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十七章 倒计时
“杨锐先生,时间过的很快,你决定的怎么样了。”弗兰奇再次问了起来。
“我还在考虑,请再稍等片刻。”杨锐依旧是拖延政策。
弗兰奇笑笑,说:“但我们给出的条件,只在一个小时……唔,现在就剩下十八分钟了,只在这18分钟以内生效,超出时间以后,之前的条件就作废了。”
“我知道。”
“阿诺德恐怕不会给出更好的条件了。”弗兰奇开始重复之前的话。
“我知道。”杨锐嘴上说着,心里开始思忖为什么。
他与弗兰奇目前的关系有点像是爬山虎与墙壁,杨锐作为爬山虎,一方面依靠着墙壁,但另一方面,他又时刻的想要脱离墙壁;弗兰奇作为墙壁,他一方面需要爬山虎来装点自己斑驳的外形,另一方面,它又不希望爬山虎反客为主,遮掩了自己存在,更不希望爬山虎的价值超过自己,以至于墙壁变成栅栏。
所以,此时此刻,杨锐也说不清弗兰奇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敦促自己。
同样,中国通弗兰奇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他需要实现总部的计划,尤其是在两名来自总部的同事面前,但是,为了自己长久的价值体现,他又不希望弄坏与杨锐的关系。
这多少有些算是“养寇自重”了,所以,弗兰奇毕竟是有些心虚,也不敢度让杨锐太多的利益。
今天的情况委实特殊,又有总部的双人监督,弗兰奇既担心杨锐占便宜太过暴露了自己,又怕杨锐吃亏太过埋怨自己,着实难做。
不疼不痒的挂断电话,弗兰奇还在回味刚才的对话,猜测着杨锐有没有什么特殊意图,阿诺德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说话的力度不够。你和杨锐很熟悉,应该借助这种信任,赶快敲定合同……”阿诺德的话里颇有责怪的态度,有失英国人的绅士风度,引得两名中国翻译都奇怪的看,却不明白为什么。
弗兰奇略有不满的道:“对杨锐来说,这也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怎么可能替他做如此重大的决定,何况,现在就剩下十几分钟了,我已经提醒他了,稍等片刻好了。”
“我之所以决定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为了让敦促他快速签约,而不是思前想后。”阿诺德说着压低声音道:“美国的国家电视网的新闻,或许两年都不一定能传到中国,但两个小时能传到伦敦,就有可能四个小时传到香港,我们必须有所防范。”
阿姆斯特朗在旁道:“日本人正在推动新的产业升级,总部的应对策略是扩张产能,这不是秘密,所以,辅酶q10的产业规模,会扩张到亿美元以上,如果杨锐坚持要分红,我们会非常被动。”
弗兰奇此时冷静下来,道:“杨锐坚持要分红,并不是我的错。事实上,我认为总部根本就不要派人来,说不定我还能用更低的价格,买下华锐公司手里的专利……杨锐是个聪明人,你们大张旗鼓的从伦敦赶过来,只不过证明了华锐手里的专利的价值而已,你们的行为,才是让我们被动的原因。”
阿姆斯特朗和阿诺德的眼睛同时瞪了起来,他们要是懂中文,现在就该骂“颠倒黑白”,“猪八戒倒打一耙”了。
但他们并不懂中文,于是在心里骂着狗带,嘴上辩驳:
“我们是为了尽快完成签约,这么重要的专利授权,总部希望万无一失。”
“我们没有把律师带过来,已经是在避免问题出现了。”
弗兰奇道:“万无一失就可能要多花钱,这和我无关。”
“还没有到追究责任的时候。”阿姆斯特朗道:“希望杨锐能按时赶回来。”
弗兰奇不言语的坐了下来,手放在胖胖的肚子上,闭目养神。
会议室里的老式钟表,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好像不断的在提醒,时间走的很快似的。
时间也确实走的很快。
弗兰奇刚刚喘匀了气,钟表离一个小时的约定仓就不足三分钟了。
阿诺德开始频频看表,好像正对面的钟表会走不准似的。
到了最后时刻,阿诺德终于绷不住绅士仪表了,道:“还有一分钟了。”
没人说话。
老式的挂钟,依旧滴答滴答的走,像是漏雨的房顶似的,不停的用声音来显示自己的存在。
“30秒。”阿姆斯特朗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像是伦敦金融街常见的男人一样,他往往紧闭双嘴,喜欢用眼神示意。
然而,面对使命失败的命运,阿姆斯特朗也不禁焦躁不安起来。
“最后十秒了。”阿诺德看向大门的放下,不停抬起的手臂,此时反而放了下来。
他慢慢的默数。
十!
九!
八!
“时间不会弄错吧。”弗兰奇打破肃穆的气氛,一声问询,气的人肺炸。
阿姆斯特朗还是严谨的拿出小本子,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三……二……一……时间到了。”阿诺德完成了倒数,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道:“看来,我们的主角有了决定。”
“一个小时内得到消息,可能吗?”阿姆斯特朗如此问话,目光却斜向弗兰奇。
弗兰奇哼哼一声,道:“自知道消息以来,我不都是和你们在一起?”
“你单独上了几次厕所。”阿姆斯特朗很认真的道:“现在想一下,你上厕所的次数有点多了,一天六次,有必要吗?”
“你天天吃九转大肠试试看。”弗兰奇恼怒的道:“你要是愿意,以后欢迎来参观我拉屎。”
阿姆斯特朗没有被弗兰奇吓倒,问:“九转大肠是什么?”
“炖煮猪装屎用的大肠。”弗兰奇满怀着恶意回答。
“唔……”阿姆斯特朗用一贯的认真,细心的想了想弗兰奇的答案,接着,就见他的眼神发直,一只手缓慢而坚定的抬了起来。
这一次,他并不是为了看表,而是使劲按住自己的嘴,默默的走到了墙角。
阿诺德以来自超长待机女王真传的嫌弃脸,看着两个人,道:“我们是否应该考虑如何善后了?”
“你们的b计划是什么?”弗兰奇好奇的问。
阿姆斯特朗在墙角并不想说话。
阿诺德道:“没有b计划。”
弗兰奇愕然道:“怎么会没有。”
“谈判成功,我们就回去,谈判失败,我们也回去。1200万美元,加2%的分红,这样的条件还不能谈下谈判,我们都是失败者。”阿诺德最初允诺的是1000万英镑和1%的分红,但在一小时的条子上,他写的是1200万美元和2%的分红,这样的数字,他自认为足以令香港华锐屈膝了。
可惜,一个小时过去了,会议室里并没有杨锐的身影,阿诺德极力掩饰,才将自己的失意藏了起来。
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吱!
三个人互相舔伤口,其中一个人呕吐胃酸的时间,外面却有汽车刹闸的高音。
阿诺德猛的站了起来。
“杨锐来了。”弗兰奇抱着大肚子站起来。
不用他说,大家都能透过窗子,看到杨锐。
然而,令英国人诧异的是,杨锐并没有洞晓一切的沉稳,而是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阿诺德心里不自觉的涌起了希望。
“杨锐肯定还没有收到消息。”阿诺德连忙将自己的判断通知其他人,道:“都回到几分钟前的状态,该死,把地上弄干净点。”
须臾,杨锐敲门而入,做出抹汗的样子,笑道:“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准备了数套说辞的阿诺德呆住了,问:“堵车?在哪里?”
“山下有一群羊要过去,把路过的拉车的马给惊了,踢死了一只羊,几个人为了赔多少钱,快把脑壳打出来了。”杨锐随口一个理由,转瞬笑道:“我没来晚吧。”
“你不知道时间吗?”阿诺德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杨锐摇头,露出手腕,道:“我下去拍电报,太匆忙,没带钱,把手表押给人家了。”
“恩……实际时间是超出了。”阿诺德道:“很遗憾。”
杨锐大惊失色:“不是吧,我现在签约也不行?就晚了两三分钟呀,我当时是想打电话的,但路上也没有公共电话呀,我们这里就这样的条件,我紧赶慢赶的才从镇里回来,咱就通融一下吧。”
“杨锐先生……”
“你要是说修改条件,那咱们就慢慢谈吧,你要是愿意签约,咱们现在就签约。”杨锐从兜里拿出一根钢笔,一副随时可以签约的样子。
实际上,他是在试探阿诺德。
香港华锐送过来的消息,只是能一份参考,后续的报告也并不能做出解释。
毕竟,他们只有半个小时左右搜集资料的时间。
杨锐于是采取了故意拖延的手段,测试英国人的反应。
号称守时的英国人,做出了短暂的犹豫。
手持钢笔的杨锐,确实有些太诱惑。
那么,是无视迟到几分钟的事实,继续以纸条上的条件签约呢?还是冒着杨锐随时知道情况的风险,以迟到的理由压低条件?
选择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再守时的英国人,此时也卖了节操,露出笑容:“好吧,既然是堵车了,这几分钟的迟到就不算了。”
“太好了,等我看一下具体的合约。”杨锐却是收起了钢笔,装模作样的阅读起来。
转瞬,杨锐开始就不可能修改的条款提出了意见:
“后续研究权这样规定不太好吧。”
“香港华锐也不能自行采用这项技术,这样的条款要求太高了吧……”
杨锐无理取闹的提着要求,令焦头烂额的阿诺德疲于应付。
弗兰奇嘴角不自觉的挂起笑容,索性一言不发。
阿姆斯特朗则是目视着谈话的两人,嘴角卷起奇怪的弧度:“呕……”
……
第六十七十八章 声名远扬
“杨锐先生,这份合约不能再修改下去了。”阿诺德也察觉到了杨锐拖延的意味。
然而,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利于阿诺德。
正常情况下,他目前的做法应当是暂时休会,但阿诺德又担心休会时间,会让杨锐获得更多的信息,从而令谈判更难进行下去。
尽管现在谈判已经很难进行下去了。
相比之下,杨锐就轻松多了,无非是一个拖字罢了。
拖来拖去,阿诺德终于明白,杨锐是不会签约了。
他颓然放下合同,看向杨锐,却是忽然一笑,道:“杨锐先生果然聪明,我想挖一个陷阱给你,却中了你的陷阱,你是故意迟到的,对吗?”
说开了,杨锐也无所谓,轻轻一笑,道:“小把戏而已,实际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
“让弗兰奇告诉你吧。”阿诺德失去了强行签约的机会,转而大度起来,开始争取杨锐的好感。
“看来是好事了。”杨锐来往电报大半个钟头,只能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简短消息,撑死就相当于新闻里的短讯,很难猜透里面的信息。
弗兰奇也毫不掩饰的露出笑容,道:“当然是好事了,恭喜杨锐先生,你的名字,上了菲尔当纳的节目,这是个谈话节目,但是收视率很高……”
弗兰奇说着解释谈话节目的内涵,杨锐却是一听就明白,无非是脱口秀而已。
而杨锐的表情也暴露了他的想法。
弗兰奇呵呵一笑,道:“菲尔当钠可是全美目前最红的电视主播了,他的节目是在美国的全国电视网上播放的,而且,他在节目里的话,经常被各种媒体解读,很容易就扩散开来,这一次被解读的,就是杨锐你了。”
“我?内容是什么?”
“菲尔当钠的节目嘉宾是诺贝尔奖得主达尔贝科,节目谈到了正在进行的杜邦诉华锐案,达尔贝科用大象与兔子的对决来形容,据说?受欢迎。”
“大象与兔子?”
“除非兔子把幸运兔脚献出来,否则一定会输的案件。”弗兰奇颔首,又道:“达尔贝科看起来很不喜欢现在的商业寡头们,他是把杜邦还有其他的大财团骂的体无完肤,然后,着重赞颂了你。”
杨锐颇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安心的等弗兰奇的说明,如果仅仅如此的话,他相信捷利康不会急吼吼的冲上来的,而且将条件提的超高。
弗兰奇为自己“幸运兔脚”的梗得意了三秒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盘录像带,递给杨锐,笑道:“你自己看吧,达尔贝科对你的赞誉太高,以至于美国境内,有十几家媒体都在讨论了。”
杨锐诧异的接过录像带,从职工活动室找了录音机过来,倒弄了半天,终于打开。
屏幕里,达尔贝科身着毛衫,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赞扬:“时下的生物学家,正在小心翼翼的探寻着生物领域的秘密,直到**iyang的出现,他毫不顾忌,但令人惊诧的成功,证明了生物学家有可能进军原本不属于生物学的世界,pcr的出现,将生物学的范围扩展到了整个人类世界……毫不夸张,生物学家掌握了pcr技术,就拥有了向整个世界叫板的能量。”
“就像是阿基米德翘起世界的杠杆一样?”菲尔当钠插言。
达尔贝科表示赞同,继续道:“这是世界性的成就,它的作用太重要,以至于生物学很可能在未来的两三年,三四年里,出现爆发性的增长,所以我说,这项技术是一定属于**iyang的,杜邦提出pcr技术应该归属于霍拉纳,霍拉纳获得过诺贝尔奖,同样成绩斐然,但他的成绩并不是这个,如果他真的做出了pcr这样的技术,我们的生物技术完全可能加快10年的发展,而不是目前这个样子。”
“你对pcr技术很推崇。”菲尔当钠问。
“当然。”达尔贝科严肃的道:“pcr技术将会改变人类的生活,?是彻底改变美国也不为过。”
“改变美国?”
“我非常肯定,首先在疾病治疗方面,pcr的出现将毫无疑问的加快新药的研制……”
“这是属于生物学的范畴,而在社会方面,pcr的改变也是极其巨大的,这种改变会有多大呢,我举个例子,现在的警方定罪很困难,如果没有口供的话,比较可靠的物证就只有指纹了,但有了pcr以后,我们将有可能将dna做为物证,这是非常有利的证据了,因为每个人的dna都是独一无二的,任何留在犯罪现场的皮屑、头发或者血液,都能作为证据。”
“也就是说,pcr技术将有指纹的作用?”
“比指纹的效果要好的多,指纹需要你的手接触一些固定的物体,pcr技术不用,比如我现在坐在椅子上,我的细胞组织就有可能脱落到地上,pcr技术就能通过比较,借此分辨我是谁。”
“你说的比较,是像指纹一样,通过与你本人的比较?”
“没错。”
“那还是需要有嫌疑人了。”
“但可以缩小范围,比如说,我首先通过dna就能判断此人是男是女,是白人还是黑人……”达尔贝科说的略有些激动,手臂在空中飞舞,紧接着又说起了pcr的其他功能。
pcr的功能太多,难得达尔贝科天天到国会去要经费,说的深入浅出,令人印象深刻。
同时,夸奖杨锐的话,也是不绝于耳。
杨锐被夸的脸红之余,还是忍不住问:“虽然很令人高兴,但这样的程度,并不足以你们提高价格吧。”
“您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弗兰奇有些感慨的看了眼杨锐。
几分钟后,弗兰奇提醒道:“就是这里了。”
“达尔贝科先生对杨锐的评价如此之高,你认为,他离普通的美国科学家,以及您这样的科学家,距离有多远?”菲尔当钠是个喜欢总结的主持人。
达尔贝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道:“我认为,杨锐离我,大概只距离一个诺贝尔奖吧。”
菲尔当钠笑了:“这么说,还是距离很远……”
“不,是距离很近。”达尔贝科瞪起眼的模样有些有趣的道:“杨锐随时有可能得到诺贝尔奖。”
“随时?您的意思是,今年都有可能?”
“当然有可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提名杨锐角逐诺贝尔奖评选。”达尔贝科给出肯定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却具有石破惊天的效果。
只见电视里,菲尔当钠有些愣住,旋即反应过来,兴奋的大叫:“达尔贝科博士,您的意思是,您会提名这名中国人,来自中国北大的一年级生,角逐诺贝尔奖?”
“是的。”
“请容我向观众说明,每年四月,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都会发邀请函,请有资格的机构和个人推荐当年的诺贝尔奖的候选人。达尔贝科博士是诺贝尔奖得主,您是有资格提名诺贝尔奖的,对吗?”
“如果我收到邀请函,是的。”
“如果您明年四月收到了邀请函,您就会提名杨锐,这名中国北京大学的一年级生角逐诺贝尔奖?”
“明年的话,杨锐就大二了。”达尔贝科笑着开了个玩笑。
“这可是一个大新闻!”菲尔当钠重复了一遍:“这可是一个大新闻,观众们,这是我们第一次听说,一名20岁的年轻人,将会角逐诺贝尔奖的消息,假如成功的话,他将毫无疑问的成为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
菲尔当钠看了眼提示板,道:“截止今天,世界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是劳伦斯布拉格,他在1915年与其父亲分享了当年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当时的劳伦斯布拉格是25岁。如果杨锐获奖,他将刷新这个记录,22岁成为诺贝尔奖得主,很难想象……”
“他的成就也很难想象。”达尔贝科能推动美国政府乃至全世界联合进行人体基因组计划,身份地位名气和学术实力都到了一定的程度,此时说的如此严正,极其少见。
杨锐站在电视机下都愣住了。
诺贝尔奖提名不是什么正式的奖项,甚至,每年根本没有什么正式的诺贝尔奖提名的名单,因为人家都是内部保密的。
而人们所知的诺贝尔奖提名,多数情况,要么是博彩行业弄到的,要么就是类似目前的情况泄露的。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诺贝尔奖提名都是很了不起的,比太多太多的奖项都值钱了。
“杨锐先生,恭喜你。”弗兰奇、阿诺德和阿姆斯特朗齐齐向杨锐道贺。
商业行为是一回事,现在的贺喜又是另一回事。
弗兰奇挤着小眼睛,笑道:“就我们所知,你几乎在全美的主要电视台都露过面了,如果不是中国的签证比较难申请,你现在就能见到记者了……”
“您开发的技术,还有您写过的论文,现在大概都被人在显微镜下观察了,辅酶q10的催化剂,大概也要被各大公司关注到了,我们有些焦急……”阿诺德不好意思的道歉,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北欧国家和日本,作为发达国家的公司,他们是不会关注中国有什么新技术出现的,但美国的消息,却总是会第一时间传回其国内。
催化剂这么简单有效的东西,争夺起来,将会变成简单直白的凶狠。
……
第六十七十九章 回京
阿诺德可怜巴巴的望着杨锐,道:“我们给出的价格其实并不低,如果提条件的是挪威人的话,他们或许会给出更高的分红分成,但他们的工厂数量少,分红也不会有多少。”
“用我的催化剂,在西捷这样的工厂,一个月就能有上百万美元的利润提高,十间工厂,一年的利润增加值是一亿美元!”杨锐重新步入谈判的状态,声势夺人。
面对沐浴于诺贝尔奖光环下的杨锐,阿诺德悄然收起了日不落帝国的骄傲,陪着笑脸道:“辅酶q10并不是医药中的大宗,全世界能有十间工厂的,目前也只有捷利康了,日本全境的公司加起来,工厂规模也达不到十个西捷工厂。”
弗兰奇亦帮忙道:“单纯的提高产量并不能持续的提高利润,辅酶q10的市场有限,全年十亿美元的销售量都很难达到,一家公司一年十亿美元是不可能的。”
杨锐嘿嘿一笑,道:“我不信,辅酶q10在目前的市场上根本是供不应求,你们生产多少卖多少。中国目前还有采用动物组织提取法的工厂,还不是照样卖的风生水起……”
他用英语解释了一下,继续道:“如今限制辅酶q10的产值的不是市场,而是产能。而限制产能的主要瓶颈就是原材料。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辅酶q10做开发,并且设计催化剂的原因。”
稍停,杨锐再道:“如果辅酶q10只是10亿美元的市场,捷利康何必花费大价钱,又是扩张,又是竞争。”
此时此刻,他的长篇大论还是很有说服力的,阿诺德只能很尴尬的争辩道:“市场的扩张肯定是有限度的,我们现在看到市场供不应求很可能只是一种假象……”
“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一个理想的扩张模型了?”
阿诺德再次语塞。
弗兰奇笑道:“我就说杨锐词锋锐利,咱们还是坦诚一点吧。”
“不用急着坦诚,稍等两日也没关系。”杨锐呵呵的笑,又道:“正好我也要回学校了,假期差不多结束了,我回家看看老爹,就从平江坐飞机回北京了。恩……咱们约在下个星期,北京再谈吧。”
在场的英国人顿时无言以对。
再过几日,欧洲人和日本人都要明白怎么回事了,捷利康的技术检索体系是世界领先的,但落后一两步的公司也不回差的太远。杨锐还要去北京再谈,这等于是与人方便了。
但是,公开市场就是如此,阿诺德挖的陷阱没成功,总不能限制杨锐回京。
骄傲的英国人不再劝说,只是在当天晚些时候,提供了两辆车给杨锐,以方便他返回平江。
同样提供车辆的还有的西堡肉联厂,李厂长很大方的让出了自己的座驾,以及一辆厂里的小土豆,告诉杨锐“在河东省的时候,随时取用”,杨锐也是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最后,提供车辆的还有西寨子乡政府。西寨子乡虽然是穷乡,车辆还是有的,乡长和乡党委书记将自己的两辆破吉普都贡献了出来,美其名曰装放行李。
杨锐亦是老实不客气的笑纳下来。
于是,当杨锐离开西堡镇的时候,整个车队的数量竟有六辆之多,他也没有如此多的行李要放,干脆邀请尚在西堡中学的锐学组成员去平江游玩。
当然,名义上,是到省城做社会考察。
这年月,能出一趟城都很不容易,火车票一张几块钱,说起来不贵,实际上却比一家人好几天的饭钱都贵了,再加上招待所的费用也极为“高昂”,所以,普通人是没有旅游的概念的。
坐小轿车更不用说了,这是高级干部才有的享受,普通人连坐都没有机会坐。
杨锐邀约西堡中学的锐学组成员同游平江,对于尚在学校的锐学组学生们来说,自然是异常的惊喜。
不管社会考察的项目是什么,一群人坐小车同游本身就是很愉快的事了。
杨锐在平江愉快的度过两天,再度捐给锐学组一笔2000元的经费以后,坐上飞机,前往北京。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结束后,杨锐在接机大厅,见到了三个举着自己名字的木牌。
“我是北大的杨锐。”杨锐来到中间的木牌前,问:“你们是找我吗?”
“啊……是,杨锐先生,您好您好。”举着木牌的是中国人,看起来有些年轻。
对方显然更诧异杨锐的年纪,但还是礼貌的道:“杨锐先生,我是日本青木株式会社的翻译佐井,我们会社想邀请您商谈要事。”
“你是日本人?”杨锐看他。
佐井摇头:“不是。”
“佐井是艺名?”杨锐斜眼看他。
佐井有些脸上挂不住,道:“这是外企的企业文化,美国企业的员工都会起英文名,日企员工起日文名也是为了方便称呼。”
杨锐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忽的问:“你们邀请我商谈的要事,是催化剂吧?”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佐井看看两侧,迟疑了起来。
杨锐不再理他,直接问另外两个牌子下的男人:“你们也是来找催化剂的吧?哪个公司的?”
另外两个牌子下的男人期期艾艾的报了名,一家是英国的,一家是美国的。
杨锐啧啧两声,道:“北欧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呀,脑壳都冻傻了吗?”
三个人傻乎乎的看着杨锐。
“那就再等两天吧,总得等人到齐了再说。”杨锐一甩包,就往外走。
佐井忙问:“等两天是等多久?我们不如先见个面。”
“这不是见面了吗?”杨锐调笑。
佐井硬着头皮道:“我是说,请您与我们的高层会面。”
“你们的高层如果想见我,他们会来的。”杨锐一边说一边出门,打了一辆的士,就让开回北大。
他现在占有绝对的优势,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第六十八十章 私家女仆avi
对关注辅酶q10的医疗行业来说,杨锐的回京,称得上是大张旗鼓。
不用任何人去宣扬,所有人都明白,杨锐是在待价而沽。
偏偏20%的催化率高的吓人,事实上,如果不是有西捷工厂长达一个月的使用,没有人会相信这种效率的催化剂。通常来说,此种催化剂都是出现于常年发展的成熟行业,是一点一滴凑出来的。
杨锐瞬间就给弄了出来,除了让人赞他命好,也就只能含着待宰的心态讨论对策了。
大部分的辅酶q10厂商,还是准备争夺一番的。
捷利康虽然是辅酶q10市场的主导者,但就像是捷利康自己承认的那样,辅酶q10只是一个小众市场,而大多数的参与者,除了生产企业以外,基本都是巨无霸形态的,哪怕是反应迟钝的北欧国家,他们的医药企业依旧是老大霸主形态的,比如瑞士的诺华、罗氏,丹麦的诺和诺德、灵北,在规模力量上,不仅不逊色于捷利康,如诺华的资产甚至是捷利康的十倍以上。
这样的药企,只要有心进入或者扩大辅酶q10的市场,那所有人都要小心。
而能提升20%产量的催化剂,明显是一个适合用于市场扩张的技术。
所以,杨锐只需要静静等待,这些跨国公司的专业部门,知道怎么找到他。
相比关注着辅酶q10的医药企业,对于北大来说,杨锐的回京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学生回校,能有什么特别的。
美国电视网在全美乃至全世界,都是异乎寻常的强悍媒体,尤其是在没有网络的80年代,美国全国电视网里的新闻人物,几乎就是全美的新闻人物,其中某些蹿升为世界级的新闻人物也不奇怪。历届的美国大选都要进行电视辩论,也能说明全美电视网的重要。
但在北大,学生们接触最多的外国媒体大约就是********了,偏偏********是意识形态最重的美国媒体之一,人家楸本不是按照美国境内的走红标准来播放节目的。
如此一来,至少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里,认识杨锐的美国人要比认识杨锐的中国人还多。
杨锐也乐得如此,来到北京的第一时间,先是检查和恢复两间实验室的工作。
放假归放假,离子通道实验室和华锐实验室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无非是工作量有所减少,实验进度略有放慢,但这是很正常的情况,国外的实验室员工再努力,到了圣诞节也得放假,毕竟,他们的竞争再激烈,没有生物公司之类的原料公司的配合,实验室的进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而在实验室以外,杨锐嗅到的是浓浓的荷尔蒙的味道。
夏天的校园,原本就四处飘散着荷尔蒙,而当杨锐走进全是大二生的宿舍的时候,荷尔蒙的浓度就更高了。
简直要变成实体一般。
大一的男生们终于长大了。
大一新生之所以是新生,因为他们并没有习惯大学的生活,他们的思维惯性,依旧维持在高中时代。
大二看似只是长了一年,但就思想来说,却像是过了一个时代似的。
最显著的区别在于,大家纷纷开始谈论女生了。
杨锐宿舍晚间的卧谈会,也终于改变了风格,从聊学习,谈理想和未来,自然而然的转变成了聊女生,谈女生和未来。
杨锐参加了两次就厌倦了。
傻呀,咱又不是接触不到。
于是,开学第一周,杨锐就搬回了景语兰的房子,留下一屋子的男生,继续为要不要参加学生会接新生活动而纠结。
相隔月余,坐落在大学附近的房间依旧阳光明媚。
景语兰的父母都在北京安家了,放假期间,景语兰自然不用跑来跑去。
相反,整个暑假,让景语兰有了充足的时间休息,顺便整理房间。
杨锐用钥匙打开门,看到就是明亮的窗户玻璃,以及正在弯腰擦拭家具的景语兰。
只见她穿着短裤,正拿着抹布轻柔的擦洗茶几,听到门锁的响声,整个人猛的一僵。
杨锐自后向前看,只觉得俯下上身,翘起下身的景象,各种的少儿不宜。
尤其是异乎寻常的短裤,更令杨锐的少年血气膨胀。
想想也有两年的时光,几乎没怎么见识过热裤造型了,杨锐激动之情难以抑制。
景语兰缓缓转身,看到的就是目瞪口呆的杨锐。
不知怎的,瞅到这幅表情的杨锐,景语兰突然没有那么羞涩了。
“你怎么回来都不打招呼!”景语兰嗔怪的说了一声,却没有遮挡自己,雪白的****笔直笔直的,像是尺子量出来的标杆。
而在大腿以上,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在夏日居家服下,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杨锐浑身燥热的不行,忍不住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你说的,房间让给我住了,我回自己家,难道还要提前打招呼呀。”
景语兰一时语塞,哼声道:“好么,现在变成我是你的女仆了。”
“怎么会……”杨锐脑海中涌起“居家私密女仆。avi”的火爆画面,换用英语道:“你还是我的老师,景老师。”
他现在想的自然是“老师の私密教育。avi”之类的画面,景语兰却不知脑回路连接到了哪里,表情不快的道:“我当然是你的老师。”
说着,她将抹布往桌子上一扔,道:“既然知道我是老师,接下来,搞卫生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别呀,您想当老师就当老师,您想当女仆就当女仆好了。”杨锐连忙上前,拦住景语兰。
刚刚拖过的地有些湿滑,景语兰正往前走,想停也停不下来,正正的撞在杨锐怀里。
杨锐承认,自己是拦的有些靠前了,于是他将功补过,一把揽住景语兰,免得景老师摔倒。
“景老师,站稳了。”杨锐说归说,手并没有松开。
夏日的衣衫,薄的令人心惊肉跳。
杨锐的手掌微微挪移,默默的体会着手掌下的触感。
美爆了!
……
第六十八十章 风景独好
“你的手放到哪里去。”景语兰又羞又急,使劲推开杨锐,瞪着他,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我们一般都说,你是胆儿太肥了。”杨锐嬉皮笑脸的说话,心下还在回味适才的触感。
比起他所了解的常规知识,景老师的腰肢显然异常柔软,而胸部显然异常的柔软而结实,无论是手摸上去,还是身体靠上去,都是相当的舒服。
这种美爆的身材,通常需要锻炼很久才能得到。
真想再感受一会。
杨锐一边品鉴,一边狐疑的问:“也没见你锻炼呀,你平时运动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景语兰哭笑不得,表情生动。
杨锐嘿嘿一笑,问:“那现在应该说什么?”
问话的同时,杨锐的眼睛还在景语兰身上巡游,这样笔直的大腿可不多见,别看30年后的女生满街露大腿,但你就坐在步行街口盯着,如此笔直而长,又嫩白之极的大腿,三五天都凑不到一对,各种模特聚集的展会里,倒是能瞅到一些,但要是配上脸一起看,一样是希望渺茫。
更何况,面对面的欣赏,与台上台下的观察是截然不同的。
看过和摸过又不同。
“你胆儿太肥了。”景语兰将杨锐刚才教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发现,用语言根本震慑不了杨锐。
杨锐连脸红都不红一下。
而且,刚才的情景,也不能说是杨锐故意的,至于用眼睛吃豆腐什么的,同样不能算是调戏。
景语兰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你让开,我去换衣服。”
“为什么换衣服?”杨锐奇怪了,多漂亮的短裤……他虽然没怎么注意短裤本身,但短裤产生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景语兰气愤的道:“我是一个人在家才穿的轻松点,谁知道你会突然回来。”
“开学了,我不得回来啊。”杨锐反驳的振振有词。
景语兰委屈的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快回来了,才来帮你收拾房间的。”
“所以我回来了,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看到了因为知道我快回来,所以特地来收拾房间,从而穿的很漂亮的你,这不是很正常。”杨锐也回答的很有逻辑性。
景语兰的注意力却被句子末尾的形容词给吸引了,她进里屋前,忍不住问:“这样穿漂亮?”
“当然漂亮。”杨锐眼珠子一转,道:“要不然,你在家就这样穿得了,免得换来换去的。”
景语兰“啪”的关上门,道:“才不给你送豆腐吃。”
杨锐痛心疾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看老美,满街都是******的女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中国和美国不一样。”景语兰隔着门道:“中国人适应不了美国人的生活。”
“只听说由奢入俭难的,没听过由俭入奢难的。”杨锐有意拐带主题,道:“适应美国人的生活太容易了,有钱就行了。”
“那得多有钱呐。”景语兰果然被杨锐的话给拐带了出去,忘了继续兴师问罪。
杨锐笑眯眯的隔着门,道:“也用不着多有钱,二三十年的功夫,中国起码能有几千万的人口能享受到美国化的生活,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在中国享受美国式生活的人口,就比在美国享受美国式生活的人口多了。”
“怎么可能。”景语兰是英语教师,又在大学里工作,能接触到很多的国外信息,对中国的情况也相对了解,不相信的道:“美国人均年收入据说上万美元,是咱们的十倍以上,二三十年的时间,咱们哪里能做到人均上万美元的收入。”
杨锐笑说:“现在的一万美元的年收入,可不是咱们的十倍收入,三五十倍都有了。不过,多少都没用,三十年的时间是很长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起码有一点我敢肯定。”杨锐又道:“满街都是******的时代,肯定比人均年收入过万美元来的早。”
说话间,景语兰换了一身连衣裙出来,长发飘飘,裙摆飘飘风情动人,只是不肯再露出一丝肌肤了。
杨锐啧啧两声,笑道:“也很漂亮。”
“算你会说话。”景语兰哼了一声,继而指挥着杨锐道:“去搞卫生吧,屋子里没人住,到处都是灰。”
“你怎么没回来住。”杨锐奇怪的问。
景语兰脸一红:“我回来住什么,放假了,我当然要住自己家里。”
杨锐醒悟过来,笑道:“你原来是被爸妈看的太紧……”
“哪里有。”景语兰变的不好意思起来。
“看来就是了。”杨锐摇摇头,又道:“我买了礼物给你,刚才丢在沙发上了。”
说完,杨锐换了拖鞋,开始卖力的拿抹布擦桌子。
景语兰好奇的翻开沙发上的袋子,只见里面是一只大盒子,约莫两根筷子的长度,装饰精美。
“香奈儿的包。”杨锐回头道:“我请英国的朋友带过来的,看看喜不喜欢。”
财政问题解决以后,杨锐花钱就再次大手大脚起来。
事实上,还犹有过之。
请人代购奢侈品这种事,杨锐以前还真不一定会做,而今资产轻松过百万美元,却是想到就去做了。
古老传说“包治百病”,景语兰打开盒子,果然笑逐颜开起来,道:“挺好看的。”
杨锐心道,上千美元的东西给个“挺好看的”评价也不算亏了。
景语兰将包跨上肩,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会,心情终于阳光起来,开始追问杨锐回家以后的情况,又道:“前几天,乔叔还问呢,你还要不要字画了,营业部最近多收了些古董,堆的仓库都放不下了,乔叔叔说,你如果不要了,人家营业部就想办法赶紧给卖了,你如果要,那就继续给你留着。”
乔叔叔就是市商业局的群,景存诚联系的老关系,帮杨锐成批量的购入字画。
尽管因为捷利康的问题,耽搁了字画的收购,但捷利康的事情过去了,杨锐却更有理由收购字画了。
因为他手里的钱,马上又要增加了。
杨锐脑子几乎都不用想,就赶紧说道:“字画还要,请他一定留着,如果能再多收点,那就多收些,仓库钱我来付。”
景语兰不明白的道:“用得着吗?”
“用得找,到时候,我在满屋子里挂上字画,左边是宋徽宗的,右边是张大千的!”杨锐拿着抹布比划,有挥斥方遒的味道。
景语兰“噗嗤”就笑了出来:“宋徽宗的怎么可能有,故宫收藏都来不及呢,张大千的倒是多,但这两个人,怎么好放到一起比较。”
“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杨锐大言不惭的道:“只要有的,都买下来。”
“都买下来?你刚没注意听,人家最近收的字画多的都放不下了。”
“那是应激反应,不趁现在收起来,以后再想批量的买就难了。”杨锐对字画是纯粹的投资心理。和西方油画不同,中国画的数量往往非常多,名家名作也不例外,比如齐白石的画作,据不完全统计,是有四万多幅,而且都流传了下来。
若是为了欣赏,别说四万幅画了,400幅都欣赏不过来,但若是为了投资,那就多多益善了。
至于说四万幅画,总价值多少,会不会有炒作的嫌疑,以至于价格虚高,杨锐根本不关心,他就等着价格虚高了以后卖了补充实验室资源,适合做对比的有毕加索的画作,同样是存世近万幅画的高产画家,毕加索的画作始终保持稳步上升的态势,杨锐由此对字画的投资前景充满认同。
能卖钱的画,就是好画。
杨锐存着投机心理,打了电话给乔群,重新约定时间,继而再拉着景语兰一起搞卫生。
景语兰拗不过杨锐,也不好让他一个人干活到累死,只好帮忙。
连衣裙飘飘,风景独好。
……
第六十八十二章 厨房style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杨锐在景老师的帮助下,很轻松的就将房间擦拭干净。
夏日的北京,阳光明媚,80年代的北京夏日,更是拥有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雾霭的好天气——尽管依旧算不上最宜居城市,但却是一座很有味道的大都市。
窗外,有不知名的花香阵阵袭来,那是小区内新建的小花园的成果。
杨锐收起抹布,看着还在阳台整理花盆的景语兰,只觉得心情阳光的不得了。
景语兰忙忙碌碌了很久,才注意到杨锐的表情,耳朵瞬间微红,问:“你看什么。”
这样的问题,就和问“我美不美”一样,标准答案是有的,只看你采用聪明的方式回答,还是繁复的方式回答了。
杨锐都不用搜索经典名句,立即回答道:“我觉得像一幅画,就想多看看。”
“什么画?”
“仕女图。”
“什么呀。”景语兰一扭身,道:“我要回去了,剩下的活,你自己干吧。”
她是担心呆的久了,发生更多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况。
杨锐并不拦着,只是抱住肚子,“哎呦”一声,喊道:“好饿好饿,跑了半天,又干了半天的体力活,没想到我还是要去啃干馒头,真是好苦啊。”
虽然明摆着是装可怜,但景语兰还是心下一软,留了下来,道:“给你做点吃的,但你不许再像刚才那样了。”
“刚才怎么样?”杨锐一边装糊涂,一边瞬移到冰箱,拉开门就开始点菜:“我们吃素一点好了,唔……有牛里脊呀,牛里脊配洋葱怎么样?五花肉很肥哦,夏天吃猪肉炖粉条这样的东北菜会不会太热?再来凉拌一个猪耳朵好了,里面放点葱丝……”
“葱丝也算是素菜?”
“知我者语兰也。”杨锐嬉皮笑脸,又道:“再来一份炒芹菜好了,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好吧。四个菜会不会有点多?”景语兰决定再留一会,反而轻松少。
杨锐耸耸肩,道:“你应该问,打扫一套房间是不是太辛苦了,要多弄点吃的才是。对了,冰箱里的菜是你买的?”
“打了电话给你找的刘师傅,他送过来的,也不要收钱,说是月底和你结账,人挺客气的。”景语兰说着开始取东西做准备。
杨锐好笑,刘师傅是他找的肉贩,刚开始是留牛肉给他的,后来也帮忙买其他的菜过来,很自然的,杨锐每次都给他一些额外的好处,以至于刘师傅宁愿赊账,也想和他结账。
别看现在物资匮乏,以至于大家要排着队才能买到牛羊肉,但手里有闲钱的人也很少,根本不可能支付额外的费用,就为了买到牛肉,或者节省买菜时间。
杨锐此等土豪,基本是凤毛麟角。
他自不去向景语兰解释,转而殷勤的到厨房里打下手,帮忙洗洗菜什么的,工作量很大的样子。
然而,厨房里的空间并不大,两人往来忙碌,并不是很能摆得开。
一会的功夫,洗好了菜的杨锐和去拿碟子的景语兰,就迎面撞上了。
杨锐很自然的没有特别避让,再次伸手拦住景语兰,嘿嘿一笑,顺势放开,道:“不能全怪我。”
景语兰脸颊绯红,但又忙着安抚油锅,顾不上说话。
等锅里安稳下来,再看杨锐规规矩矩的干活,景语兰也没有再次挑起话题,直到再一次侧身擦过。
这一次,是杨锐去取东西的时候,挨到了景语兰的**。
景语兰惊呼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倒。
杨锐轻轻的扶住她,感受着前方的丰腴之余,并没有说话。
景语兰抓着他的胳膊,轻轻的站直了。
两人轻轻的分开。
景语兰竟而有些怀念适才的感觉。
杨锐的胳膊结实有力,将她牢牢的圈在了怀里,让景语兰体会到了浓浓的安全感。
“厨房太挤了。”景语兰的声音柔弱。
“就是说,单位的房子做的也忒小气了,厨房做大一点都不肯。”杨锐配合的说了一句话。
微微的羞涩感被对话吹散了,景语兰拢了一下头发,道:“是你要做的这个橱柜太大了,我看别人家的厨房,都是只要一个操作台的。”
“但有橱柜方便多了吧。”
“是方便了,但……”景语兰说着话儿,转身去橱柜取东西,正好杨锐向前探身。
这一次,两人是面对面的挤到了一起。
杨锐的冲力更大,一下子将景语兰撞的碰上了背后的柜子上,两人身子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能感受到一切凹凸不平。
景语兰满脸绯红,会说话的眼睛,吃惊的盯着杨锐。
杨锐微微俯首,同样盯着景语兰。
他能感觉到景语兰浑身绷紧的肌肉,而他自己,亦是浑身紧绷。
触感太好了!
充满阳光的午后,非常的闲适和轻松,以及,快乐的紧张。若非受到政策与法规的限制,两人指不定能在忙碌的厨房里,做出点什么来。
可惜,“叮铃铃”的电话铃声,打碎了房间内的旖旎。
“我去接电话。”景语兰仿佛从梦中惊醒似的,匆忙的自厨房里逃走了。
杨锐遗憾的望着消失的美妙背影,怅然若失的喊道:“晚上帮我补习吧。”
“不行!”景语兰断然拒绝,拿起了电话,“喂”一声,接着道:“我在房子里,杨锐回来了,我在这边……帮他补习英语。”
电话另一头,正是景母。
杨锐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听到景语兰的回答,不由一笑,悄悄趴在景语兰另一边耳朵,笑道:“你不是说不给补习吗?”
景语兰惊恐的捂住电话,另一只手赶紧推杨锐。
杨锐顺势一拉,就将景语兰拉到了自己怀里。
软香温玉在怀,杨锐的血液流向一下子就变了。
他的手紧紧搂住景语兰,小声道:“说好了,晚上帮我补习。”
景语兰摇头不干,但电话另一头,景母的问话又来了:“要到什么时间,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杨锐使劲咳嗽一声,抢在景语兰反应过来之前,大声道:“景伯母,你不要给景老师做晚饭了,让她晚上帮我复习吧,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
景语兰又惊又急,忙道:“杨锐自作主张的,我晚上回家吃饭。”
“你就留在杨锐那里好了。”景母的声音舒缓的道:“杨锐平时很忙吧,好不容易有时间,请你补习,你就好好帮他复习一下,北大的课程是不是很累呀……”
转眼间,打给景语兰的电话,就变成了景母和杨锐的对话。
杨锐乖巧的回应,手却抓着景语兰不放。
景语兰先是气愤,转瞬又有些好笑,在杨锐的坚持下,身体很快变的柔软起来。
“是他强迫我的。”景语兰这么想着,就不再抵抗了,回头再听杨锐和母亲聊的愉快,不禁温柔的盯着杨锐的侧脸,出神起来。
“景老师,晚上的补课,拜托了。”杨锐挂掉电话,轻轻的松开景语兰,表情真诚真挚。
景语兰羞不可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蹙眉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景老师,你知道吗?”杨锐很哲学化的回答,轻轻的拥住景语兰。
景语兰身材高挑,挣扎了一下,没有脱开,微微低头,触到杨锐的肩膀,再次出神起来。
杨锐的怀抱,温暖而坚强。
景语兰有些舍不得离开……
……
第六十八十三章 豪车
午后,景语兰开始给杨补课,格外注意他是否规矩。
结果,杨锐出乎意料的规矩。
他是认认真真的听了一节补课。
景语兰又莫名的有些失望,直到一节补课结束,站起来的时候,又突然被杨锐拉的坐了下来。
“我还有几个问题。”杨锐一只手拉着景语兰,紧挨着她坐下来,然后扯着景语兰问题。
两人挨的极近,以至于夏日的衣服,根本不能完全的阻隔二人的触感。
杨锐抓着景语兰的小手不放,但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再多的动作。
而他不断的提问,又让人有一种这是很正常的错觉。
很完美的一堂课后,杨锐才送景语兰回家,并与景母约定,第二天再来接景语兰去营业部,帮忙选购字画。
景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嘱咐女儿一定要“好好帮杨锐把关”。
景语兰哭笑不得的答应下来,无力解释。
翌日。
杨锐很早起来,兴冲冲的坐车去接景语兰。
车依旧是从捷利康借来的,他仍然是捷利康天津工厂的小股东之一,尽管没有经营权等等,用车权还是没问题的。
但与之前常用的皇冠不同,杨锐这次见到的,是一辆初代的宝马7系,而且是80年新推出的顶配745i。
这样的车,后世的售价都是过200万的,而在84年的中国,这辆车一样要花两百万以上来购买和缴税。
不过,抛却价格如何切不说,捷利康的天津工厂首先没有资格配置它。
捷利康纯粹是为了讨好杨锐,特意将这辆车的权属,从北京总部调派到了天津分厂,而捷利康天津分厂的人甚至没有看到过这辆车。
杨锐早晨见到车的时候,也是有些吃惊,但作为身家数百万美元,很可能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变成身家上千万美元的新一代富豪的杨锐,却是毫不犹豫的将这辆宝马给笑纳了。
就凭捷利康前段时间做的糟心事儿,杨锐也能毫无负担的轻松享用这辆车,至于最终是否将催化剂卖给捷利康,依旧是价高者得的原则。
捷利康亦是弥补的心理超过奉承的心理,派来的司机也是以前认识的,一边高兴的开车宝马,一边向杨锐说明:“队长给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好好开车,说是公司以前对您的重视不够,配置的车的档次低了,现在,总部特别从北京调车到天津厂,就是为了给您使用,您什么时候用车,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立即过去,您要留车在自己家跟前也行。平时,您不用车的时候,我就洗车擦车,维修好,一定让您用的舒心……”
杨锐不置可否的一笑,岔开了话题,要不要一直用捷利康的车,可不是这样决定的。
相比司机同志的兴奋,景语兰就显的平静的多了,她也不认识车,只知道小车比吉普强一些,而在大院里住下来以后,每天看着周围的叔叔伯伯坐小车上下班,也就不觉得小车能怎么样了。
反而是陪在景语兰身边的女孩子,先是看到杨锐,眼前一亮,再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宝马车头蓝天白云的车标,然后向杨锐自我介绍:“我叫方亚男,在市电视台工作,今天陪语兰一起去看字画,你不反对吧。”
她伸出手来,与杨锐握手,比同时代的女生要大方许多。
“她同意我就同意。”杨锐刻意不用“景老师”的称呼。
景语兰调整好了心情,端庄秀丽的站着,解释道:“小方是电视台的记者,对市里熟悉的很,让她跟着,免得你被骗了。”
至于是否有其他的心思,景语兰就不会说出来了。
杨锐连连点头:“有方记者出马,我就放心多了。”
80年代的北京市电视台,与中央电视台关系密切,基本属于一条裤子连裆穿的模式,市电视台的记者确实很厉害。
方亚男只是笑笑,指着宝马?:“你有这样一辆车,谁敢骗你,再说了,你是去国企的营业部,又不是去琉璃厂。”
200万的宝马,在后世称得上豪车,而在80年代,基本可以将之称作是特权车,就目前而言,进口到中国的宝马7系和奔驰s级已有一定的数量了,但主要是为了满足政界和军界的需要,普通人是不会也没能力购买的。
杨锐见她认出来了,笑笑道:“是我借的。”
“能借到也很了不起了。”说着,方亚男拉着景语兰上了后排,笑道:“你坐副驾驶,我还没坐过宝马呢。”
景语兰此时才直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讶然道:“这个车就是宝马了?”
“对吧,奔驰宝马,世界上最有名的两款豪车了,比我们台长的座驾都好,文化部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车。”方记者一边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内饰,遗憾的道:“早知道我就带照相机来了,拍下来还能发一篇文章呢,哎呀,咱们到电视台去转一圈吧,看我好好的给你们表演一个……”
杨锐在副驾驶上系了安全带,再次说明:“借的车,咱们还是先办事吧。”
“知道了,你想给景语兰表演,不想让我表演。”方亚男很随意的撒了个娇,明显是多年练就的好功夫。
景语兰扯了扯方亚男,对闺蜜的肆无忌惮很是无奈。
方亚男嘿嘿一笑,缩回后座,依着景语兰咬耳朵:“你一直等着,是不是因为他呀。”
景语兰吓的捂她的嘴,道:“别胡说八道。”
“不胡说,不胡说。”方亚男口鼻都被捂住了,急的要命。
景语兰一看有效,干脆将她的鼻子放出来,手继续捂着方亚男的嘴,笑道:“终于找到制住你的办法了。”
方亚男用图样图森破的表情看着景语兰,伸出舌头,轻轻的一舔景语兰的手心。
景语兰像是被蛇咬了似的,猛的缩手回来。
方亚?得计,笑道:“想制住我,你还嫩着呢。”
紧接着,她顺势扑倒景语兰,在后座上打了个滚,小声在景语兰耳边道:“你看,好车的后座能打架,这个可难得了。”
景语兰无语:“打架有什么好的,谁要和你打架了。”
“不光能像是咱们这样打架,还能妖精打架呢。”方亚男低声和景语兰咬耳朵。
景语兰一愣,转瞬意识到什么是妖精打架,大羞道:“你的脑子一天都在想什么呀。”
“我想的可是严肃话题。”方亚男将景语兰挤到角落里,低声道:“你知道北京市有多少企业的职工,结婚了都分不到房子吗?有的人想做点妖精打架的事,就只能到公园里去,你晚上去过公园没?”
“没有。”景语兰连忙摇头,80年代的中国极其保守,但在现实的逼迫下,夜晚的公园却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奇特的**声与难耐的缠绵,让80年代的城市公园,变的比欧美音乐节还要奔放,让人去一次就印象深刻。
方亚男看景语兰的表情,立即笑道:“你肯定去过。”
旋即,方亚男又道:“你别不好意思,这可是一个严肃问题,你想想,大家为什么要去公园里这样子,还不是没房子闹的,但你看看这辆车,比10套房都值钱。刚刚改革开放几年时间,咱们国家的贫富差距就到了这个程度,是不是很可怕?”
景语兰知道她在逗自己,哼声道:“你变的倒挺快的,是谁刚才恨不得谁在这辆车上的?”
“谁都想要好东西,我是完美的克制了自己的**。”方亚男又拍拍后座,仰首叹口气道:“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坐商这样的车啊,算了……你很快就能坐上了,我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坐一次宝马了。”
一边说,方亚男一边装作难受的样子。
景语兰哑然失笑,也叹口气道:“我后悔喊你来了。”
“是呀,你要是不喊我来,你们俩就能一起坐到后座了,算了,我回去的时候坐副驾驶好了……”
“我掐死你算了。”景语兰扑了上去。
“好啊,你掐死我算了,这样你就能……嘎嘎……真的要被掐死了……”方亚男演技惊人。
杨锐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场景,目瞪口呆,只能让司机开快一点。
……
第六十八十四章 仓库
营业部门口,一名干?模样的男人殷勤的拉开了宝马车的后门。
杨锐自己推开副驾驶的门出来,心里感慨:常年伺候老干部的机构就是不一样,这眼力价,怎么知道我们的车过来的?
干部看到后门出来的是两个女生,副驾驶出来的是杨锐这么个年轻人,似乎也并不惊讶,笑笑道:“几位是来看古玩的?”
“我们是来买字画的。”杨锐顿了一下,又道:“我之前有来过,请乔群乔局长约的。”
干部“哦……”的一声,笑了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就是我负责的,乔局长给我说了,我们特意还多进了一些字画,一直放着等呢……鄙人黄士冠,这个……杨同志,咱们总共是三个人?”
“对。”
“那就直接去仓库吧,大堂里放着的都是零售的东西,给你们准备的都放在仓库了。”黄士冠说着领着三人绕过大门,穿过小街巷,向后面一个院子去了。
方亚男见不进营业部,担心杨锐和景语兰被骗,用不信任的记者语气追着道:“为什么要去仓库,大堂里面的东西不能买吗?”
“买也能买,但数量可能无法满足杨老板的需求。”黄士冠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杨锐。就年龄来看,杨锐实在不像是一名官员,而除此以外的称呼,黄士冠同志明显不是很娴熟。
方亚男听了黄士冠的话,更不相信了,道:“别当我没来过,你们营业部里面,有没有上万件古董不敢说,几千件肯定是有的,怎么可能有数量不够的问题,我看你是想以次充好,做温州鞋厂吧。”
温州鞋业历史悠久,但在改革开放初期,温州鞋业留给中国人的印象是制假贩假,许多商店甚至贴出“本店没有温州货”来吸引顾客。
黄士冠被方亚男说的一愣一愣的,摸不清来路,不敢得罪,陪着笑脸道:“领导,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们节省时间嘛,营业部里的古玩是不少,但杨老板只想要字画,而且指定要年代久一点的,这个数量就不多了。我们前阵子,专门收罗了一批符合杨老板要求的字画,存在后面的仓库里,这是想带你们去看一看。当然,你们想到营业部里看,就到营业部里看,我是随便的。”
解释之后,黄士冠又向杨锐诉苦道:“杨先生,你来过是知道的,我们营业部是特供老干部的。老干部喜欢字画的,都是看的多,买的少,没有来一次看一次就买一次的,偶尔买个两三副的都属于少数,我们营业部平时是不进太多字画的,有的人来卖字画,价格稍微高一点,我们都是不收的,这一次,为了给您多积攒一点,我们都把收购价给提高了,有些藏家听说了,都是赶紧把画给送过来……您要是再不来,我们仓库都快装不下,得折价出售了。”
方亚男这下子听出了问题,问:“你们仓库多大?”
黄士冠赔笑道:“就一个四合院,商业局给找的地方。您不知道,字画存放的要求高,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湿了受潮,画面就要发黄,干了又要开裂,还不能放的太密……可是麻烦。”
这次轮到杨锐不相信了,撇撇嘴道:“你们营业部里就堆满了字画。”
“您说柜子里的,那些都是放的久了,再说了,营业部里的条件也不错了,房子都是后面改的,冬暖夏凉,我没事了都爱睡里面。”黄士冠胡乱的说两句,又道:“我们这不是趁机要了个仓库,营业部里的好些字画都搬过来了,这个您可不能给乔局长说,他知道了,非得把仓库给收回去不可。”
杨锐将信将疑的笑笑,道:“先去看看吧。”
“好好好。”黄士冠当前领路。
大约走了两三百米的样子,三个人到了一间青砖碧瓦的四合院前。
这显然不是一间名宅,内里更是经过了整修,平整的水泥地取代了旧时的砖块,刷白的墙面取代了以前的灰泥的,看起来不够气派了,但实用性更强。
楸“杨先生,里面都是了。”黄士冠推开一扇门,就见沿着四周围的墙壁前,一丛丛的书架上,全都是堆起来的字画。
“放的是没营业部密集了,但也够密了。”杨锐打开一卷字画看了看,没什么感觉的又卷了回去。
黄士冠看着杨锐的表情,道:“您有啥吩咐的,尽管说。”
“这里的都能买?”
“都能,但不能便宜。”黄士冠偷看杨锐一眼,道:“营业部的定价,是成本加利润,这里的书画,本来就是加了价的,营业部不赚钱都行,但不能亏钱了,没法走账。所以,我们原价多少进的,原价多少卖您,您不能再压价了,再压价,我们就得亏空了……”
黄士冠说的很小心,他们这些做特供商品的营业部,最怕的就是被压价,有利润的商品还好,反正压的不是自己的钱,没利润的商品再被压价,就很令人为难了。
杨锐不置可否的道:“我先选了画再说,你们有定价吧,我怎么看价钱。”
“我们有花名册。”
黄士冠取来了一个线装的账本,打开来,果然是有字画的名字年代和作者,甚至还有收进来的价格和上一位藏家的名字。
方亚男啧啧两声:“这是你们的底账吧?”
“就这么一个账本儿。”黄士冠呵呵的笑两声。
杨锐随手翻着,只见字画的价格,从三五块到三五十,再到三五百的都有,总体来说,与年代有关,但细致起来,又极其复杂。
好在他早有准备,早就通过王永教授,请了某位擅长鉴定的研究员来帮忙。
王永本身就喜欢古玩,因此认识的圈内人不少。80年代的鉴赏大拿,绝大部分都在国家单位任职,好一点的在故宫研究员之类的专门机构,偏一点的说不定就是考古学家,或者某位文学学者,真正在遗珠于民间的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毕竟,照着改革开放前十年看,没有正式工作的城市民,几乎连生存都困难,有能力玩古玩的人,也没有那份心思。
杨锐倒不要求鉴定捡漏,对他来说,这一院子的字画,只要是真的,他就等于是捡漏了。
确定可以大批量购买,杨锐就去巷子口的小卖铺打了电话,再回到院子里,就挺方亚男在与黄士冠打探消息:“你这里的字画,总共得几千件吧,随便挑?”
“你们是乔局长介绍来的,别人怎样咱不说,你们的话,肯定是想拿多少拿多少。”黄士冠停了一下,又试探的问:“我记得之前说的,好像是有多少要多少……呵呵,我就是这么一说,可能是太多了,我想多了。”
“不会,只要东西是真的,我有多少要多少。”杨锐从门里进来,就打断了两人的话。
黄士冠松了一口气,忙解释道:“我也是顶着风险的,您如果不要了,我还真不好交代。”
“那你还进这么多?”方亚男怀疑的问黄士冠:“你是不是抬高了进价,吃了回扣?”
“我哪敢呀!”黄士冠连忙叫屈道:“您这么说,我可不敢担了,我……”
“没事,她就是喜欢胡说八道。”杨锐摆摆手,再次打断两人的话,向景语兰使个颜色,道:“你们进去看画吧,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可不多了。”
“你买下来,我们不就随便看了?”方亚男不动腿。
杨锐笑笑,道:“我买下来是要存起来的,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再说,专程看一次画多累呀,你还钻研这个不成?”
“几千上万幅的话,你全买下来?那得多贵?”方亚男有些难以想象。
杨锐刚刚在北美刷了一波名气,正是志得意满的时间,豪气冲天的道:“贵不到哪里去。”
“平均一幅画五六十块,一千幅就是五六万了,再说了,买这么多,你家开博物馆呢?”方亚男在大院里出身,对几万块钱还有点概念,但再多就想象不到了。
杨锐呵呵直笑:“没那么贵。”
“黄主任,平均五六十可是你说的,你们俩究竟谁胡说呢?”方亚男的记者病犯了。
杨锐和黄士冠对视一笑,没有一个吭声的。
景语兰连忙拉着方亚男离开,小声道:“你寻根问底什么呀,杨锐从外国公司那里赚了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呗。”
“我本来是怕他花了冤枉钱,现在看,指不定有啥猫腻。”方亚男琢磨着,满脑子都幻象起了大新闻。
……
第六十八十五章 认人
方亚男的记者病犯了h趁着等人的间隙,也偷偷的跑出去打电话。
80年代的古玩价格都是有数的,虽然略有变动,但变动的都不会大,同样是清乾隆年间的画作,按平方尺来算,贵的多几块钱,便宜的少几块钱,最后算下来,贵的最多是便宜的一两倍的价格。
不过,现在的字画尽管便宜,那也是相对而言的,杨锐之前买的两幅吴昌硕,一副180元,一幅165元,比普通工人的薪水还要高,即使是中级公务员想凭合法收入购买,也得思前想后一番。在没有太多的收入途径的年代,对古玩比较有购买力的人群,还真的是老干部。
但不管怎么说,黄士冠所说的五十元的均价,是不可能得到的,别说是明清时代的字画妥妥的上百,就是近现代的字画,上百的也不在少数。
方亚男打电话问到了真实的价格,确定黄士冠所言不实,顿时对杨锐来了兴趣。
“是新时代的富豪,还是钱权交易的衍生品?”方亚男心里暗自捉摸着,对杨锐的交易细节更加的感兴趣。
约莫一个小时,拜托王永教授请来的研究员就骑着执拗执拗的自行车,到了小巷子里。
他和黄士冠认识,进门就笑:“好家伙,我最近就听人说,解放门的营业部脑子抽抽了,高价收字画,感情你们是真找来了冤大头啊。”
黄士冠被笑的脸色惨白,双手作揖,讨饶道:“齐老大,齐大人,您可不能乱开玩笑啊,我就是敞开了收字画,见到好的了,多给三瓜俩枣的拿下来,免得再磨时间,怎么到您嘴里就成冤大头了。这位爷是乔群乔局长介绍来的,您说我是活腻味了,给他老人家闹不高兴?”
“老乔还没称孤道寡的资格。”这位齐大人不高兴的转过头来,问杨锐道:“你不是王永的学生吗?乔群是你家长辈?”
杨锐想想,没瞒着,道:“中丝的景部长是我的长辈,他知道我要买字画,介绍了乔局长给我。”
方亚男连忙在心里记下杨锐的话。
被称作齐大人的男人“恩”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家室好,但我看字画有个习惯,我不给人解释,你愿意信就信,不信就拉倒。乔群以前请我看过字画,他不愿意信,你要是帮他看的话,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我是替自己看的。”
“你打电话问问你的这个中丝的长辈,看他什么意见。”
“我替自己看的,您放心看,我不要您解释,您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您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杨锐停了一下,又道:“我是相信王永教授,不过,我不要您解释为什么真假,您得告诉我画值多钱,或者比较一个档次,这个可以吧?”
齐大人活动活动嘴巴,道:“看一次画,不论多寡,不论对错,我都是要50块,看到午后,光线不好就不看了。”
说完,齐大人直接伸手。
杨锐毫不犹豫的拿了50元给他。
齐大人看他爽快,微微点头,问黄士冠:“画在哪个屋子里?”
黄士冠同情的看着齐大人,心里笑开了花,口中道:“这里都是了。”
齐大人皱皱眉头,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
如林的书架,散发着清新的木香味。
“对。”
“你们究竟买了多少?”齐大人有些头皮发麻了。鉴定书画是个很耗神的工作,严格说起来,一副书画少说要几个小时的功夫去鉴定。
当然,身处在84年的环境下,鉴定工作可以简化许多,可这么多的字画,天知道要鉴定到什么时间。
黄士冠嘿嘿的笑,心想:总算是有个人能制住你了。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几乎笑开了花,道:“总有几千幅吧,我记得你是不论鉴定多少,都收50块钱的?”
齐大人嘴唇哆嗦了两下。
杨锐奇怪的问:“不是每天?”
籾开玩笑,每天的话,他一个月不是要赚上千块,一次50,在别人那里都是要讨价还价的。”黄士冠说着笑了起来:“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齐大人,您怎么说?”
“五十就五十……”
“不用,就每天五十好了。”杨锐向四周看看,问:“几天能鉴定完?”
“说不上,说不上。”齐大人自己变了规矩,有些灰头土脸,没说两句话,就钻进房间里。
不一阵子,就见齐大人开始一幅幅的将画轴挪位置,同时默默的做记录。
黄士冠笑道:“这是个细活,咱们要不喝点茶,等等再说。”
“这要等多久?”
“要全部鉴定一遍,总得好几天吧。”
“那我之后再来。”杨锐有些意兴索然,他原本想象的是大手一挥,上千幅的字画带走。
要说起来,国内的营业部也是没有假货的,但保不齐营业部的人看走了眼,又或者出别的什么幺蛾子。
想想要是三十年后,杨锐拿出一幅画准备卖钱,发现是假画,那郁闷感可比今天的爽快感要浓重的多了。
因此,眼瞅着房间里的齐大人慢吞吞的,杨锐还是决定等下去。
方亚男记下几个人的话,再回到宝马车上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心思看车了。
敷衍着离开,方亚男飞奔回台里,就开始写本子,她准备将今天的事情写成一个故事的开头。
至于故事表现什么,是褒奖还是贬斥,方亚男并没有想那么多。
匆匆忙忙的写好了本子,方亚男就去找总编,想说服他来拍摄。
总编在办公室里紧皱着眉头看电视,方亚男叫了一声,后者才抬起头来。
“什么事?”总编暂停了录像机,抬头问。
方亚男连忙将自己设计的故事说了一遍。
总编不置可否的听着,直到杨锐的名字反复出现,他才突然道:“杨锐就是ruiyang了?”
“什么?”
“你见过杨锐吗?”
“当然见过。”方亚男不明所以。
“那你来认个人。”总编说着,退出录像带,就带着方亚男往外走。
…… 第六十八十六章 纪录片
方亚男懵懵懂懂的跟总编走,发现后者带着自己来到台长办公室的时候,才猛然惊醒。
“小方同志,我接下来要给你看的,是内部资料,没有上级领导的许可,不允许散发、讨论和传播,你明白吗?”总编当着台长的面教育方亚男。
方亚男傻傻的点头,低声问:“总编,我递的本子不合适?”
“先不说你的本子的事。”总编挥挥手,道:“接下来,我放几个画面给你看,你不要管内容,只看里面出现的人是不是你说的这个杨锐。”
“哦。”
“我再提醒你一下,不传播,不讨论,在上级领导做出决定以前,你要谨记保密条例。保密条例会背吧。”
方亚男苦着脸说“会”。
总编这才转过头,看向台长。
台长稍作沉吟,转瞬和颜悦色的道:“小方同志……”
“是。”
“你不要紧张,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呢,保密还是要做的,叫你来,也是对你的信任,一会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果是,你就介绍一下这个杨锐,如果不是,那就当没有今天这回事,你能做到吗?”
“能。”方亚男的心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台长向总编点头示意,突然又问:“小方懂英语吗?”
方亚男本能的谦虚道:“懂一点……”
“哦。”台长不再多说什么,就国内目前的英语水平,能背全英文字母的都敢说自己懂一点。
总编这时才从柜子里拿出录像带,开始播放。
电视里,出现了国外的新闻节目。
方亚男立刻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
总编用的是快放功能,画面走的很快,语音已经没法听了,但不时出现在画面里的英文,还是让方亚男猜到些内容。
她的英文水平显然不是“懂一点”的水平。
事实上,为了出国,方亚男是苦练过英文的。
她很快判断出,这是一次新闻前的人物介绍,被介绍人的学术背景和学术成就是介绍的重点,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方亚男就不甚了了了。
总编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
须臾,一个头像出现在了屏幕中。
总编立即按了暂停,接着倒退回来,正常播放。
电视里的声音顿时变的正常:“来自中国的21岁年轻人ruiyang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这让我们不得不……”
总编再次按了暂停,因为头像再次出现了。
“这是你写见过的杨锐吗?”总编问方亚男。
帅的令人一见难忘的脸,让方亚男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轻轻点头:“是杨锐,他怎么了?”
她已经听到了一部分答案,只是仍然不相信而已,或者,担心是听错了。
总编严肃的看着她,道:“小方,我刚才怎么说的,不该问的不要问,更不要传播和讨论。行了,你现在介绍一下这位杨锐同志。”
既然还叫同志,那就说明他没犯事。方亚男悄然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刚刚认识杨锐……同志,据我所知,他是北京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档案上有的东西就不用说了,说说你了解的其他情况,他的社会关系是什么样的,做事的风格怎么样。”总编一句话就让方亚男惊喜准备的说辞失效。
方亚男犹豫了一下,道:“社会关系方面,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们也是才刚刚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是杨锐的英语老师。”
“那就顺着这个继续说……”总编搬了一个板凳到台长侧前方,盯着方亚男,不是审讯,胜似审讯。
方亚男只好苦着脸,继续说。
陆陆续续的谈了一刻钟,甚至将杨锐买字画的细节都说过了,才听台说:“可以了,把她写的本子给我看看。”
总编连忙拿给他。
台长一边看一边问:“你写的这个采访的台本,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做一篇什么样的新闻?”
“我没想……”方亚男懦懦的道:“我觉得,记者采访之前,不预设立场是最好的。我就是觉得,他一次性买很多字画,是很有意思的新闻现象,会有什么样的新闻结果,我并没有考虑。”
“没有考虑就不对……”总编大人的声音更严肃了。
台长咳嗽一声,道:“先不说这些,这个台本要修改一下,老张,你组织人手做几个方案出来。”
“好的。”总编答应了下来,拉着方亚男离开。
出了台长室,方亚男轻松许多,又问道:“总编,究竟怎么回事?您给个提示呗。”
“不是说了,不允许讨论吗?”总编绷着脸,但台长不在身边,威严未免不足。
“我又没说什么事,您就给个提示吧,要不然,我莫名其妙的犯了错误,您说多冤呐。”方亚男借着自己年轻女孩子的优势,撒娇打滚的要求。
总编不像是台长那样高高在上,被方亚男缠的没办法,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呀,你现在问我,我是要犯错误的,我只能说,你不要打问,过阵子,你就知道情况了。”
方亚男不甘不愿的停下了询问。
到了大办公室,总编召集了几名台里有名的笔杆子,聚集到自己的办公室,道:“咱们临时组建一个专项小组,研究一下接下来的采访工作啊,接下来,我们重点进行的将是人物采访。被采访人的名字叫杨锐,是北京大学二年级的学生,今年21岁……”
“这么年轻?”一位咬着笔杆的笔杆子抬起笔杆子般的细长脖子,问了一句笔杆子式的废话。
总编点头,道:“年轻是年轻了一些,但成绩很出色……”
停了一下,总编道:“有传言说,这位杨锐,可能拿到诺贝尔奖,几率不高,但是,提名大概是已经拿到了……我说了,他拿到诺贝尔奖的几率并不高……”
“什么诺贝尔奖,******吗……”
“提名应该是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吧。”总编不是很确定。
他再说什么都没人听了,几名笔杆子全都激烈的讨论起来了。
方亚男讶然抬头,她猜到了一部分,但怎么也想不到真相竟是这个!
在84年的当下,再没有什么主题是比为国争光更有新闻性的了。
看看许海峰受到的礼遇,就能从中窥到一丝端倪。许海峰作为中国奥运夺金的第一人,确实是成绩斐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中国拿到金牌的并不知许海峰一个人,他之所以拿到第一枚金牌的原因之一,是射击项目的排序更靠前,这种微小的差距,却产生了巨大的声望差异,也只有放在80年代的环境中,才能令人理解。
这个重新打开国门看世界的国家,正处在一种群体性的癫狂之中,用“渴望”一词来形容这个时代,再恰当不过。
所有的中国人,都在疯狂的渴望着,渴望金钱、渴望自由、渴望爱情、渴望尊重,他们渴望一切美好的事务,但得到太难,以至于有一名代表得到了,都会引起后世难以想象的轰动。
比起奥运金牌,比起体育世界的成功,诺贝尔奖的含金量或许是太足太足了,足的让笔杆子们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只余淡淡的沉默。
沉默的太久,以至于有轻轻的叹息声。
中国的学术传统延续千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更是贯穿始终。
然而,学术又实在是太难太难,尤其是在80年代的环境下,中国能够拿得出手的学术成绩,着实是少之又少。
陈景润为什么那般有名?若以学术成绩论,做出了费马大定理的怀尔斯的学术成就更高,因为他彻底证明了费马大定理,而陈景润只是将哥德巴赫猜想再次往前推进了一步,其成就,与法尔廷斯、肯里贝特相似,而法尔廷斯与肯里贝特,正常人都没听过,怀尔斯在完成费马大定理的几个月里,倒是在全球媒体面前刷了刷脸,可也仅此而已。
相比之下,陈景润却是把中国人刷了个遍,甚至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几乎成为数学家的代名词。
假如有诺贝尔数学奖,完成体的费马大定理,或者完整体的哥德巴赫猜想,都是妥妥的预定了奖项的。
但未完成体的哥德巴赫猜想就不好说了。
北大的大二学生杨锐,现在就要拿到诺贝尔奖了?
“不太可能吧。”热烈的燃烧之后,是颓废的灰烟。
几个笔杆子都点上了烟,烟雾后的脸庞模糊不清。
“我说了,是有可能拿到诺贝尔奖,他现在只是拿到了提名。”总编给出回答。
“我说的就是提名,不太可能。我研究过诺贝尔奖,他们的提名机制很奇怪的,而且,现在也没到提名的时间……再说了,21岁的学生,能研究出什么?诺贝尔是发明家起来的,但诺贝尔奖不是给发明家的。”站在方亚男身侧的笔杆子吞云吐雾,声音嘶哑。
几个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现在社会上很有些人在搞发明创造,但发明是不能得诺贝尔奖的,这个是不一样的,别人怎么说咱们不管,咱们自己这么播出去,就闹笑话了。”
“就变成事故了。”
“说的是。”
几个人继续吞云吐雾,让房间变的像是毒气室似的。
“我这里有几个录像带,等翻译同志到了,我们内部看一下。”总编没有争辩的意思,转头又道:“不管提名有还是没有,台长都准备拍点东西出来。咱们先准备好,有备无患。另外,我们也在了解具体的情况。”
“有提名和没提名,区别很大吧。”
“恩……没有提名的话,咱们就拍成追踪报道,连续播放一下,有提名的话……台长的意思是拍成纪录片。”
“纪录片!”几个笔杆子的眼睛都亮了,在这个拍什么片子都赚工资的年代,格调高企的纪录片可是大家争相追捧的好东西。
方亚男的眼神完全迷茫了,随便出门逛街,都能溜到这样的大拿?
景语兰跟着母亲回老家,也能遇到这样一名学生?
学生?恐怕早就不是了吧!
…… 第六十八十六章 内部放映
下午。
几名北*京台有名的笔杆子,在内部放映厅里摆开阵势,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每个人的面前,最顺手的位置,摆的是香烟和火柴,一人两包的标准配置属于内部福利。
除了香烟以外,茶水和茶壶也是必不可少的,浓浓的酽茶和浓浓的烟,向来是会议室里必不可少的调剂品。
方亚男来的晚了一些,挑着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无可奈何的吸着二手烟。
当然,现在人也没有二手烟的概念,你不喜欢就忍着,尤其是方亚男这样的小新人,甚至连挥手撇烟的资格都没有。
年长的同事们抽烟,聊天,直到翻译进来,才陆陆续续的安静了一些。
“胡翻译,大家应该见过了,她是咱们台里专门做译制片的元老了,今天给大家做实时的翻译,大家欢迎……”总编领着人进来之前,先是开窗户放风灭烟。
半分钟后,仪态端庄的胡女士才走进门。
方亚男无比羡慕的看着她,虽然没有很好的家庭背景,但胡女士这样的技术人员,在台里却往往能够得到超规格的待遇,比如吸烟这样的小事,大家都会自动自觉的尊重她。
相比之下,方亚男的家室虽好,但在北京,多好的家庭才算得上好呀。
胡女士施施然的进门,和总编说了两句话,坐在了电视机旁边,笑道:“我也是咱们台的工作人员,大家都不用客气了。翻译前说明一下,因为翻译的时间很长,为了保证精力,我说话不会很快,部分可能会缩略,大家有想要仔细听的,当时就请提出来。另外,我们看片是看一段,我翻译一段的,期间会暂停,多长时间暂停,取决于内容多少,或者大家的意见。”
大家纷纷说好。
胡女士笑了笑,向总编示意,打开了电视和录像机,自己则戴上了大大的耳机,从而保证自己说话的同时,不会干扰到听音。
总编趁她操作的时间道:“我再提醒大家一下,这是内部学习,一定要讲政治,讲保密……”
等电视里传出声音来,总编才将位置让了出来。
方亚男小心翼翼的看向其他人,却见这些电视台的老人们,一个个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总编也没有特意多说什么。
胡女士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控制好音量,道:“这是美国的cBs电视台的新闻,cBs隶属于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是美国三大电视网之一,可收视地区包括美国、加拿大、墨西哥、英国、澳大利亚、瑞典、丹麦、以色列、墨西哥、菲律宾以及拉丁美洲的多个国家,中国台湾也能直接收到cBs的电视节目……”
简单的一句解释,就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一台节目行销全世界二三十个国家的电视台,实在是令草创期的中国电视人望尘莫及。
胡女士继续听着电视里的话,道:“cBs电视台目前正在播报的是一则新闻,他们在说的是诺贝尔奖获得者达尔贝科宣布,将会在明年四月,提名中国籍男子杨锐角逐诺贝尔奖,cBs电视台采访了达尔贝科以后,特别说明,今年21岁的杨锐,因为建立了PcR体系而声明鹊起,受到世界各国科学家的关注……”
胡女士说到此处,自己亦是小吃一惊的看向总编,手上按了暂停。
总编微微点头,但没有说话。
胡女士打起精神,摁下播放键,等了几秒钟,又朗声道:“大家现在看到的,是cBs对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位教授的采访,恩,哥伦比亚大学是美国的著名大学,是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这位教授,名为布朗的教授是哥伦比亚大学的生物学专家,他曾经两次被提名诺贝尔奖,目前掌管着一个著名的生物实验室……记者问,布郎教授,你对此事怎么看,您也有诺贝尔奖的提名权是吗?”
胡女士稍停继续翻译两人的对话:
“布郎教授回答说:是的,所在的机构具有诺贝尔奖的提名权。我也是刚刚了解PcR,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在我的实验室里推广PcR技术了,这是一项令人惊诧的技术,我不是说它的复杂性或者它的原理,我所指的是,PcR这项技术的延展性和开放性,要我来说的话,这是革命性的,这项技术在我看来,异乎寻常的成熟,它给了我们一个渠道,能够任意的复制Dna,这给了我们很大的自由度,从而对我们期望进行改变的Dna,进行改变……”
“布郎教授,您认为它是一项好技术?”
“当然,非常之好,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好到能够得诺贝尔奖吗?”
“能不能得诺贝尔奖我不知道,但要我选的话,我也很可能提名它。”
“据说它的研究者杨锐是中国籍的21岁大学本科在校生,即使如此,你也会提名它吗?”
“我是说我可能提名它,但不管我是否提名它,影响因素都不会是国际和年龄。当然,21岁的本科在校生的确是年轻了一些,但很多诺贝尔奖得主,他们的主要工作,其实都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做出的,比如82年得奖的克鲁格,他62年进入LmB以后,改进了电镜分析蛋白质结构的方法,从而得到诺贝尔奖,所以说,诺贝尔奖实际上表彰的是60年代中期的克鲁格……”
“您的意思是杨锐有资格获得诺贝尔奖?但他不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吗?比如20年?”
电视里,布郎教授哈哈的笑了起来,胡女士则配合着翻译,说:“这是很难说的,诺贝尔奖的归属总是令人难以判断,但我觉得,PcR是有资格获得诺贝尔奖的。”
“谢谢布郎教授……新闻到这里就结束了。”后一句自然是胡女士给补充的。
一卷录像带也到此为止。
胡女士取下耳机,看看总编,掩饰着心里的震撼,开始换录像带。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早都听傻了,半天没人吭声。
“哎呦我的妈呀!”一声嚎叫打破了沉默。
方亚男猛的回头去看,却是一人习惯性的擦火柴,却心不在焉的被火给烧到了。
…… 第六百八十七章 普遍特殊
“这新闻末尾怎么没有评论?”一人趁机问了一句。
胡女士道:“美国的新闻一般喜欢播报采访,不是每个新闻后面都加评论的。”
“哦……这么说,杨锐是真的有可能获诺贝尔奖了?说起来,我之前还采访过他呢。”坐在前排的记者颇有些嘚瑟,趁机甩了一把资历。
方亚男好奇的问:“杨锐之前就被采访过?”
“当然,他是83届的全国高考状元,今年有的省不是自己命题了?要是以后不恢复全国卷,等于说,他就是中国最后一届全国高考状元了。”这位说着啧啧两声,又道:“他进大学以前,就有发表过论文,论文后来还发表到了国外,据说成绩非常好,以至于北大都给他大开绿灯……”
坐在前排的记者说的不是特别详细,但大略的介绍,也是令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人家原来是高考状元呀。
国内的高考有多难,就算是乡野村民也有一个差不多的认识,电视台的记者们就更不用说了,稍微年轻一些的,比如方亚男,甚至自己就参加过高考,体会就更深了。
想想要在几百上千万人的残酷性考试中拿到第一,这种事儿,即便是记者看到,也得感慨一番。
稍微想的深一点的,则问道:“他读大学以前,是在乡镇中学读书吧,那时候怎么发表论文的?就算是不做实验,科学杂志都不好买吧。”
“我记得采访杨锐的时候他说过,他最早还在《科学画报》上发表过科幻文章,杨锐当时说,那是他的第一桶金,有两千多块,之后,他就拿这些发表文章的钱买材料,然后想方设法的借用仪器,做出的第一篇论文……”前排的记者记性不错,虽然每周都有各种各样的采访任务,但采访杨锐,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胡女士叹为观止,道:“好厉害。”
总编笑着点点头,道:“当时也引起了一番话题讨论,我们台才派了人去采访的,我印象里,当年电视台只是放了几个采访片段,纸媒报道的比较多,《中国青年报》和《光明日报》都搞过系列报道……不过,他当初的事迹和现在是不能比的,如果上面允许报道的话,我估计我们电视台都要大张旗鼓的宣传一下了。”
胡女士捂嘴笑了,说:“诺奖是世界第一的科学奖,如果拿到,不光你们电视台,美国英国法国的媒体,都要大张旗鼓的报道了,再说了,21岁也够年轻的。”
“就是太年轻了。”总编稍微透露了一点,道:“上面也是考虑的比较多。”
在场的都是人尖子,他这么一说,立即有人问:“伤仲永?”
总编考虑着,缓缓道:杨锐的成绩已经做出来了,而且不止宣传了一次,上面更多的是担心,这样的宣传事例,会影响到大学里的其他学生。杨锐究竟是一个特例,还是一个能够学习的普遍现象,还有待观察。”
“就怕宣传了杨锐,让大家都跟风学了起来?”
总编点头。
“好像是有这样的可能。”
“杨锐是大一的时候出名的,我们大一的时候也能出名。”
“杨锐能拿诺奖,我们也能拿诺奖?”
下面的人脑洞大开,纷纷猜测了起来。
总编无奈的道:“诺奖就不至于了,全世界一年才那么几个,正常人都不会想这个吧。”
“现在的大学生可不一定,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学生多了。一个个都想挥手间功成名就。”有年纪大一点的笔杆子郑重的道:“杨锐这样的事例,还真的是把双刃剑。”
“尽管如此,但这仍然是一件好事,而且是一件大好事,他证明我国的改革开放政策,恢复高考政策的成功,杨锐是一颗火红的果实,也许是第一颗,但绝不是最后一颗……”总编一句话,又将风向给拉了过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着重宣传杨锐的高考状元,勤奋苦读,还有他以前发表的科幻文章什么的,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采编部的笔杆子深思熟虑以后,说道:“我觉得,我们在宣传杨锐的时候,不仅要宣传他的成绩,还要说明他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普遍性是他的大学生身份,是他通过了高考前的学习,经过了高考的冶炼,以及目前大学的环境,促使他有了今天的成绩,但我们还要注意他的特殊性,特殊性是杨锐的聪明勤奋,性格坚毅,既有良师益友的帮助,又有深夜工作的努力……”
普遍性和特殊性是马哲的基础内容,80年代的中国人有的是不懂四则运算的,但你问马哲,绝对没有不懂的。
一群人纷纷点头。
方亚男更是用奇妙的眼神看着这位采编部的笔杆子,心想:你怎么知道杨锐就聪明勤奋,性格坚毅,有良师益友,还深夜工作了?
当然,这个问题只是方亚男并不成熟的吐槽,以及隐藏在心底的灰暗爆发而已。
作为一名中国好闺蜜,方亚男很愿意看到景语兰找到良配,组建一个一般幸福还算美满的家庭,但是,杨锐帅的惊心动魄,又有钱又受人尊重,还被诺贝尔奖提名——这就太过分了啊!
在心底里,方亚男首先不认为杨锐这样的男人是良配,他和景语兰肯定成不了!其次,他们两个要是成了——那就让人更不高兴了,真的好闺蜜,找男人不能找这样的,找这样的,还让闺蜜们怎么活?
心底的灰暗是潜意识的,方亚男用记者的职业道德,掩盖和替代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然而,结果并不在自己的预计当中。
一屋子的笔杆子,竟而纷纷开始研究,如何给杨锐挂上特殊性的铠甲,同时用普遍性给改革开放和恢复高考拍马屁。
总编让他们讨论了三四十分钟,看着胡女士也休息好了,敲敲桌子,道:“关于杨锐的问题,并不止大家了解的这些。接下来的录像里,除了普通的采访以外,还有美国的法庭辩论和诉讼,比较复杂,咱们今天先了解一下,如果有不明白的,我们之后再请法律专家来给大家介绍。胡女士。”
胡女士再次戴上耳机,在录像机上按了开始。
录像带源源不断的放映,有长有短,仍然以新闻采访居多,美国三大电视网,再加上其他的节目源,热门新闻的采访力度非常大。此外,同一个电视台,有的节目是简讯性质的,有的节目就喜欢做深入挖掘。
胡女士有的整个翻译,有的跳着介绍,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只播放了三分之一。
即使如此,播放的节目也足够一群人了解到近乎全面的情况了。
辅酶Q10,捷利康、香港华锐和诺奖,还有杜邦和PcR的纠纷,一一展示在了众人面前,信息量大的让人吃不消。
但是,与初见的震撼不同,经过了一天的了解,笔杆子们明显更兴奋了。
这样的新闻,才有挑战性啊。
“我们可以先采访杨锐,从我们的角度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用全看美国人的眼色。”因为代入感的原因,已经有记者开始为杨锐说话了。
方亚男扭头看去,正是前排嘚瑟过的记者李冲。
只见他一边说话一边思考,手还在腿上打着拍子,道:“我们可以把纪录片也做起来,我觉得这个题材太好了,不管结果如何,不管适合不适合宣传,但杨锐作为咱们建国以来,第一位被诺贝尔自然科学奖提名的中国人,还是很有新闻价值的,我们还可以趁着其他电视台不知道,多收罗一点他以前的采访资料,以后可能就不好弄了。”
“资料收集可以先做起来……”总编赞同的点头,思考片刻,道:“纪录片先做起来,采访先放在后面。”
“用纪录片的名义做也好。”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去问纪录片和采访的区别,就现在的情况,名义显然是更重要的。
…… 第六百八十八章 拍摄
“杨锐,有北*京电视?的记者来采访你。”刘院长迈着八字步来到离子通道实验室,对正在忙着核对数据的杨锐笑呵呵的道:“我给学校宣传部打了招呼,小崔跟着你跑腿。”
小崔是学校宣传处的老师,大概比杨锐大个五六七八岁的样子,当年亦是一代英杰,叱咤风云的学生会干部,但沦落成小崔有年头了,也就习惯了小崔的称呼。
甚至面对杨锐,小崔亦是笑盈盈的自我介绍说:“我是咱们学校宣传部专管对外宣传的,这次北*京台的采访,我全程陪同,你有什么要说的,想宣传的,都可以委托我来弄,你叫我小崔就行了。”
杨锐马上道:“崔老师辛苦了。”
“不辛苦,辛苦啥呀。”小崔同志满意的眯起眼儿,稍微低一点声音嘱咐道:“我就是给你做个保险丝。我知道你参加过好多次采访了,我还是多说一句,一会儿,记者的话不用都回答,你想回答的就回答,觉得不想回答的,或者觉得不应该回答的,你就找我,我帮给你来说,你自己不要谈,让摄像机给录下来不好,再说了,关系弄臭了,也怕他们使坏。”
小崔同志接着说了几个拍摄要点。
杨锐这下子明白了,这位等于是自己的一日经纪人。
“学校考虑的挺全面的。”杨锐笑着又问:“这次是为什么来采访?”
“主要是为了你开发的PcR采访吧。”刘院长带着摄影师和记者过来,心里的幸福感比结婚的时候还强烈。学院里有这么一个学生太轻松了,啥指标都是说完成就完成了,想做点啥事儿都简单,这和有老婆以后的生活截然相反。
记者李冲与杨锐握手之后补充道:“我们这个不是单纯的采访,准确的说,我们是准备拍摄纪录片。”
“什么记录片?”杨锐诧异。
“你的纪录片。”
“我的?为什么?”杨锐刷脸多次,面对仅次于中央台的电视媒体也不怯场,但纪录片的提法还是让他陡然一惊。
在自然界,狮子老虎是经常被拍纪录片的,领导人都不是个个都有纪录片的,给一名学生纪录片,这个规格不仅超标了,而且超标的厉害。
80年代的思想是自由的,媒体可一点都不自由。
杨锐的怀疑精神随时随地的来,问问题的时候,像是抓到什么秘密似的。
可惜,李冲这次没给他解谜的机会,人家是一五一十的笑道:“我们是了解到了达尔贝科先生对您的推崇……”
李冲不愧是电视台的笔杆子,常年给领导写演讲稿的角色,巴拉巴拉的说了两分钟,愣是保密的同时,给杨锐说“你要被提名的事我们知道了”。
同样站在跟前的刘院长,瞪大了眼睛,就是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
杨锐恍然,道:“你们确定了吗?通过什么途径?”
“这个……主要是通过国外媒体。”李冲记者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的记者对于拿二手新闻还是有点羞耻感的。
杨锐缓缓点头,他本人其实向达尔贝科教授致谢了,后者也确定了会向诺贝尔奖提名委员会提交他的名字。
从世界角度来说,这其实没什么了不得的。美国的新闻热炒,一方面是现在的中国话题很火热,另一方面是杨锐的年轻和诺贝尔奖本身。对媒体来说,提名意味着能拿到诺贝尔奖,而对被提名者本身来说,提名诺贝尔奖和获得诺贝尔奖的关系——请问村上春树。
诺贝尔奖提名委员会每年都会列出上百个名字来角逐诺贝尔奖的归属,这使得提名的价值与获奖的价值区别甚大。
不过,诺奖提名是保密的,这使得被泄露出来的名字,往往具有很强的获奖可能。
因为每年泄密的提名者很少,媒体的兴奋也就可以理解了。
杨锐点点头,谢过刘院长,带着李冲和他的摄像师往实验室里走,一边介绍,一边询问他对诺奖是否了解。
还没到采访时间,李冲很振奋的说了起来。
诺贝尔奖不是针对当年的项目。历代的科学发现,只要发现者没有挂掉,就有可能拿到诺贝尔奖,这使得被提名的名单非常的长,但其中的许多名字都是固定的。
而在诺奖的提名单以外,其实还有另一张并列的等待单,等待单上,永远都是一串重量级的名字,它们属于一些重要理论尚未被证实的学者——这些重要理论一旦被证实,提出者是百分百的会被提名诺贝尔奖的,比如霍金就在等待单的前列,他的理论不被证实,那他这辈子都拿不到诺贝尔奖,而一旦证实,当年的诺贝尔奖就一定是他的。
即使知道诺奖的提名机制,这样的名单和名字,反而更令李冲佩服。
1983年的中国,除了年轻和冲劲还有什么?
杨锐的年轻,只是让此事更不容易了。
短短的一段路后,三人进入实验室。
望着忙碌的研究员们,李冲自动闭嘴,道:“杨锐先生,您可以先忙,我们在旁拍摄就可以了。”
“哦,那太好了,等实验室下班以后,咱们再聊。”杨锐一点都不客气。
离子通道实验室的工作也很多,千头万绪的,时间怎么都不够用,杨锐也不愿意耽搁。
再强的学者,那也是一篇篇论文刷起来的,憋屁一样的憋大招的学者已经越来越不适应现代社会了。
经费和信任,还有学术地位都是用论文刷出来的,一个劲的喊着要信任的学者,却连一点富余的时间都不愿意留出来证明自己值得信任,此事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杨锐对做实验没有什么抵触,事实上,实验室的环境令他心情愉快,有种旅游般的快乐——当你旅游的时候,你会有孤独感和无所事事的闲适,但当你结束旅游的时候,又会怀念这种感觉。
杨锐很快进入状态,专注而忘我。
李冲打了个手势,让摄影师将黑洞洞的镜头对准杨锐。
…… 第六百八十九章 就是帅
过去一年,杨锐在出?在聚光灯下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对镜头早就没有了畏惧感。
李冲和摄影师刚进门的时候,杨锐还会稍加注意,但时间一长,不仅是杨锐,实验室里的许正平等人也都忽略了镜头和摄影师。
摄影师轻轻的移动着步伐,在实验室内左转右移,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李冲相对清闲一点,除了帮摄影师提着些东西以外,就晃头晃脑的观察着实验室内诸人。
对记者来说,实验室其实也是有些神秘的,尤其是北大的实验室,本身就沾染着一丝奇妙的味道。
而且,与李冲曾经见过的实验室照片,以及影像资料不同,离子通道实验室里的仪器的未来感更强。
李冲不禁悄悄的问小崔道:“崔老师,这间实验室的规模,在北大是怎么样的?”
“中档往上吧。”小崔也没排过名,只能这样说。
李冲当真的佩服道:“我看国外的实验室也不过如此了吧,像是那个显微镜,好大个……”
小崔想说,内行看技术,外行看大小,有些东西不是看个头大小来决定性能的。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显微镜和望远镜的确是看个头大小的。
小崔咽下好为人师的一面,道:“杨锐组建离子通道实验室的时候,情况比较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李冲眼前一亮,表情都生动起来,就差说“老子就喜欢玩特殊的”了。
小崔踟蹰片刻,因为有上级如实回答的叮嘱,他就斟酌着语气,道:“杨锐比较喜欢高端仪器,所以,他买的都是一些比较好的仪器设备,你现在看到的仪器,基本在国际上也是高端仪器,有些是咱们学校甚至全国独有的,所以样子比较少见……也比较大个……”
李冲不以为然,道:“东西谁不喜欢用好的。不过,照你这么说,杨锐的实验室应该是很厉害了吧,都是国内独有的仪器了,还是配置中档?”
“主要是它普通仪器比较少。”小崔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说,遂道:“当时组建离子通道实验室的时候,杨锐是先买单个仪器,再买整套设备的,所以,你看到实验室里有些仪器特别先进,但有些仪器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实验室,是要其他实验室帮忙配合的,它的独立工作能力一般。”
李冲明白了过来:“就是不管配不配套,先买好仪器?”
“也不是这样……是只买单个仪器。”小崔修改了一下他的说辞,然后大略的说了杨锐组建离子通道实验室时候的任性。
李冲这下子明白了小崔所言的特殊,然后好奇的看了一圈实验室,道:“我看大的仪器设备也挺多的,哪个是他单买的仪器?剩下的是借的?”
“都是买的。”小崔说着开始一个个的介绍隧道显微镜,氨基酸自动合成仪,原子吸收仪……连说了七八样才停下来。
李冲听的满脑子浆糊,道:“这些都是?”
“都是。”
“这么多仪器,还不成体系?”
“他买的有些仪器太好了,成体系更难。”小崔停口,想了想,又道:“说起来,杨锐一件件的买回来,好像也快凑成套了。”
李冲翻翻眼皮,道:“敢情你们买仪器设备,都是成套的买?”
“哪能呢,但新建实验室嘛,一般都是先建好实验室的基础,再慢慢的购买好仪器来改建,杨锐这样做的还是很少见的。”小崔说到这里,总算是将该说的实话说完了,转头开始系统性的夸奖:“当然,这也说明杨锐的决定很有前瞻性,现在再看这个实验室,它比其他学校的高级实验室花费更少,建成的更快,而且,配套实验室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李冲微微点头,这些问题太复杂了,他不爱听,观众估计也不爱听。
不过,相比买哪些仪器,李冲对于谁决定买仪器更关心,于是问:“你们院建了这个实验室以后,?道就让杨锐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至少刚开始的时候,应该有院系领导参与吧。”
小崔怎么敢把院系领导陷进来,断然道:“没有,这个实验室是杨锐独立弄起来的。”
“这样子……”李冲沉吟着看向杨锐,又问起了离子通道实验室的建设细节。
对于这间实验室能做什么,建成了以后有什么用,李冲并不关心,但这个筹建的过程,却让李冲很是感兴趣。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杨锐到了晚上,才抽出时间来,给李冲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采访结束,李冲带着数盒录像带返回电视台,直接进入了剪辑室。
这里,有的人已经忙活了一天,因为围观的人多,忙的人汗多,整间屋子都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李冲顾不得这些,将录像带塞进机器里,就要看效果。
其他人也很好奇的跟着看。
杨锐的脸庞,很快出现在摄像师的镜头下,然后是半身和全身。
“这杨锐生的好呀。”一位女同志突然感慨了一句。
李冲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但剪辑室里的气氛,已经被彻底歪掉了。
“是长的像电影演员一样啊,有点像那个谁……”
“侧脸看着有点哦,尤其是做实验这个样子,有范儿。”
“哪里像了,别的不说,就看杨锐的个头,我看就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还有这个皮肤,对了,李冲,你给杨锐化的妆,还是他们学校给画的,手法不错呀。”
李冲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拍来的录像带,竟然变成了选帅,也是无可奈何,叹口气道:“没人给他化妆,我是临时去的,他们学校里也没这个概念。”
“杨锐自己化的?这么厉害。”
“没化妆,人家就长这样,天生的。”
“真的假的?”
“真的。”
“哎呀,?不公平了!”在场的女同志们都不甘心的哀嚎起来,有捧着脸的,哀嚎的尤其大声。
“咱们今天要看的不是这个吧。”李冲想要将歪掉的话题给正过来。
然而,此时掌握着话语权的人们不同意,挥手按了暂停,一帧一帧的找合适的影像,且道:“就杨锐这个外型,只要没有什么错误,拍个纪录片都行了。”
女人们纷纷点头。
男人们无言以对。
“再去多拍点,别太省录像带,对了,胶片机我也给准备好了,到时候,把胶片机也带去,还有照相机,拿德国人的那部,多拍几幅清晰大图。”管后勤的女主任热情的叮嘱李冲,以前所未有的大方腐蚀他。
李冲甘受腐蚀,忙道:“一定,我一定把胶卷拍完了再回来。”
“你明早先去找王导演聊聊,到时候配合着来。”总编将话给接了过来,又道:“也别太浪费胶卷。”
“是,是。”李冲回答了,想想又道:“我们再去,兴师动众的,人家北大恐怕要问为什么吧,到时候,我怎么说?”
“达尔贝科?”总编用人名代替事件。
李冲点头。
“确实问到了,你可以单独给北大的领导汇报一下情况。”总编考虑到北大的级别,稍微松了一点限制。
…… 第700章 徒呼奈何
李冲连着三天来采访杨锐,并没有引起院系领导的重视,大家都忙着呢,谁有空天天盯着一个实验室看有几个人采访。
但是,当李冲带着王导演,还有他的胶卷摄影机进入北大,所有领导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领导又不是傻的,看你兴师动众的一堆装备,当然得问个清楚。
李冲早有预料,抢在领导来之前几个小时,先让王导演拍了足够多的校园场景,以备未来取景。
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小崔接到领导的命令,李冲就顺势叫王导演等人收工,然后笑呵呵的等待北大的领导们驾临。
同来的方亚男不甘心的道:“我们有自由的采访权,干嘛一定要等他们的领导来?”
李冲笑笑,道:“如果能争取人家领导的同意再拍摄,不是更好?”
“这是我们的权利,他们没有资格干涉,要是大家都这样做,他们还以为决定拍摄与否的是自己了。”方亚男振振有词,颇为不满。
80年代的中国,稍微年长一些的是群体性的癔病,稍微年轻高一点的是群体性的中二病。
李冲平时自个儿就喜欢炫耀,对中二病患者很能理解,耐心的劝道:“咱们是有采访的权利,但咱们毕竟是在人家学校内不是?有采访的权利,总不能想进人家的实验室就进人家的实验室,想什么采访就什么时候采访吧?你自己出去采访就知道了,你和对方单位的领导沟通好,采访的时候是各种顺利,不沟通好,那就是各种麻烦。”
“现在的单位都是报喜不报忧,你这样子做,不就等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方亚男很是不满。
李冲问:“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是记者哎,要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方亚男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她是大院出身的女生,对于国家有着强烈的认同感,简而言之,就是认定自己是国家的主人的一代人——就80年代的环境来说,差不多也就是这样。
方燕南毕业以后的选择很多,成为记者是她自己的梦想,因此,她也是努力实践之。
从理想的高度来看,方亚男是很完美的记者,她的外形不错,知识面宽广,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心,为了新闻采访,她甚至连闺蜜的男人也是毫不犹豫的就给卖了,虽然这是中国好闺蜜的本质,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方亚男有一颗中国好记者的心。
然而,中国社会赞颂的往往都不是人,理想高度的记者在现实中往往并不受欢迎。
李冲在北京台呆的久了,没少见过方亚男这样的记者,太知道他们的毛病了,也知道对付他们的办法,所谓疏不如堵而已。
“这样吧,你和王导演沟通一下,看他愿不愿意继续拍摄,我去门口等北大的领导过来。”李冲一石二鸟,顺便把方亚男从自己身边打法走,免得一会北大的领导过来了,她又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方亚男只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心情大好的去找王导演,拉着他再去拍摄杨锐了。
然而,采访人从李冲变成了方亚男,杨锐却变的不那么配合了,她甚至没进到实验室,就被在外面给拦住了。
小崔守在实验室里好几天,就是来做看门汪的,现在有了机会,积极的像是在家憋了两天没出门的汪,撒欢似的跑了过来,挡在摄影师前面,道:“不好意思,实验室忙起来了,咱们今天暂且结束吧。”
“咦?刚才不是还能拍摄吗?”方亚男不乐意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是特意给你们留出来的时间,总不能整天都拍摄,不做实验了吧。”小崔平时是很和善的,但官僚起来也是很凶的,开玩笑,四年的学生会干部,三年的办公室工作,板起脸来的时候能让铅笔都吓怀孕。
方亚男被小崔给震慑了一下,勉强凭着中二病的精神,辩道:“我们今天早上拍摄的时候,他们不是也在做实验?我们就是来拍摄他们做实验的,你们不做实验,我们还不稀罕拍摄呢。胶片多贵你知道吗?”
王导演也点头,笑道:“我们补几个场景就走。”
“说是这么说,真的拍摄起来,哪里可能只是几个场景。”小崔哪不知道这些,挥挥手,道:“甭说了,你们先回去吧,下次要拍摄,提前打招呼。”
“哎,不是,我就想采访一下杨锐呀。”方亚男也有自己的想法。纪录片是好东西啊,它虽然不赚钱,但属性高贵,尤其是对电视台这样的部门,他们既然不可能去拍电影,那拍过纪录片就是最好的资历了,若是能在纪录片里露个脸什么的,更是再好不过。
搞科研的要刷脸,电视台的又怎么可能不需要刷脸。
李冲在场的时候,方亚男要把话筒交给李冲来采访,一点镜头都抢不到,现在趁着李冲不在,方亚男就着急了,一来二去,仍然被被小崔拦住了,干脆跳着脚大叫:“杨锐,杨锐,我是方亚男,景语兰的朋友!我想采访一下你!”
作为中国好闺蜜的一员,低价卖闺蜜什么的根本不算事,一顿饭卖得,一样工作也卖得。
方亚男大声叫嚷,却把小崔气的够呛,这不是干扰他的工作嘛,要不是方亚男是女同志,他现在就得搂着脖子给拉回来,偏偏王导演搂着他的腰,让他有劲没处使。
“别喊了,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小崔实在是没办法了。
方亚男不理他,兀自大叫。
一会儿,杨锐结束了实验,从门里出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问:“怎么回事?”
小崔装模作样的道:“这不是今天的采访结束了,他们还要往里面去……”
他简单解释两句,自然将责任都推到电视台这边。
杨锐这几天接受采访,已经知道方亚男递的台本了,李冲甚至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台本的内容。
其实不用他描述,杨锐也能想象得到依照台本拍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年轻的大学生,手持巨额现金购买历代名人字画,而且,他本人对字画的理解少的可怜。
这简直是置人于死地的台本!
当然,方亚男实际上并没有如此歹毒,但经过李冲有意识的角度描述,最恶劣的结果就向杨锐展示了出来。
杨锐并不在意李冲描述的角度如何,就他的位置来考虑,有这样的风险存在,就够糟糕了。
所以,杨锐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再接受方亚男的采访了,他甚至私下里给景语兰以警示,免得她再被闺蜜坑进去。
而在表面上,杨锐只能遗憾的说:“不好意思,下午的实验,真的不适合拍摄。”
“我也不行?”方亚男做楚楚可怜样。
杨锐貌似认真的看了一眼,道:“确实不行。”
不等方亚男再想办法,杨锐已是转身回去了。
方亚男使劲跺跺脚,亦是徒呼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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