦衷,会竭力把粮食运回来。
长安的国库被以各种无法拒绝的理由掏的干干尽尽,如今,李二在赌,赌云烨可以把财货都带回来,救济一下贫瘠的国库。
长孙的来信就温婉了很多,只是要云烨竭尽全力平安归来,没有提粮食和财宝,一个字都没提,可是云烨却能从字里行间里看到着火一样的急躁。
辛月的来信简单明了,什么都没说,只有云宝宝云寿的掌印和脚印。小小的印记,让云烨泪如雨下,皇帝的信,和皇后的信立刻就被抛到一边,对着阳光仔细的审视,这是人世间最美的图案。
“这是寿儿的脚印和手印?‘李安澜接过信纸,拿手比量一下说:“手脚没有容儿的大,辛月是怎么养孩子的,关中好地方养的孩子,还不如我在发配之地养的孩子强壮。“说完就把儿子举到云烨面前显摆,接过儿子,抬起儿子的胖胳膊,看看腋下,再掰开孩子的屁股看看有没有皮肤损伤,岭南的潮湿闷热,对孩子的皮肤伤害很大,尤其是那些皮肤褶皱的地方,很容易溃烂,稍不注意就会淹着,没有爽身粉,只有勤看,勤洗澡。
“都是我的骨血,也都是我的命,好好长大,你去京城的时候一定要把孩子带上,奶奶一直念叨着要见见自己的大孙子,这事不敢耽搁,奶奶的年岁大了,我这次出事,说不定会对他老人家造成很严重的打击。“
第四十一节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李安澜笑着答应,又捡起桌子上的两封信看了看说:“既然如此重要的公务在身,你为何会说起家事?战国时期名将赵奢每回领了公务,就绝对不再过问家事,你就不能学学人家?”
云烨点点头,表示受教,然后就把李安澜推出门,对她说:“我父子要好好研究一下大军行进的路线,从现在起,你不许见我,十年之后你我有缘再见。“说完就把门关的死死地,李安澜在外面咚咚的踹了好几脚,见没人给她开门,只好悻悻的离去。
“儿子,你老子我最讨厌这种逼人上进的女人,今天你老子要是成了赵奢,明天你就敢成为赵括,男人家的事情,女人掺和进来就会坏事,你老子我在这方面可以说教训惨痛,想起来都会痛悔三生,你要接受你老子的教训,长大了不许没出息的跟在女人后面跑。“孩子啊啊的应和着云烨,张着小嘴不停地往外流口水。
李二不是一直善解人意么,怎么这会变得如此的强硬?这些年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唯一让他丢脸的颉利如今也在鸿胪寺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只要想起来,就会被拉出来展览,给大唐君臣表演一下歌舞,上回听程处默说,这家伙腰里绑着两面小鼓,头上扎了红花,在庆典上载歌载舞,舞蹈跳得甚为漂亮,赢得了满堂喝彩,李二特地赏赐了黄金百两,准他每年可以出去逛逛长安,就三个时辰。
李二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吧,这家伙可是扮猪吃老虎的祖宗,每当李二变得昏聩的时候,云烨就知道他离胜利其实已经不远了,这回又想干什么?
运送粮食的事情云烨并不担心,只要随着季风走就是了,这股大风会把自己一直送到辽东半岛,而且期间不会有大风浪,这是上天的恩赐,只要船不漏,自己沉掉,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自己不会画海图,这次的航行很重要,需要实地标注出暗礁,水道,一路上还要关注水文情况,对一些战略要地也需要实地考察,能开海港的地方要派人实地测量才行。
前面探路的船只一定很危险,不过找些冬鱼一样的家伙应该不是难题。他们喜欢座沉船,冬鱼总是对刘进宝表示如果船沉了,他一定能把侯爷带到岸边,二三十里的水面不在话下。狗东西,就不盼着点我的好,大海上说沉船,晦气。
一股沁人心脾的温热入怀,把云烨从沉思中唤醒,自家的儿子躺在老爹的怀里呼呼入睡,小雀雀正在喷涌一股清澈的水柱,不敢打搅孩子,等他尿完了,才把他放在桌子上,检查他的衣衫。
不愧是自己儿子,撒尿都撒的如此有水平,自己的衣裤上没有沾上一点,倒是他父亲的裤裆湿了好大一片,好像尿了裤子一样。
“有前途啊,儿子,以后事情就这么干,这才是贵族标准的行事方略。“喊李安澜进来,没人答应,准备到前厅去找,才穿过月亮门,就听见刘福禄谄媚的声音。
“公主殿下,如今岭南被侯爷扫荡一空之后,其实这才是一个治理的好机会,山神打鼓把好多桀骜不驯的家伙都给打死了,如今您只需要把那五百名武官派下去,再由另外的五百名留下的军士组成衙役,交给我等文官统御,下官向您保证,不出三年,僚地一定会被治理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您也就能放心了,到那时,您有空去长安转转,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事发生。““哎,我就是一个女人,不像你们男子可以做大事,我只求把领地治理好,富足祥和平安喜乐,将来留给我的孩儿也就心满意足了。“这个女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装可怜,虽然这样会让刘福禄他们肝脑涂地,可是自己会很没面子。
这就怒了,忘记了自己的胯下还湿乎乎的一片,抱着孩子跨进门,对刘福禄说:“好好地治理岭南,如果能够戴罪立功,说不定会回到关中去,关中人都说少不入川,老不出关,干上几年,只要有机会就让你们自己把自己埋到祖坟里去。要是再把这里给我祸祸了,我就把你送进深山老林里,和熊瞎子为伍。“十几个犯官一齐躬身致谢,在侯爷的威仪之下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如同鹌鹑一样退出客厅。
“哎呀呀,尿裤子的侯爷好大的威风,小女子算是见识了,只是你尿了裤子能不能换换,就这样教训属下,未免失了几分威严。““岭南之地气候燥热,让人心烦意乱,本侯正须童子尿解毒,我那麟儿急老夫之所急,降下甘霖,为老父解忧,正是其时,有何不妥,你一介妇人女子,在客厅会见这些猥琐之辈,上无长辈监督,下无仆役陪伴,已是有失妇德,焉敢如此嚣张。“李安澜听到这里笑着说:“这可是被抓了活的,郎君打算如何?妾身要是进了云家的门,会把你吓死,如果当年我不是耍小性子,如今云家的正堂大妇该是我的,容儿也是名正言顺的云家大少爷,辛月最多是一个小妾,还敢酸溜溜的对我耍脾气?要不,我明天就给我父皇上本,准备改嫁给你如何?我的清白可都是毁在你手里,娶了我,你也不亏。“云烨摸摸鼻子,还是算了,和她没法把这事情论清楚,女人天生就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吃了亏,不知道这种理论从何时开始的,总之,男人就占不上理,本侯爷不和妇人一般见识,甩甩袍袖,这就准备逃跑。
“衣服都没换呢,跑什么跑,一身尿骚味的侯爷岭南可没有。“李安澜现在知道那些话该说到什么地步,看云烨转身要跑,心里酸涩,却不现于脸上,两年的煎熬,硬是把一个骄傲的女人变成了现在的小妇人。
把旺财从马圈里牵出来,这家伙现在一天哪都不去,就为这圈里的几匹母马转悠,云烨给马夫说了,不许旺财在这里亲近母马,南方的马匹都矮小,为了旺财后代考虑,还是让他忍耐一下吧,战马发情最多一个月,熬一熬就过去了。
才溜达了一会,就听见有一个人站在翠凤楼的栏杆上,大呼小叫:‘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听到这句话,云烨差点傻掉,血一个劲的往脑门子上涌,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李白,实在是八生有幸。
带着旺财就进了翠凤楼,准备五体投地的拜见一下心目中的偶像,老鸨子见三个男人一匹马进了楼,赶紧迎上来,却被刘进宝一胳膊轮到一边,低着声音问:“刚才那个念诗的男人是谁?叫他出来,我家主人要见他。”
老鸨子的职业素养极好,被人家推到一边也不气恼,笑着说:“呀呀呀,您找的是笑苍生啊,他没钱了,想要赖账从台子上跳下去,被花娘拽回来了,您是他的朋友?”老鸨子低声下气得问,云烨不理他,冬鱼不会说话,自然只好问刘进宝。
“把他带出来,我有些话要问他。”云烨找了个软榻坐下来,顺手把案子上的糕点放在旺财的嘴边。
刘进宝大爷,老鸨子是认得的,见他都只能站在年轻男子的身后,立刻就晓得如何做了。
“花娘,把你男人扛下来,有客人要见笑苍生。快些。”说完这些话,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到青楼里不见漂亮姑娘,却急着见男人,自己这些年还没见过。
青楼里的枇杷味道不错,黄澄澄的让人看着就喜欢,云烨捻起一颗放嘴里慢慢嚼,准备等这个笑苍生出来,好好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会念李白的诗,这个权利一向是自己独有的,难道说这家伙的来历也模糊不清?
一个胖大的锦衣女子肩头扛着烂醉如泥的青衣汉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来到跟前把那个汉子放在另外一个软榻上,大着胆子说:‘贵人,笑苍生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平日里嘴巴或许臭了一些,但是他不敢得罪贵人的。“云烨不接话,对冬鱼说:“把他弄醒。”
冬鱼咧着嘴一笑,就跨出大门,双臂一用力,把巨大的接雨瓮举了起来,瓮里还有满满的一瓮水,进得门来,把接雨瓮放在地板上,抓小鸡一般的就把笑苍生拎起来塞进水瓮里,连头都没掉,咕噜咕噜的冒水泡,花娘大急想要救笑苍生,可是冬鱼的胳膊粗壮有力,还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扳动的,只能张开嘴咬了下去。
冬鱼一皱眉头,胳膊甩了一下,就把胖大的花娘甩了出去,撞倒了一个花架,被压在架子下面哀哀的哭泣。
“住……手,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汉子。”
笑苍生趴在水瓮边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句话。
云烨吐出枇杷,这东西吃多了嘴里发苦,擦了一把手,蹲在笑苍生的面前问:“那句诗哪来的?”
第四十二节乱点鸳鸯谱
笑苍生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才说:“这是在下读遍岭南五世家藏书之后,于高山之巅,观大河水波涛涛,只觉天下间文字处处无趣,字字怪诞,遂类比楚狂人,作凤歌笑一笑孔丘,你也是读书人,以为如何?”
听他这话出口,这两句诗要是他作出来的才是怪事,李白在《庐山遥寄卢侍御虚舟》这首诗里开篇即用典故,谁说出来都不足为奇,但是,绝不是眼前这个骗子能说出来的。云烨笑笑,回到软榻上,准备把另外一碟子绿豆糕喂给旺财。
冬鱼咧着嘴一笑,抓住笑苍生的头发,准备再请他喝点水,这家伙明显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到这时候还准备骗侯爷,这是冬鱼所不能容忍的,自从他跟随云烨以来,吃得好,穿得好,自己也攒了一些钱,只要回到山东,把钱交给婆娘好好地把娃养大,他准备跟着云烨混,看样子,这是一个好主子。
以前之所以恨当官的,就是因为自己受欺压,如今自己身价倍增,就会把以前受的苦难忘掉,忘情的加入欺负人的行列,甚至比以前的官员还要恶毒。一旦下手绝不容情,这是一个悲哀的现实。
笑苍生准备开口,冬鱼却不给他机会,于是水面上又开始冒泡,两只手抓住水瓮的沿,想要站起来,无奈这只是徒劳。
花娘又开始嚎哭起来,她觉得笑苍生已经淹死了。
当笑苍生再一次被提起来时,已经在翻白眼,冬鱼把他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笑苍生嘴里高高的喷出一股水柱……“大唐没有白衣宰相,也没有白衣可以傲王侯这一说,你既然吟诗把我引来,想必对自己的才学很有信心,那两句诗的确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成功了一半,现在只要你表现出与你口气一样才学,我不吝啬向朝廷举荐。”
笑苍生艰难的翻个身趴在地上,四脚朝天的确有失自己的风度。
“那两句诗的出处是在越州拱秀山的摩崖石刻,乡民不识,我发现后就说是我作的,云侯,我只是借这两句诗求一个幸进的机会,您既然识破,为何要如此羞辱与我?”
云烨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老祖宗没事干总有在石头上乱刻得坏习惯,当时楚地文采风流,对于儒家没有太多的好感,他们狂放,他们昳丽,他们在山水间吟诵,在青石上留下自己的佳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笑苍生,你不要怪我揍你,原因是你实在该挨揍,起了一个让人一听就想揍你的名字,自己不事生产,整日混迹青楼,听老鸨子说你还需要自己相好的救济才能活下去,是不是这么回事?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俊才,你以为大唐很稀罕么?
寻章摘句,皓首穷经,钻故纸堆,凭机巧混饭,吃一口嗟来之食,笑苍生,你既然准备这样混饭,就要做好受辱的准备,凭借一句诗词就想成为座上宾,你是在做梦。“笑苍生艰涩的咽一口唾沫,自己这两个月来日日关注公主府,就是想找机会把自己推荐给京城里来的侯爷,希望能够借他的力离开岭南这片烟瘴之地,传闻中长安勋贵最是喜欢华府文章,艰险奇涩,诡怪僪伦的句子最是讨人喜欢,有人靠着一句诗词就平步青云,日日宴饮不绝,自己无意中发现了那两句诗歌,以为是上苍降福于己,谁料想一开口,没有想象中的宾主对话,只有无尽的羞辱。
自己原本就是渔家的儿子,不安于祖业,凭借着识得几个字,期望可以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在发白日梦而已。
“云侯,笑苍生受教了,我本就是渔夫的儿子,做什么一步登天的美梦,得罪之处,还请侯爷饶恕,这就回家,找一家船行,老老实实地绘几张海图,挣些银钱,给花娘赎身便是,这些天要不是有这个蠢女人帮我,我说不定会被活活饿死,她刚才的无理也请侯爷饶了她吧,与一个歌妓一般见识,传出去对侯爷声誉不利。“当一个人回归本身的时候,自然有一股湛然的神采,不虚伪,不矫作,就剩下坦然,所以冬鱼很自然的松开了他,看他湿漉漉的从水瓮里爬出来,抬起花架子,好让花娘从底下爬出来。
“花娘,我本来想记着你的恩惠,等我发达之后百倍报答,现在看起来我失败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所不能,将来可能还是一个穷鬼,如果你不嫌弃,我就赚点钱把你赎出来,这辈子咱俩就凑活着过吧。“胖胖的花娘哭的好像要断气,二楼的那些出来看热闹的歌妓一个个眼泪涟涟,就连老鸨子也不停的擦一下眼角,刘进宝嘴角上翘,冬鱼若有所思,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大团圆的结局虽说不太圆满,笑苍生没有锦衣华服的来娶花娘,但是这种穷小子的爱情更加的让人心里舒坦,一时间谁不夸一声笑苍生乃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好汉子。
惟有云烨怒不可遏,对冬鱼说:“把这家伙再揍一顿,气死我了。“冬鱼为难的看看侯爷,见侯爷似乎气的快背过气去了,心头的那一丝不忍立刻跑到九霄云外,拎着笑苍生一拳就打在肚子上,看在他可怜,临时收回了几分力道,就这样笑苍生身子立刻就弯了下来,像只大虾蜷缩成一团,花娘疯了一样冲过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张牙舞爪的,却被刘进宝抓着脖领子,一步都前进不得。
青楼里的气氛一下子全变了,刚才还笑呵呵的看热闹的人,都把脸绷的紧紧地,老鸨子好几次想上前,都被一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拦住,只能和所有的嫖客,歌妓一起鄙夷的看着云烨,这让云烨回想起后世电影里的那些恶少作恶后被群嘲的场景,只是没有仗义的侠客出现,剩下的全有了,鄙夷,不肖,愤怒,敢怒不敢言,一样不缺。
知道就是这种结果,云烨更加的生气,在笑苍生屁股上,腰上接连踹了好几脚,才让冬鱼把这家伙拎起来面对着自己。
“混蛋,有两下子,转眼间就把本侯爷弄成了无恶不作的恶少,好本事,他娘的一会狂放不羁,一会儿柔情似水,为了把自己卖与王侯家,你这个混蛋还真是不择手段,那样一个可怜的女子都要利用一下,被骗的晕头转向还帮你拼命,你他娘的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当众表演了一场落魄才子与歌妓的美好爱情,还把本侯爷弄出来当反面角色,你纯粹是活腻了。为了报复本侯,你他娘的煞费苦心啊。”
听了云烨一番话,刘进宝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混蛋是在做戏,枉自己刚才还在心里腹诽了侯爷两句,一纵身就要把这个混蛋打的连他妈妈都认不出来。
刚才还痛苦不堪的笑苍生一缩脖子居然从冬鱼手底下逃脱了,噔噔噔的就跑上了楼,站在高处说:“侯爷,在下的这点小心思逃不出您的法眼,在下只不过求一个画海图的差事,您看出来了就是了,为何不依不饶,我一个小人物,您就赏我一碗饭吃。”
说到这里再回头看看狞笑着逼上来的刘进宝和冬鱼就尖着嗓子喊:“不要过来,你要过来,我就跳下去。”
云烨摆手示意手下不要过于逼迫他,坐在软榻上问:“你真的会画海图?”
“真的会画,在下在胡人的船上流浪了三年,这些事情早就会做,小的会胡人语言,侯爷,小的真的会,不信您看看小的画的海图就知道。”说完就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纸浆,欲哭无泪。
“又骗我,胡人的海图都是写在羊皮上的,你拿纸浆来糊弄我?”对于这种家伙,云烨觉得怎么谨慎都不过份。
“侯爷啊,小的在其他事情上还敢耍点小聪明,海图这种事情弄错了会出人命,小的没这个胆子,这些图纸我都烂熟于心,您看见了,我就是一个穷鬼,哪有钱去弄羊皮,就这些纸,还是花娘从老鸨子账簿上偷偷撕下来的。”
听他这么说,云烨顿时安心,只要这家伙有真本事,进了云家再慢慢调教,老江他们现在一定闲的发闷吧。
才安静下来,就听得耳边出来低低的哭泣声,还有一连声的喝骂,只见老鸨子一副茶壶状,一只手在胖胖的花娘身上胡扭乱掐。
“你这个小骚蹄子,自己倒贴男人也就罢了,还敢偷偷撕老娘的账簿,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下,翠凤楼还要不要规矩了。“云烨见笑苍生无奈的扭过头去,不忍心看花娘受苦,自言自语地说“这混蛋也不是铁石心肠嘛,既然刚才和花娘表演的有情有义,我怎能不成人之美?笑苍生,你这个混蛋这辈子想不有情有义都不行。”
嘀咕完了,越发觉得自己想了一个好主意,拍拍手,堆老鸨子说:“老鸨啊,花娘身价多少,老子赎了。”
老鸨子立刻就笑开了花,花娘年纪大了,已经没几个客人找她了,现在侯爷要买她,这是大好事,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花娘眼睛里的神采立刻消失了,流着眼泪绝望的看着楼上的笑苍生,希望他能够为自己求情,笑苍生想笑,却笑不出来拱着手对花娘说:“花娘子鲤鱼跃龙门,可喜可贺。““老鸨子,花娘值多少钱,去找刘掌柜要,我今天要借宝地办一场喜事,排场要大,客人要多,饭菜要好,花费我不管,还是去找刘掌柜要,我只要花娘和笑苍生好好的恩爱一辈子,不恩爱都不行!“云烨把话说的斩钉截铁。
第四十三节大食人
晨辉初初现,云烨从李安澜的腿臂纠缠中起身,军中传来信息,海浪已经泛起白沫,季风就要到来了,他不敢过多的留恋床第之欢,睁开眼睛就要准备去检查船队的准备状况。
“多睡一会吧,你昨夜批阅公文到了很晚,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一路上海浪颠簸,你就更加的累了。”李安澜揉着眼睛也坐了起来,拥着毯子对云烨也说。
“事关大体,松懈不得,你父亲在和朝中大臣顶牛,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这些物资,只有平安运到长安,我才会松口气。”
“你不是一个勤勉的人,这回如此上心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而不是因为他是皇帝么?”
云烨知道她想问什么,笑笑不做声,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把她塞回毯子里,拍拍,就推门而出,隐隐约约听见李安澜说她希望季风永远不要到来。
大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笑得满面春风,男子却绷着一张苦瓜脸,一胖一瘦相映成趣。
“笑苍生和我去海边,花娘去找张朱环,让她给你安排食宿。”不等俩人下拜,云烨就发了话,刘进宝给了笑苍生一匹马,自己又从府里牵出一匹,一行人快马奔向了海港。
洪城这些日子一直在分配财物,在血腥的镇压之下,那些不想交出财物的世家,老老实实的吐出了应该交给国家的财货,如今站在海岸上,监督那些军卒把财物搬上那艘最大的木兰舟。
港口一片忙碌,背着木箱子的军卒在跳板上忙忙碌碌,像一个个搬家的蚂蚁,深海处停泊着五十六艘苍船和十艘木兰舟,艨艟快舟也有一些,主要是为了防备海盗的袭击。
“老洪,船装满了么?”云烨来到有些伤感的洪城身后,低声的问。
“云侯,再有不到一成就装完了,两个时辰就会完毕。”洪城的情绪非常的失落。
“云侯,把刀砍在平日里肝胆相照的朋友脖子上的确不是一个人干的活。”
他使劲的摇摇头,想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从脑子里甩出去。这些天洪城一直在杀人,每天都杀,还都是昔日的袍泽,战场上铁与火建立起来的交情,被金钱击打得体无完肤,皇帝的六成份额是一个死的标准,不可动摇,那些家将为了给自己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哀求者有之,哭闹者有之,威胁者有之,贿赂者有之。
当这些手段用尽之后,冲突爆发了,一夜之间,袍泽之情荡然无存,洪城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抢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发制人,将不满分配方案的六十七人全部捕获,再三劝告之后,那些人依旧无动于衷,在无舌的镇压之下,全部人头落地。
“老洪,就当他们是战死在岭南的,这样处置好些,毕竟都是我的提议才让他们命丧黄泉,这次就从云家的收益里面拨出一部分,抚恤他们的家人吧,我想陛下也会同意的,就这么办,有麻烦我担了。”
整个舰队只有云烨有分配钱财的权利,但是他不准备动用皇家的那部分,在皇帝和勋贵们对峙的紧要关头,皇帝的权威必须得到加强,不能有一丝一豪的削弱。
“云侯的慈悲心又发作了,对那些目无君上的人,就该全部杀掉,妻女发配为奴,让他们清楚的知道和皇家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无舌这个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阴测测的声音就是从云烨耳后传过来的,害的他起了一身冷汗。
“无舌,你下回走路能不能带点声音,总这样突然出现,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我才被窦燕山吓过,经不起吓。”
“云侯对老奴下杀手可是有所不满?”
“废话!都是唐人,你杀一个我都觉得心疼,要是倭国,高丽人你就是每天杀着玩,我都乐见其成,无舌,最后告诉你一次,这支船队里我是最高长官,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再杀一个人,好好地留在木兰舟把财物看好,顺顺利利的交给陛下才是你该做的事。”
受了云烨的训斥,无舌居然不动怒,嘿嘿的笑着说:“这种菩萨性子就不是一个做官的料,心不黑,手不狠,也不知你是怎么稳稳当当的做好一个侯爵的,哪怕在你失踪的时候,你家的圣眷依然不减分毫,你不在,家里受了点委屈,你老婆就敢穿着诰命服上殿面君,奇怪的是陛下居然丝毫不以为怪,张亮一位堂堂的国公不得不向你老婆低头。我不敢想你回去以后,那位张公还有没有活路。““我会把张亮的五百个儿子的腿全部打瘸,第五条腿全部打断,以儆效尤。“无舌笑的气都喘不上来,扶着莫名其妙的洪城说:“再凶残的人也希望有一个仁慈的上司,老奴也不例外,估计再有一年时间,老奴就会从宫里出来,到时候会搬去书院住,找几个资质好的弟子好好调教一下,过一把先生的瘾。这是你早就答应我的,不要食言。”
洪城这才如梦初醒,无舌这是在告诉他什么才是最好的保命法则,这次得罪的勋贵实在是太多,不管去哪里都会遭到报复,只有留在书院,才能既保住富贵又保住性命。
感激的看了无舌一眼,对云烨躬身说:“云侯救我!”
“我回去后,书院的教导长刘献,就该去军中任职,你如果有本事让陛下答应让你来书院,我没有意见。”
洪城和无舌相视而笑,嘿嘿两声之后,就信心百倍的冲到海边大声的斥责那些有些慵懒的军卒。
刘仁愿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嘴里叼着一个变蛋,这是他从云烨的房间里偷的,也不知云家是怎么把鸡蛋变成这样晶莹剔透的模样,总之吃起来不错,虽然有一股子生石灰的味道,刚才蘸了醋吃,味道的确美味。
手里的配载图纸他已经看了好几遍,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样的箱子装在什么位置,前后左右都有规划好的区域,最大可能的利用了空间,比他们胡乱堆放,节省了大量的空间,和时间,这东西一定要学会。
有蠢人给云烨出了个好主意,要他把所有的船只用铁钉钉在一起,上面铺上木板,就可以不畏惧风浪,被刘仁愿一拳就打掉了满嘴牙。
那个聪明人被揍了以后还没人给他解释为什么挨揍,最后问军中的文书,文书才告诉他,曹操这么干过,结果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现在这种做法,是水军的大忌。
天边有低低的云层压过来,海浪欢快的扑向海滩,云烨无论怎么看,也没看出来这些海浪和前些日子的海浪有什么区别,更不要说发现泡沫。
冬鱼不停地给云烨解释,甚至还捧起海水让云烨看看,可惜他越解释云烨越糊涂,算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自己搞好后勤就好。
只有旺财欢快的在沙滩上追逐海浪,虽然胯下的不文之物,垂在下面,依然兴致不减,可怜的旺财,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多余的精力。
“侯爷,有几个胡人希望能和您见面。”刚才不见人影的笑苍生从人堆里钻出来,谄媚的对云烨说。
“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想搭船那不可能,这是军船,一个外人都不带。”云烨很烦,旺财嘴上挂了一只螃蟹,疼的不停地叫唤,自己忙着给它把螃蟹取下来,谁有空去见什么胡人。
笑苍生很熟练的在螃蟹壳上浇了一捧海水,那螃蟹松开夹子掉在地上,旺财立刻就躲得远远地,警惕的盯着螃蟹看。
“侯爷,那些胡人来自大食一个叫巴格达的地方,相和侯爷做一笔生意。““叫他们滚蛋,侯爷现在不缺那些象牙、犀角珍珠、宝石、珊瑚、琉璃,**、龙涎香,如果是椰枣我会抽他,骗到我头上来了,笑苍生,你别是收了他们的好处,合伙来欺骗我,如果是这样,你会死的很难看。“笑苍生立刻就跪下了,大声说:“侯爷,小的就是长一千个胆子也不敢,那些东西小的知道您不稀罕,可是良马呢?上好的沙漠战马,小的看了,总共十二匹,每一匹都高大健壮,都是一等一的好马。“好马顶个屁用,沙漠里的马到了草原本来就有个适应问题,你就是把最高大的顿河马弄来,适应不了,也没用。
不过看到可怜的旺财,忽然觉得给它找几个阿拉伯媳妇还是不错的。
“告诉他们,我只要母马公马一个不要,“说完就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琉璃貔貅扔给了笑苍生。
笑苍生小心的捧着貔貅去了远处的大食人的船,刘进宝好奇的跟着去了,不多时,就乐不可支的牵了五匹马跑了回来,笑苍生还端着自己的帽子,一起跑过来。
“侯爷,这才是宝马啊,您看看这头这前肢,这后腿,十足的宝马像,笑苍生不错,拿了您的配饰,换了五匹宝马,还给家里的二夫人换了三斤**,对夫人产后恢复身体大有好处。“
第四十四节有海盗?太好了
云烨接过笑苍生手里的帽子,帽子里装着七八块褐色的树脂,有淡淡的香味散发出来,还没有提炼就如此的醉人,如果提炼出精油,想必那味道一定更加浓郁。
“侯爷,这都是品质最好的**,只有黑人国才出产这些东西。”
“一个琉璃佩,在往日能不能换到五匹宝马?”
笑苍生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可能,侯爷,在往日,一个琉璃佩最多换到一匹好马,这些极品战马,不可能换到。”
云烨想了一下对笑苍生说:“你去把我的配饰要回来,再顺便把剩下的七匹战马也牵回来,告诉那些商人,我在礁石边等候,他们只有一柱香的功夫说服我。”
无舌嘎嘎嘎笑的像一只乌鸦,洪城似乎头一回认识云烨一般,指指远去的笑苍生,又指指云烨,回过手使劲的挠自己的头发,他不明白云烨为何会把一件无耻的事情做得如此光明正大,似乎占便宜的是那些胡人。
无舌拍着他的肩头说:“现在明白了吧,为何他是侯爷,你只能是伯爵,还总被陛下撤来撤去的,只好没完没了的杀人来挣功绩,比不上人家既接受了礼物,又卖了人情,最后朝廷还得利,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大官的料,你我好好地做奴才就好,心里不要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这个世界是他们的,和你我没关系。”
旺财急不可耐的围着五匹母马转圈子,奈何那几匹母马对它似乎没兴趣,刚爬上去,人家就跑了,急的旺财哕哕的叫唤。
“侯爷,这几匹母马由于路途劳顿,至今还没有发情,所以旺财是白忙活了。”云家有的是养马的好手,只是观察一下那几匹母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三个身上裹着一块布的黑头发商人随着笑苍生来到云烨面前,抚着胸口行礼,嘴里快速的说出来一大段话。
笑苍生听了一会,对云烨说:“尊敬的侯爵阁下,您忠诚的朋友阿拉丁向您致意,在这个美丽的海边遇到您,是安拉的安排。”
阿拉丁很胖,非常胖,只是一个弯腰的动作,就让他气喘吁吁,不知道什么原因,云烨总是对胖胖的商人抱有极大的好感,不管是何邵,还是其余商贾,总觉得他们硕大的肚皮代表了自己雄厚的财力。
“我收了你的礼物,见你是应该的,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还是那样每年润泽你们一次么?”
‘尊敬的阁下,那两条河是安拉赐给沙漠子民的礼物,每年河水泛滥之后,土地上都会长出大麦,那是一片流着蜜与奶的乐园,也是阿拉丁的故乡。““阿拉丁,你不远万里而来,到了我们的国度,你要得到些什么?据我所知,商人是不会做没有回报的投资的,说吧,如果事情不是很难办,我会给你这个方便,当然,一切都必须在我的权限之内。“阿拉丁扑倒在云烨的脚下,拼命地亲吻云烨的靴子,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大通的话,好像非常的伤心。
“尊敬的侯爵大人,请您帮帮可怜的阿拉丁,从麦地那来的强盗夺走了我的三条船,我亲爱的小儿子也被他们掳走,就在离您不远的海上,他们随时在等待您的船队出发,准备在海上劫掠您的船队。现在安拉的神风已经刮起,我带着唯一的一艘船,历经艰险被海风到了这里,这是安拉的安排,要我向您来报告这个可怕的阴谋。“云烨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阿拉伯海盗居然到了这里?难道东非航线已经被开辟?默罕默德已经死了,现在的哈里发应该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难道说,他们继承了默罕默德对土地无尽的**,已经开始了自己一手执《古兰经》一手执剑的传教理念,要把安拉的意志传播到全世界?波斯未灭,他们凭什么敢打大唐的主意?
“阿拉丁,来的是军队还是海盗?““尊敬的侯爵阁下,那些该死的海盗既是军队,也是海盗,他们接受哈里发的统治,却不接受哈里发的招募,凭借自己人多势众,已经封锁了海峡,阿拉丁拼命穿过海峡,被他们一路追杀,安拉保佑,终于平安的来到了中土,四条海船只剩下一艘,我可怜的孩子现在一定被当成奴隶在四处贩卖,安拉不会对我如此不公,求伟大的侯爵救救我的孩子,我宁愿把我带来的所有货物都贡献给您。““他们有多少人?多少船?现在在哪?““尊敬的侯爵,该死的海盗一共有十五条船,每条船上有八十人,再加上摇浆的奴隶,就有一百一十人,他们就守在海湾的出口,那里有一座小岛,守着出口,不让我们出去。“云烨脸色铁青,对刘进宝说:“看好他们,不许他们离开,擅自离开者斩!“把所有校尉以上的官员召集到大帐开会,准备想一个可行的方略把这些海盗干掉,打通自己的出海口,结果才把事情说了一遍,大帐里就乱了。
听到有海盗的消息,那些军卒居然兴奋起来,有不少人双手合十感谢苍天给他们送来了海盗,然后头都不回的就跑回自己的战船,准备扬帆出海,老天爷啊!多久没听到有海盗的消息了?
两年还是三年?这是水军最大的财源啊,这次居然有十五艘海盗船,还是刚刚劫掠完大商队的肥海盗,这些拿着一柄鱼叉就敢向海盗发起攻击的家伙,眼睛里只看到,数不尽的物资和军功,这些海盗是财宝,是军功,朝廷早有定论,抓获,杀死海盗类比杀敌,水军上下找点挣军功的机会容易吗,一年到头的在水面上漂,从东面把东西运到西面,再从西面把东西运到东面,军队的舰船不要说遇到海盗,就是蟊贼都没见着几个。年纪老点的军中油皮,这次也投入了极大地热情,机会难得。
等大帐里人都跑光之后云烨才发现自己还没有下命令,刘仁愿从帐篷外面冲进来,拉着云烨就往外跑:“先生,您还等什么?咱们也要赶快出发,晚了,就没有机会了。
稀里糊涂的上了小船,趁着还有一点理智,命令孙仁师带着刚刚到来的长江水师守护财物,粮食,自己做着刘仁愿的坐船扬帆起航,远远地看见孙仁师在劝解那位刚刚到来就暴跳如雷的都尉。
海面上一整只船队很自然的形成三支箭头,船上都挂了满帆,船头劈开波浪,全速前进,章法?云烨没发现。
“刘仁愿,我们这样一窝蜂的冲过去,要是中了埋伏怎么办?”
“先生,大海之上无遮无拦,想要打埋伏除非在特殊水域,这些校尉几乎每一个都是好几辈子吃船饭,怎么在水面称雄他们早就烂熟于心,您没见他们自己已经安排好了冲锋,支援,救护的分工,水面上交锋比的就是谁的船大,谁的船多,胡人没有可能派一支巨大的船队到咱们家门口,路太远了,从这里到大食,顺风顺水都要跑九十天,现在起了季风,对咱们有利,他想逃跑,就需要逆风而行,这样的肥肉如果不吃,老天爷都不会原谅。”
“可是他们只听了敌情通报,没有接到命令就私自出发,这可是大罪。”云烨对与自己手下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很不喜欢。
“侯爷,您会下什么命令?就算是您下了命令,也会被这些家伙改的面目全非,咱大唐,现在不去找别人的麻烦,他们就该偷笑,居然有胆子跑到咱家门口晃悠,还他娘的封锁海湾,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咱们干,没事在别人家门口晃悠晃悠,比如高丽,新罗,这些国家,现在倒过来了,轮到人家封锁我们,现在有近一百艘中型战船闲着,您说这些人能不能忍住?”
算了,云烨无奈的坐在椅子上,冬鱼早就把自己的行头穿上了,其实就在腰间勒了一条布片,腰间的绳子上挂了一个明晃晃的大铁钩,还有鲨鱼皮绞成的一截绳子,明显是为了爬上人家的船,手里还有一根锋利的铁刺,嘴里叼着一把短刀,真正的武装到了牙齿,穿这身行头的不止他一个,后面一排光溜溜的大汉跳着脚催船跑的再快些。
刘仁愿前后不停地走动,大声的呼喝下浆,船头那架八牛弩的油衣也已经撤掉,五名壮汉在吱吱呀呀的绞弦,到位之后大喝一声,立刻就有一个汉子把楔子塞进挡板,三只带着倒钩的铁矛被放在箭槽里,铁矛的屁股后头,还带着一根根的指头粗的绳子。
站在桅杆上的家伙忽然大喊:“有船,在左前方,三艘!”每个字都喊得极为清楚,这是多年锻炼的结果。
船队里有十艘快船迅速的离开船队,向那三艘前后都高高翘起的胡人船只迅速靠近,那三艘船只看到如此庞大的舰队,打算绕个大弯子掉头准备后退,风向对他极为不利,大唐的船只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兜过来的,想要回去,必须穿越整个舰队才行。
“胡人的船并不大么。”云烨回头问刘仁愿。
“侯爷,胡子有艘船能在海上跑就不得了了,还指望有大船?可惜了,这三艘船没咱的份了。”眼看着自己的十搜快船离那胡人的船越来越近,刘仁愿不甘心的捶一捶船舷。
忽然,敌人的船上有几个黑点飞了起来,冲着大唐的快船落下来,大部分落在海水里,只有一两颗落在船上,云烨的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
第四十五节我离去时千帆竞发
一群彪形大汉围着圈子揍三个孩子,就是这场小小的海战所能说明的情况,快船走之字形路线逼近胡人的船只,自己虽然也有小型的投石机,可是那些满眼泛着金光的校尉不许投掷,船打烂了可惜,这是大家伙的财产。
隔着百十米,八牛弩发射的声音云烨在大船上都听得清清楚楚,粗大的箭支特意避过了那些桅杆等脆弱的地方,全部钉在厚实的船舷上,密密的如同蜘蛛网。
数十条光腚的大汉拉着桅杆上的绳子就荡到了胡人的船上,当然也有几个倒霉的,被稀稀拉拉的几只箭射中,半路就掉下了海,急的云烨跳着脚呼喊赶快救人。
等云烨的大船来到战场,战斗早就平息了,一个大胡子胡人愤怒的叫着什么,可是那些士卒听不懂,只管一寸一寸的搜集自己的战利品,当他脖子上的金链子连着牌子一起被拽下来的时候,他奋力的挣扎,想要把金链子抢回来。
笑苍生非常狗腿的呵斥了抢金链子的士卒,把金链子要过来,那给云烨看,那个士卒见自己的金链子没了,气的踹了那个大胡子一脚,继续从别的胡人身上搜刮,他是第一个跳上船的,有这个权利。
牌子做工非常的精美,上面刻着一个长着翅膀的大胡子。
“侯爷,这就是他们的神,看样子这家伙的身份不低,不是一个船长这么简单。”笑苍生给云烨解释完毕后,又对那个大胡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那个大胡子立刻就愤怒的说了一大通。
“侯爷,这家伙说他是军官,在追捕逃犯,我们不能窝藏逃犯,要不然哈里发会派出可以填满海洋的军队来踏平这里,到时候一个都别想活。如果我们交出逃犯,赔偿损失,他会考虑给我们一条活路。”
云烨点点头,仔细的看了一遍大胡子,对他说:“听不懂我的话?”大胡子强装镇定的摇头,但是他到处乱转的眼珠子出卖了他。
云烨笑着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冬鱼说:‘砍下他的一只手,注意,别弄死他。“冬鱼才迈进一步,那个大胡子已经崩溃了,趴在地上用字正腔圆的长安话求饶。
无舌奇怪的问云烨:“云侯,你是怎么知道这家伙会说人话的?““一个人不管多么善辩,都需要完全听清楚对手的谈话,很明显他没有,竟然知道拉大旗作虎皮,我如此年轻,有没有穿着官服,按理说胡人不可能知道我是这里的主宰,老洪和你比我更加的有派头,但是这家伙的每一句话都是冲着我说的,你说奇怪不奇怪?“无舌和洪城连连点头,心里却在不停地咆哮:“纯属胡扯,你他娘的站在最中间,笑苍生拿到战利品第一个送给你看,胡人要是不知道你是正主才他娘的是怪事,明明是被那几句话激怒了,想砍人家的手,胡人的话是被吓出来的,偏偏还要找一大堆理由来证明自己的睿智,这混蛋做官真是越做越油。“冬鱼可不管那些,侯爷说了砍下来一只手,那就一定要砍下来,至于那些威胁,连他都不在乎,侯爷会放在心上?
不忍心看胡人被砍手,云烨就四处打量起这艘船,四十多米长的船呈流线型,船头是尖的,船舱里也有龙骨,上下分成三层,等他来到第三层的时候,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第三层里可谓臭气熏天,里面二十个奴隶被锁在船桨上,目光呆滞,手搭在船桨上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机械式的扳动船桨,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笑苍生见怪不怪,把其中一个奴隶的嘴巴掰开让云烨看,只见里面和冬鱼一样,缺少了舌头。
“侯爷,胡人的船上都有这样的奴隶,他们的工作就是划船,有些船长为了保密,会把奴隶的舌头割掉,这样一来不识字的奴隶就没有办法泄露机密,这在胡人的船上已经执行了好几百年。“这就是所谓的会说话的牲口?现在他们连说话都不会了,价值还比不上牛羊那些咩咩叫的牲口。
“带他们上甲板,让他们见见太阳。“也不知道他们多长时间没见过太阳了,一个个面色惨白的像鬼,“再给他们用海水冲洗一下,太臭了。”
回到自己的船上,冬鱼已经砍掉了那个大胡子的一只手,正在给他治疗,治疗的方式无非就是把烧红的烙铁按在他的伤口上,没有多少血,冬鱼是把那个家伙的胳膊用带子扎紧之后才动手砍得。
烙铁烫在伤口处,出来一股燎猪毛的味道,胡人只是像鱼一样抽搐几下,没力气喊叫了,刚才冬鱼砍了好久才把手砍了下来。
大船后面拖着胡人的船,速度自然慢了下来,等云烨到达螃蟹岛,天已经黑了,螃蟹岛的名字也是云烨刚刚给起的,他见到海岸上爬满了螃蟹,所以就用螃蟹给海岛起了名字。
阿拉丁说错了,不是十五艘船,是十八艘,这个精明的混蛋特意把自己的三艘没有算进去,不过现在,他们统统都是大唐水军的财产。
海螃蟹也是一种美味,褪赶紧泥沙就是一道美味佳肴,什么都不用,加点盐煮出来就美味绝伦。海岛前面的螃蟹不能吃,云烨看到他们在死尸上爬上爬下就没了胃口,还是海岛背面的螃蟹吃起来让人放心。
大唐军卒在战斗中从不懈怠,虽然把海盗全部抓获,他们也不肯有分毫的懈怠,十艘船游弋在海面上,彻夜不停,只要发现不对就会立即展开攻击,为海岛上的大部队争取足够的时间,海岛上也有岗哨,云烨巡视完了才安心的躺在帐篷里睡觉,在海浪有节拍的敲击声里睡的极为香甜。
天一亮船队就准备返航,特意留下了十艘快船驻守在螃蟹岛上,等到船队出发的时候再从这里归队。
李安澜抱着儿子在码头迎接大军凯旋归来,还组织了歌舞表演,翠凤楼里的歌妓舞蹈的水平着实不低,胖胖的阿拉丁在俘虏群里找到了已经被割了舌头的儿子,抱头痛哭,笑苍生笑吟吟的在一旁把他家的仆人还给他,顺便准备接受他的财产。阿拉丁说过,只要救出儿子,就把所有的货物都献给侯爷,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人,不兑现诺言可不成。
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吹得公主府里的树叶子哗哗作响,当季风最强劲的时候,船队就要出发,前往长安报讯的红翎急使已经派出三拨了,冯盎为云烨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金杯相碰之时,耳间听到冯盎最恶毒的诅咒:“云烨,你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混蛋,最好被海龙王抓去做女婿,到那时老夫一定痛饮三百杯,来!诸公,饮胜!““冯公何出此言,犬子清晨刚刚清理完肠胃,量多而且味道浓郁,不如现在就让下人端出来让冯公一观如何?倒是您年纪大了,又被野兽弄死了三个孩子,少饮些酒,好好保重身体,再把三个儿子的缺额补足才是头等大事,听说您现在已经力不从心,只是可怜了那些美艳的妾婢,小心些,要是生出来的孩子像您的家将,可就让人为难了。”
“小王八蛋,句句阴损,老夫记下了,在岭南折腾你,人家会说老夫为老不尊,等我去了长安,好让你知道老夫的厉害。”
“燕来楼五百红粉小子会为冯公备好,春风散据说是人间妙药,乃是皇宫不传之秘,小子为了让冯公尽兴,一定会潜入皇宫为您弄来两斤助兴,有本事一夜斩尽五百红粉,才能彰显冯公男儿本色。来来来,诸公举杯,为冯公寿!”
连坐的两人面色之上尽是欢愉之色,冯盎大开大合,豪迈非常,口到杯干,云烨妙语连珠,谈话间自有风云生,满座尽是岭南奢华人物,高冠博袍,席间不时有高山流水之音,抑或有剑气破空的豪烈,只可惜……只可惜冯盎空有千杯不醉之豪情,无奈倒酒的是何家大娘子的小儿子,冯盎高寿,他的酒坛子当然要选数字大的那种,而且越大越好,云烨年龄小,自然上面的数字越小越好,在木勺淅淅沥沥的倒酒声里,冯盎解去外袍,**着胸膛,靴子甩去一边,帽子早就不知哪里去了,李安澜掩面奔走,直趋后堂再不见人。
在一拳打飞给自己披上衣袍的冯智勇,又骑在韦家老先生的身上逼着让他喊自己一声爹才堪堪放过,拽过云烨,胡蹦乱跳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轰然倒地,鼾声如雷。
冯智勇肿着半边脸背着老父,给韦家老人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仓皇而逃。
酒宴停时已是红日初升,云烨抱着儿子在脸蛋上,屁股蛋上狠狠地亲了数口,在满脸期待的李安澜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两下,在胸口抓了一把,才仰天大笑着扬长而去……港口已是千帆竞发之势,几声长长的牛角号音袅袅的在天际回荡,两头猪被扔进了大海,贡献给海龙王,一连串的起锚声此起彼伏,两百一十一艘巨舟滑进了大海的深处,云烨看着螃蟹岛上挂的满满的胡人的尸体纵声大笑,唯一没看见的是李安澜磅礴的泪水。
第四十六节渎神(明日四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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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大海上,一只巨大的船队在海面上前进,强劲的季风鼓荡着风帆,快捷而又顺畅,沿着海岸线航行熟悉的地段还行,到了舟船从未到过的海域,就需要小心翼翼的前行。
刘仁愿的座舟行驶在最前面,笑苍生让人把自己绑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标了数字的软绳,不停地把铅坠扔进海里,然后再提上来,报出一个个的数字,船上有账房先生把这些数字一一的标在一张巨大的海图上。
一些光着上身,有着各种颜色头发的家伙趴在甲板上擦拭甲板,很用心,甲板如果不仔细擦干净,会严重影响船只的使用寿命。一声尖厉的竹哨声响起,那些奴隶从甲板上站起来,把水桶里的脏水倒进大海,又从大海里拎上海水,匆匆的洗了手,就齐齐的坐在甲板上,厨子抬着一个大桶,给他们每个人的盘子里盛了满满一盘子米饭,又浇上一勺子鱼汤,还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橘子,虽然酸的不像话,他们却吃的津津有味,老厨子叹了口气,嘀咕一声:“作孽哟,”就抬着饭桶下了船舱。
云烨坐在甲板上给躺在旁边的旺财挠肚皮,这家伙终于心满意足了,五匹母马有三匹开始发情,旺财在后甲板上整整忙碌了四五天,这才有功夫想起云烨,见云烨坐在甲板上,自己也一头躺倒耍赖。
“云侯,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那些海盗全部杀掉,却把这些奴隶一个不少的要带回长安,他们没了舌头,再到长安这种地方,估计没办法活下去吧。”
云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对无舌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废人,只是他们没有放对地方,这些人要是在大食,估计连一年都活不过去,但是在大唐,有一个地方非常适合他们生存。或者说,那个地方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能守住秘密,虽然他们这一生不可能活着从那个地方出来,但是我保证他们会活的比在大食人的船上好一千倍。”
无舌也蹲下身。给旺财挠挠脖子。自从旺财给他叼了一块绿豆糕之后,他就对旺财好感大增,虽然不吃旺财咬过的东西,但是这家伙的一片好心还是值得嘉许的。
“你就不问问我准备把这些奴隶安排到那里去吗?”云烨玩味的问无舌。
无舌连头都懒得抬低声说:“我无病无灾的活了这么久。服侍过三位皇帝,就是靠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招,秘密这东西知道的越少越好,只有这样才能活的长久,想必李纲先生也对你讲过这些吧。”
“无舌先生。我对于一些年纪活的久的人,都比较尊重,我总是认为,随着阅历的见长,智慧就会自动生成,所以对于一些老人的劝告,我从来都会记在心里,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细细的品味。我把这种品味称为自省。
有时候受到的教诲太多。一时品位不完,我就会积攒起来,抽一个夜深人静的好时候,自己和自己对话,每回都觉得受益匪浅。现在的人一个个太过功利,也太过匆忙,他们不懂得从教训中总结好的经验,只觉得人生苦短。需要追求的事物太多,于是不断地得到。不断地抛弃,最后发现自己得到的居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只可惜,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我绝不会错过生命里每一个让我感动的瞬间,珍惜他们,把它当成我最大的财富,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失去什么,我得到的已经太多,很满足啊,就在刚才,从你这里就撷取了一朵小花,我准备插在耳后,好时时闻到它的幽香。“
头一回发现无舌的笑容很好看,先是眯缝起眼睛,然后两腮上的肌肉会堆起来,皱纹全挤在眼睛的部位,最后再舒展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千重牡丹。
话有时候很多余,无舌拍着旺财的肚皮,发出砰砰的声响,不由得对于自己的退休生活极度向往。
一个葛衣老者带着二三童子,在古松下,在清泉边,谈天说地,解释拳法要义,时而慈祥,时而严厉,那些童子乖巧而伶俐,捉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喊自己师傅,向自己提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
眼看着无舌陷进了遐想,云烨微微一笑,不打扰他,起身回到了船舱底层,那个大胡子贵族被铁链拴在柱子上,直不起腰,又坐不下来,只不过两个时辰浑身就被汗水泡过一样,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膻味,这是胡人最讨厌的一点,有狐臭也不知道把大汗腺堵上,让人恶心。
冬鱼盘坐在地板上,对于狐臭完全无视,犹自一口肉,一口酒的吃的酣畅淋漓,见到云烨捂着鼻子走下来,赶紧把云烨扶住,底下黑咕隆咚的把侯爷摔着就不好了。
大胡子见到云烨无力的嘶喊:“饶了我,饶了我。要不然你就杀了我。”
冬鱼手里的链子一松,大胡子如同烂泥一样瘫倒在地板上。
“告诉我,你是如何想到来我大唐?九十天的航行,你们是如何克服败血症的考验?”
“我的祖先,伟大的穆拉,在一百年前就到过这片土地,在一个叫明州的地方居住了超过二十年,他是一个博学的人,在隋国他向那些有学问的人请教,钻研隋国文化,而且娶妻生子,死后就葬在明州,我父亲后来辗转回到了巴格达,就把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伟大的先知,先知听到那些故事之后感慨的说:“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就凭借这句话,我的父亲也成为了毛拉,我从小就学习这些知识,之所以会说你们的语言,是我从小就在鞭子的教导之下学会的。
先祖从隋国回家的时候,记录了各地的人情风俗,所以我知道哪里能够让我们取得补给,哪里能找到新鲜的食物,安拉保佑,我们一行人平平安安的抵达了父亲临死前都念念不忘的土地,父亲说了很多,唯一没说的就是你们这里的人不但有优雅,懦弱的人,还有你这样比野蛮人还要可怕的人。
我只不过想抢几名这里的女子,献给伟大的,智慧的,无敌的哈里发,顺便把安拉的旨意传播给你们,结果,我的同伴都被你捆在石头上杀死,死后还要接受野鸟的啄食,灵魂无法平安的抵达天国,他们为传教而来,死后却无法享受那些花园里的处女,你一定会受到安拉的惩罚。’“
“默罕默德死了才不到两年,他的教义居然已经传播到了巴格达,这样的速度实在惊人,鲜血染红了沙漠,才有了血天使的传说,一手持剑,一手持《古兰经》,温和的教义之下掩盖不了你们贪婪的本质,流着奶和蜜的花园,扯淡,还有七十二个处女,长生不老的仆僮,永远是处女的老婆,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古兰经》以善良,善行为根基,为什么会有你船舱底下的那群可怜的人?你往大海里抛了多少具尸体?你信的《古兰经》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大胡子胡人激动地跳起来,听到云烨敢质疑他笃信的教义,虽然少了一只手,依然想要和云烨同归于尽,嘴里不停换的诅咒:“你会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死,你会被漫天的蝗虫吞噬,你会被埋在最深的流沙下面不腐烂也不死亡。”
云烨后退了一步,对他说:“大唐对于任何想要靠武力踏上我们国土的军人,给与他的只会是死亡和无尽的痛苦,至于那座花园,你们是回不去了,在大唐,你唯一的选择就是下地狱。”
知道了自己该知道的,云烨就要准备离去,谁知道那个大胡子却发起疯来,一头撞在柱子的棱角处,几乎把自己的脑袋撞成两半,临死前还在祷告,希望无所不能的安拉饶恕他听到渎神的语言却无法捍卫神的尊严……
看着他的尸体,云烨愣了好久,信仰的力量能够超越一个人对死亡的恐惧,他知道有这回事,但是事实发生在眼前给他的震撼还是空前的,这些人活得很充实,至少在这一刻,他们获得了极大地满足。
死亡对云烨的触动不大,但是这种行为却让他对将来西域的战斗充满了忧虑,如果没有记错,高仙芝的西域之战,就是以失败收场,虽然有各种原因,强大的唐王朝在这次失败后,就彻底的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得想办法啊,默罕默德给他们留下的精神财富,太恐怖了。
另一个仓房里全是这次战斗过后收缴的战利品,可谓琳琅满目,精美的银盘,华丽的地毯,洁白的象牙,五颜六色的玛瑙,数不尽的乳香,品级远远超过了阿拉丁献给云烨的那些,只可惜,那家伙到死都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
船到了明州,就会把这些战利品处理掉,然后分给那些出战的将士,留守的将士也有一份,只不过,数量就少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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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被代表(第一节求票)
明州城是一个小小的海港,与其说是海港,不如用渔港来形容更加的确切一些,船队进不了港口,只有几艘小船靠了岸,准备在明州把缴获来的海盗赃物在这里发卖。
早在岭南的时候,云烨就派云家管事从陆路通知了集结在五岭之外的各大商家,让他们云集在明州,自己有一些货物要发售,让他们不要担心货物不够,只需要担心自己的银钱是否可以让侯爷满意。
为了发财,商人的行动是迅速的,当那些满怀期望的商人站在海岸上,远远看见如云的檣帆,欢声雷动,这是一支何其壮观的船队。
很明显,海盗的赃物还满足不了这些商人的胃口,区区一个时辰,赃物就变成了铜钱和白银,这些小东西云烨不接受黄金,士卒们需要的是扎实的铜钱,银子也能接受,但是黄金这东西,离他们太远了。
买完赃物,现场一片寂静,几十位大商家同时把目光盯在云家的管事丁桥的身上,和云家其他掌柜的一个臭毛病,就是喜欢用一把小茶壶喝茶,吱溜了一口热茶,放下茶壶,才笑着对那些大商家说:“诸位掌柜,刚刚只不过是我家侯爷给将士们谋的一点小福利,是将士们打败海盗之后的缴获,所以场面小了些,对不住,是我丁桥没说清楚,这就给诸位赔罪了。”说完起身作了个四方揖。
“丁掌柜,我们可都是看着云家的面子千里迢迢的来到这座小城,你千万不要说云侯敢把给陛下的贡品拿出来卖,你家就是有胆子卖,我们也没有胆子买。银钱是好,老夫还不准备为了银钱把全家老小的命搭上”。
一时间整座大厅变得人声鼎沸,异口同声地要求云家给大家伙一个交代,贡品他们是绝对没胆子碰的。
丁桥忽然大笑起来,指着厅堂里的那些掌柜的说:“诸位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辈,怎么今日一个个变得愚钝起来了?。“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丁桥说出一个道理来。
“诸位啊,且不说陛下给我家侯爷下的是便宜行事的旨意,我们来说说国朝到底需要些什么,不瞒诸位,我家侯爷的座舟,就是诸位看到的那艘木兰舟,船舱里装满了奇珍异宝,不怕诸位笑话,我老丁也算是见过一些场面的,可是我看到那些珍宝,可是尿了裤子的,脚都挪不动步子,还是被我家的家将夹着看完宝库的,你们就能想象那里的宝物如何的惊人。
国朝到底需要什么?是那些价值高昂,却不能给朝廷带来半点好处的宝贝?国朝需要的是铜钱,银子,金子,粮食,铁锭,铜锭,丝绢,麻布,盐,这些东西,官员需要银子,黄金发俸禄,将士们需要铜钱银子来犒赏,大军远征需要军械,粮草,总不能让陛下给官员们发俸禄的时候,这个给一架珊瑚,那个给一颗珠子,将士们打仗胜了,难道说一人发一块宝石?这还成何体统?
咱们的陛下,就不是一位喜好财货的君王,要是我家侯爷把一船的珍宝带回长安,你们想想,一下子把这么些珍宝卖出去,那还是珍宝么?他娘的就是一堆石头。
所以说啊,我家侯爷第一个就想到了咱们商家,只有我们能够把珍宝给陛下换成钱财,军械,粮草,布匹,绸缎,这些实在的东西,这些才是陛下真正需要的。
诸位,刚才你们也说了,要是随意把贡品变卖,会死全家的,你们有全家老小,难道我家侯爷就没有?我老丁没有?
这件事情你们也看到了,都是光明正大的进行,没有瞒着官府,刺史如今在船上和我家侯爷喝茶说话,还有陛下的贴身宦官也在,水军的八千将士也在,瞒得了谁啊?就算我家侯爷把这些人都买通了,你以为陛下就会不知道?
所以诸位,把心放回肚子里,拿出你们的钱财物资,准备发财吧,这绝对是一门好生意,现在珍宝太多,价格就不会太贵,不管是留给子孙,还是放到市面上售卖,那一样,哪一桩都是好选择。“老丁说完,现场就乱了,刚刚的担心只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挂着贡品的名义,下意识的以为这些东西都不能动,谁动谁死,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皇家要哪些珍宝做什么,留给陛下一个人把玩?可能么?陛下养个鸟,都被魏征弄得活活在怀里给捂死了,要是这些东西都进了皇宫,还不得被朝臣们给烦死,老丁说的大有道理。
胆子大的已经在准备钱财,计算用丝帛合算,还是铁锭合算,胆小的犹自在观望,发卖的场所就在海边,当笑眯眯的明州刺史从船上下来,立刻就被商人们围了上去,准备听本地官员怎么说。
明州刺史梁楷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等场面平静下来,他才说:“诸位想问什么,本官猜到几分,不就是陛下的贡品能不能售卖的问题,现在本官就回答,完全可以,这也是本官验看了陛下的旨意之后得到的结论,只要诸位在我明州纳税,就没有一点问题,呵呵,说实话,一会啊,本官也要买上两件,作为传家之宝,到时候诸位就不要和我一个穷官员争了,拜托,拜托。“说完就大声的呼喊自己的管家回家准备钱财。
这才打消了众商贾的最后一丝疑虑,准备好钱财就要大展手段……今日船上很热闹,有资格上到云烨座舟上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钱庄在江南的大掌柜。
“老周,这太过分了,云家在钱庄也投入了一些钱财,为何至今还没见一文钱的收益?光听着黄志恩吹牛,说钱庄如何如何赚钱,东开一家,西开一家的,为何家里没收益?不会是被你们给吞了吧?“大掌柜的脸苦的像黄连:“好我的侯爷啊,谁敢把您的钱给吞了,娘娘发了话,说钱庄对大唐很重要,现在需要全面展开,不许给股东分红,等以后再说,您说谁还敢分红。““我记得除了娘娘这个大股东以外,还有三个小股东,太子,魏王,再加上我,娘娘坑她两儿子我没意见,为何要连我一起坑?““娘娘既然连亲儿子都下得去手,侯爷,您被算计就不算什么事啦,要不您回京之后亲自去问问娘娘?““天杀的老周,你出的什么狗屁主意,我现在一天唯恐遇见娘娘和陛下,躲都躲不及,你让我送上门去是何道理?“江南的大掌柜老周也是老熟人,钱庄开业的时候就有的老人手,今年才升任大掌柜,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不到一年时间就把业务弄得风生水起,黄志恩算是没看错人。
“侯爷,您是担保人,是不是借这次买卖把钱庄的欠账给清了,在下核算过,不多,也就四十万贯的样子,您看是用珍宝抵账,还是用铜钱来还账?“正喝茶水的云烨一下子就把茶水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颤抖着手指问老周:“你说我现在不但没分红,还欠了四十万贯的债务?““是啊,侯爷,白纸黑字的赖不了账,您的签名这不是就在上面么?““为何我不记得自己曾经签过名,我记得钱庄账务纪律森严,就是我老婆都没有资格替我签名,我家的小子也需要成年以后签名才会有效。
“没错,侯爷,的确如此,所以你的签名是娘娘亲自代签的,娘娘顺便连太子的,魏王的一起代签了,从钱庄拿走了三十八万贯低息贷款,本息合计四十余万贯,您看怎么还合适?”
云烨眼前一阵阵冒金星,这是被坑了,这是被坑大了,怪不得当初长孙会如此大方的分给云烨一成的份子,这是早就有预谋啊,关键时候可以拿来顶缸,享受和她两个亲儿子一样的待遇,这女人就是该遭雷劈,长个观世音的模样专门干潘多拉的勾当。
这个世界上哪怕最森严的条款对她都没有约束力,怪不得当初自己制定条款的时候,她笑眯眯的在一边拍手称快,说制定的好,现在看,这是给她一个人开了一个巨大的后门,好让她像老鼠一样的把钱庄掏空。
“这样的欠款总共有几笔?”云烨担心她会无节制的从钱庄拿别人的钱,这样会造成钱庄信誉崩溃,连带着皇家的信誉也会崩溃,这是一个可怕的事情,玩笑不得。
“侯爷放心,这是经过钱庄多次核算过之后得出来的一个借款数字,四十万贯还不影响钱庄的运行,黄大掌柜本来想让娘娘借七十万贯的,娘娘最后衡量再三,才做出借款三十八万贯的决定,娘娘说了,钱庄里的钱都是百姓的钱,她不能无节制的借,解了燃眉之急就好,并且说以后绝不再违反钱庄的条例,多好的娘娘啊,国朝有这样的皇后,是我等的幸事。“云烨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律就好,否则,她就等着百姓造反吧!
“既然是娘娘借的钱,你们为何不去找娘娘,却来找我?““嘿嘿,娘娘我们不敢找,太子殿下去了草原打仗找不到,也不好找,魏王已经把三个掌柜的扔出府门了,这不是听说您回来了,这就快马加鞭的找过来,这笔钱总算有着落了。“老周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很愉快。
第四十八节老程危险了(第二节求票)
云烨拍拍自己的额头,对刘进宝说:“把周掌柜从船上扔到海里去,小心点,不要打碎茶杯。“老周愕然的看着刘进宝冲他走过来,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刘进宝横抱起来走到船舷边上,就要把周掌柜扔下船。
老周死死的抓着船舷不松手,凄惨的叫声震耳欲聋,让刘进宝一时不好下手。云烨看到岸边的人纷纷往船上看,这才让刘进宝放过老周。
“老周,你他娘的不敢去找娘娘,找不见太子,被魏王扔出来,就他娘的敢来找我?柿子捡软的捏,好本事,明知道我被娘娘坑了,还敢来找我,你以为我就不敢把你扔下海?”
老周看样子被扔出去不止一回了,这才回到甲板,就安静下来,像没事人一样回到椅子上,拿起茶杯喝口茶对云烨说:“好了,现在我已经讨过债了,你也把我扔下了海,我拼了老命才爬上岸,下回老黄问你,你记得这么说,这件事总会解决,我不着急,这是钱庄的规矩,我只是遵守一下规矩而已,听说规矩还是你定的,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
我关心的是我江南分部的利润,云侯在明州大肆的发卖宝物,一定会有大笔的钱财进项,钱财运来运去的不麻烦啊,您只需让那些商贾把钱财存进钱庄,我给你打一张大大的银票,您去长安提现不是很方便么?
再说朝廷现在急需用钱,从娘娘不讲理的到钱庄拿钱就知道,现在好了,您只需把钱存进去,娘娘在长安提现,方便又快捷,钱庄也赚点差头,拿一点头寸,不是皆大欢喜?““这是一句好话,欠钱的是娘娘,找她要钱就好,做生意就要做生意的样子,我不希望这次钱庄只承担这点义务,既然你刚才讨债讨得如此威猛,我建议你可以给岸上的那些商贾放债,然后收回来,这是一笔好大的收入想想看是不是这样的?只要你少遇见几个我们这样的债主,绝对是好买卖。”
老周笑的很自信,拍拍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卷轴给云烨看,自己在一边做解释,钱庄早就这方面的考虑,这次大额的金钱交易,一年里很难碰到,所以钱庄不会错过这一次的好机会,至于讨债,放心,敢赖账不还,还把掌柜的扔水里的也就你们几位,其余的,就是国公郡王,都不敢不还。“没什么好教导的,他们集思广益出来的主意很完美,至少不是云烨这个半瓶子水的人能随便挑刺的,老周给云烨讲解了其中的某些重要的关联,就匆匆离去,准备参加珍宝的拍卖。
无舌亲自盯着看,一千水军把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场见不到银钱,只有一张张的纸片,商贾们很享受这种见不到钱财的交易,闻不到铜臭,自觉高雅了很多。
便宜啊,四尺长的象牙就要八百贯,家里那个当宝贝的小珊瑚可以扔了,四五尺高的红珊瑚山,这东西摆在客厅才气派,什么?三千贯?这是在白送……钱花完了,士卒们还是一船船的往岸上运宝贝,老天爷,这绿莹莹的能滴出水来的是什么玉石?翡翠?只听说过,没见过,拳头大小的翡翠只要找雕工雕出来,那会是什么价?
四千贯?买这东西只需要四千贯?专门做首饰玉器生意的掌柜顿时眼睛就红了,扯着老周的脖子说:“借我一万贯,我在长安还有一千亩地,三间宅子,不行我把老婆押给你也行,我只要一万贯。“老周是好人啊,拍拍老掌柜的手说:“林掌柜尽管去竞价,不要管钱财的事,总之都是一分利的事情,钱我借给你,嫂夫人也不必押给我,就让她好好地伺候您,您五十年的声誉就不止一万贯这个价,咱们再提钱这种阿堵物就俗了。““老夫明知道你这混蛋是要在老夫身上吸血,却不得不借,年息一分还算厚道,老夫应了,你给老夫准备拮据,这就签。“老周手里的空白借据很快就荡然无存,就连最小心的褚家都借了八千贯,数额越大,利息就越少,数额越小利息就越高,这本来就是钱庄的一个策略,巴不得这些家伙每年只还利息,不还本钱,都是些响当当的字号,云侯嘴里的优良资产。
宝物少了一半,只换了一张轻飘飘的纸,无舌看看那些被人家拿走的宝贝,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纸片片,一种上当的感觉油然而生,尤其是刺史大人花了三千贯弄走了两颗猫眼石,他心里就滴血,更何况卖东西所得的钱财都被一个姓周的胖子搬走了,自己一文钱都没有收到,他很想把那些人用锤子砸个稀巴烂,再把东西抢回来。
回到船上把纸片片没好气的扔给云烨看:“云侯,咱们半船的宝贝就换了一张纸。“云烨拿起银票看看满意的唔了一声就不言语,九十三万贯又六百五十贯,很不错,把国库填个半满还是没问题,更何况今年的=已经过去一大半了,秋后的赋税收上来,李二的经济危机就不存在了。
“云侯,这也太儿戏了,咱们拿出去的是真正的宝物,收回来的却是一张纸,您就不担心被骗?“无舌忍不住再次发问,洪城就聪明一些,闭着嘴等云烨解释。
“烦死了,也不让人好好睡个觉,和你说不清楚,到了京城你拿着这张纸片片去长安的钱庄,就会有人给你九十万贯,到那个时候,你就能看见无数的铜钱,银子,还有金子,保管好了,老周给你的口诀记好了,不能忘,明就开船了,让我好好睡一觉。“无舌小心的把银票用油布包好,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不会到京城他不打算让这个小包离开自己。
税收大增的明州刺史笑逐颜开,大方的给云烨送来了新鲜的蔬菜,还有十几口猪,七八只羊,摔死的耕牛也送来一头。感谢云侯对本地官员的厚爱,今年的赋税任务已经超额完成,多出来的钱,准备在这地方修一个大点的海港,凭着直觉,他认为明州会因为这个海港受益匪浅。
补充了淡水,食物,简单维修了一下损坏的船只,就准备再次起航,军卒们意气风发,有钱人的感觉就是好,对海边那些摇着花手帕的歌妓看都不看一眼,老子的钱是要留着回家娶媳妇,传宗接代的,谁有心思花在你们的身上。
旺财很绝情,发情期过了,就不再理会那几匹母马,连踢带咬的把它们撵出自己的马棚,舒服的倒在金黄色的稻草上弥补自己这些天消耗的体力。
钱庄养了很多的鸽子,当老周发给云烨那张银票的时候,一群鸽子就腾空而起,脚上拴着一根竹管,竹管里的纸条上写着几个莫名其妙的字。
等它们一路辛苦的飞回长安被解下竹管后,就被供奉了最好的食料,温温的清水,它们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欢声雷动,只知道埋头大吃……大唐的朝堂之上纷扰不堪,户部尚书长孙无忌的头发都有些星星点点的白发,这些天东挪西借了好些银钱,才堪堪补上了西征那个最大的窟窿,可是如今,河北道又发生旱灾,深州,恒州,定州,幽州,燕州几乎颗粒无收,地方府库已经全力救援,无奈这是杯水车薪,只能向朝廷发来急函求救。
燕赵之地民风彪悍,一个不好,就会揭竿而起,想当初王薄的一曲《无向辽东浪死歌》就让河北之地动荡不堪,更何况窦建德在治理河北之时,余徳不衰,江湖草寇占山为王者时时有之,灭不胜灭,如今为了西征,河北之地的府兵已经抽调一空,若有心怀叵测者,振臂一呼,必然形成万人响应的局面。
“陛下,西征之事亦不可为,正因为我朝擅动刀兵,所以上天才降下灾祸,警示我等,请陛下收回成命,暂罢刀兵,以免重蹈前隋之祸。“礼部侍郎令狐德棻出班启奏,他是坚定的天人感应学说的支持者,认为人世间的所有灾难都是人君德行不修的缘故,这次李二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才是这场灾祸的前因。
“左武卫已经西出沙洲,正在沙漠潜行,准备绕过吐谷浑人的眼线,突然之间出现在高昌,为我大军开路,这个时候放弃西征,就是要致我大唐两万将士于死地,令狐德棻,难道你要他们效仿西汉李广利旧事,一路拼杀,最后全军覆没吗?“秦琼听到要停止西征的事情,怒不可遏,程咬金,牛进达两人带着左武卫为全军先驱,如今已经出发足足半个月了,要是后继部队不跟上,就会立刻陷入重围,想不当李广利都不成。
“舍小为大也是无奈而为之,秦公,我的幼子也在左武卫军中,你以为老夫提出这个提议,心中就不痛吗?若有其他办法,这样丧尽天良的话,我会说么?“令狐德棻人虽然迂腐,却不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他的德行还是人人钦佩的,要说他故意破坏西征的确是冤枉他了,他只是出于对隋末乱世的恐惧,才发出这个提议的。
第四十九节海市蜃楼(第三节求票)
河北道的灾情火烧眉毛了,到了收割的季节却没有东西可以收割,长安的粮食已经悄悄地上涨了两文钱,和去年相比,已经上涨了一半,云烨以前就说过,谷贱则伤农,自己还笑话他一心钻钱眼里去了,盛世之下,首要的就是粮贱,只有这样才能喂饱天下千万张嘴。当时云烨还犟嘴说,总有一天市场会自己调节粮价,皇权在这件事情上除了杀人,几乎没有对抗的办法,的确,自己没有办法阻止那些粮商涨价,西市上已经斩下十几颗人头,可惜,粮店也迅速的少了数十家,杀人不是办法啊。李二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很无力。
令狐德棻的话这时又往他的心口插了一刀,想要发作,又没有理由,燕赵之地很麻烦,自己杀了多少人才平定了幽州,窦建德,罗艺,自己杀不胜杀,那片地方总是出一些最麻烦的敌人,不救不行啊。
如果不把皇后弄来的四十万贯钱全部拨到兵部,说不定自己手里还宽裕一点,打仗就是一个烧钱的买卖,不过上回征伐突厥,似乎没花多少钱,等云烨回来,好好问问战争财是怎么个发法,这家伙在岭南估计又给朕捞了很多钱吧!
李二坐在龙椅上想自己的事情,对朝堂上的纷扰充耳不闻,自己对于西征还是燕赵之地早就有方略,现在他们的争吵只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话而已,只是为什么,那些勋贵脸上居然有笑容?国家遭难,你们很喜欢么?
正要发怒,却看见一个黄门急匆匆的走上殿来,伏地禀报:“启禀陛下,宫门外有程裴氏,牛姜氏,云赵氏三位诰命,求见陛下。“秦琼闭上双眼一脸的惨然,自己今日就是要在朝堂上做最后的努力,停止西征的谣言已经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散布的沸沸扬扬,程家,牛家,云家岂会不知,程咬金,牛进达远征,如果西征不进行,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昨日他们就征求过秦琼的意见,这是最后的法子,破家硬撑西征,至少要保证先期出发的将士都平安归来。
李二还以为他们三家是来哭诉的,想要自己继续西征,没想到,程夫人,牛夫人,云家的老夫人上殿之后不哭不闹,只是程牛两位夫人憔悴的厉害,只有云家老夫人开口说话:“陛下,这太极宫原本不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可以来的地方,只是听说朝廷有意停止西征,原因居然是国内有了大灾,钱粮不济之故。
将士们在边塞为国征战,怎能缺衣少食,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军国大事,家里的妇孺委屈一些没什么,只觉得不能亏待边关的将士,劣孙云烨一向花钱没个节制,云家穷搜家底也就凑了八万贯,和程家牛家,还有秦家总共凑了十五万贯,请陛下用这些钱为灾民买些粮食,多救一条性命也是好的。“说完就从袖笼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内侍捧着的盘子里,带着程牛两位夫人给皇帝行过礼之后,就出了殿门。
宫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李二纵声长笑:“好啊,我大唐真是山穷水尽了,到了要从妇人孺子口中夺食的境况了,不就是西征吗,缺少几个钱粮就把你们吓成了鹌鹑?河北之地也不过四州受损,一个个就成了惊弓之鸟?你们当年随朕气吞万里如虎的劲头哪去了?难道说太平日子过久了,就骑不得马,拿不得弓,杀不了敌了?当年草根嚼得,现在一个个娇妻美妾的消磨了最后的一点英雄气了吗?长孙无忌,你说,你还敢上战场么?“长孙无忌起身回禀:“陛下,臣的宝刀夜夜嘶鸣,马棚里的良驹也不安于室,只要陛下下令,就是刀山火海臣也能踏两个来回。“漂亮话这时候不说,估计以后就没机会说了,谁都看出来李二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这时候出言挑衅,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间朝堂的口径得到了高度的统一,一丝杂音都没有,程,牛,云,秦四家的家产皇帝当然不会要,他要的是一个和谐稳定的朝纲。
没有人知道在皇帝的袖笼里就揣着一张九十万贯的银票,这才是他最大的信心来源,上朝前长孙塞给他的,说这是岭南收益的一部分,其他的需要云烨处理完毕之后才能送到长安,毕竟,那些珍宝对这时的朝廷没有一点的用途。
百万担谷物就在大海上,云烨只需在幽州靠岸,就能立即扑灭燕赵之地的饥火,或许还会有许多的剩余。
相比李二在朝堂上煎熬,云烨就轻松愉快,由于到了北方,海面上就有很多的商船,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海面上云蒸霞蔚,景色昳丽多变众多的海岛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冬鱼到了老家,心情变得极好,乌拉乌拉的给旺财介绍他的家乡,一人一马似乎说的很投入。
如果不是遇到三艘倭国的小船,云烨的好心情会一直保持下去,一声令下,就准备把这三艘船送进海底见龙王,不管是不是海盗,反正云烨是信了,麾下的水军也准备相信这就是一群海盗,最多事后去搜集一下物证,相信一定会有,无舌也认为一定会有物证,因为只要经过云烨的手,想要没有都困难。
八牛弩已经上好了弦,投石机也已经把人头大小的石头放在竹筐里,所有人在不停地校正角度,准备第一轮轰击,就把三条小船砸个稀巴烂。
一个大唐的绿袍官员出现在倭人的船头,不停地向舰队喊话,云烨无奈的下令停止攻击,他实在做不到向自己人扔石头这种事情。
一条小船把那个绿袍的官员接了上来,云烨没好气的问:“你一个六品官,怎么和倭人挤在一条船上,丢不丢人,我大唐没船了吗?““回云侯的话,下官隶属于鸿胪寺,奉命去了倭国,现在回国要去长安复命。““见着他们那个女王了?是不是也染黑了牙齿,脸上涂满了石灰,怎么,他没找你借种?看你红光满面的,似乎不像是酒色过度的样子。““云侯说笑了,下官奉命前往倭国公干,是因为陛下听说他们那个地方盛产银子,要下官去看看,如果多的话,就命令倭国每年供奉一些,下官历经生死才到了倭国,从人也病死了,就活了下官一个人。“听他这么说云烨就舒服多了,原来是去看银子的,不是去看倭国女人的,看把他可怜的,瞅着旺财的点心盘子都流口水,小心眼的旺财害怕这个人和他抢,一口就把最后的一个点心吃完,扭过身把屁股冲着这个叫何忠武的官员。
何忠武尴尬的冲云烨笑笑,搓着手不知想说些什么,又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云烨怎么会不明白,在倭国不知道遭了多少罪,现在最想吃的一定是一大碗面条,关中人,没面条就活不成了。
老大的一个人捧着一盆子面条哭的稀里哗啦,吃了一口,居然放声大哭,眼泪巴拉巴拉的往盆子里掉,没人做声,云烨捧了一大碗面条陪他吃东西,一条八尺长的汉子哭的人心里不得劲。
好半响,何忠武才停止了哭泣,对云烨拱拱手说:‘让侯爷见笑了,下官在倭国两年,开始还想念家里的亲人,后来梦里就全是面食,梦里咬锅盔,醒来才发现自己咬了一夜的木头枕头,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闭嘴,快吃,回到家了就好,我正好也要回长安,你就随我一起走,今起,你就住在咱们的船上,不要和倭国人搅在一起。”
“下官遵命,只是船上有倭国的遣唐使,八十六人,是不是也接到咱们的船上,他们的船实在不是人住的,狭小,肮脏。”
何忠武算是一个人才,居然可以一边吞面条,一边说话,标准的西北汉子,这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管好你自己,咱们是军舰,不是民船,你是官员,上来无妨,那些倭人有什么资格上来,刚才要不是你出来打招呼,他们早就被弄到海底喂鱼去了,还敢上船?“一连吃了两盆面条,何忠武拍着肚子称赞厨子好手艺,称自己在倭国吃了两年的猪食,生活的连大唐的马都赶不上。
他的行礼被搬了上来,说来也可怜,只有两个银块,还是天然的,他想用这东西向朝廷说明倭国银子的确很多。
喝了云府佳酿,没几个不马上倒头就睡的,何忠武也不例外,酒醉,加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倒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极为香甜。
天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座秀美的山峰,浮在水面上,似乎真的是海外仙山。
“看呐,蓬莱仙岛!“不知是谁抢先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趴在船舷上看神仙,有虔诚的已经开始跪拜了。
云烨立于船头,仔细欣赏这难得的海市蜃楼美景,总觉得这座山峰有些熟悉,好像看到过,这太奇怪了。
第五十节云侯威武(第四节求票)
天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幕布,海市蜃楼也发的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两只巨大的老鹰在山峰盘旋。‘看到老鹰云烨忽然想起昨天见过的那座山峰,不就是有两只黑色的老鹰在飞么?自己还幻想抓两只小的来养,问刘进宝能不能抓回来,结果刘进宝扭头就跑,不一会把傻笑着的冬鱼介绍给自己,示意这家伙可以去抓老鹰。
不忍心欺负老实人,还是放弃了要老鹰的打算,谁知道现在又看见了,几道细细的黑色柱子出现在海市蜃楼里,老鹰惊恐地飞向远处,消失在画面上,等柱子逐渐放大,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龙吸水,哈哈,龙吸水,海龙王过路了,这下子仙山要遭殃,不知道是神仙厉害,还是海龙王厉害。”
云烨的心跳的像打鼓,龙卷风的厉害他不是不知道,而且他知道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那就是龙卷风就追在自己的屁股后面,从画面上看到巨大的树都被连根拔起,自己的这些船在龙卷风面前就是一些小小的玩具。被卷到天上都有可能。
云烨惨嚎一声对着刘仁愿大声说:“赶紧的扯起帆,向着海市蜃楼的地方快跑,再晚一会就惨了,谁都别想活。”
“可是侯爷,那只是海市蜃楼,您刚才不是还说这是自然现象,要我们不要少见多怪。”
昨天一天就跑了几十里地,云烨很清楚龙卷风很快就要到来。
“刘仁愿,我命令你立刻张帆,通知所有的船只跟着我们快跑,如果违令,斩立决!”
云烨的声音都有了尖音,刘仁愿虽然不解,还是忠实的接受了云烨的命令,号角响起,所有的船都忙碌起来,号角声意味着有危险降临,必须全员准备。
云烨焦急的看着船尾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催促刘仁愿加快速度,还好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多时船队从滑行状态变成飞速前进,船首激起的浪花有些都溅到甲板上,今天的风忽然间变大了,张了满帆会很危险,其他的船只不停地打信号要求解释,云烨只是回答必须紧紧跟上,否则军法从事。
何忠武揉着眼睛从船舱里出来,他被那些嘈杂的脚步声,和凄厉的牛角号的声音惊醒了,船坐的多了,自然知道这号声意味着什么。
“云侯发生了什么事?遇敌了?我们的海面上有敌人?”
云烨铁青着脸对他说:“闭嘴,回到舱房,不许出来,危险来了,你最好祈祷我们能够躲过去。”
海市蜃楼很神奇,船队不停地往前面跑,她却似乎在后退,画面上的龙卷风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山峰,两只老鹰又飞回来,一圈一圈的绕着山峰转。
这不是好现象,从画面上消失了说明它们已经跑出了海市蜃楼的位置,朝着船队追过来了。
“云侯,那些倭人为什么没跟上来?”何忠武还有心思问倭人,刚才船队开始逃命的时候,他们居然指指点点的再发笑,死不死的关我屁事。
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刘仁愿惊恐的指着远处,说不出话来,不用说龙卷风来了。天上的云彩都在旋转,五道十几丈粗的龙卷风带着沉闷的怪响,从后面快速的追了过来。
人力在天威面前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冬鱼发疯一样的把云烨的座舟朝一座海峡驶去,他对这里太熟悉,知道哪里可以暂时容身。后面的船只也紧紧地跟上,现在没人问为什么旗舰会发疯,也没人问为什么要朝着海市蜃楼的方向开过去了。
那三艘倭人的小船这时候才开始准备跑已经晚了,两道龙卷风合成了一股,变得更加巨大,蓝色的海水被吸上天空,形成一条银色的巨龙,真正是上接苍穹下落黄泉,旋转着从倭人的船上碾了过去,何忠武痛苦地闭上眼睛,云烨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看着龙卷风把船撕成碎片,再带上天空,甚至可以看到几十个黑点在空中手舞足蹈,这是人间的奇景。
冬鱼终于把船开进了海峡,乌拉乌拉的喊两下,立刻就有水手用斧头砍断了系船帆的绳索,船帆立刻就从桅杆上滑落下来,木兰舟的速度也在瞬间减慢,海峡里顿时响起了“下帆。落锚的”的声音。
此时的海面如同地狱,波涛汹涌澎湃,紫色的雷电不停地击打在海面上,升起一股股的的白烟,暴雨如注,倾盆而下,云烨把自己绑在桅杆上,生平第一次向苍天祈求饶恕自己,只要有一只龙卷风进入了海峡,等待船队的就是灭顶之灾。
世界似乎进入了一个无声电影,耳朵里全是呼呼的风声,雨点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无舌一步步的向云烨靠近,可是没走两步就被风吹得贴在船舷上,动弹不得。
云烨听到木兰舟发出几乎要断裂的吱嘎声,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反应的有些慢了,如果再快些,说不定就有机会躲到海港里去,毕竟现在离海港只有几十里远。
雨水从鼻子里,嘴里耳朵里往进灌,头一回发现雨水是咸的,不对,这不是雨水,是被龙卷风带上天空的海水,想到这里,害怕的几乎叫出来,雨水没什么,除了水没别的,可是海水里的东西就多了,鱼,螃蟹,虾等等再加上倭人,被鱼砸死也就认了,被那些倭人砸死,云烨死都不会瞑目。
刚才为什么不躲到船舱里去?偏偏要在甲板上装什么英雄,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心的看着自己四周有没有倭人出现,手里抓着刀子,只要发现不对就立刻割断绳子,宁可上天一趟,也不遭受侮辱。
刘进宝现在就像一只被放飞的风筝,腰上拴着绳子,手舞足蹈的在空中飞,旺财把脑袋伸出舱门不停地叫唤,这一切看得云烨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一条黄花鱼飞了过来,云烨看得很清楚,的确是一条黄花鱼,金黄色的鱼身在闪电的印衬下显得极为华贵,扑棱着尾巴就冲着云烨的脸扑了过来……很疼,非常的疼,云烨在昏迷的一瞬间才记起来,黄花鱼的别名又叫石首鱼,脑袋里有两块坚硬的石头……一睁眼,才发现又是一个艳阳天,如果不是脸疼的厉害,云烨一定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床边站着一个木乃伊,从身形上看好像是刘进宝,那边缺了两颗牙齿披头散发的老头一定是无舌,现在他可以改名字叫无齿了。冬鱼的脑袋上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紫色肉瘤,何忠武也是鼻青脸肿,唉,伤兵满营啊,云烨没勇气照镜子,他知道自己的形象一定差到了极点,被一只肥大的黄花鱼砸到脸上,如何也不会太轻。
“损失如何?我们还有多少船,损失了多少人?”听到云烨开始说话,众人一下子就围了上来,木乃伊一样的刘进宝张嘴就大哭起来,冬鱼,何忠武也不停的流泪,就是向来面无表情的无舌也用衣袖擦擦眼角。
云烨心中一痛,自己的船是最大的,都损失的如此惨重,那些小的苍船,艨艟,一定会更加的凄惨。
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爬上了甲板,刚来到甲板,就见甲板上站满了军官,一个个衣甲整齐,见到云烨出来,一起单膝跪倒大喝:“云侯威武!”声音传开,海峡里顿时响起了震天的轰响:“云侯威武!云侯威武!云侯威武!”
这是军中最隆重的礼节,非大智大勇之辈不可得。
云烨看看这个军官,再看看那个军官,在这个身上捶一下,在那个身上拍拍,再看看峡谷里完好的战舰,泪如雨下。
回到船舱安心的躺了下来,终于弄明白了,原来灾难全让云家的木兰舟给挡了,冬鱼这个狗日的为了舰队的安全特意把最大,最结实的云家木兰舟放在迎风面上,还是他娘的横着放,就是打算让木兰舟给后面的那些小一些的船挡风,海峡里本来就相对安全,再加上木兰舟高大的船身挡了一下旋转的狂风,后面的那些小船于是乎就平安的渡过了灾难,一个个趴在船舱口上看云烨把自己绑在桅杆上的英勇表现,一个个对云侯的敬仰之心如同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也就有了后面将士归心的一幕,在他们看来,一个不贪财,但是知道给属下谋福利的领导人就是一个好的领导者,打败海盗把缴获全部下发就足以证明,再加上海峡中,用自己的座舟为大家拼死挡灾,而且是自己亲眼目睹,这就让人感动了,再说了身份足够高贵,有这样的主将将来不愁自己的军功会被埋没。有这三条就足够了,至于不太会打仗,这有关系吗?打仗的是军卒,不是统帅,只要统帅不胡乱指挥,海上的战斗无非就是那几样,接近,跳帮,夺船杀人,需要的是经验和勇气,不是智慧。
云烨知道后世的海军操典有多么繁复,远比陆军复杂,真正需要高智慧,高毅力才能胜任,不过现在是大唐,自己怎么着也能将就?
“无舌,打个商量,帮我把冬鱼揍得连他老婆都认不出来,如果你觉得不忍心的话,就想想你掉的那两颗牙!”
第五十一节英雄是怎样炼成的(求票)
再见到冬鱼的时候,他像一滩烂泥堆在甲板上,皮肤表面见不到一点伤痕,无舌没有按照云烨的说法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摧残,听木乃伊刘进宝说:“他宁愿被打的连老娘都认不出来,也不愿意接受无舌施展宫里面的不传之秘,冬鱼这样的一条硬汉子都被整治地尿裤子了。
冬鱼艰难的把一个铜盆推给云烨,虽然遭受了酷刑,他整个人似乎变得轻松了好多,把主帅陷于险境,自己只不过受点皮肉之苦,他觉得很合适。
铜盆里装满了海水,一条金黄色的黄花鱼在里面游得畅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云烨左边的半边脸肿的像猪头,眼睛只有一条缝隙,都是拜这该死的黄花鱼所赐,手脚到处都有伤,自己下不了厨,吩咐厨子把这条鱼剔骨扒皮,做成羹汤,除了自己,谁都不许吃。
天上往下掉鱼,这是奇景,最大的连鲨鱼都有,至于海边翻着肚皮随波逐流的巨鲸也有十好几头,没找见倭人,最后从一棵大树上找到了一个屁股,也分不清楚是谁的,何忠武一脸的哀伤绝望。
有鱼就好啊,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云烨下令,在修整船只的时候,能上海岛的全部上岛,把鱼统统弄成鱼干,多好的粮食啊,到了长安,又是一笔横财,听侯爷这么说,水军们个个兴致盎然,给自己干活就是不同,在海上吃鱼都吃腻了,谁会看上那些东西,可是到了长安,就是难得的好东西,这漫山遍野的鱼,剥洗干净了,卖给商人,没人又能分上一份,不愧是有财神美誉的主官,看来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鲸鱼切成小块,抹了盐,腌上,这是美味。脑子里的鲸蜡,云烨岂会放过,这是最好的蜡烛原料,鲨鱼皮,鲸鱼皮,做铠甲绝对是好东西,只是没想到鲸鱼的皮足足一尺多厚,军卒们用锯子才把它们分开,特意留下了一条最大的鲸鱼头骨,准备哪会书院,让学生们开开眼。
足足在海峡里待了六天,才把那些鱼肉处理完毕,整只舰队全是鱼腥味,风一吹,浓烈的味道让人反胃,为了钱财,水军士卒们没有人埋怨一句,而是小心地日夜看护好鱼干,不让贼海鸥叼走。
木兰舟吱呀吱呀的航行着,似乎随时会散架,上层建筑已经面目全非,连帆都张不起来,只好由其他的船拖着慢慢前行,登州,就是云烨此行的目的地,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自己带五千水军上岸是什么意思,只说一看便知。
李二现在对云烨的旨意已经不再明确说明要他干什么,只说必须干什么,其他的自便,完成任务是首要的,其余他会装作看不见,等回到长安才会一起算总账,云家,就在玉山脚底下,跑不了。
登州港汇集了整个涿郡的官员,都坐在棚子里眼巴巴的望着大海,深州,恒州,定州,幽州,燕州,五州的刺史全部在座,登州刺史元大可作陪,虽然心如油煎,却必须保持镇定,否则那些惶急的下属官员和前来拉粮食的民夫会乱成一锅粥。
“元兄,云侯的船队已经比预期的归期晚了两天,是不是海上出了什么事?前几日听闻有骇人的龙吸水出现,不知云侯迟归,是不是与龙吸水有关?“问话的是幽州刺史冯泰,如今幽州断粮已经两天了,乡民成群结队的在荒野间游荡,草根树皮,都要被啃食干净了,好在自己以身作则,拿出府里的粮食赈灾,可就是如此,也是无济于事。
“冯兄休要着急,海上的风大浪大,会有各种想不到的灾难发生,云侯从万里之遥运来粮食,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对于困难一定会有应对之法。“元大可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哀叹,那几股龙吸水,已经让他治下的商家损失惨重,最后看到朝廷水师的商船还是十日以前,现在却再也没有发现他们踪迹的报告,着急的不光是几个受灾地方的刺史,他这个登州刺史的日子也不好过,云烨出了麻烦,还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迁怒于人。
“云侯不至,我相州定会饿殍盈野,易子而食的惨剧将会重新上演,老夫宁愿自己被熬成肉粥,如果可以饱民,我又何惜此身。“河北之地的粮食已经被调运一空,只有紧急从河南,关中,京畿之地调运,就连辽东的军粮都拨过来了一部分,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场灾难谁都想不到,在庄稼扬花之时最需要水的时候,老天偏偏两个月之内再没有下一滴雨,田地里的禾苗眼看就要有收成了,却结满了瘪瘪的谷穗,手一撮,全是谷壳,一粒麦子都没有。
青黄接不上这是要命的灾害,河北久经战乱,农户家里底子薄,家家户户都没有存粮,所以灾害来的猛烈而迅速,打了大唐一个措手不及。
六位刺史相顾惨笑,眼看日头已经偏西,今日船队不会来了。就在他们准备回到驿馆,把希望寄托在明天的时候,海面上响起了一阵雄浑的号角声,一个桅杆从海平面上露出,紧接着,无数的桅杆帆影出现,不多时密密麻麻的海船出现在人们的视野,红底黑字的唐字大旗挂在桅杆顶上,其中一艘最大的战船上挂着云字帅旗,嚣张的被其他船只拖着航行。
港口立刻就炸了锅,冯泰跳起来给身后的属官,民夫们大喊:“船来了,粮食到了,谁说朝廷不管河北的死活,陛下把粮食运来了!““可是来了,可是来了,“相州刺史老泪纵横,其余几位也笑逐颜开,互相拱拱手,就散开准备等船靠岸,就开始装运粮食,这时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要是稍一耽搁,起了民变,那就坏事了。
云烨跳着脚准备大船靠岸就上去,好好休息一下,他对船上的摇晃受够了,连吃饭都比往日少吃了一碗。
准备回头给手下说一声,放假三天,好好享受一下,却发现船上到处是伤残人士,手上被鱼刺扎了的,整条胳膊都被包起来拴条布带子挂脖子上,脑袋上被臭虫咬了包的,整个头缠的像土人,至于崴了脚的,那是重伤,需要两个人抬着走。
无舌笑的嘎嘎的,像一只鸭子,三下五除二就给云烨来了个全身包扎,还听见他不停的给抬自己的亲兵交代,侯爷这是和龙吸水搏斗的时候被天上掉下来的鲨鱼砸伤的。
刘进宝更是被当成了英雄四处传颂,为了保护侯爷,鲸鱼上船的时候一个人宰了两条鲸鱼,后来全身骨骼断裂经络扭曲,就这,还救了四十几个落水的军卒,抢救了十七八袋粮食,他简直就不是人,刘进宝听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无舌,你要干什么,还鲨鱼,一条黄花鱼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如果是鲨鱼,早就被砸成肉酱了,刘进宝那时候在放风筝,谁看见他和鲸鱼搏斗了,还两条?你们吹是吹,不要太过了,让人家笑话。““云侯,您是侯爷,怎么能被黄花鱼砸的晕过去,至少也得是鲨鱼,这样才和您的身份,刘进宝杀了两条鲸鱼没错,那两只鲸鱼的头就是他锯下来的,不信您去看看。“何忠武信誓旦旦的给刘进宝作保证,这一定是这家伙的主意,鸿胪寺里从来都不出什么好人。
“侯爷,现在河北之地民心鬻鬻,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干柴上已经泼了油,有个火星就是大祸,这种情况下官早年遇到过,房相就是这么干的,先要让百姓们知道,朝廷为了救援他们,派了一位最尊贵的侯爷去给他们找粮食,这位侯爷历经千幸万苦才弄回来了粮食,这不假吧?“云烨点点头,想到自己在丛林里的惨状就伤心,千辛万苦这句话安在自己身上不为过。
“为了找到粮食您在南方和最可怕的野蛮人作战,率领水军将士浴血奋战,灭国无数,总算筹足了足够河北之地的百姓吃的粮食,征尘未洗,又日夜兼程的从大海里往河北跑,这也是事实吧?“云烨再点点头,想了想说:“就是把土人说的太强大了。““不算过分,侯爷,您可不知道,三国时期孙权灭土人吃了多大的亏?秦朝时期三十万人征岭南,河北的那些有学问的人那个不清楚,所以土人很强大,非常的强大,水军将士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拿到了粮食,这是重点。“云烨木讷的点点头,好吧,土人非常的强大,为了河北稳定我躺几天没关系。
义愤填殷的何忠武又说:“我们六天前又遇到了龙吸水,这样的天灾都被我们躲过去,您的睿智让我们所有人感激,就是夸大些,您问问将士们有谁会多说一句话?
您不在意这些,升官,发财对您是一个笑话,可是将士们需要这些功绩该升官的升官,该受表彰的受表彰,就是下官也需要从这里混一点功劳,免得有人把遣唐使的死亡算在下官的头上。侯爷,为了我们所有人,您就辛苦一些吧!“
第五十二节活着都是为了别人(求票)
人不能活成独夫,活着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总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富贵荣华云烨不缺,不屑于使用歪门邪道来增加自己的身上的光环,但是水军需要,灾民需要,大唐也需要,无耻也罢,崇高也好,都是从实际需求出发的,现实决定一切。
登州有完善的海运码头,可以停泊千料的巨舟,早就被清空的码头全被水军的战舰塞得满满的,当欣喜地人群准备欢迎凯旋的将士的时候,却发现将士们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更多的是严肃和悲伤。
长长的跳板被搭上码头,衣衫凌乱,少了两颗牙齿的无舌捧着圣旨从船上下来,也没有和几位刺史多说话,在让他们准备好仪式之后,当着漫山遍野的民夫,就开始宣读皇帝陛下的旨意,也不知道无舌身上到底揣了多少圣旨,总能在合适的地方,合适的人面前拿出来一封,难道说,李二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圣旨里的语言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一个为了子民宵衣旰食的皇帝形象被无舌漏风的嘴宣扬的淋漓尽致。
场面肃穆,万民跪拜,山呼万岁,民夫们听到了最强大的消息,一百万担粮食啊,都是白花花的大米,连一点的杂粮都没有,这才是他们最关注的,至于皇帝一定是一个好皇帝,能在灾年把百姓的肚子喂饱的都是好皇帝。
一张圣旨就足以抵消这些天在灾民中流传的所有怪诞的消息,什么三只眼睛的天神下凡了,龙王爷要收取人命税了,那个谁谁家的小子脚底板长了七颗奇怪的红痣了,张家堡的那个屠夫砍死了一条大蛇了,等等等等。
“黄门为何会如此狼狈,莫非途中遇到了不测?”元大可拱手问无舌。
“元刺史客气了,连番征战,万里之行,总会遇到麻烦,不过仰赖陛下洪恩,总算是不辱使命,粮食运来了,还有一些鱼干,这是那场风灾的恩赐,您还是赶快命人搬运粮食为好,救灾如救火啊。”
“黄门说的是,只是能否容下官等人拜见云侯,好代替这河北灾民当面致谢。”
“元刺史不知,云侯在龙吸水袭击船队的时候,大雨倾盆之下犹在指挥,可惜被水龙吸到天上的巨鱼所伤,今日才醒过来,还是不要打扰他静养为好,烦劳元刺史给安排一个清净之所,好让将士们好好休憩一下,粮食就不必给我们准备了,船上还有一些,“元大可吃了一惊,就要上船探望,被无舌阻止,指指陆陆续续相继下船的伤兵说:“云侯也要下来,船上鱼腥味太重,不是一个谈话的场所。“正在谈话间,就看到一群亲兵护卫着一个担架从船上下来,连忙跟上去探望,只见鼻青脸肿的云烨正在向他们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何忠武在一边拱拱手说:“云侯伤重,不宜多说话,由下官来转述云侯的意见,其实就是一句话,云侯说请大家尽力救灾,粮食不够的话,他就再去找,怎么也要让河北之地不出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听到这话,相州刺史顿时嚎啕出声,他刚才看了,云烨的伤势没有半点的作假,自己伤成这样,还在惦念灾民,实在是官员的楷模,不够了再去找,去哪找?无非是要再去打仗抢劫,就凭这些伤残的士卒?这是要拼老命啊。
该死的何忠武把云烨像游街一样的抬来抬去,每到一处,就惹来一片哭声,云侯的爱民的名声顿时不胫而走……太极宫上,李二接到了红翎急使带来的河北六州刺史上的万民书,众口一词的请皇帝为云烨以及水军将士庆功,六州百姓如今有了口粮,已经被安抚下来,田地里的秋粮也已经出苗,到了秋后,会自己解决一部分粮食,云侯还带着水军将士在大海里捕鱼,用于弥补粮食的不足,总之,河北之地已经暂时不需要朝廷操心。
万民折在太极宫当着百官的面诵读,当他们听到云烨被从天而降的巨鱼砸伤的时候,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胡庆,你觉得云烨被鱼砸伤很可笑吗?”李二阴测测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回禀陛下,微臣认为河北六刺史一派胡言,哪里会有人被从天而降的巨鱼砸伤,难道是天河漏了么?臣弹劾云烨冒功之罪。”
胡庆避无可避,只有硬抗了,作为一个北方人,他认为云烨的胡说八道,为自己揽功,给的理由还非常的经不起推敲。
“前隋开皇三年,有龙吸水过洞庭,岳阳城落鱼千斤,大业八年,有龙吸水过甘旸,十里之外有牛羊从天而降。武德六年,衡阳有龙吸水过境,天上居然降下剪刀菜刀等物,胡庆,云侯被从天而降的巨鱼砸伤,你认为不可能吗?老夫刚好接到登州报讯,有五股龙吸水过境,自己无知,就不要满嘴胡柴。”
房玄龄出班一连举了三个例子,立刻就然胡庆哑口无言,李二的脸色更加的阴沉,缓缓的说:“朝堂里要不了那些尸位素餐之辈,要不得那些面对同僚遭殃,自己欢喜的人,胡庆德行不修,随意攀咬有功之臣罪在不赦,来人,将胡庆降职九等,发配崖州,遇赦不赦,终生不得还乡。”
胡庆凄惨的哀求声响起,朝堂里似乎更加的安静了,百官一个个如同木雕的菩萨,一言不发,直到胡庆被拖出朝堂,才开始继续议事……李二下了朝,心中的怒火依然难平,在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嘿的一声,拳头砸在桌子上,国事繁杂,却处处有人掣肘,让自己空有大志不得施展,这些人安逸的太久了,早就没有了进取之心。
“陛下,您今日对胡庆的惩罚过重了,他即使有错,也是无心之失,陛下何必动无名怒火。”
“观音婢,程咬金牛进达兵进哈密,吸引正面之敌,侯君集联合锲必已然攻破高昌,这时候正是我大唐昭显雄威之时,却总有人无端指责朕杀戮过重,说草原乃是无用之地,取之无益,只是徒费国帑,说朕在犯汉武的旧错。”
“那您也不该在云烨的事情上发怒,让他将来不好做人。”
“观音婢,朕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不去想的太多,你说得对,云烨这小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朕的心扉,只可惜他和澜儿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否则一定是一门好亲事。”
“二郎,云烨真的被鲨鱼砸伤了?”
“不要听他胡扯,是被一条这么大的叫什么黄花鱼给砸的鼻青脸肿,没有大碍。”李二伸手给长孙比划了一下鱼的大小,夫妻二人相视大笑。
李二低下声音又说:“随员里有一个鸿胪寺的官员,认为夸大其词对安抚百姓有益,这才说是被鲨鱼砸伤,不过也一定惊险万分,以无舌的武功都被磕掉了两颗牙,就知道情形有多可怕。”
“二郎,他这次回来,就不要让他奔波了,这次几次险死还生,也够可怜的,让他好好地过几天清闲日子。算是对他的奖赏。”
“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小子办事,总是能够办得让人从心里佩服,等历练几年,把纨绔的性子磨掉,房玄龄,杜如晦都未必会强过他,可惜了,这几年朕算是看出来了,他真的对当官没兴趣,全心思的想着混吃等死,别人有他的那些本事,早就准备彪炳史册了,他居然给青雀说,最大的梦想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做官员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一辈子忙忙碌碌的算是白活了,他准备三十岁告老,然后躲在玉山不出来,这样一个惫赖性子,真不知道他师父是怎么教出来的。”
长孙闻言笑的前仰后合,喘着粗气对李二说:“如果说这满朝文武都是天上的星宿,是上天派下来辅佐您的,他该是个什么星星?那天,袁天罡说起这件事,说其他人都有脉络可循,只有云烨来无影去无踪。他看不清楚。”
李二哈哈大笑说:“什么看不清楚,是不敢胡说,上回朕有心魔,被云烨接手,治好了,袁天罡乘此良机脱身,以为朕不知道?活该他被云烨勒索,《黄庭经》这样的好东西如今都成了云家的秘藏,朕都羡慕,王羲之的手笔啊,落在云烨手里算是明珠暗投了。”
李二在长孙的话题引诱下,心中的烦闷逐渐消散,心情也愉快起来,河北的困境解开了,一切都在向有利的方向发展,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他开心了,辛月却一点都不开心,抱着儿子在落泪,丈夫在外面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好好地坐船也会遇到听都没听说过的龙吸水,还被天上掉下来的鱼砸的鼻青脸肿的,可怜,这次回来自己一定好好伺候,出门就受罪,咱家把大门关死,谁叫都不开,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哪怕一起种地都是好的。
第五十三节捕鲸记
渤海的海面上,到处是渔船,河北道的乡亲们没吃的,自然需要海边的乡亲们资助,没有粮食,可是海里面的鱼还是很多的,只要有足够的人手,捞就是了。
远海上有水军的巨舟在游弋,把竹竿塞进海水里用力的敲,唯一的作用就是想把鱼赶到浅海处。海豚从海水里高高的跃起,转几个圈又一头扎进海水里,这里的鱼很多,他们也在忙碌着捕猎吃鱼。
云烨脱去了外袍,就穿着短裤,短褂子,两条船拖着一条巨网,顺着风航行,眼角的淤青还没有消逝,眼睛里还有残存的血丝。
这回亏大了,自己掏钱把所有的鱼干买下来,分发给了几个刺史,面对嗷嗷待哺的灾民,云烨实在是说不出要钱的话,眼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把鱼干都扛走,云烨心痛的就说不出话来。
水军将士们以为就这样了,自己的鱼干送给了饿肚子的老百姓,和云烨一样很舍不得,却一句埋怨的话都不说,善良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忍痛变卖了几个贪污来的珍宝,换了十几车铜钱,分发给将士们,自己做好人,不能让他们吃亏。
这次分钱,军官们没份,哪怕是火长都没份,只能对着钱堆咽口水,将士里有很多都是这一带的人,给他们放了半个月的长假,发了两袋子米,打发他们回家看看,临走的晚上,云烨的帅府门口,跪了一地的人,都知道私自给军卒假期是个什么罪过,但是大帅不在乎,刘仁愿劝了云烨好几回,被轰了出去,洪城也告诉云烨,这个罪过不是开玩笑。
“会不会被砍头?”云烨问洪城。
“这倒不会,就是您的军职会被撤销,陛下也会来旨意训斥,以后您要是再想带兵,那可就困难了。”洪城忧心忡忡,他很担心云烨的前途。
“太好了,这下子没人再逼着我领兵打仗了,被陛下骂一顿?他骂我的次数还少了?以前都是直接拿脚踹的。再想个办法,把我身上的文职也想办法给弄掉,有没有这种只剥夺职位,不挨军棍,不砍头的好办法?“云烨揪着洪城的衣襟让他想办法,他以前就是靠告密活着的人,这方面经验丰富。
吓得洪城扭头就跑,给无舌说云烨被那条黄花鱼把脑子抽坏了。
“消停,你以前也是个伯爵,做事情蠢得没边,谁脑子坏了,我看是你的脑子才坏了,放士卒回家这是礼,这是孝,这是仁,我估计云侯放他们回家另有安排,那些偏僻的乡间,见儿子带回来了粮食,钱,还有布帛,就是以前心里对朝廷不满,这下子也该顺口气了,再说了,他们自家的儿子还要去京城接受封赏,有大好的前程等着,这时候就是傻子都知道儿子必须按时回军营,家里的人也会消停,安安心心的做顺民,生怕给儿子带来坏的影响。
军卒按时回营,这就是信了,一件事情把仁,孝,礼,义,信全都占全了,就不是错,是美谈,陛下只有嘉奖的份,谁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指责,立刻就会变成坏蛋,绝对是遗臭万年的坏蛋,就你这种傻子,还有脸跑去劝侯爷,你想想,自从你和云侯打交道以来,你占便宜,还是他占便宜?”
无舌放下手里的铜镜,痛心疾首的对洪城说。
“我头一回和云侯见面,用我全部的家财换了《阴符经》陛下很满意,就升我做了百骑司的头,我的家财没了。
第二回真正打交道是我们从康鞘利手里骗来了传国玉玺,我担惊受怕的扛着玉玺跑了几千里路回京,陛下很是喜欢,赏了我五百贯钱,结果他把康鞘利的财富全吞了,最少八千贯,我受累,受惊,担责任,收益全部归他。
第三回窦家惹了云烨,他忽悠全城的百姓去砸窦家,我们当前锋,结果,他除掉了大麻烦,还在窦家原址上盖房子发大财。我被陛下训斥。
第四回是在窦燕山谋刺陛下,用了八牛弩,他安全的把陛下送回城,立了功,受到嘉奖,我被陛下发配岭南。
第五回就是这次,我在岭南把所有人得罪个精光,杀人杀的手都软,结果所有的功绩都是他的,陛下在圣旨上把他夸成了一朵花,我只有一句,那就是洪城等人,天啊,我就是一头猪,被他占了无数的便宜,还以为他是我兄弟,就是现在都对他只有情义,没恨意。无舌先生,我是不是没救了?“洪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地直揪头发。
无舌从镜子里再看看自己缺少两颗牙齿的嘴,叹了口气,决定以后少说话,这对自己高手的风度有很大的影响。
“洪城啊,别难过,老夫比你好不到哪去,开始看他都不顺眼,最后还不是被他装到套子里了,见过多少身手了得的好汉,没受过一丝丝的伤,见他几回就磕掉了两颗牙不说,还几乎卖身给了他,从宫里出来就要去书院教徒弟,剩下不多的年岁就要在书院渡过了,还不是喜欢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大人物的魅力,陛下的魅力带着杀伐之气,娘娘的魅力带着高贵的气息,太子的魅力在于和善,魏王的魅力在于聪明,蜀王的魅力在于执着,只有云烨,他的魅力在于让你不知不觉的认为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无害的人,和他在一起非常的轻松,只觉得花也红,草也绿,想骂人就骂人,想撒泼就撒泼,没人会见怪,于无声无息中对他放松了所有的戒心,被他骗都觉得他是出自好意,仔细想想,还真是好意,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洪城精赤着脊梁,手里拖着网往回收网,以前干这事情觉得很丢人,现在自己干的热血沸腾,云烨每看到一条大鱼,就兴奋的大呼小叫,想起自己和无舌的谈话,猛然间觉得自己就该这么活,回去对陛下哭诉把爵位要回来估计不难,自己就去书院做训导长,管管那些纨绔子弟也不错,人脉也有,钱也有,不算是坏事。
新装的吊臂把满满一网鱼,兜了上来,这一网足有四五百斤,周边的渔民齐齐的喝一声彩,在甲板上把绳扣解开,一大堆银光闪闪的带鱼就掉在甲板上如同黄鳝一样扭曲着身子准备跑路。七八只硕大的螃蟹,还有好几只墨斗鱼还在不停地吐墨汁,扇贝捡了一盆子,又挑了两条宽窄合适的带鱼,准备炸的干干的洒上细盐,当锅盔吃。
云烨,无舌,洪城三个人就赤着脚蹲在阴凉的地方吃海鲜,都是海边人家的吃法,清水煮了撒一点盐,就成,巨大的螃蟹一只就足以让给云烨吃饱。
嘴里含着一只螃蟹夹子,极目远眺,忽然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黑幽幽的大家伙喷着水柱浮了上来,渤海里只有黄花鱼和带鱼,哪里来的大鲸鱼?看样子个头绝对不小,云烨指指那头鲸鱼对无舌和洪城说:“冬鱼这家伙回去看他婆娘和娃去了,咱们三个能不能把那头鲸鱼干掉?““老夫以为一般的刀剑对那家伙可没用处,上次被龙吸水弄死的那几条是用锯子锯开的,咱们没有称手的家伙,砍他一刀更挠痒痒似的,没用。“洪城深以为然,早听云烨说过,这只是一条大鱼,不是什么鲲,更不会变化成鹏,与其说和鱼相近,不如说他更像陆地上的牛羊,都是胎生,也有奶水,只不过他喜欢在水里而已。
云烨把八牛弩的弩衣卸下来,八只寒光闪闪的弩箭就露了出来,每支弩箭后面还拴着皮绳,是鲨鱼皮绞成的,非常的结实。
洪城从来都是豪迈的,古代有任公子吊鲸饱食河东之民,今天洪将军也要大显身手。找来几个身体强壮的水手,把绞盘绞紧,自己拎着木槌,看箭簇的方向,刚才云烨唯恐订不结实,特意加装了倒刺,大船尾随着鲸鱼喷起的水柱潜行,当那头鲸鱼再一次浮出水面的时候,洪城大喝一声,木锤敲击在机括上,嗡的一声,八只弩箭就飞了出去,重重的钉在鲸鱼身上。
鲸鱼立刻下潜,海水被染红了好大的一片。云烨眼睁睁的看着甲板上盘好的八条绳子在飞快的减少,当绳子到了尽头的时候,听见大船发出吱嘎的一声哀鸣,猛地往下一沉,拴着绳子的那条桅杆顿时从中间断开,重重的卡在了船锚上,大船猛地一晃,就开始逆风航行,从静止到全速前进也不过盏茶时间。
在渔民敬佩的目光中大船飞速的在海面上奔驰,鲸鱼一会潜入大海,一会钻出海面,高高的跃起砸在水面上,水花飞溅,声势惊人。
洪城欢声大笑,宛如少年,无舌手里抓着一只标枪,每当鲸鱼换气之时,总有一只标枪准确的扎在它的头上,当一只黑色的标枪钻进它的眼睛的时候,鲸鱼彻底变得疯狂了,绕着船开始兜圈子。
无舌哈哈大笑,瞅准了机会,把另外的一只标枪也射进了鲸鱼的眼睛,两只眼睛全部插着标枪的鲸鱼鼓动尾鳍,朝着岸边飞快的游动。
一路上不知道撞翻了多少渔船,站在沙滩上指挥民夫晒鱼的幽州刺史冯泰,见到一只山一样的怪兽冲着他有了过来,惊恐的喊叫了一声,就带着民夫四散奔逃。
借助强大的惯性,鲸鱼搁浅在沙滩上只能无力的拍打着尾鳍,激起阵阵水花,船身一震,云烨这才发现,自己的船也搁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