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2章 自己人
“你好,张秘书长在吗?”小陈站在总行的大厅里,颇有些茫然的询问一名身着制服的干部。
后者打量了一下他,语气懒洋洋问:“你是哪位?找他什么事啊。”
“张秘书长打电话到我们分理处……”小陈一边说,一边乖巧的递出自己的证件。
对他来说,总行的老鼠都比自己值钱,他是一个都不敢得罪。
“哦,还是清华分理处的主任呢。”穿着制服的干部果然没把他当回事,看着证件,却是话锋一转,问:“清华的学生在你们那存钱多吗?这两年留学的学生多了吧,换汇的多吗?”
“是比前两年多点。”小陈天性乖巧,此时更是将自己的乖巧发挥出了十二成。
制服干部看的愉快,用手抖了抖手里的证件,也不还给小陈,笑道:“正好我有空,帮你问一下。”
说完,他就大马金刀的坐到大厅的沙发上,用起了旁边的电话。
小陈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敢要自己的证件。
别看他是同一个银行的工作人员,还有点小官职,在自己分理处还能勉强被称作一把手。但是,面对总行的干部,他永远都是基层中的基层,而且几乎是预定了一辈子的基层。
事实上,就是京城分行,他也没去过几次。
银行的晋升机制,从一开始就极重视血统。
毕业的院校是银行员工的血统,分配的工作是银行员工的血统,学历和初始职位也是银行员工的血统。当然,家族血统永远是最重要的,毋庸置疑。
像是总行这种地方,历来是高血统员工的聚集地,毕业的院校不够好,学历不够高,或者家族血统不够炫的,想要入职,那是想也不用想。
至于小陈这样的基层员工,能晋升到总行的,更是凤毛麟角。
就是来总行旅游的机会,都是偶尔中的偶尔。
“你和张秘书长是什么关系?”制服干部慢悠悠的拨电话的过程中,像是闲聊似的套话。
小陈一身的弦早就绷的紧巴巴的,头脑飞转的同时,陪着笑,道:“我不认识张秘书长。”
“不认识?不认识他打电话给你?”制服干部停下了拨号的动作,扭头道:“不是我说,张秘书长怕是连清华分理处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
小陈陪着笑,说:“我也挺担心的,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是通过总行的电话打过来的,我就赶紧来报道了。”
“唔……”制服干部不知道想了什么,停顿片刻,又将剩下两位号码给拨通了,等了片刻,面上陡然露出笑容:“张秘书长,我是刘毅啊,这里有位基层的同志,说是认识您……”
小陈低着脑袋,也没法反驳,难不成还扑上去抢电话吗?
刘毅握着电话,依旧保持着笑容:
“是啊,在我这里呢,正好让我给碰着了,看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悠,不是得问问吗?”
“哦,哦。”
“好着呢,泡的都是好茶。”
刘毅对着电话满口瞎话,也不怕小陈戳穿。
他抬头看看小陈,口中继续笑着:“是呢,不麻烦。”
“没事儿。”
“恩呢……”
几个象声词对话之后,刘毅的脸色突的一变,人也坐直了,道:“是任行长要见的人,嘿,您早说啊,我马上给您带过来……哎,没问题,马上到。”
刘毅挂掉电话,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小陈看了片刻,再站起来,先将手里的证件还给小陈,才笑道:“陈主任深藏不露啊,您早说是任行长的人呗,我还能拦着您不成。”
“任行长?”小陈满脸的不理解。
“得,咱们先上去吧。”这位也不知道小陈是装的还是真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看不穿也不能问啊。
小陈默默的跟着他,登上颇有些恢弘感的楼梯,每一步都觉得无比的新鲜。
这里,就是总行之所在了。
无数资金汇集于此。
无数银行职员的命运,无数企业的命运,无数人的命运,或许只在它一次神经的跳动下,就被决定了。
这里,也是无数基层员工不断猜测又碰触不到的神秘之地。
小陈刚工作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能来到总行。
如今再看,这样的幻想,就像是一名小学生,以为自己长大了能成为“伟大的”或“著名的”一样。
砰砰。
砰砰砰。
走在前面的刘毅很讲究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喊进来,才给推开来。
小陈连忙跟着进去,就见一条二三十米长的桌子,横置于房间内,两边却只坐了六七人。
“杨教授?”小陈一眼看去,就见到了杨锐,嘴唇一哆嗦,就给念叨了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让前面的刘毅听到了,微微侧头想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小陈来了。”杨锐的表情是一贯的自信。
这个世界是属于颜的,所以颜而有信。
杨锐露出令人温暖的笑容,向小陈招招手,让他往前走。
小陈迟疑了一下,快走了两步,满脑子都是一片糊涂。
要说杨锐,他是无比的熟悉了,甚至可以说是太熟悉了。
从杨锐大一开始,他就有帮杨锐办理业务,最多的时候,清华分理处每个月都会联络客户,帮杨锐收购收集大量的邮票,作为回报,杨锐则会购买一些国库券,或者贷款和存款什么的。
杨锐当年买邮票是极大方的,若是珍稀的邮票,例如蓝军邮和猴票之类的,他经常能多给出市价五六成的价格,以至于做到后面,小陈自己都成了邮市上的小名人,卖邮票的甚至会自己找上门来。
后来,杨锐购买古董、字画、茶叶和四合院等等,也多有通过他来操作的。
与杨锐这位罕见的大客户的关系,也是小陈年纪轻轻就成为分理处的主任的主要原因,直到现在,分理处有什么任务要完成的时候,小陈只要打一个电话给杨锐,多数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回馈。
虽然一个小小的分理处,只是银行系统中最基层的存在,但在走进总行的大门之前,小陈都是满足而快乐的。
在附近的片区,他也是各家主任里最年轻最滋润的一名了。
而在走进总行的大门后,小陈却没想到会见到杨锐。
“我是张谦。”张秘书长和小陈握了一下手,笑道:“我记得,你之前是读过金融体系培训班的吧。”
“啊……是的。”小陈愣了一下,培训班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只是个很没意思的例行公事吧,为何此时提到?
“金融体系培训班里面,出了很多人才呐。小陈,好好干。”张秘书长说着给他介绍道:“杨教授你认识的,这位是咱们任行长。”
“任行长好。”小陈赶忙打招呼。
这是只有开大会才能见到的人呢。
“恩,你给杨教授服务,解释咱们行的政策,有不明白的,就问其他人。”任行长像是位知性长者似的,与小陈握手。
小陈按捺着讶异点头。
“华锐即将有大笔的外汇过来,任行长希望我能存在中行。”杨锐笑笑,道:“我也不认识中行的什么人,就想到你了。”
杨锐的解释却是直白的多,一下子把小陈给惊醒了。
“我对外汇业务也不是很熟悉……”小陈连忙解释。
“你有不懂的就问其他人,然后再给杨教授说。”任行长这句话就近似于命令了。
杨锐的语气更轻松的道:“我只听你的解释和说明,其他人说什么,我都是不理的。所以,小陈主任,你肩膀上的担子是很重的。”
杨锐像是开玩笑的,但听在小陈耳中,却是真的重逾千斤。
“杨教授,我怕自己不能胜任。”小陈小声回答。
他确实没有相关的经历,尤其是看任行长都出现的场合,涉及到的金额情况怕是不会轻松,想到出错的可能和后果,小陈就是压力重重。
“你不用担心,就和我以前在咱们分理处办事一样。”杨锐却是笑眯眯的安慰着,说:“我呢,不喜欢其他人絮絮叨叨的说些违心的话,你怎么说都是中行的人嘛,你帮我处理银行方面的情况,我比较放心。”
“这个……”
“小陈,杨教授选我们中行,就是因为和你熟悉。可以说,你的工作,不仅是为我们中行开辟了一条新业务线,还是给我们所有人上了一课,你就按照杨教授说的做,有什么需要的,都来找我。”任行长说着,转头道:“小张,你把小陈先借调到总行来,让他能安心做事。”
小陈懵懵懂懂的点头。
眼前的信息太多,他已经处理不过来了。
杨锐起身活动了一下,顺便倒了一杯水,顺手退给他,道:“小陈,别想太多,慢慢来,咱们都是新手嘛。”
让小陈居中处理华锐的外汇业务,是杨锐不得已而为之。
90年的中国,是没有什么专业的会计师事务所,或者银行居间服务机构的。银行的工作,就是存钱放款,再就是卖些乱七八糟的金银币。
外企倒是可以用外国银行和外国的各类咨询机构和事务所来处理外汇,杨锐却不方便了。
当然,华锐赚到的大笔外汇,都可以留在香港的银行账目上,可即使如此,需要寄回国内的也是极其大笔的。
这么多钱,而且有陆陆续续的不断入账的资金,就不能单纯的存入银行了,也没有哪个银行给你提供这么单纯的服务。
而要签订复杂一点的合同,以国内银行目前的尿性,潜规则会玩的人累死。
与其自己费心研究,杨锐宁愿找一个熟悉的居间人。
杨锐给了小陈十分钟的调整时间,然后就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道:“这是我们的首期利润,存入华锐的新开账户里,你看看怎么搞合适,我要灵活支取的方式,兑换比例也要合理……”
小陈茫然的接过文件,低头就看到一长串的零。
“这是……”
“西地那非在美国的收入。”
小陈总算知道,为什么堂堂任行长都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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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3章 居间
“总共是1亿美元。”小陈终于是数清楚了阿拉伯数字,轻轻的念了出来,看向杨锐。
尽管数字后面的小括号里,就有大写的中文字,他还是愿意数清楚阿拉伯数字。
房间里的银行干部们,都有些呼吸急促。
他们不是没见过钱的主儿。
但是,1亿美元的款子还真的是不多见的。
这些年,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很快,外贸等收入攀升很快的行业,也会有上亿美元的收入。外资企业入华多年,也是动辄汇入汇出几十个百万。
但那都是整个行业的收入。
放眼全国,国内一年的外汇收入才是多少?银行的干部们对每个月的数字都耳熟能详,前几个月,国库的月平均收入才是10亿美元稍过。
等于说,华锐这笔钱相当于国库当月收入的十分之一。
而对银行来说,这个概念就更可怕了,可以说,他们长出来的头寸,能填平三五个银行的亏空。
更别提,杨锐说的还是首期款子。
“制药业还真是赚钱啊。”任行长大约是为了活跃气氛,于是感慨了一句。
杨锐笑笑:“开销也高呢。之前借款出来的1.8亿美元,怕是不能立即偿还。”
购买西地那非的贷款,是从四大行借出来的,而且是没有抵押物的长期借款,自然没有立即归还的道理。
传统的中国人,倒是经常有不欠钱以求心安的概念。不过,人心总归是不能依靠这种方法来安稳的。不发展只求心安,终究会陷入新的不安中去。
绿石角公司送来的首笔利润,更是一把锋利的长剑,能为杨锐劈开无数的道路,归还贷款是最傻的一种。
任行长只能遗憾的笑笑,道:“借款出来的钱,只要付了利息就该您用了……那么,咱们现在就给存起来?”
杨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小陈,问:“怎么存合适?”
“啊……”小陈像是被问懵了,抬头看看四周,像是只被狗环绕的兔子。
杨锐却不着急,就安心的等待着。
良久,小陈问:“这一亿美元,都是要存入账户吗?”
“是。”杨锐回答:“暂时没有大的开销计划,因为后期还会有利润放进来,所以,只要有一定的现金准备就可以。”
想了一下,杨锐又道:“我想给人体基因组计划做些前期准备,预计还是要花些钱的,尤其是订购设备,都得用外汇。”
自行填充实验室是做人体基因组计划少不了的部分。
如果不做填充而直接申请国家资金的话,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因为是用自己的钱给公立实验室,花销就不宜过多,前期几百万美元,后期上千万美元就足够了,剩下的开销,基本都可以从公共基金中走。
事实上,若是关系够硬,脸皮够厚,飞到欧美演讲个十次二十次或者七八十次的,说不定也能弄来几百万,给杨锐的实验室做基因组计划前的铺垫。
然而,杨锐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这种事,大部分学者最厌烦的也都是这种耗时耗力耗脸皮的事儿,只不过,大部分学者手里的钱不够,不能花钱买舒服。
杨锐却可以。
他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想做什么实验做什么实验,想自己填钱就自己填钱吗?
人体基因组计划在前期是不受大众理解的,要求国家基金也是很困难的,去欧美找基金更不容易,给别的学者就只能放弃了,给杨锐就不同了。
必要的时候,他所有现金,包括西地那非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可以填进去,只留下一些破房子过活就行了。
小陈也不问杨锐具体的事项,仔细想了想,道:“您预计什么时候要用,大概要用多少?”
“一两个月吧,少则几百万美元,多则两三千万。”杨锐说的宽裕了一些。
小陈却是听出来了,苦笑道:“您的跨度也太大了。”
“太大吗?和1亿美元比,都在范围内吧。”
“但对银行来说,就截然不同了。”小陈说话的时候没抬头,也就看不到色变的银行官员们的模样了。
其实,他是知道领导们的脸色不会好。
这么多的钱,除非是站在银行的立场上说话,否则,任何一点损失,都会让领导们肉痛不已的。
从银行的角度来说,最好是杨锐将1亿美元存个定期,次一点是存个活期,若是能用活期的利息存个定期当然更高。
而他们对小陈的期待,大约也就是希望他像是一名普通的银行柜员似的,劝说客户即可。
可惜,小陈并不愿意这样做。
他在银行系统里很长时间了,对于银行系统的秉性,他也渐渐的摸透了。
银行就是一个脆弱的短视的嫌贫爱富的机构。
这是它的系统构造所决定的,不是里面的工作人员热爱世界就能改变的。
金融系统的利润是来源于资金不平衡的。
为了追逐利润,金融系统必然越来越脆弱,而为了保护它的脆弱,就必然短视。
资本主义的银行只想将钱借给有钱人,社会主义银行也不想把钱借给穷人——农村信用社是一次勇敢的尝试,其结果是烂账遍地,无数的社员损失了自己的股本,每人一块或两块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对于银行职员来说,他们也总是免不了对自己身边的一切做个估价。
例如工作,是不是能折算成现金呢?
实际上是可以的。小陈毕业的时候,家里若是能存一大笔款子在银行,说不定就能跨过基层的阻碍,进入分行了。
就是总行,也不是在杨锐的一亿美元面前,卑躬屈膝了吗?
这一瞬间,小陈突然理解了很多很多……
就像是银行这个系统,不会被爱改变一样。
当他成为杨锐的居中人的时候,他也不会被领导深沉的爱所改变。
不论是理智,还是阳光少年的承诺,他必然都是要站在杨锐一边的,只有站在这一边,才是最正确,最理智,最有利,最有价值,最符合承诺的选择。
“我是计划购买一些实验设备,还有耗材,因为还没有决定,所以价格上是很难确定,时间也是这样……”杨锐给小陈说明,并不避讳其他银行干部。
小陈的大脑越发清明,道:“我不太懂实验设备,但是,这种东西,厂家应该是不要求一次性付款的吧。”
“当然,只要给了定金就行。”杨锐点头。
“那样的话,短期内的开销就只有定金了,是吗?之后的花费可以用新的收入冲抵?”
“理论上是这样。”杨锐耸耸肩,道:“耗材也得几十万美元的样子,但也差不多,不用全付款。”
他有些明白小陈的操作了,非常配合。
“这样的话,有100万美元的头寸就绰绰有余了,毕竟还有后面的收入,对吗?”小陈向杨锐确认。
杨锐点点头。
“本币呢?300万够吗?”
“应该够了。”实验室的人民币经费是充足的,更不要说,华锐在国内的收入也是节节攀升。
事实上,就是杨锐当年建在五棵松的体育场,如今的收益都要以百万计了。
“这样的话,等于华锐会长期闲置这1亿美元?还有后续的收入。预期是多少?”小陈在本子上写字。
杨锐笑笑,道:“如果西地那非能成为重磅炸弹的话,税后也要七八亿美元了。当然,这个钱要留一部分在国外维持运作。”
如果真的成为重磅炸弹的话,可不会是稳稳的十亿美元收入,那只是起步价,伟哥可是有史以来数得上的大炸弹。
再说了,10亿说的是每年的收入,连续几年持续下来,支出越来越少,收入越来越高更是药品前期销售的常态……
小陈被惊骇的笔都拿不稳了,顿了两下,才重新道:“华锐要扩建吗?之后的开销呢?”
“扩建已经在进行了,华锐还有其他方面的收益,总需求不太高。不过……”杨锐思忖片刻,道:“要说之后可能是要开发新药的,若是此计划施行的话,增加厂房,开销奖金,建立国内的销售体系等等,也得花不少钱……”
河东大学临床实验中心建成以后,对于华锐开发新药来说,是非常利好的。
杨锐就算不再自己做新药了,也可以指导进行,并不妨碍。
华锐实验室的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
小陈听到此处,自觉方案没有问题了,终于说出来,道:“这些钱,全部请银行以低息贷款的形式提供如何?”
任行长的眼珠子都险些要瞪出来了,你一个基层银行干部,要不要这么轻描淡写的决定这种大事?
小陈却没给领导们拒绝的机会,道:“先以这1亿美元为底数的话,我想20亿元本币的头寸是很合理的,利息在5%以下可能比较有诚意。”
“不行不行。”任厂长忍不住了,道:“现在的普通存款利息都要14了,怎么能借5%的贷款出来。”
90年代是中国通货膨胀极严重的年份。
1990年的五年期存款利率是13.68%,就是半年期的定期都有7.74%的利息。
相比之下,30年后的五年期定期存款利率只有5%,就是不保本的理财产品,预期利率都少有达到7%的。企业经营性贷款的利率通常在8%到12%之间,小贷和银行分期的利率到了18%已令人高呼危险,公积金贷款的利率在则只有4%左右,低的只有3%的样子。
而在1990年,正常的银行贷款利率就是19.26%,与小陈提出的5%的利息,相差15个百分点,20亿一年就差3亿元。
杨锐之前借出的1.8亿美元,令多个银行颇为不安,也是这样的原因。
钱贬值的太快了,银行操作起来也很为难。
如今的活期利息最高都要11.34%,可谓是系统性钱荒了。
小陈却知道银行对外汇的渴望,1亿美元丢给中行,他们用来做准备金的话,不知道能拿到多少亿的本币,由此带来的好处何止是利息。
他先是看向杨锐,道:“您看这样如何,美元存在银行,银行放出长期性的低息贷款,用来经营和扩张。”
这其实是现代企业常用的方式,包括世界最大的通用都是如此。
杨锐已经很满意了,立即道:“就由你来决定好了。贷款多一些也好,能多做一点事。恩,后续的利润也这么搞吗?”
小陈笑两声,再看向领导们,道:“我觉得后续利润也这么搞比较好,要不然,就之后再谈。”
任行长立即就屈服了。
他甚至来不及抱怨小陈的“吃力扒外”,就上前,道:“杨教授,那咱们就说定了,以后,咱们就是绑在一根棍子上的蚂蚱了,你们的西地那非可要好好卖啊。”
西地那非卖的好,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全球销售如何,还需要小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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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4章 硬起来
“布朗医生,稍等我一下。”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布朗医生回头看了一眼,紧皱的眉头却是松开了,脸上也带出了笑容:“是赫塔莉呀。”
”布朗医生,您走的太快了。”赫塔莉身材娇小,却是非常有料,将很职场的香奈儿套装都穿出了诱惑感。
“是你还没有穿惯高跟鞋呢。从马场到城市来生活,不是很容易吧。”布朗医生不自觉的减慢了脚步,说着两人上次的聊天内容,笑道:“但是,做骑术公主的时候应该更辛苦吧,每天都要骑马。”
“在肯塔基州,骑马和遛狗是一样的,没人会觉得辛苦的。”赫塔莉捂着小嘴,发出笑声来,勾的布朗医生路都走不稳了,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人家看。
“对了,今天新送来的。”赫塔莉说着将一包西地那非递给布朗医生,眼角媚笑的道:“你可以拿回去试用一下,之后再介绍给病人。”
布朗医生嘿嘿的笑两声,将药夹在怀里,道:“我试验过了,非常不错,恩,病人们也不需要介绍了,想要它的人很多的。”
“还是得介绍给更多的人知道,你知道的,我们的目标是所有人都来买药,我相信,男人都需要用西地那非。”赫塔莉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道:“男人强硬一点,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当然,我每天都在介绍它西地那非,西地那非让我的工作轻松多了。”布朗露出微笑:“我晚上甚至能有空闲的时间去喝酒了。你有兴趣去吗?一起喝杯酒。”
布朗仰头做个喝酒的动作。
赫塔莉发出两声娇笑。
身为曾经的骑术公主,赫塔莉的目标可不是找一名普通的泌尿科医生。
她露出职业的微笑,却道:“我晚上可能要飞去西雅图,不过,我可以介绍朋友给你。”
布朗医生见过赫塔莉的朋友,不敢接招,赶紧道:“我还是继续工作吧,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加油!多开处方!”赫塔莉大声的鼓励。
虽然西地那非终于成为了处方药,但是为了卖的好,还是免不了要请医生们开处方来推广。
就像是维生素C不需要处方就能买到,但医生们需要的时候,还是会开处方给患者。
同样道理也适用于阿司匹林。
大量的患者常年服用阿司匹林对抗心脏问题,如果不是药品的专利期早早就失去了,阿司匹林足可以卖出一个重磅炸弹出来。而它的推广,就很有赖于医生的推荐。
美国人比中国人更习惯服用阿司匹林,不是天生如此,而是无数医生指导的结果。
西地那非刚刚面世,虽然很多人都通过媒体有所了解,但在医学领域,最权威的永远都是医生。
医生开出来的处方也是最有效力的。有人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吃药,甚至会一吃几十年,中间都不换用新药的。
可以说,每张处方背后,至少意味着数十颗乃至于上百颗的销售额。
赫塔莉愿意接受绿石角公司的招聘,就是为了这些轻而易举的提成。
她望着布朗的背影,使劲的挥手,还做出赛场上的加油动作,引的医生护士们纷纷看过来,却是浑不在意。
这可是为了她的提成而奋斗的医生呢,自然是有资格得到一次加油鼓励的。
赫塔莉开着新开的宝马,绕城一圈,再回到公司,刚过门禁,就听到阵阵的欢呼声。
她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脱下高跟鞋,拿在手里,就快走到了大厅。
“西地那非四期通过!”
“四期通过!”
“万岁!”
“万岁!”
砰!
砰砰!
开香槟的声音此起彼伏,密集的像是有枪战似的。
赫塔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临床四期是在药品销售以后,才开始做的临床实验,它并不会直接影响到药品的销售,不会像是临床三期二期那样,出现问题就终结一款药品的寿命。
但是,医药代表们却更在乎临床四期。
因为三期和二期不能通过的药品,根本就不会到他们手里,对他们更没有影响。
反而是临床四期,其表现好的话,会让医药代表们的销售更顺利。
总有那么一些医生,是非常在乎临床四期的。
另一方面,临床四期也会让一款药物有更明确的副作用和剂量。
对于那些已经患有各种疾病的病人来说,服用通过了临床四期的药品,是更安全的选择。
同样的道理,在美国的一些州,甚至是欧洲的一些国家,一款药品是否通过了临床四期,允许采用的广告和销售策略也是不同的,
在销售过程中,这些都是直接影响到提成的重要信息。
赫塔莉一把丢掉手里600美元的高跟鞋,两步跨到了柜台后,抽出一支香槟,撬了起来。
绿石角的销售经费是按照比例从提成中抽出来的。
医药代表们卖的提成少,柜台后面就放啤酒,卖的提成多,柜台后面就放香槟。
“赫塔莉,用这个。”高大健壮的索尔,递了一瓶半开的香槟给她。
索尔曾经在小联盟打棒球,虽然像是大部分小联盟球员那样,并没能进入到大联盟,但他常年练习棒球,用于发力的屁股却是练出来了,到绿石角的销售公司来面试,一眼就被主管看中。
赫塔莉喜欢索尔的外形,也喜欢他的知情识趣,媚眼一抛,结果香槟,使劲的摇了几下。
嘭!
香槟洋洋洒洒的喷出上亿的沫子。
“吼吼吼!”赫塔莉发出快乐的笑声。
她举着香槟,踩着舞步,高喊:
“绿石角万岁!”
“西地那非万岁!”
“中国小子万岁!”
被刺激到的医药代表们也纷纷附和:
“中国小子万岁!”
“中国杨!”
“让我们硬起来!”
……
小陈感觉自己硬起来了。
虽然只是借调来了总行,但是,小陈却在这里感受到了远胜于分理处的受尊重感,究其原因,还是……分理处的孩子马屁拍的不行啊。
想到此处,小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钱多事少受尊重,在总行工作了两个月,几乎将小陈多年培养起来的艰苦朴素都给摧毁了。
“陈主任累了吧,喝杯咖啡?”刘毅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伙子灵活起身,跑到小隔间去泡咖啡了。
一会儿,他就用小杯子端着一杯咖啡,放在小陈面前。
刘毅又喊:“小西,面包热好了没。”
“热好了,看把你急的。”小西大约二十五六岁,听说是才结婚没多久,尤带少妇风韵,很是撩人,说话故意带着点而腔调。
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找一个标签出来。
尤其是小员工和临时工们。
咖啡男的标签是熟悉世界各地的咖啡,时不时请朋友从南非、牙买加、象牙海岸之类的地方带咖啡回来,亲手研磨,亲手冲泡,多年坚持下来,令总行的领导都有耳闻。
至于朋友们是否向他收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偌大的总行,才是几百人的编制名额,没有谁是真的多余的。在这个扫地大妈都有人求的地方,一个月百十美元的咖啡,对总行干部真不算是压力。
小西就差一点了,她才到单位几年时间,好容易才成为办公室的面包女孩,为了与隔壁的面包大妈竞争,还在刻苦钻研。而且,由于领导们多不喜欢面包,她的供应范围只能局限于年轻人和领导夫人之间,辐射面很窄,比起楼里受欢迎标签,如茶博士、乒羽达人、保养妇、书法佬,差着十万八千里,也就勉强能与热带鱼男一较高下,还比不上金鱼男和盆栽男的影响力。
小陈就着咖啡,吃了一口面包,满意的向小西道谢。
他已经脱离了爱好决定地位的低级领域了,总行上下,现在哪里还有领导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硬,那是西地那非带来的硬,莫氏硬度10,妥妥的钻石级的。
相比之下,刘毅的标签就介于两者之间了。他是小领导中平凡的一员,标签就是有背景,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家是祖传的银行人,上数四辈子,就在上海滩的洋行里工作了,爷爷是民国交通银行的职员,父亲凭着一口祖传的德语进了系统,结交的人脉让他能不上不下的吊着。
原本,刘毅就像是许多不指望升迁的同事那样,每天点卯上班就是了。
小陈的突然崛起,却给了刘毅别样的刺激。
他等小陈喝了两口咖啡,也端着到了小陈面前,笑道:“陈主任,您这杯感觉怎么样,印尼的咖啡有点微酸,是吧?”
他后一句是问咖啡男的。
咖啡男被截了台词也不恼,笑眯眯的道:“是呢,苏门答腊是印尼最好的咖啡了,朋友专门从当地收的。”
“挺好喝的。”小陈做了多年土鳖,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喜欢就好,其实,和咱们中国的茶比起来,咖啡也是有特点的……”别看刘毅当日初见的时候,各种拽炸天,但他需要的时候,其实是个很擅长聊天的人。
小陈也没什么事,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时间也过的飞快。
叮铃铃。
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不好意思啊。”小陈说了一句,就赶紧接起了电话。
刘毅露出微微笑,一点都不以为意。
“好的,我明白了,我马上办理。”小陈挂上电话,也露出微微的笑容,说:“欧洲多个国家通过了西地那非的申请,由于有几个国家采取了预收款的制度,可能有一笔钱入账到咱们这边……香港方面说,大概是两亿美元吧。”
刘毅的眼珠子险些掉到咖啡杯里。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办公室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对1990年的银行来说,两亿美元的头寸,带来的工作量足够他们忙活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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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5章 多加些担子
“西地那非在北美的售价是7美元,去掉成本,我们每粒大概能拿到五块左右的毛利润,这个主要是绿石角承担了前期的很多成本,他们想拿下西地那非的全球销售代理,就愿意承担的多一点……”杨锐手里拿着报告书,并没有打开,而是复述似的给胡主任介绍。
胡主任是化药振兴办公室的主任,算是华锐的一个主管单位了。
当然,杨锐也可以向卫生部的药监局等部门做汇报,但那是没必要的事儿,人家也不好意思听。
胡主任就听的非常之认真了。
新药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杨锐之前,国内真的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别看国家每年批准的药品那么多,但是,去掉仿制药以外,剩下的都是中成药。中成药赚钱就只能靠国内了,赚的是最没意思的钱。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国家还有出口中成药到东南亚和港澳的,八十年代以后就很少了。主要原因,可以说是很多文化因素的影响,其中不可避免的还有FDA的影响。
在FDA以前,欧美的药品质量其实也不怎么样,吃死人不常有而吃残人常有,能治疗的疾病也不多,许多常见病都是无能为力的,尤其像是癌症类的绝症,服用西药和中药,生存时间都差不多,基本都靠个人体质和精神。
但在80年代以后,西药在常见病上的水平明显上了一个台阶。从科研的角度上说,就是二战以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学者,尤其是成长于基因学时代的学者们,所研究的生物学技术,终于开始应用于民生领域了。例如达尔贝科在70年代搞的癌症攻克计划,虽然是宣告失败了,可10亿美元也不是纯粹浪费的,这些钱产生的研究成果,在80年代到90年代,终于是陆陆续续的出炉了。
有了这样的科研基础,西方的强势政治才有了发挥的余地。
到了90年左右,东南亚各国都建立了相应的药品审查机制,中药以往的玩法就不好实现了。
对胡池这样的领导来说,他对FDA啊,西药啊之类的单词,是又恨又怕。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中国足球面对五大联赛和世界杯,一方面,他是迫切的想要入局,另一方面,决定入局关键的又不是自己。他除了拼命的了解情况,发布一些没什么卵用的命令之外,剩下的就只能是宣传足球来源于蹴鞠,我们大宋年间曾有蹴鞠高手,以球入道,直达天听……
西地那非通过了FDA的审查,就相当于有球员进入了英超豪门,卖的好,就等于是成名了,胡池自然是想要了解细节。
他想知道,杨锐就介绍。
他先是说了临床三期和临床四期的审查过程,又说了与辉瑞的后期交涉,然后谈绿石角的合同与销售政策,接着才是西地那非在市场上的表现,以及回笼资金的几种模式。
胡池听的懵懵懂懂。
90年的中国人,对外国了解的太少了,就是胡池这样的伪高层,他也不了解医药领域的专业情况。
又听了一会,胡池终于是放弃了,决定从自己懂的部分入手,笑道:“这样看来,你还是赚到了呢,哈哈哈哈……”
“赚是有赚到,说到这里,我想说一下资金的去处。”杨锐也说出自己此行的目标。
胡池连连点头:“资金要花出去才有价值嘛,你说。”
“北大离子通道实验室已经做好参与基因组计划的准备了,仪器、设备、人员和培训都完成了,能不能请您出面,敦促谈判。”人体基因组计划是国际间合作,也就是国家间的计划,所以是需要以国家为单位来谈的。当然,杨锐早就做完了前期的沟通,专业的部分所剩无几,剩下的都是些政治外交工作了。
不过,政治外交也是最复杂的部分。在国际合作与对抗的背景下,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交换的筹码。
90年的国际形势,对中国是很不友好的,与80年代中期可谓是天壤之别。
杨锐拿诺贝尔奖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有媒体捧,诺贝尔奖委员会内部,甚至有一股声音,是希望给中国一个诺贝尔奖,从侧面推动中国的民主事业的发展……
但在90年以后,媒体的声音就彻底变了,中国的一切都要变成错误了。
杨锐做克隆羊几乎都被看做是威胁了……
这是西方世界的政治正确,也是各种委员会最在乎的。
如果不是医药公司确实强,医药系统确实有钱,游说集团确实厉害,嘴炮们确实需要用它,西地那非的通过都会受到种种限制。
因此,杨锐对于加入人体基因组计划,也不是非常轻松随意的态度。
胡池也知道此事的难点,沉吟道:“你也知道现在的外交情况,我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恩……”杨锐摩挲着下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北大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助的,比如经费和人员。”
就他目前的影响力,代表一下北大也是可以了。
像是人体基因组计划这样的项目,只要拿下,北大的影响力也会大大提升的,这是双方都期盼的大好事。
胡池倒是没想到杨锐有这么一说,不禁笑道:“就西地那非一项,他们也该帮忙的。”
“还是给点实在的好。”杨锐大大方方的给钱。绿石角在美国搞游说,花了上千万美元,数万乃至十数万美元的酒会,一办就是七八场,放在国内都够搞800场流水席,衣锦还乡三年半了。
外交部这样的单位,对于部属的职员是非常开心的,哪怕不要什么灰色收入,攒一点差旅费,买一点国外的特产都能赚翻天,但对单位自身来说,每一次出差的成本都要用外汇,实在不敢说是富裕。
类似的其实还有派出所刑警队之类的单位,员工平日里固然是滋润,但真到了办案的时候,动辄驱车上千里的取证,长期蹲点的食宿开销,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杨锐就是知道这些,才会经常给辖区内的警务部门捐款。同样的道理,捐款给外事部门,他也无所谓。
如果不算外挂,分析他和同时代的学者有什么区别的话,除了颜高之外,主要就是有钱了。
再要仔细分析的话,那就是有钱又大方。
其他的国内学者,就算是拿到大笔的经费,因为过往的经历,多数也会扣扣索索的用,这是一个大家还把节俭当做美德的年代。
杨锐就没有这种习惯了,科研做到了顶峰状态,其实就是氪金。
任何高级技能,想要提高就得花费上一级数倍、数十倍乃至于数百倍的钱。
1990年的中国,还习惯了做跟随研究,简单来说,就是习惯了跟着大佬混,还没有自己闯世界的自觉,花钱的时候自然喜欢考虑性价比。
但是,做服务器第一,从来就不是有性价比的事。
胡池虽然不习惯这么直白的操作,见杨锐坚持,也就应诺了下来,转头道:“如此一来,你就要考虑考虑,国内竞争的问题了。”
这是他有意提点杨锐。
杨锐也不是当年的初哥了,笑笑问:“您有收到什么风声吗?”
“你知道我现在的位置,总有人少不了会来试探一番。”胡池先是解释了,再道:“摘桃子的人嘛,总是少不了的。”
“您觉得他们能摘得走?”杨锐略微认真的询问。
纵观国内,杨锐也不是唯一一个在喊人体基因组计划的。
别看杨锐三五不时的就喊一喊人体基因组计划,甚至喊到了诺贝尔奖现场,但国家队决定次序的时候,从来不是按照声音大小和次数来评判的。
人家可以将最早喊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学者提上来,也可以提最老资格的,或者,就是拉一名学部委员出来领头,也说得过去。
诺贝尔奖只是一个奖项,并不是资格,学部委员才是。
而且,如蔡教授、伍洪波、朱院士,其国际声望固然是不能与杨锐相提并论了,国内声望却丝毫不弱。
到时候,人体基因组计划成立,给杨锐一个副组长,再将组长高高挂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胡池是支持杨锐的,所以才会特意提醒,且道:“你注意一点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不能不放在心上。”
说到此处,胡池道:“你最近多参加一些会议好了,给大家提提醒,另外,也可以把人体基因组计划再提一下,弄个预备组之类的。”
杨锐有点烦闷的道:“我哪有时间做这么多没用的……”
预备组什么的就是排排队吃果果,要把其他人都给安顿好了,大家都开心,倒也不至于都来抢了。
等于是给大家分官许诺,然后保一个自己的高位。
但杨锐也不太愿意这么做。
排座次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也不是他的专长,最重要的是,人体基因组计划是要真的去做事的,到时候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谁来干活?
胡池问:“你最近有什么事要做?”
杨锐掰着指头道:“我要上课啊,华锐也得考虑开发新的药品了,离子通道实验室和华锐实验室也都有常规的研究在做,另外,我还策划做一个药谷。”
“药谷?”
“集中一些药品相关的企业,就像是开发区一样,但是由华锐私人来做,不追求短期的效益,也没有开发区照顾这个照顾那个的麻烦,就是单纯的做产业集中,集中一些企业,另外,我们给企业配套住房,只租不售,减少他们的后顾之忧。”杨锐顿了一下,道:“中行给的贷款额度快百亿了,得用出去。”
“规模大吗?”
“现在占了浦东一大片,深@圳也给了一大块地皮。大约能容纳几百家企业的样子,还有余量。”杨锐停了停,轻描淡写的道:“建厂是企业自己承担的,但是,为了吸引药厂过来,我们要承担大量住宅建设,目前估计,起码要能容纳50万名工人,再加上后续的,那就是100万套房吧,中行给的额度刚好。”
胡池眼皮子都跳:“贷款不是要还吗?”
“后续利润还是有的,再说不是有租金吗?由各单位来交的话,也能少很多麻烦。”
“但是……100万套?”
“慢慢建嘛,不着急。中行给的贷款也不是无条件的,他们也愿意我们投到基础建设上。如果全都用来做新药,买机器设备,他们反而要不放心了。”
“这个也是,不过,你这个计划可真大啊。”
杨锐笑两声,说:“我本来就是提了一个想法,结果两地政府太积极了,又是廉价卖地,又是政策补贴的,闹的没办法,就越搞越大了。”
“那你可要当心,别到时候补不上缺口。”
“中行的贷款是我们的美元按比例发出来的,风险不算很大。”杨锐憨笑两声,多少也有些心虚。
在上@海和深@圳的100万套房,到了20年乃至于30年后,会价值多少?杨锐自己都有点不敢算,只能说,华锐日后再要开发新药什么的,用房租就够了。
靠吃房租生存的国企是有不少的,倒是也不差一家私企的。
对杨锐来说,药谷还真的是为了解决目前的问题。
中行的贷款是要花出去的,而且不能花在太有风险的地方,否则,人家也是要干涉的,这种情况下,基础建设投资是最好的选择。另一方面,华锐也确实需要在大城市有集中产业基地了,随着西地那非的热卖,华锐在全国范围内的销售网络大为增强,牌子也渐渐响亮起来,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能只瞅着高端的新药开发。
而以中国的工业规模和消费市场,一旦涉足各种仿制药的生产,几十万工人的产业园区,还真不能是超前。
至于100万套住宅,在这个背景下,更多的是增加杨锐的个人满足感而已——都明知道房子要飞天,没道理不多买两套嘛。
为此,杨锐还以提供高标准住房为理由,要求将住宅尽量建的大一点。
胡池哪里猜得到杨锐的想法,念头一转,就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道:“既然你要做药谷,那不如这样,我以化药振兴办公室的名义,把你之前弄的GMP标准,提前颁布好了。”
“现在就颁布?”
“政策法规都是准备好的,明年1月1号执行的话,今年就可以开始审查了。此事一直都是你推动的,正好你也要花时间了解各家药企的状况,那就由你抓起来好了。从现有的GMP委员会里,再分一个委员会出来如何?”胡池说的理所当然,更对杨锐表达了充分的尊重。
杨锐讶然之余,更是看到了滚滚的杀气。
胡池说的GMP标准,是针对药企的硬性标准,如果不能通过,其结果就是关停并转。
杨锐作为标准的设计者,深知标准之困难,历史上,国内4000多家药企,杀到最后,也就剩下了两千多家,里面还包括后面新建的,等于有一半的药企,面临着被吞并或倒闭的危机。
而负责标准审核的委员会及其负责人,等于是手握着全国所有药企的生杀大权。
在这种全范围的审核中,哪怕是负有盛名的企业,也可能因为某方面的短板而惨遭淘汰——杨锐望着胡池,一时间没有说话,如此重大的决定,肯定不能是拍拍脑袋,突然想到的。
胡池却是故意装傻的笑两声,道:“你负责GMP审核委员会,立刻就是手握重权了,做什么药谷也方便,也没人敢摘你的桃子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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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6章 审核委员会
“GMP的审核,是由化药振兴办公室来负责了吗?”杨锐有些明白过来。
胡池嘿嘿的笑两声:“是交给我了,破而后立,你放心去做,只要按照规定来,乔公都会挺你。”
乔公都拉出来了,给杨锐的感觉,首先是……这位的压力好大。
“按照我之前做的审核标准,会有很多企业通不过的,这个你知道吧。”杨锐问胡池。
胡池沉重的点头。
“不是几家几十家,可能是几百上千家的。”杨锐道:“另外,硬性的审核标准,肯定会淘汰掉大量的设备,这又对国内的装备产业提出新要求了,等于是一次硬性的产能升级。”
“产能升级……我同意,这是好事。”胡池的视野还是不一样的。别看10年以后,中国到处都在喊产能升级,但在90年代,这个词可是不受欢迎的。
这是有数亿人尚未达成温饱目标的时代,过去几千年,中国人都不曾感受过温饱,这使得物资充裕的目标,变的宏大而令人容易理解。相反,淘汰、升级之类的概念,就很容易与浪费联系起来。
90年代的中国人,更兴奋的观点是物尽其用。比如10K的电机,如果不允许大型企业使用,大家能够理解,转给小型国企使用就好了嘛,此前搞支援大西北,搞三线工程,都是如此。拉一些落后的机器,再买一些新的机器,装配起来也用的很好了,做出来的产品,就算差一些,照样是能满足大量人的使用的。所谓解决了有没有的问题,是从0到1的巨大改变。
但是,GMP标准可不是这样的淘汰模式。
至少在国内部分,不是这样的淘汰模式。
因为GMP是全国范围的合规标准,且是最低标准——虽然实际上,这个标准高的令上千家企业绝望,但现实目的,就是为了淘汰掉这上千家的企业。
所以,从GMP标准中淘汰出来的机械装备,除了少数通用装备,是没有地方去用的。
以国内目前的贸易水平和装备水平,也没有什么非洲大爷收你的破烂,堆在仓库里生锈就是淘汰装备最好的结局了。
你说什么?卖废铁?不行,国内的高炉数量不够,炼钢水平差,收不了那么多的废铁。
在这种背景下,搞GMP标准,玩产生升级和工厂淘汰,是要冒相当风险的。
尤其是政治风险,很是不小。
不过,这些东西对杨锐的杀伤力很小。
技术员就是这样,任你外面天翻地覆,只要科学不变,就总有一片立足之地。
越是高端的技术员,越是如此,就像是一艘船在水上,技术壁垒形成了吨位,能够对抗政治风浪。
普通技术工是裸泳级,碾压澡盆级的风浪,普通工程师如游泳圈级,碾压泳池级风浪;普通专家如快艇级,碾压湖泊级风浪;专业学者如驱逐舰级,碾压海洋级风浪,高端学者根据侧重点不同,有的是巡洋舰级,有的是战列舰级,有的是航母级,只要自己不作死往飓风里钻,照样碾压大洋级风浪。
杨锐基本已经到了核潜艇级,他的敌人唯有核潜艇,以及毁灭级的风浪。
类比德国人冯布劳恩,他在德国做出了V2火箭,战后却在美国主持完成了土星5号火箭,从而将第一艘载人飞船送上了月球。
相比二战的风浪来说,一次GMP标准的制订和执行算得了什么。
“你是要我在前面顶雷啊。”杨锐撇撇嘴,道:“GMP审核委员会遇到的麻烦,怕是比我做人体基因组计划还多。”
“对你来说,GMP审核委员会遇到的麻烦,都不算是麻烦。”胡池站起身,帮杨锐倒茶,道:“你只要按照规定来执行,谁能说得了一二三四。”
规定还是杨锐来决定修改的,这个确实是权力集于一身。
杨锐不禁沉吟起来。
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对他来说也不新鲜了。
学者做到顶峰就是这样,合规的人太少了,想找个能监督到自己的人都为难。
就像是杨锐制定GMP标准,国内谁人可置喙?
别说国内了,就是国际范围内,FDA的GMP标准,都被杨锐影响了。他们下一波再做标准修改的时候,参与的专家都得将杨锐的论文读一遍才能下笔。
而对杨锐来说,他做的GMP标准,哪怕是再不合理的条款,只要有一个勉强解释的通的点,就得被大众承认,就像是读书的时候,大家看鲁迅的语言怪,老师说的话那样——别问为什么,背下来!
与学者制定标准的能力相比,企业标准就太过于妥协了,威慑力远远不足。
由杨锐来做GMP审核委员会的负责人,固然会遇到政治风浪,但是,风浪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像是胡池本人,一切风浪都可能留有痕迹。
这大约做技术的,与做政治的最大区别了。
想到此处,杨锐微微抬头,却道:“你要是真的推我出来,做这个GMP审核委员会的负责人,一旦就任了,我就会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了。”
“当然,你是全权负责,我只给你扫尾就行了。”胡池很有觉悟的样子。
“就算有2000家药企被关停并转,你也无所谓是吗?”
胡池的眼皮子跳了跳,小声道:“真会有这么多?”
“2000家算是少了。”杨锐淡淡的道:“就国内目前的情况,凡是有县级以下的药企,基本都很难活下来。市一级的药企,也很难说。”
以1990年的标准来说,县级药企,真的就是小作坊。
最简单的维生素C,他们从原料厂买来维C成品,和淀粉的时候,都有可能是用脚的。至于技术水平,更是谈不上,要是用一个比喻的话,全国的县级药厂的合规率,比国产清官的比例都低。
胡池以前都是坐机关的,偶尔陪着乔公下去视察,看到的企业都是顶尖水平的,哪里见过下面小厂的模样。
但是,他对杨锐的信任是极强的,既然杨锐说要关闭这么多的工厂,胡池也就顺着这个思路来考量了。
“如果是确实不符合规范的小厂,关了也就关了。”胡池缓缓的做出了决定。
“工厂关闭容易,工人的工作就是麻烦了。”杨锐说出的正是最大的困难。
如果不是有安置工人的麻烦,各级政府才不在乎工厂是否关闭呢。
胡池的思路却也很官员,淡定的笑道:“我们只给他们整改意见,他们能通过规范就开工,通不过就停工。至于工人不干活了怎么办,我们不管。”
国内许多行业的改革,到了后面,都是给工人开空饷养起来的。
杨锐不管这些,见胡池是有确定的思路的,就道:“那GMP审核委员会的工作,我就做起来了。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参与,就交给你了。”
胡池立即答应下来,转头就拨了电话出去。
电话拨往远方,远方的电话拨往远方,远方的电话拨往远方……
杨锐!
杨锐……
杨……锐
那声音仿若呢喃,来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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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7章 落地
“医药生产厂区周围,尤其是生产区域周围,不得有影响药品生产和产品质量的污染源。要做到这一点,厂区就必须远离交通干道,周围也不能有大量粉尘、烟气和有害气体的工厂和作业场所,大家现在看到的人工湖,就是我们为了与其他厂区做隔离而设计的。”电瓶车上,年轻貌美的引导员,有些生涩的背诵着台本。
“就是说,要达到GMP标准,就得自建人工湖?”坐在引导员后面第二排的小老板满脸懵逼,面前的人工湖比老家的堰塞湖都大,在厂区里建出来,那得花多少钱?把厂子卖掉,也就够挖塘的钱吧。
引导员显然不知道有此一问,也是一脸懵逼,少倾,才期期艾艾的背诵道:“按照GMP标准,生产区应该有隔离设施,而且生产区的洁净厂房应该形成独立小区……”
“多大的区?”小老板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些组合起来的句子,被绕进去以后,经常要很久才能清醒过来。
引导员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一下子卡壳了,连此前背下来的句子都给忘记了。
“老廖,别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了。前天的介绍会不是都说了,厂区干净就行了,人工湖是人家华锐药谷建的,你达不到就达不到,人家是超标准的。”坐在第三排的是名国企干部,身着一身白色,像是人工湖里的白天鹅似的,气味冲天。
大家同在一个参观团近一周时间了,互相都有些了解。
老廖头都不回,就嫌弃道:“那你知道是超多少标准?隔离区是800米还是80米?给我们看这些没用的有什么用?华锐有钱建药谷,那是银行给贷的款,你有本事也贷100亿出来看看,你一个月工资有1000块吗?”
身为私人小老板,先富起来的一批人,老廖看不惯国企干部久矣,此时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心情大畅。
国企干部的嘴角动了动,却是被憋的够呛。
老廖这个小老板确实让他很看不惯,土不拉几的不说,还没有自知之明,要是放在二十年前,这样的人想当一个临时工,都得用“求”的才行。
谁能想到,这样的货色,如今竟然能有百万千万的资财,而他堂堂大专生,一个月连1000块的工资都没有。其实,别说1000块了,他的实际工资只有468块,偶尔虽然有奖金,却也就是几十块一百块的。
几年前的时候,他的这份工资还挺耐用的,单位的奖金也多。那时候的药厂太赚钱了,不管你生产出来的是什么垃圾货,只要搭上线了,药品是全销售的。几十号人的一个厂子,基本都是新手,生产出来的几款药竟然没有一个残次品,那时候,只要瓶子不破,外形无损,就没有卖不掉的药。
也就是88年的GMP出来以后,大家才有所收敛,当然,主要也是各地的其他药厂起来了,销售变的没有那么容易了,利润也就压低了,但生产水平是不会轻松提高的,新建的厂子,往往还更离谱,有的时候,生产中成药的时候,工人下错了料的情况时有发生,再好的机器也没法阻止你少下料或者胡下料。其实也没关系,有些药材在采购阶段就因为回扣或愚蠢的原因而发生了变化,像是原本应该种植三年才有疗效的甘草大黄,一年就采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本该用发酵米醋的,用了工业醋酸,黄芩里面掺上桑寄生,负责采购的小哥有经验的多吃回扣,没经验的白白被骗,实属正常。
原料药也好不到哪里去,青霉素那么简单的东西,都有生产出问题的,更不要说是复杂些的原料药了。
药品是一个硬需求,医生让你注射青霉素的,你就得注射青霉素,让你吃党参的,你就不能自己买西洋参吃。吃好了病你就感恩戴德,吃不好了也别怨天尤人。
所以,对药厂来说,药效并不是争取市场的核心竞争力。
但外部的压力就不同了,同行之间,更是绝对的冤家。
人工湖旁,微风微寒。
国企干部的心情不好,决定让其他人的心情也好不了。他抽动两下鼻子,道:“外国生产药品是很严格的,有的国家,全国就一两家药企,多的也不过是十几家,还都是大型的高科技工厂。国内为什么要搞这个GMP标准?就是企业太多了,散而不精,几千家药企,大部分都得死掉。”
企业倒闭是企业主最大的恐惧,老廖也不例外。听着同车人的话,他有种被掘祖坟的愤怒,起身就骂:“你说谁死?谁死?”
“谁弱谁死。”国企干部一点都不怕他。这里又不是土老板的地盘,他能怎么样,就是进了派出所,倒霉的也是没编制的。
老廖撸起袖子就准备干仗。
“厂区马上要到了,我们准备参观厂区吧。”漂亮的引导员怯生生的说了一句,稍稍消减了大家的火气。
“得了,咱们说不定都得关门,有什么好争的。”坐在最后排的老干部说了一句。他是家小厂的厂长,属于街道办下属的国企,也是眼瞅着要被关闭的规模。
现实的话题太沉重,就是老廖,也不由自主的垂下手臂来。
“关门就关门,我们换个单位做就好了,国家还能不管了?”国企干部更在乎自己的职位,却不怕真的丢了工作。
现在还没到大下岗的时间呢,包括胡池在内,也没有人敢开启这道大门。
国企厂的工资低,但是稳定,这是大家都能理解的平衡。
小老板不甘示弱,虽然坐回了椅子上,语气却是恶狠狠的道:“钱我早就赚够一辈子花的了,关门就关门。”
车上再没人说话。
企业倒闭,又哪里能如此轻松面对。
GMP标准自88年颁布至今,有希望通过的企业,都已经在拼搏了,剩下的,无非是想要寻找些门路罢了。
绕了人工湖一圈,一车人被送到了园区食堂吃饭,众人才重新呼朋唤友的热络起来。
只是餐厅不提供酒水,让气氛不能升华到新的境界。
“咦,杨教授吧?是杨教授吧。”正在打菜的某人,眼睛一瞥,突然瞄到了杨锐,瞬间激动起来。
“大家好啊,我是杨锐,早上没吃饭,有点饿了,大家也先吃饭啊……”杨锐太知道这种情况了,故作镇定的举起手来打招呼,脚下默默的靠近进出口,随时准备撤人。
“我们吃不进去饭。”
“杨教授来我们桌……”
“杨教授威风啊,您一声令下,全国的医药企业都派人来了,您连个面都不露……”总有不开心的人,阴测测的说话。
没办法,企业眼看的都要完蛋了,想好好说话,都不一定有机会。
听着滚滚而来的怨言,杨锐可惜的看看盘子里的猪蹄,默默的换成了肘花。
猪蹄啃起来不雅,不好谈话。
“其实,这次请大家来,主要就是给大家一个机会。”杨锐的声音清亮,盖过了无数的嘟囔声。
一屋子的药企干部都静了下来,就算是抱怨的人,也是藏在人群中抱怨,谁也不敢正面对杨锐挑刺,那是找死。以GMP审核委员会目前的威势来说,他不仅能让不合规的企业完蛋,也能让合规的企业完蛋,他甚至能决定完蛋后的姿势,是拆分还是倒闭,是停工还是吊销拍照,结局都大不相同。
就算有一两个二愣子,此时也被周围的人给拉住了。
杨锐端着一盘子肉,扬声道:“我知道,很多企业都在为如何通过GMP标准而担心,尤其是一些小企业,认为自己通过GMP的几率很低,现实的情况也是如此,我们是不鼓励小企业继续生产药品的。制药企业是关系到所有人健康的大事,小型企业无论是成本还是技术水平,都跟不上,迟早是要淘汰的,我们现在做的,也是就是这样一个淘汰过程。”
杨锐并不掩饰GMP的本质,它就是政府利用公权力,对医药卫生领域的一次清理。
小的烂的破的臭的倒霉的企业,都会被清理出去。
一个国家4000家医药企业,以至于一个乡镇都有多家小作坊生产药品和卫生器材,这是极不健康的。对所有人都不健康,哪怕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也不敢保证给自己止血的卫生棉,会不会来自臭气熏天的黑作坊。
不过,对企业本身,清理所带来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杨锐等众人消化了几秒钟,继续道:“GMP计划是两年多以前就颁布了,计划也计划了四五年了,到了现在,缓冲期剩下的很短了,但是,我们还是愿意给大家更多的调整机会。”
“调整?”
“怎么调整?”
有着急的已经喊了出来。
杨锐用手压了压,道:“今次的会议,主角不是我,是大家。是全国数千家企业,互相调整的一个大平台。我给取了一个名字,叫落地成盒。”
“落地什么?”
“什么落地了?”
“落什么地了?”
杨锐看着众人,郑重的道:“落地成盒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每个企业都是一名伞兵,从天而降,准备在医药市场上攻城略地。但是,伞兵能携带的装备给养都是有限的,所以啊,落地后阵亡的,受伤的企业,还有弱小的企业,就要成为给养盒子,背负在强壮的活下来的伞兵身上了。”
“大家也可以把本次会议,看成是企业相亲会议,看对眼的企业,互相合并、收购甚至拆分买卖都可以。我们不限制三妻四妾,也不反对一女二嫁,但是,大家要注意,标准是去年就制定出来的,接下来再修改,只会越来越严格,而不会放松的,所以,大家早作打算。”杨锐说到这里,人也缩到了打饭的柜台后面,顺手拿了根猪蹄,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外。
一群伞兵,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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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8章 社善良
高标准的药品生产,大约是提高人均寿命最实在的方式了。
就一个国家而言,它能用于医药开销的资金总归是有限的,它能用来开发药品的人员设备,生产出来的药品,总有一个定数,再想要增加,就得挤占其他资源,比如教育、行政、交通、食品等等方面的开支。
这种时候,提高药品的生产标准,是最有性价比的行为。
吃三次就能发挥效果的药品,总比吃十次才发挥效果的药品靠谱吧。
杂质少一点的青霉素,起码注射的单位要准确些。
总而言之,仅仅是增强管理所带来的好处,就比得上几百几千万的仪器设备。
然而,道理大家都懂,做起来就难了。
比如说管理一项,对于现在的中国人就是一个难事,大家以前学的都是苏联,什么厂长负责制之类的,还是苏联的血泪教训带来的。
如今苏联基本凉了,西方管理手段,也不是想复制就能复制的。人家的工人是能辞退的,国内的工会虽然没用,编制却是有用。
工厂内胖根错节的关系是一回事,工厂外的市场也是乱七八糟。老外推崇的销售员在国内早就变了味,售后也显的很没意思,相反,外国人并不太关注的交通问题,却成了国内的大问题,以至于在一些行业里,得车皮者得天下,大家都奔着去讨好铁老大去了。
事实上,就算是忧虑也只属于强厂,弱鸡一点的工厂,连管理技术是什么都闹不明白。
一家镇属工厂的车间主任,如果他们有这个位置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省,一辈子看的书不超过10本,这种时候,你跟他讲南方人不吃饺子,北方人在家不冻脚,内蒙古的羊肉不带皮吃,海里的大鱼一根骨,他肯定得是带着怀疑的表情。
对于这样的工厂,文学青年的想法大约都是教育和学习。
但对胡池等熟悉世情的官员来说,关闭它们的成本都嫌高。
若是以资本主义的思想来考虑,这样的工厂,最好是放着别管,说不定百年以后,还会有一段佳话出来。
然而,年少成名的胡池,出仕即高位,却是有一股子儿心气。
“这些工厂,要是放着不管,他们首先想的,也不会是更新设备,提高质量,而是想方设法钻空子。”胡池站在二楼,对卫生等部门派来的官员侃侃而谈:“有心要提高的企业主,有办法提高的国企,过去两年总会有所动作的,不说能不能达标吧,肯定不会是兼并都没人要的小破厂。”
“那小厂子就只能关闭了?”大部分的医药工厂,都是在卫生系统内,他们的安置问题,也就是卫生系统的麻烦了。
胡池不留余地的道:“必须关闭。如果不关闭,他们就要继续生产,继续生产出来东西了,就必须卖出去,这就是毒害人民。”
“咱们搞个规范,让他们不能卖不合格的产品不行吗?”
“你能抓干净市场上卖假鞋的吗?”胡池反问。
卫生系统的官员愣了愣,道:“这药得卖到药店和医院里,还是不一样的。”
“你能管得了大城市的药店医院,小城市的药店呢?赤脚医生手里的药呢?结果就是农村贫困地区的人,活该吃烂药吗?”胡池不忿道:“我们现在明知道他们生产出来的药品不合规范,还不关闭他们,这不是纵容是什么?还要等他们生产出东西来了再检测?那不是浪费公孥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法聊了。
来自卫生系统的小官官和胡池的地位差距太大,被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以后,乖乖的道:“这样看,小厂的确有很多问题。”
“这些小型医药企业,资产不值几个钱,麻烦还不少,要辛苦你们了。”胡池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反对,暂且空对空的安慰两句。
其他人只能苦笑。
现如今,编制是最稀缺的东西。早20年的时候,各地工厂还有招工的概念,现如今,工厂子弟想进工厂,还得顶替家里人的工作才可以。关掉一家工厂容易,安置这么多的编制就难了。
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生动的形容了一名工作者的辛酸——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要求这么累人的姿势吗?
胡池的表现证明,是可以的。
而比跑断腿的姿势更困难的,就是盒子精们的互相配合了。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都市男女如今听到相亲都要发疯,药企的干部们对强行配对也没有好心情。
然而,工作就是这样,心情不好,该干也还是得干。
上千家工厂的负责人和代表,也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如今的药企,其实大部分还是属于国企的,理论上,只要上级部门支持,以小吃大的蛇吞象模式,依旧是能执行的。88版的GMP版本要求其实不高,尤其是在杨锐修改之后,稍有点基础的药厂,花上个千多万元,就很有可能通过审核。
作为中国第一次执行的药品生产标准,第一版的GMP主要就是淘汰小破老,正常人能看的过眼的工厂,不是恶心到厂内生蛆的工厂,基本都有可能活下来。
要达到这样的要求,一家市属药厂,若是能得到政府的全力支持,自然会很安全,就是保留性的支持,互相兼并一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至于县属、镇属、街道办属、乡属还有私人小作坊式的企业,就比较困难了,不是付出极大的代价,通常只有被兼并的命了。
不过,这在杨锐或者胡池看来,都没有什么问题。
提前让他们倒闭,已经是社会主义善良了,放在资本主义国家,做药都舍不得净化水,而用井水充数的企业,已经是属于犯罪了。
当然,在资本主义国家,有些人把人体基因组计划,也是看做犯罪的。
“我们的身体,神圣不可侵犯!”
“克隆羊之父是犯罪之父。”
“人类密码无需解锁!”
抗议人群有秩序的喊声,令轿车的隔音荡然无存。
达尔贝科带着一丝尴尬,向坐在旁边的杨锐道:“虽然有很多人反对,但也有很多人是赞成的。不要被他们的声音所影响,我们是在做改变世界的好事。”
“不用向我解释,做克隆羊的时候,我就见识过抗议者的模样了。”杨锐笑笑。
“美国和中国不同,大众抗议的渠道大概更多吧,抗议的威胁也不同。”达尔贝科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笑道:“没想到你真的能敦促中国方面加入人体基因组计划,经费能保证吗?这笔钱是要冻结在银行的。”
“没问题,华锐也会出钱的。”
吃过西地那非的,都对华锐记忆深刻,达尔贝科缓缓点头:“这样也好,他们现在的现金比较充裕,应该能解决一定的资金。恩……你真的要宣读鸟枪法的论文。”
“我来就是做这个事的嘛。”杨锐说着笑笑,道:“绿石角连设备都做起来了,容不得退缩了。”
“好吧,就当是给大家开拓视野了。”达尔贝科并不看好杨锐开发的新技术,在他眼里,堂堂正正的一个基因一个基因的测过去才是王道。
哪怕鸟枪法有十倍的速度,也不能忍受它的种种缺点。
不过,杨锐早就是成名学者了,就算是达尔贝科,也只能选择信任与不信任。
眼下,大家选择抱团取暖才是最佳策略。
明天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得请假一天了,后天的更新也不确定。书也快完结了,正好思考一下后续内容……
(本章完)
第1519章 粗暴安良
从论文到实物,再从设备到应用,然后再出论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鸟枪法一次一片的高效率,与它不够精准的缺陷,始终是一对矛盾。
然而,历史证明,鸟枪法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只是其中需要攻克一些关键点而已。
学界目前使用的,也是人体基因组计划准备使用的,是逐个克隆法,英文也很好记,就叫克隆by克隆,一个克隆一个克隆的下去。
鸟枪法或者散弹枪法,则是一枪打出去一片,再把尸体拉回来拼装的模式。
如果做个比喻的话,学界目前使用的是步枪,一枪一个,打准了效果是很好的。
鸟枪法更像是机枪,一扫一大片,时不时的会有漏网之鱼,但是没关系,扫的多了,覆盖率还是要令人满意的。
事实上,面对密密麻麻的敌人,还就是机枪好用。
只是在此之前,机枪面临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如何连续供单?如果解决发热问题?如何解决后勤问题?如何解决枪体的重量问题?
杨锐今天的论文,就是一篇解决问题的论文。
要以格调来论,这样的文章的格调其实并不高,充其量就是一篇战术性文章,别说和高屋建瓴的战略性文章相提并论了,就是与战术讲解类的文章,例如《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实施》这种比,都有些弱鸡。
但是,格调这种东西,更像是鄙视链,只是一个普遍性的概念。
真正判断一篇文章的价值的,还是要看它解决了什么问题——论文终究是要解决问题的,战略文章解决战略问题,战术文章,有时候解决的问题却展示了未来的突破口,例如蒸汽机,例如内燃机,例如电动机,例如飞机、导弹、卫星,例如机枪、路由器和PCR。
“通过大量的采用计算机,我们就能解决鸟枪法的最后一个瓶颈,如果完成拼图的问题。当然,现在的计算机的速度和成本都比较成问题,但在这方面,我相信计算机产业本身的发展,会给我们大量的帮助……”杨锐就是单纯的朗读论文,并没有太多的声情并茂,更不需要有感情的朗诵。
用情感共鸣来引起科学家的注意,那不是科学家的做法。
对杨锐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例行公事的项目攻关,对于领域内的学者来说,却是又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
杨锐的思路是非常有逻辑性的,这是从赞美的角度来评价的。
真实来说,杨锐的思路其实是非常粗暴的。
他就是有一个思路:我觉得从中路拆家最近。
然后就一个塔一个塔的拆过去,中间不管是有小兵也好,有敌人的英雄也好,反正就是干死算。
别的学者是遇到了难拆的塔就饶走了,遇到敌人来袭就让一让。
杨锐根本不考虑这些,直接硬解:就是干!
当然,菜鸟也有猛的,最厉害的是,杨锐一路路的硬解过去,竟然解到了答案。
一篇论文读完,全场都是寂静的。
实在是结论太出人意料了。
或者说,是经过论证的结论太出乎意料了。
当大家还在嘲讽鸟枪法的弱智的时候,杨锐已经用无可辩驳的数字,证明了鸟枪法在人体基因组计划中的优越性。
那么,诺奖获得者杨锐同志的论文,是否属实呢?
大部分人现在根本都不会怀疑杨锐了。
怀疑才是最没道理的。
只是如此一来,变化又大的令人难以接受。
若是论文属实,许多生物学实验室,此前构建的基因检测模式,都要改变了。
“杨教授,您该早点发表论文的。”
“其实,这样的文章是不用攒的,您早点发了,也不用吓的大家废了自己的研究。”
“是啊,我的方向得换了,太难受了。”
学者们议论纷纷,站起来提问的,与其说是质疑者,不如说是不接受现实者。
粗暴的解题思路有一点好,它的答案实在啊,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子可绕。
如果将人体比作一个广场,人体基因组计划,就是想知道广场上每个人的位置和身份。
逐个克隆法是怎么做的呢:它一个一个的问这些人。
杨锐的鸟枪法呢?他就是突突突的打过去,射出一广场的碎肉,然后派小弟去拼碎肉,再认脸识人。
对这种解题思路,你有什么好质疑的?
尸体都在原位上摆着呢,不相信就去核实嘛。
杨锐一一回答,娴熟的像是老屠夫,三言两语间,就将一头猪拆的看不出形状了。
学者们自寻熟悉的部位认证,确认无疑之后,屠夫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大家各自买肉回家,该炖汤的炖汤,该红烧的红烧,该糖醋的糖醋,世界和谐,一片大同。
至于隔壁屠夫卖的瘦猪无人问津,就怪不得别人了。
谁让你选的猪不好。
有杨锐加入的,人体基因组计划的例行会议,在一片安静中闭幕。
杨锐带回的,不仅是具体的工作安排,还有学界的一片赞颂与……怨念。
当然,对于北大离子通道实验室,华锐实验室,或者北大本身来说,赞颂与怨念,都是极好的东西。
在这样的气氛中,连媒体都变的乖巧许多,只是循例报道了一些人体基因组计划的进度。
杨锐也难得清静了两天。
到了坐机回转的时间,才有几家媒体又来采访。
或许是有了几天的时间做缓冲,媒体的问题都更有指向性一些。
例行的个人八卦和行业八卦之外,一名记者才突然袭击似的道:“杨教授,你在演讲中说采用鸟枪法需要部属大量的计算机,您在中国的研究,也会如此吗?”
“当然。”杨茹点头。
记者暗戳戳的掏出小刀刀:“中国政府能够提供如此规模的经费和设备吗?”
“恩,我准备自己投入一些钱做启动资金。”杨锐说着解释一句:“诺奖的奖金,特别是西地那非的收益,我都准备投进去。”
实际上自然不可能这么多,但在这种时候,就不用收着说了。
记者点点头,满脸的兴奋。
诺奖的奖金之多,大家都是知道的,西地那非的收益估计更是少不了。
一瞬间,几名记者已经在脑海中做出了多篇文章标题了:
《中国科学家为做科研而自筹资金》
《中国政府削减科研经费之恶果显现》
《中国杨变卖家产》
《克隆羊之父陷入资金困境》
杨锐并无所谓。
一方面,他投入的经费总额其实不高,从人体基因组计划正式启动到现在,也就是不到500万美元的投入,后期预算的500万美元,想必是花不完的。
另一方面,人体基因组计划也不是真的全无利益,只看他想不想从中套取了,若有必要的话,杨锐也不是后期补充。
当然,最主要的是,杨锐现在有钱。
不算西地那非的后期收益,他手里的美元现金都破10亿美元了。算身家的话,去铁酮等药品的估值也是以10亿美元计的,西地那非就更不用说了。华锐等公司的价值更高。
再要是眼光再放的长远一点,杨锐京城几百套的四合院,以及四合院里的藏品,以及几十栋的单元楼,再以及沪深两地的药谷和百万套房子,都让杨锐对钱的理解大为改观了。
有钱难买我开心,就是这样子。
杨锐甚至懒得去找部委扯皮。
但是,对大众媒体来说,这个故事就太有料了。
自掏腰包搞基础研究,究竟是神经病还是哗众取宠?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究竟是社会的退步还是国家的不作为……
杨锐飞机落地,休息一天再去学校的时候,北大三角地的议论都已经贴满了。
更有学生,自发的组织起来,找到杨锐,信誓旦旦的道:“杨教授,如果大家都用自己的钱来做研究,中国的科研就真的完了,我们要为您去向校领导请愿。”
“不用了,没必要。”杨锐回答的很心虚。他很想说,校领导和我是一条心来着,只是如今的北大也没有几千万美元的闲钱罢了。
学生们只当杨锐面儿薄,一个个义愤填膺的道:“您不说,我们去说。没道理诺贝尔奖获得者会因为钱,做不了研究,偌大的中国,还缺这么点钱吗?”
不等杨锐再张嘴,打头的学生已经举手喊起了口号,转头奔着行政楼去了。
杨锐目送着学生们的背影,只觉得有点小搞笑,又觉得有点小感动。
向校领导反应几千万美元的事儿,自然不可能得到理想的结果。但是,这是他们冒着分配变坏,甚至丢掉毕业证的风险去争取的。
“给蔡教授打个电话说一声。”杨锐给许正平说了一声,又拉过簿耿鑫叮嘱了两句。他没自己打电话,免得被人问东问西的。
相反,杨锐干脆进了实验室,关起门来做实验,想着自己不出面的话,外面的讨论也会渐渐平息。
采风归来
(本章完)
第1520章 桃李
杨锐还是太小看此时社会舆论的力量了。
80年代前后的社会大讨论,讨论的都是些什么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姓资还是姓社”;“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
如果将发帖量和点击量看做是主要的关注指标的话,80年代的重点事件,其关注指标将是极恐怖的,几十上百种的发行量上百万的报纸,成千上万种发行量过十万的报纸,连篇累牍的集中讨论一个事件,时间跨度持续数月而不衰,点击量应该有多少?全国上百万的记者,全国上千万的读者来信,持续的在早报、晚报、日报、周报投稿数月,以至于各地都有自发的印制小册子,贴大字报的,发帖量该有多少?
当然,大事以外的讨论,规模是没有这么大的。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在讨论大事了,就没空去讨论小事了,很多讨论,确实会令人失望的消失。
但是,诺贝尔奖获得者的事,是小事吗?
中国建国以来,参与的最大的国际间科研项目,是小事吗?
外交无小事。
因为穷就要被人看不起,因为穷就要节衣缩食,因为穷就要看别人耀武扬威——正因为国内穷,此时的中国人,才分外的不希望被外国人看不起。
全中国的文人都在竭尽全力的寻找能够令我们骄傲的东西。美国人的载人航天飞机上天了,他们在太空中唯一能看到的人造建筑是长城;英语成为了国际贸易的首选语言,以至于中国人也不得不改弦易辙,但中文依旧是最难学的语言,是世界上唯一活着的象形文字;日本成为了亚洲第一,黄种人的代表国家,但他们依旧是弹丸之国,是中国曾经的藩属国……
相比之下,杨锐获得的诺贝尔奖,却是更加的现代,更加的令人理解,更加的令人振奋。
年轻的杨锐与中兴的老大帝国,相得益彰,又互为促进,原本就是国人茶余饭后的小骄傲。
许多老大妈都把杨锐当邻居孩子一样看了——向杨叔叔学习什么的,早就成了在校生的噩梦,家长们的口头禅。
可是,就算是在校生,也不愿意听到杨锐“倾家荡产”、“抛家舍业””献身科学的故事。
就像是杨振宇、屠呦呦、莫言,国内的讨论是国人间的讨论,没人愿意接受外国人的冷嘲热讽,甚至是热情建议。
只是不到一周的时间,从北大三角地扩展开去的讨论,就溢满全国了。
蔡教授等人原本以为杨锐有自己的计划,也没有太过于操心。
可是,眼见着外面的讨论日趋激烈,学生乃至于记者都分成了集团,从三角地吵上了报纸,又从报纸炒上了电视,杨锐依旧没有露面,蔡教授终究是忍不住找上门来。
不管怎么说,杨锐都是自家的教授。
到了离子通道实验室,蔡教授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一阵紧张的气氛。
只见实验室旁边的警务亭,荷枪实弹的站着一排的武警,怕有一个满员班。武警后面的亭子里,原本只有一名警察常驻,而今却是换成了三个,还都是认真做事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蔡教授心里不由的发急。
“前几天有学生来请愿,还有自发来捐款的,杨教授就让我们把实验室给封起来了。”警务室里的人认识蔡教授,拨开了武警说话。
“杨锐呢?他出来了吗?”
“就前几天出来了,给学生们说了说,然后说自己要闭关做实验,不见人不听电话。”再说话的却是许正平了。这些天来实验室的人太多了,他时不时的要出来见人,还不如就呆在外面的休息室里。
蔡教授一阵头痛,怀着最后的希望,问:“他总回家了吧?有没有看报纸?”
这次,许正平点了点,道:“有回家,但都是晚上坐车去,第二天坐车回,报纸倒是有看。”
蔡教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总算不离谱。”
许正平一脸无奈:“我给杨主任说一声,您先稍等。”
蔡教授点点头。离子通道实验室几经改造,现在已经有明显的分隔和门禁了,尤其是是主实验室的部分,都带着门锁,是谢绝参观的。
蔡教授此时也懒得看他们的实验状况,就在外面焦躁的等着,一会儿,才见杨锐擦着手从里面出来了。
“你还挺悠闲的。”蔡教授对许正平的无奈是感同身受,叹口气,将手提包里的一堆报纸拿出来,道:“外面为你可讨论疯了。”
“我知道,我也没办法啊。”杨锐耸耸肩,他是搞实验的,又不是玩舆论的。
蔡教授也知道这个道理,叹口气,抽出最上面的报纸,道:“你先看看这个。”
“《光明日报》啊。”杨锐展了开来。
蔡教授沉声道:“评论员文章:《花自己的钱,做科研,值得吗?》。内容讲的很细了,我看了一遍,汗流浃背呐。你都快成科研界的雷锋了。”
“不好吗?”杨锐轻笑,然后展开来看。
“木秀于林。而且,还不知道后续情况向哪边发展呢。”蔡教授又取出第二份《工人日报》,递给杨锐。
同样是评论员文章,这次列出了中国的科研开支和国内收入情况,提出:人体基因组计划对于现在的中国来说力有未逮,杨教授拿出自己的奖金和收入做研究,是无奈之举,国家不能提供足额的经费,也是无奈之举。
“大报持中肯立场很常见,小一点的报纸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蔡教授见杨锐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又丢了几张报纸出来,道:“他们都把你架在火上烤了,你还不着急。”
杨锐再看,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多中立的论点论据了。
为了吸引销量,传统媒体并不比网络媒体更有节操。
《杨锐有奖金,其他科学家呢?》
《没有科研经费的中国,就没有希望》
《诺贝尔奖的奖金,应该由杨锐一人独享吗》
《科学家自费科研,就如战士自购弹药》
杨锐大略的看了一遍标题,又抽看了几篇文章,就笑着放下了。
对于读过“不转不是中国人”类文章的他来说,这样的报纸也就是一般般了。
“你现在不同以往了。”蔡教授觉得杨锐还是没有将此事重视起来,语重心长的道:“以前的话,你虽然也得罪人,那都是一个两个的,而且都是些争取经费之类的事。如今可不一样了,你在GMP审核委员会里大权独揽,多少药厂恨你恨的要死,就是不花钱买文章,他们自己写文章骂你,你也招架不住。”
“我招架的住。”杨锐淡定的道:“您忘了,律博定的是时候,多少人骂我呢。这些报纸可是还在赞我呢。”
“赞到极处就只能骂了。”蔡教授也不指望彻底说服杨锐了,停下来,道:“我帮你联系了央视,你去参加一个谈话节目。”
“现在就有谈话节目?”
“就是采访,然后在节目里说话……”蔡教授还在解释模式。
“他们要是不断章取义的话,我就去。”杨锐一句话结束对话。
“那怎么可能。”蔡教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可是全国性的节目……”
杨锐望着蔡教授,带着玩味的笑容。
蔡教授意识到了问题,低声问:“真的有可能?”
“当然。”
“行,这样啊……”蔡教授想了想,道:“正好我有个学生,在央视做的挺不错的,我问问他。”
“咱们北大的校友,在央视的多吗?”杨锐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多了。”蔡教授笑了起来。
论桃李满天下,北大清华种出来的起码都是蟠桃来着,就算掉到下界,也是牛鬼蛇神们争抢的目标,最起码,宰杀几万头猪妖没问题。农民企业家,哪怕是为了说一句“北大清华有什么了不起,给我打工的也有北大清华的”,一个月也愿意多付万把块的炫耀费。
而在90年的媒体界,北大更是金字招牌。央视作为媒体届的金字招牌,聚集的北大生也是不少,从主持人到幕后再到领导,多有校友。
杨锐灵机一动,道:“我要采访我的主持人,还有剪辑的人,还有负责人都是北大的校友,可以吗?”
“这……”蔡教授听懂了杨锐的意思,虽有为难,还是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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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1章 上节目
当天晚上,一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杀入了北大校园,汇集在了……中文系的刘教授家中。
“谢谢师母。”
“师母,我自己来。”
“您别忙了,我来我来。”
一群北大毕业生,即使工作长的有十几年了,回到北大的校园里,坐在师长家中,回忆还是忍不住浮现。
大学、母校,这样的词语,本身就带着浓浓的情绪,曾经的青春、梦想和热血,最是能泛起自以为失落的感情。
“教授的客厅布置,和十年前一模一样。”背着照相机的摄像师,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的戴上了墨镜,坐在弹簧沙发上,摸着盖在扶手上的白布,道:“连盖布都是原来的,绣的鸟还是那么好看。”
“新买了冰箱呢,放在厨房里了。”师母端着一盘子水果上来,笑道:“我俩都忙,就周末有时间买东西,有了冰箱以后,东西可以存着。你说的那块盖布,可是我年轻的时候绣的,现在眼神不行了,绣不了喽。”
“是,师母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
“嘿,你这孩子。”师母指着三十几岁的摄像师笑骂了一句。
“我记得特清楚,师母那时候还用胭脂。吃完饭都记得要补一下。”摄像师说着顿了下,声音有些断续的道:“我那时候肚子饿了,就写一纸的问题来问教授,教授看问题多,课后的时间不够,就会给我说,到家里来,然后他就请我吃饭……”
说到后面,摄像师的声音已经哽噎起来:“师母每次见我来了,就从橱柜里拿最大的碗出来……”
刘教授瘦瘦小小的,笑着摆摆手,道:“我的饭量小,粮食定量又多,请你吃一碗饭算什么。”
“你可不止请他一个人吃饭了,您也请我吃过饭,您忘了。”坐着小板凳的主持人笑道:“那年学校运来一批带鱼,家属院炸的香飘万里,我们几个就天天来请教问题,您每次都给发个带鱼块,一个星期不到,带鱼都被我们给吃了。”
“一脉相承,我们上学的时候也一样。”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编导轻声道:“不过,我们那时候是分苹果。师父是一级教授,粮食的定量是一样的,但每周能多买两个苹果,我们有同学饿的生病了,刘教授就在兜里揣一个苹果,让人悄悄的给送过去……苹果特别大,特别甜……”
刘教授只是笑着听,并不说话。
回忆,并不需要当事人的印证,尤其是当一切痛苦逝去,现实开始变的美好的时候。
对于80年代乃至于更早期的北大毕业生来说,人生中最困难最无助的阶段早已远去,而师长们的纠结与青春,也已远去了。
“喝点茶,晚点才有吃的。咱们人多,我让儿媳和女儿回来帮忙准备。”师母微笑。
“唉,不用的,师母,您别忙了。”学生们连忙谦让。
师母摆摆手,道:“现在不同以往了,吃一顿饭,就是费些功夫的事,你们都好好的呆着,吃了饭再走。”
几个学生互相看看,都没有再推辞,倒是有人起身主动帮忙的。
一番忙乱之后,众人重新落座,刘教授又重新介绍了蔡教授出来,道:“你们当年打牙祭的兔子,可都是老蔡做实验剩下的。”
众人不禁莞尔,主持人打趣道:“读书的时候吃的兔子,感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现在想来,是不是打了药的兔子更香……”
刘教授亦道:“生物系的福利,我们搞文字的,真是羡慕不来,不过,多亏了老蔡主持公道,我们中文系才能分到一点肉,就是从来都没分到过羊肉。”
“羊肉多稀罕呐,我自己都没吃过两次,都给得病的同志了。”蔡教授其实不太用同志这个词了,大家现在更喜欢职称之类的称谓,但在此时,就自然而然的用出来了。
刘教授则是继续打趣:“羊肉是发物,本来是不该给患病的同志的,偏偏你们读生物的不信这个。”
“得病的同志也不信,吃羊肉吃的可香了。”蔡教授说着笑出了声。
众人也听的一阵莞尔,将适才的回忆气氛冲散了不少。
……
翌日。
杨锐做客演播室,讲起了故事来。
论讲故事,他已经是有相当的经验了,尤其是讲研究故事,杨锐更是有太多的经典段子。
主持人也是准备充分,极好的调动了杨锐的情绪,调整了谈话的气氛,让杨锐在更好的状态下讲故事。
他轻松的靠在椅子上,声音舒缓的道:“谈不上抛家舍业,我只是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就是万一失败的话,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丢掉。”主持人轻声道。
“不能算是都丢掉吧,我至少还是北大的教授嘛。”杨锐呵呵的笑着,又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在能力范围内,做些什么,推动此事。”
“所以,您用自己的全部财产做抵押,向银行贷款?”主持人说到此处,又道:“电视机前的观众,可能并不是都很了解抵押贷款的意思。抵押贷款呢,就是将你的东西交给银行,让银行放出贷款,并且承诺按时还款,之后如果还不上的话,抵押的这些东西,就变成银行的了。”
杨锐笑笑:“就是以前典当行的活当。”
主持人咳咳两声,他可不能在电视里这样形容银行业,转而道:“杨教授是有自信,能够做出成果来,然后赎回自己的财产吗?”
“那倒没有,人体基因组计划是很少收益的,应该说,单纯的做科研,是赚不到钱的,只会赔钱。不过,我之前做西地那非的收益有不少,我现在手里的钱不够,但是预计日后的收益,能够填上这部分的贷款。”杨锐停顿了一下,再道:“就是钱不凑手,所以贷款了。”
“就是说,您将未来多年的收益都给花掉了。”
“是的。”
“为什么不等几年,等钱凑手了再做研究。”
“时不我待啊。”杨锐很满意主持人的节奏,舒服的接话,道:“我们可以等几年做研究,但是外国人不会等我们的,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只会更快的进行研究。”
主持人点点头,道:“这也是一场科研竞赛。”
“更可以说是一场科研战争。”
“咦?人体基因组计划不是一个面向全人类的科研计划吗?它是用来治疗疾病的吧,怎么就变成战争了呢。”主持人明知故问,很容易就引起了观众的兴趣。
杨锐握了握拳,道:“美国人的阿波罗计划,也是一个面向全人类的科研计划,从科学和人类的角度来说,它的价值非凡,确实为全人类跨出了一大步。但是,如今天上的数千颗卫星,大部分也是属于美国人的,他们可以通过这些卫星,肆意的看到地面上的任何一个角落的情况。高运载量的火箭,就是高运载量的导弹……人体基因组计划也是一样,它是有益于全人类的计划,但必须是在全人类的参与下。如果我们放弃主动加入,而将权力交在美国人手里,那它一定会损害我们的利益。”
“所以,我们应该参与到人体基因组计划中去。”
“没错。”杨锐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不用和其他国家去比较,谁在人体基因组计划中,做的工作,谁做的少。重点是参与进去,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这样,我们才能分享人体基因组计划的一切成果。”
“但是,据说人体基因组计划会将成果免费分享给全人类。”
“这个许诺是科学家做出的,并不是美国总统做出的。”杨锐紧接着道:“而且,就算是美国总统做出的,按照美国的政体,他们的法院也可以推翻他的决定,后继的总统也可以改弦易辙。人体基因组计划将是一个持续多年的计划,会历任多个总统,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2000年或者2010年的美国总统身上。”
事实上,人体基因组计划在2000年前后,确实面临着极大的威胁,而最大的威胁,就是鸟枪法原本的发明人艾特尔和他的赛莱拉公司。如果不是克林顿介入他与人体基因组计划的争锋中,艾特尔说不定有机会将自己的成果注册成专利。
那样的结果,将是每一款依据基因开发的药物,都贵上天价。像是能治疗某些型白血病的格列卫,每个月2万元人民币就被人喊贵,如果赛莱拉公司的计划实现,以后月付两万的药物将比比皆是。
“没钱就去死”的现实,将变的更加现实。
主持人此时也顺势介绍了一些美国的整体模式,才问到轻松的问题,再缓缓的结束问题。
摄像机上闪烁的红灯熄灭之后,主持人与杨锐轻轻握手,低声道:“杨教授,一切顺利的话,节目今晚就会播出。”
“这么快?”杨锐讶然。
“恩,我们可以顶替原本今天晚上播出的一期。早一点播出好,免得被修改的地方过多。”主持人说的很隐晦,但其中的信息也足够杨锐理解了。
杨锐点点头,谢过一众校友,出门没回学校,直接散着步回到家,顺便整理了整理隔壁几院的古董字画,权做休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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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2章 风向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提高科技水平,就是增强国力……”许正平站在实验室中间,朗读着人民日报上的文章,一脸的扬眉吐气。
花私人的钱做公家的实验,在一些人看来,是为国奉献,但在另一些人看来,或许就是别有用心了。
尤其是人体基因组计划,这样的大项目,做生物学的,就没有不想触碰的,只是上面不批而做不到罢了。杨锐“仗着”钱多,强行去做,免不了要引来风言风语。
现在好了,不仅各大报刊的风向都有了明显的变化,第一批的新增拨款也已经戴着帽子到了北大。
戴帽子的经费就是所谓的专款专用了,首批经费虽然不多,仅有60万元,但它的象征意义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款项的用途,赫然写着:用于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前期论证。
实验室众申请了这么多年的经费,却都因为这笔款子而振奋起来。
振奋是为了人体基因组计划这个词,真正的被列入了项目经费中。当然,以杨锐、蔡教授和伍洪波等学者为首的国内生物学界,要批准一笔60万元的项目经费只是毛毛雨,大家高兴的还是上级部门的认可。
至于究竟是哪个上级,也没有考证了。
“接下来怎么办?”许正平乐够了,才想起自己副主任的职务,问起了杨锐。
杨锐道:“就按照上面说的,做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前期论证好了。”
“好。”许正平眨眨眼,笑问:“然后呢。”
“哎,我是真的让你做前期论证的。”杨锐强调了一句。
“恩,我们转头就做,然后呢?”许正平又眨眨眼。
他的表情动作,令杨锐不禁回想起久远的记忆,有位小偷留下的经典梗,很适合眼前的场景:论证是不可能论证的,这辈子不可能论证的,做实验又没必要,就是编这种东西,才能维持得了科研这样子。
“老许,咱们是得做个严肃的前期论证,再从实验室里拿40万补齐,花完才算完。”杨锐非得这样说,才能让许正平明白,这并不是一个走过场的论证。
其实,对于某些论证,杨锐也不是很反对走过场。
毕竟,国内多的是脱裤子放屁的项目和科研论证,预设立场资金不足又不具有决定价值的论证,很多就是花钱买过场的。其性质,就和办事单位,要求证明你妈是你妈而开出的证明信一样。
但是,人体基因组计划却是个大计划,杨锐本人是预设立场了,从安全的角度来考虑,他还是愿意再花个百万元,做个实在的论证的。
毕竟,他也就是能看到未来30年的事,而人体基因组计划影响的,可远远不止30年。
他本人也是需要其他人的建议,来决定操作的方向的。
这方面,杨锐还是挺相信数据的。
许正平见杨锐坚持,自去下面安排了。
和几年前相比,国内最大的变化就是有钱了。
杨锐刚进大学的时候,蔡教授为杨锐找到的60万元经费,就已经引起了学校圈子内的动荡。那时候,北大的教授通常也就是万把块的经费,知名教授拿到好项目,也不一定能有10万,60万乃是真正的国际级待遇。
不过,几年过去了,国内的经济好了,科研经费也就水涨船高起来。60万元或者100万元的经费,在北大校内已不罕见。
当然,除了离子通道实验室这样的顶级实验室,其他实验室拿到百万级的经费,是要用于整个项目的,像是杨锐要求的仅做论证,依旧少见。
但在实验室里,负责人是具有无上权威的,别说经费充足,就是紧巴巴的时候,也得按照老板的意志执行。
许正平作为小老板,不用麻烦杨锐,就将工作拆分了下去。
杨锐又在实验室里绕了一圈,见众人磨合的极好,就点点头回座位上读文献去了。
到了他现在的位置,亲自做实验已经是很没有必要的事了。
做科研与建筑是很像的,总工程师的职责最重要,但他的主要工作并不是砌墙搬砖,也不是做设计蓝图,总工程师最重要的任务,实际上是贯彻其意志,捏合团队,让他们按照既定的思路工作。
当然,也有的学者和总工程师,都是事无巨细的操作的,这属于个人性格和天赋问题了。对杨锐来说,他的实验水平原本就是中庸,甚至不见得能达到北大教授的平均水平,天赋更是一般,这种时候争着抢着做细化的实验,就属于拖后腿行为了。
叮叮当当。
铛铛丁丁。
生物实验室里的声音,总是相似的。
杨锐在并不安静的环境里,读文献却读的摇头晃脑。
这样的生活状态,大约是一切喜欢科研的人所梦寐以求的,他亦不例外。
多年的奋斗,为的就是这样的目标,就是再拿100万套房子来与他交换,他也是不愿意的。
下午六点。
伴随着全校园的铃声,杨锐站起来道:“没事的就按时下班吧,还不到忙活的时候呢,大家都注意休息。”
之后,他也不管其他人是否下班,就收拾起了东西。
偌大的离子通道实验室,现在运作着数个大项目,数十个小项目,有大大小小的项目组和课题组十几个,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闲的。
虽然写出来的每篇论文的通讯作者都是杨锐,但加班却是属于研究员们自己的。
“杨主任。”
杨锐出门没走两步,就被胡池给堵住了。
“刚来?怎么不进去说话?”杨锐见到带着帽子的胡池,很有些意外。
“不进去了,就几句话的事。”胡池说着微笑道:“我是晚到的喜鹊儿,给你报喜来着。”
杨锐望着中年喜鹊胡池,有些嫌弃的道:“你晚到也不奇怪,看着就飞的慢。”
胡池离了秘书岗位,做了化药办公室主任之后,明显胖了不少,此时愣了一下,也哼哧哼哧的笑了,很文气的指了指杨锐,道:“促狭。”
杨锐露笑:“您还没说好事呢。”
“恩,过几天可能有一个会,我把你的经费问题,添到日程里了。”胡池有些显摆的道:“你可以把奖金拿回去了。”
“能拨这么多?”
“也不好说,但也差不多吧。”胡池并不把话说满,但基本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是清楚了。
杨锐自然表达感谢。
胡池只是摆摆手,道:“之前让你个人垫钱,已经很不应该了,也不应该开这个例子。”
胡池点到即止,又笑道:“这下子,你又是全国最富的科学家了,可得好好的请我吃一顿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中国首富的日子可不好过,最富的科学家,也不能算是褒奖。
杨锐脑海中掠过这么一个想法,立即道:“最富是不可能的,我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咦,你现在应该是不缺钱了吧。”胡池奇怪。他是知道杨锐名下的产业状况的,不说他占华锐多少股份,华锐又能分到几成西地那非的钱,就是五道口的体育场,在他看来都是日进斗金级别的。
杨锐摇摇头,道:“我前些天还想,如果再能拿一个诺奖的话,就拿奖金建个度假村,给研究员们建一个度假的地方。你看看京城现在的情况,动不动就来一个过劳死,都是年轻轻的,正在年富力强的学者,太不应该了。”
中青年科学家的健康问题,是上了高层会议的问题,胡池不禁严肃的点点头。
杨锐又道:“部委、国企和军队都有自己的疗养院,就是我们的河东省的大企业,也都有在气候好的地方建度假的地方。研究所背后如果没有大靠山的话,自己是建不起来的,没有这个条件……我考虑着,要不就用这笔钱,建个度假村,平价收费,解决中小研究所的困扰。”
胡池犹豫片刻,问:“度假村能赚钱吗?”
“不为了赚钱。”杨锐摇摇头,道:“你现在看,连北大都没有个疗养院,结果让家里人说起来,我们当地的煤研所还比北大好呢,人家能跟着煤矿去疗养。”
胡池笑了起来,笑罢又迟疑道:“你这是铁了心要把钱花出去啊。”
“我是科学家嘛,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好吧,你想在哪里建度假村,我帮你协调。”胡池决定帮杨锐一把,毕竟,在他看来,不管是度假村还是房子,只要落地生根了,就算是花掉了,与买台电视,吃了肉没有本质的分别。
杨锐道:“也别麻烦你了,我有个同学叫曹宝明,前年毕业,分到海@南三@亚做副县长了,那边不是特区吗?政策比较好,我准备在风景较好的亚龙湾,请人建一个度假村,等于也帮他拉一个项目。”
“有点远啊。”胡池担心的道:“不行就在北戴河找个地方好了,青@岛也好……”
“你说的地方太紧俏了,穷教授玩不起。”杨锐笑笑,说:“我不准备搞多复杂,度假村度假村,就是个大村子。同学之前给我介绍,亚龙湾有七八公里长的海滩,是夏威夷的三倍,我也不贪心,找他划拉4公里,再往里延伸几公里,全部种上树,里面点缀些矮房子。度假的单位去住,成本也低,环境也好。”
“海@南我去过,冬天还好,三四月以后,热的人受不了。”胡池失笑道:“你这个度假村的效率可太低了。”
“就这样吧,有什么条件算什么条件。”杨锐想想道:“我拿钱买地建房,当地政府拿钱修路建公共设施,大家双赢嘛。再说了,那边海清沙白的,游泳挺好的。”
“那就让他们把亚龙湾都划给你嘛,还4公里,扣扣索索的……”
“得给当地留点发展空间嘛,让他们建点公用设施也有动力。”杨锐笑笑。距离海@南第一次炒地热潮还有两年,当地政府现在确实是没什么钱,但是,这种能建世界级酒店的地方,还是比较稀罕的,得留点地方,给其他酒店入驻,才好联动。
当然,度假村在短时间内是看不到什么钱景的,或许再过10年,都不值什么钱,但是没关系,杨锐宁愿自己的奖金沉淀到这种没人要地方。
胡池自觉懂得杨锐。中国人都说出头的橼子先烂,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对于杨锐宁愿将钱浪费掉,也不愿持有,他也是理解的。
照他想来,杨锐估计会慢慢的建些房子,象征性的接待一些学者,甚至赔钱做一段时间关门。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就当是支援祖国边疆了。
相比几公里的海湾,胡池倒是将曹宝明的名字给记下了,能被杨锐此时提出来的,想必是有些门道的。
(本章完)
第1523章 我们结婚吧
飞机缓缓的降落在海@口大英山机场,曹宝明带着一支车队,就等在登机口下面,笑的像是裂开的椰子似的。
杨锐快步走下舷梯,先是给了曹宝明一个大大的拥抱,才看着他笑道:“吹的真黑啊。”
“你到了三亚才知道,海风天天刮,坐在办公室里都挡不住。”曹宝明说着又道:“挡住了也不行,挡住了得热死人了。涂什么都不行,越吹越黑。”
“说话还带点本地腔了。”杨锐评价了一句,又使劲的拍拍曹宝明的肩膀。
同学数年,重新见面,感觉还是相当好的。
曹宝明更是激动的不行,听着杨锐的普通话,感慨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这么多了,怪不得我妈前阵子打电话的时候,说听不懂我说话了……”
站在一群同僚,特别是年长职高的同僚面前,与“投资商”如此顺畅的聊出“我妈”,也就是曹宝明没跑了。
杨锐倒是习惯的很,问:“从毕业就没回过家?”
“回什么家啊,太远了,交通忒难了。”曹宝明自然而然的来了一句京味儿,然后掰起手指头,道:“你看,我从三@亚到海口,就得走一天,然后等船过海,到了大陆,再要转车去广@州,再从广@州去平江,火车票还不好买,然后再回家,中间还得倒一次车,路上五天都悬……”
“飞机不好坐?”杨锐指指身后的班机。
“太贵,坐不起,我妈说,有这个钱不如攒着娶媳妇。”曹宝明摸着脑袋笑两声。他的职务倒是不低了,但国内的工资是带着工龄算的,年轻人的薪水,也就是吃饭钱,想攒钱或者养家都得省着花。
同来的省市领导听着曹宝明叙旧,满脸的无奈。
虽然都知道他没说假话,但是,杨锐毕竟是来投资的,你一个劲的说艰苦条件,真的合适吗?
市长此时觉得叙旧有几句了,连忙插话,道:“其实安排好时间,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是单位出行,统一买好火车票,或者就用长途车送人,到了湛@江再上轮渡,也还方便。”
杨锐笑着点头说是。
对官员们,他的态度也就很官方化了。
曹宝明也回过味来,却是没什么不好意思,径自介绍起了同行人。
他的憨直是天生的,掩饰也是想掩饰的,但你掩饰不住啊。
好在憨直对官员来说,并不算一个太坏的属性,尤其是有一个本科学历傍身的情况下,曹宝明的副市长排名反而是直线上升——之所以是副市长而不是副县长,是因为曹宝明分配工作的时候,海@南还是广@东下辖的一个市,等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副县长以后,市升了省,县也就升了市。
一并提高的自然还有级别。
大学毕业分配,直接成为副处级干部,原本已经很过分了,但这是有国家政策支持的,属于边远地区给高校的额外待遇。以80年代的学生思路来说,就是这样还没人愿意来呢。
但是,县升市却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了。
曹宝明等于是一跃成为了高级干部。
憨厚的高级干部,显然是比憨厚的中层干部更值钱。
特别是与杨锐谈出了投资以后,曹宝明更是一路上升到了排名第四的副市长,分管土地建设园林交通和卫生,可谓是大权在握。
毕业三年有此成果——实在是不能用成就来形容——曹宝明的机遇,哪怕是在80年代的大学生中,也是相当难得的。当然,并不是绝无仅有的,更不是最好的,毕竟,这个年代是直升机群对火箭军的年代。
陪着杨锐来的史贵倒是嘴角露笑。
从西堡镇的小饭店到京城的出版大亨,史贵也在商圈里浸淫了快10年了。不算民国时期做生意,现在还活着的老头子们,史贵算是中国最谙熟生意的一批人了,他也因此相当熟悉官场里的小信号。
集交通土地建设园林大权于一身的非常务副市长,他听也是听过的,至少是有差不多的,但是,将文教卫中的卫生专门扯出来给一个交通土地建设园林的非常务副市长,就比较稀罕了。
在史贵看来,这分明是在向杨锐示好的意思。
毕竟,与生物最接近的就是卫生系统了。
一圈介绍花费了小半个小时的时间,众人才分别上车,浩浩荡荡的开往市区……众人要先吃一顿饭,等到明天一早,才好再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市长跟着曹宝明,也上了杨锐、景语兰和史贵的车。他们提前准备的小巴车,就是预备着这种情况呢。
“杨教授,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三@亚和亚龙湾的情况。”市长的态度是非常之好。
尽管88年就建省了,但直到91年,海@南的投资开发都流于表面,虽然有号称十万人才下海@南的说法,可是,姑且不论人才的定义,就是十万人,对于一个省,乃至于一个市来说,都太少了。
就是到了91年,当地投资爆炸的,也是房地产,而且不是建楼再卖的房地产,而是炒地皮和批文的房地产,所谓炒楼花。
相较各种办事处而言,科学名人杨锐,明显更符合政府的招商预期。
杨锐也就姑且听之,有一句没一句的姑且听着。
倒是景语兰,对于热带风貌的中国之南,充满了好奇。
她以前出国,去的也是苏联等国,此时感受着窗外的南国风情,别有一番滋味。
市长与杨锐聊天也聊的越来越有滋味了,不像是此前常见的投资商或部门,杨锐手里有两样东西,是他非常喜欢的。
其一是中央的名义,对于官员来说,履行上峰的意志,本身就会得到极度的满足感;其二,则是杨锐带来的外汇现金了。
自建省以来,到海@南的各级政府和单位是很不少的,他们名义上是支持新建省的,实际操作却没有那么大方了。如今只有乍富的单位,没有不穷的地方,大家都是喝酒的时候兄弟,掏钱的时候狗熊。
能拿出现金来的有,但不多;能拿出外汇来的也有,但也不多。能拿出外汇现金的就凤毛麟角了。
眼瞅着杨锐态度真诚,市长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涨,这股情绪在第二天,达到了高峰。
伴随着满街的“欢迎诺贝尔奖学者杨锐教授莅临我市”的标语,市长同志的自信渐渐蓄满。
带着杨锐,踩在亚龙湾的沙滩上,市长豪迈的道:“杨教授,我琢磨着,人家说的也对,亚龙湾总共就七八公里的样子,给你一半,确实是有些扣扣索索,显的我们海@南人太小气,我看就这么着,我们把亚龙湾地方的产权捋顺一下,全部都划给你……”
豪迈的声音里带着酒气,正是买定离手的最好时间。
“周市长太客气了。”杨锐听到“扣扣索索”一词,不由的心里一笑。
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吃相要好看,手不能伸太长,地产不能囤太多。
于是,杨锐忍痛道:“八公里太多了,而且,让我一个人开发,我也开发不出来,没有必要,太浪费了一些。”
“哎呀,就多四公里的长度嘛,你要就拿走,不要客气。”周市长的豪气更甚。
杨锐还是婉拒,心想,这哪里是四公里啊,横着四公里,纵向再来几公里,顷刻间就突破20平方公里了。
“确实太多了,而且,我就是准备搞一个度假村,也要不了那么多。原本计划向内延伸个四五公里,下来已经要几万亩地了。”杨锐笑着解释。
一平方公里是1500亩地,20平方公里就是3万亩。若是全部划拉下来,那就是6万亩往上了。
6万亩是什么概念呢。普通的二本大学,如果校区面积有个3000亩,那就算得上是一所“大”学校了。后来各种开辟新校区的热潮中,一般的学校能拿到的土地面积,也就在2000亩到5000亩之间。
换言之,3000亩地是足可容纳上万名学生生活学习和工作的。
换成住宅小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1平方公里等于是100万平方米,20平方公里就是2000万平方米,造成拥挤的高层住宅,如容积率为3的话,那就是6000平方米。若是造成容积率0.3的别墅的话,20平方公里也能建600万平方米的别墅。
当然,度假村嘛,还是可以再讲究一点的。
考虑到自己诺贝尔奖获得者的身份,考虑到自己知名学者的身份,考虑到亚龙湾未来的热闹……哪怕是为了让不能出国的公务员们有个玩耍的地方,杨锐也不能把亚龙湾全占了啊。
他不地道了。
杨锐于是再次谦虚道:“四公里就可以了,再多了,我们的负担也就大了。”
周市长只当杨锐是钱不够,也就不多献殷勤了。
自建省以后,海@口和三@亚的地价是涨的最快的,到90年前后,已经要几十万一亩了,合每平米的地价750元,并不能说是低廉了。
杨锐要三万亩地的话,少算都得以十亿计,虽然银行给杨锐是敞开了放款的,但上面还给杨锐的外汇就是1000多万美元,剩下的本币,就没那么令人稀罕了。
周市长望着漂亮的透明海水,总觉得意犹未尽,仔细想想,道:“这样吧,再弄一个岛给你们,你可以自己建个房什么的,平时来度度假……”
他说着就笑了出来。
杨锐倒是眼睛一亮,立即同意下来。
晚上,回到房间,杨锐在曹宝明送自己的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再找景语兰,问:“我觉得弄个小岛蛮有意思的,你喜欢哪个?”
景语兰洗了澡仍然觉得热,没有太大兴趣的道:“感觉海@南来旅游一下挺好的,但是太热了,尤其是三@亚,你同学这两年可是辛苦了。”
“两年换一个高级干部,他可是辛苦了。”杨锐呵呵的笑两声,眼神在景语兰的身上巡游片刻,却是坐着没动,口中道:“小岛的好处是可以短暂的离群索居,你想想看,等咱们结婚以后,偶尔想清静一点,过个二人世界什么的,到岛上不是正好?”
景语兰盯着杨锐没说话。
杨锐也抬头望着景语兰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问:“咱们结婚吧。”
非常东方式的求婚方式,私密又水到渠成。
景语兰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亦是察觉出来,杨锐刚才根本不是什么说漏了嘴,她不由羞的满脸通红,望着杨锐看了几秒钟,却轻声道:“看你表现。”
这一次,就轮到杨锐招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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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4章 惊喜
“老妈,你怎么来了。”杨锐下车开门,进到院子里就懵了。
这一院子的人,是怎么回事?
“姑姑,姑父……”
“大舅,二舅,大舅母,二舅母……”
“大表哥,二表哥,堂叔……”
杨锐挨个叫人,叫的自己脑门子都一阵阵的跳。
这样的阵势,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通知我了?”锐妈瞪起眼睛来,还是有三分威胁的。
杨锐腆着脸笑:“怎么会,怎么可能,话说,谁给您说的?”
“人家语兰不像你,给自己妈妈说了,亲家母又打电话给我。”锐妈说话间一阵火气上涌:“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结婚吖,这么大的事,真的是要急死个啷当个人了……你还不赶紧回来操办……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一说?”
听她说话的语速,杨锐就暗叫不好。
沟通,沟通是核心问题啊!
“怎么样,你们是怎么商量的?”锐妈总算知道,孩子大了不由娘了,所以额外先问一句。
当然了,她心里是有既定思路的,说不定从杨锐读大学那天就开始想了,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杨锐张张嘴,猛的醒悟过来,不能擅启战端啊!
“妈,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多人也不说一声来着……”杨锐先做关心状,将话题掩饰过去。
“坐火车卧铺来的,前天晚上匆匆忙忙的上的车,多亏你二舅母,要不然,这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走。”锐妈顺便将妯娌感谢了一句。
杨锐放眼望去,来的亲戚还真不少,更有不认识而眼熟的,想必是亲戚的亲戚的亲戚,或者干脆是朋友部属自愿来帮忙的。
作为地头蛇,无论是父系所在的西乡开发区,还是母系所在的国企系统,都有的是乐意请假来帮活的人。
杨锐一边招呼着大家,又特意感谢舅母,别看这年头交通不方便,但是找对了人,比如南湖客运段的主任宋雁同志,要半节卧铺车这么不科学的事,也是会发生的。
“茶不着急喝了。”锐妈等着众人落座了,就不让杨锐忙活了,有眼力价的小伙子自然会去干活,锐妈就追问道:“先说在哪里办酒席吧,哪天办?”
杨锐两眼懵逼。
让他做实验报告,他自然要写的四平八稳,严谨详实。但在其他方面,他真的没有考虑这么多……
“咱们这么多人,有安排住处吗?”杨锐再次用现实问题打断老妈的询问。
锐妈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在京城买了房子空着吗?大家对付对付的住下来就行了。”
90年的时节,如果不是公家出钱的话,正常人是没有住酒店的概念的。就是生意人,都习惯在住宿上省钱。当然,住宿也是真的贵没错了。在普通人工资不到百的情况下,便宜的招待所就要两块钱左右,稍微高些的就要四块五块了。
如果做个比较的话,90年代月薪过百,可是比30年后月薪过万更难的事。一晚上几块钱的花销,还是很让人肉疼的,更不要说,招待所的水平服务极差,光是卫生一项,就完全比不上普通人家。
但是,杨锐的四合院里都放满了东西啊。
不说放在架子上或藏于柜子里的字画卷轴,也不说容易损伤的瓷器杂项,就是粗苯的紫檀、楠木等等,也是塞满了四合院内的房子的,总不能让人睡到黄花梨的条案上去吧。
那多不舒服啊。
当然,之前买下来的那个小区,原本就是为了招待客人的,但是,离子通道实验室和杨锐遗传工程实验室如今家大业大,开的会议不少,来访的宾客也不少,又都是公家的名义,总不好将自己家人一股脑都塞进去。
再想想,景语兰家恐怕也是不少人来的。
德令组的老同志就有不老少,赶着想帮忙的子侄辈和门生故吏估计也要很多,景宅此时说不定都给挤爆了。
不像杨家是河东土著,根子扎在京城的景家,多有京官的亲戚朋友,让他们知道杨锐的住房情况,恐怕也不是太合适。
思考几秒钟后,杨锐果断做出决定,道:“我买的房子都没准备床铺,不如这样,大家集体住到长城饭店怎么样?那是咱们国内最好的一批酒店了,地盘也大,让大家都感受一下。”
要是别的地方就算了,长城饭店的名气却是让许多人都心动了一下,不免叫一声不虚此行。
倒是锐妈有些心疼起来:“那得花多少钱,你这就要结婚了,得省着钱准备呢,正是花钱的时候。”
“说的是,还没到花钱的时候呢。”
“我们住哪里都行。”
“不行就自己找地方住吧,我也有亲戚在京城,我估计塞四五个人不成问题……”
杨锐摆摆手,止住大家的话,朗声道:“大家好不容易过来,理应由我来好好招待的,住哪里就由我来安排了……”
论收入,他是真·富的流油,还真的不在乎一天几十块的房间费用。
就是一口气开几十个房间,杨锐都不觉得费力。
不过是五道口的体育馆一条保龄球道的利润罢了。
如今的娱乐业就是这么爽利。
还不算五道口的土地增值。
杨锐摸摸后脑勺,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如果钱不是问题的话,婚礼还是问题吗?
事实上还是有问题的。
地点、时间、规模、参加人等……
问题根本就从未消失过。
不仅杨家为此忙的底掉,生怕委屈了景语兰,以至于几十号人狂奔北上,就是景家,也没有轻松下来。
双方家长亲自住到长城饭店里,好一阵的商量。
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的各色人等,亦是频繁出入长城饭店。
学术界的知识分子们且不用说,清高者偶遇祝贺,钻营者削尖了脑袋来帮忙。
最忙碌的则是各地的医药企业。
GMP审核委员会的大佬结婚唉!
你就说惊喜不惊喜?
可怕不可怕?
开心不开心?
不仅是医药企业们忙的飞起,当地政府也不觉得轻松。
对于有的镇政府,乡政府,县政府,区政府乃至于市政府来说,一家规模级的医药企业,就是政府命脉,其缴纳的税款,是当地最重要的财赋收入,这样的企业说关门就关门,坑爹呢?
别说关停并转了,就是为了通过GMP委员会的审核,升级改造技术升级也是免不了的,这些可都是要花大价钱的。
可以说,GMP审核委员会的大佬只要松松手,大家今年就有可能多出来大几百万的小金库。
“特产呢?”
“把咱们的特产都带上!”
在中华大地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无数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
PS:这是本书最后的一个情节故事了。一本书写了四年,隔壁家的孩子都大学毕业了,真是怪舍不得的。恩,最后尽量欢乐一点吧。感谢读者大大们的追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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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5章 婚礼准备
“鱼翅太小了,怎么还有排翅混进来。”
“烧汤也不行,用燕窝做汤,席上不能有重复的菜。”
“对虾要比手掌大。”
“石斑要用老鼠斑,对了,不好听,那就用红斑,红红火火。”
胥岸青手插着腰,命令一串串的往下走。
负责婚礼的总管认认真真的做笔记,比在炮兵学校里读书的时候还认真,司令员的儿子结婚呦,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好吧。
手下人用心,胥岸青自己就更用心了。
说到后面,他甚至将总管记的笔记给要了过来,再重新修订一番。
足足说了40分钟,胥岸青只觉得今天想到的东西都倒出来了,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问旁边女生,道:“小慧,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小慧是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子,面容姣好,性格也不错,家里的条件更好,祖上就在广@州商团做军官,差点逼的黄埔军校倒闭。后来加入了国军麾下,亦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早早就被我军反正,为粤省解放立下了汗马功劳。子侄辈们子继父业,如今在政府内发光发热,与胥家可谓是门当户对。
胥岸青自觉,这样的婚礼,是不会逊色于杨锐的婚礼的。
当然,不能仅仅满足于此。
作为同学中较早结婚的一批人,胥岸青更是要做到标杆的位置。
尤其要比杨锐结婚结的早,要比杨锐的婚礼做的好。
为此,胥岸青进行了深入的思考以后,决定在家举办以海鲜为主题的盛世婚礼。
是的,主题!
光是“主题婚礼”这个词,就已经很超前了好吧。
胥岸青还请到了香港的设计师,为自己做了整体的规划,务必要在人生大事上,碾压杨锐!
如今的闽粤地区,可是当之无愧的时尚先锋之地。闽南也就罢了,距离弯弯毕竟是有些距离的,粤区之风气却是真的先全国之先,就是京城也是万万比不上的。
而要论奢侈华美,京城也不能与粤地相比。
前两年,粤菜馆子进京的时候,可是引起轰动的,包括大三元和明珠海鲜在内的三刀一釜,是胡同子弟们吹牛,大院子弟踮脚望的地方。
就是对胥家来说,要办一场真正的粤家海鲜主题宴,也得费不少的精神。
龙虾鲍鱼鱿鱼海参,卖到港岛去可都是天价,就是本地捕捞来的,也少不了高价。
好在亲家配合,出人出力还出钱,才令胥父咬牙同意。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胥岸青自己拿的住。
现如今,年纪轻轻的新郎,愿意操办婚礼的还是很稀罕的,女方为此还极为高兴,认为胥岸青是重视自家女儿。
原本有点小刁蛮的小慧,更是温润如水,百依百顺,望着胥岸青帅气的面孔,幸福的恨不得冒出花来,痴痴的道:“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胥岸青自顾自的点点头:“那就用干鲍,用鲜鲍不像话。库房里还有大的吗?”
“我尽量找大的。”总管没一个磕绊的道:“几个招待所都有存货,实在没有,就找市里的酒楼采买,我知道几个老板,都存着鲍鱼。”
“他们不会不肯卖吧。”胥岸青完全没有考虑价格问题。
总管也没有考虑价格问题,干脆的道:“不会的,胥朱两家结婚,没人敢触霉头的。”
“恩……别忘了请鲍鱼师傅,还得多找两位,到时候,几百上千碗的鲍鱼一起上,可不能掉链子。”
“您放心,咱们军区还举行过万人宴呢,这个是最专业的。”
胥岸青满意的点头,再深思几秒钟,猛的一拍巴掌,道:“我想到了,咱们婚礼用百合花好不好?全部都用白色的百合,配红色的玫瑰花,搞一个香港人那样的半西半中的婚礼。”
纯粹的西式婚礼,在国内毫无前途,只能说明小两口是毫无根基的外来户。
在90年,能办出半西半中的婚礼,基本就可以看做是大富大贵之家了。
普通家庭的最时尚结婚模式,其实是旅行婚礼。毕竟,现在请人吃饭是非常贵的,一桌必须有大鱼大肉的酒席,还得供应白酒,价格随便破百,贵一点的地方,两百三百,甚至到四百都不奇怪。
相比之下,礼钱就显的尤为不足了。亲戚朋友给的礼金且不论,单位的普通同事包礼,大都在一块两块,三块五块内浮动。十块钱的大票,不是出现在领导的子女婚礼上,就是关系非常好了。
城镇居民办一场婚礼伤筋动骨,农村婚礼就更得因地制宜了。许多地方在二三十年以后还流行四色点心,就是因为四色点心是婚礼中花费最高的部分,不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是置办不起的。
至于胥岸青以港台为标准而操办的婚礼,那就更显的豪气了,每桌的花销都得以千为单位,这还是部分食材的来源存疑的情况下。
等于说,胥岸青是以吃掉数套京城四合院的态度,在办这场婚礼。
碾压杨锐,就是这么简单!
小慧倚着胥岸青,满心开心,哪里在乎什么百合不百合的。
胥岸青搂着她,却是继续念叨道:“硬件上去了,软件也不能落下了,李科长。”
“到。”负责婚礼的总管回应的飞快。
“服务员要多一些。”
“是。”
“你准备找多少服务员?”胥岸青考验似的问。
要是领导问的话,李科长肯定是要表现一番的,对领导的儿子,就以不出错为先。
李科长试探着道:“您说多少就多少,不管您要多少人,我都给您负责找齐了,培训好。”
“好,要的就是你这个话。”胥岸青颔首道:“服务标准,我要到人,一桌十个人,就要十个服务员,每个人身后都站一个,随时倒酒,客人需要的话,还可以给夹菜,剥虾,去刺……”
李科长张张嘴,心下暗叫一声,这不是好几千的服务员?
虽然城里的各大酒楼都能借来人,可是,依然是个大工程。
只是话已出口,李科长只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胥岸青终于感到满意了,他遥望北方,心想:等同学们都参加了我这个主题婚礼以后,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
长城饭店。
景杨两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讨论着婚礼事宜。
趁着还没说到严肃的部分,二舅母宋雁此时轻轻的捅了一下丈夫,让他赶紧说话。
段瑞于是重重的咳嗽一声,道:“杨锐啊,既然咱们婚礼都确认下来了,我想问一下,你回乡是怎么个计划?”
杨锐看了一眼景语兰,迟疑片刻道:“正常情况的话,应该是过年才回去吧。”
“别人家结婚了,过年回去是正常,你结婚了,就没必要等那么久了。”宋雁说话轻快,又对锐妈道:“我听说,现在好多人都办两三场婚礼的,咱们杨锐是不是也该回乡办个婚礼啊,没有比这个衣锦还乡的了。”
段瑞也笑两声,说:“咱们南湖市的王市长,听说你要结婚了,特别嘱托我说,如果你愿意回乡办婚礼的话,市招待所可以成本价来做酒席。市里也可以补贴一些……”
现如今,办婚礼是亏钱的,所以少有人办两场三场的。
但是,这个年代的名人也少啊。
为了争取名人,各地政府也是各出奇招。像是牛群,就被拉去了某地就任副县长,纯粹是为了扩展名声而做。
相比娱乐明星,杨锐这样的科学明星就更难得了。
尤其是本乡本土出来的科学家,用来做宣传还是很好用的。
锐妈被“衣锦还乡”诱惑了,看向杨锐和景语兰,问:“你们觉得呢?”
“有点麻烦吧。”杨锐看出来了,笑了笑,心道:您哪里还需要衣锦还乡啊,西乡开发区谁还不知道老杨家,这要是有个朋友圈,都得被炫坏了。
“不麻烦的。”段瑞道:“王市长已经给上会了,大家一致通过,只要你愿意配合宣传,就尽量不要你花钱。你舅母这边也和铁路方面沟通过了,保证足量供应坐票,定量供应卧铺票,少量提供软卧票。然后,市里还能给这些补贴一部分。”
“办多大都行?”旁边的大表哥羡慕的口水都流下来了。他才结婚不久,最知道婚礼的花费和麻烦了,听说有公家给办事,简直恨不得化身杨锐给同意了。
段瑞道:“越大越好,几百桌上千桌都行,最好能找个由头,申请个吉尼斯记录。”
90年了,各种外国的玩法开始传入国内,尤其是吉尼斯记录,勾的人欲罢不能。
那些年,中国人知道了各种之最,还要记录在本子上,什么四大文明古国,四大古老文字,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和最小的国家,世界上最大面值的钱币和最大面积的钱币,凡是人等想到的,都能写成书出版了。
没料到,老外竟然直接弄了一个吉尼斯记录,用来记录各种“最”。
对此,国人都是兴趣盎然。
杨锐没想到南湖还有这个想法,但是,规模这么大,正好逆着他的想法,不等老妈说话,杨锐断然拒绝道:“那不行,我又不是戏精,不能这么搞。”
“什么精?”二舅没听明白。
“总之,南湖的想法,我实现不了。”杨锐拒绝的干脆。
二舅没话说了,舅母也只好顺从,道:“就是可惜了一大笔的份子钱。”
如果政府给出了酒席,礼钱自然就剩下来了。
每人几块钱的礼金,虽然包不住酒席,但如果不算酒席的开销的话,这笔钱可就很不少了。
然而,杨锐现在哪里还在乎这个,打趣两声,就将此揭过了。
倒是锐妈,有感于宋雁帮忙不少,道:“要不然,就请南湖的领导,来参加婚礼?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来。”
几个人顿时眼前一亮。
愿意啊,谁能不愿意呢?
对于南湖市的干部来说,他们得多难得,才能与中央的干部坐在一起。
而杨锐的婚礼,理所当然的会有许多领导来参加。
杨锐眼皮子一跳,连忙道:“这个先等一下,咱们婚礼的规模还没定呢。”
光是南湖一地的领导,怕是都能坐几桌子了,这样的婚礼办下来,弄不好真要成什么记录了。
锐妈从善如流,看向景家父母,道:“亲家,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在婚礼筹备中,婚礼规模可是严肃的重点。
尤其是现在来说,多办一桌就多赔一桌的钱,真不是想办多大就能办多大的。
当然,好处是不怕没人来。
这是集体主义余晖照耀的年代,每个人都属于一个或多个集体中的一员,如果不做限制的话,夫妻双方的单位同事,夫妻双方父母的单位同事,就能坐满操场,单位大一点的,足可以请到半城人。若是再想扩张一点的话,夫妻双方的兄弟姐妹的单位同事,夫妻双方父母的单位同事,两家的邻居街坊和前同事前领导,业务联络单位和相关领导……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最重要的是,如今被请的人都愿意来。
吃吃喝喝多开心啊,就算是给份子钱,那也给的开心,大不了就给吃回来好了。
而对结婚的两家人来说,这个压力就大了。
景存诚早就和老婆琢磨过了,此时道:“我们这边要请的人多一些呢也可以,请少一点的话,自家亲戚也行,菜色丰简由小两口决定,我们掏钱就是。”
只请亲戚是目前的主流,亲戚给的份子钱也多,勉强能回点血。
锐妈一听,顿感轻松,笑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列一个单子,看看具体是要请哪些人再决定……”
“唉呀妈呀,你们在这里啊。”说话间,一个矮个胖子,从包厢门外挤了进来。
“你找哪位?”大表哥是警察,眼睛里都带着焰火。
“我是咱们隆南药业的,这不是听说杨教授要结婚了吗?特地来送几个贺礼,您稍等……”矮胖子说了一句话,又窜到了包厢外,一嗓子吼了出去:“教授这儿呢。”
须臾间,就听上楼梯的声音踩的地板直响。
带着白手套的餐厅经理直皱眉头,也没办法。
“杨教授,我们那边的一点土特产,祝您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我们本地的莲子是最出名的,您看看这个颗粒……”
“没啥拿得出手的,就是些晒干的海参,不值什么钱,您对付着吃。”
两家人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带着礼包给送出门去。
一群人累的满头大汗,再坐下来,不禁全都笑了出来。
叮铃铃。
叮铃铃。
杨锐放在包里的大哥大,此时也不甘寂寞的响了起来。
大哥大用来打电话,一分钟一块钱,接电话,一样是一分钟一块钱,所以,等闲人有事找杨锐,是不会打大哥大的。
杨锐接起电话来,众人自然的看向他。
不到一分钟,对方掐着点挂断,杨锐收起大哥大,再回到桌子上,沉吟几秒钟,道:“依我看,还是做的简单一些好。”
(本章完)
第1526章 大结局
丁铃铃铃。
杨锐按着铃,骑着自行车,沿着主街慢慢骑行。
王国华做他的伴郎,也穿着西装,骑着自行车,与其他几名同学一起,跟在后面。
1990年,最亲民的接亲方式,就是自行车了。
当然,小汽车在京城也是能找到的,但普通家庭并不会特别追求,属于有则极好,无也可以的。
对于杨锐和景语兰来说,他们已经过了追求小汽车的状态了。
充满年代感的婚礼模式,反而更使人觉得有趣。
杨锐骑的并不快,他得积蓄着体力呢。
王国华等人也骑的优哉游哉,而在他们的前方后方,负责开道和断后的警车,也不得不减速慢行。
再加上亲友团们搭乘的轿车,以及不请自来的各单位小车,整个车队依旧拉出了漫漫的长龙。
“辛苦了。”
“谢谢了。”
十字路口前,杨锐和迎亲团向执勤的交警道谢。
如今用交通灯的地方并不多,大部分的十字路口都像是眼前这样,由交警以手势来指挥交通。
对于有警车开道的婚礼车队来说,保证通行就相对容易了。
杨锐纯以腿控制着自行车,向两边停下来的车队拱拱手,不管他们看得到看不到,就算是谢过了。
几公里长的路线,须臾即到。
守在景宅路口的年轻人,看到杨锐的瞬间,立即点燃了鞭炮。
喜鹊牌的万响鞭炮,用长长的杆子挑起来,有红、紫、蓝、绿、黄、粉六种颜色,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它炸响的声音也不似后世“电光火石”般的鞭炮,由于制作工艺传统,捻子长且慢,因此,鞭炮的声音是“啪,啪,啪啪,啪,啪”的,带着清晰的节奏感,让人的脑海中,就能浮现出一个接一个点燃的场景。
一万响的鞭炮,足足放了几分钟的时间,直到杨锐等人进入景宅,里面的鞭炮响起,外面的鞭炮才歇下来,却是算好的时间。
在亲朋好友的祝贺声中,杨锐一口气吃了十个鸡蛋——按照传统,这就是新郎一整天的食物了,若是远途结亲的话,消耗的蛋白质就全靠它们来补充了。
景母看着杨锐狼吞虎咽的样子,没来由的高兴,口中道:“慢点吃慢点吃,能吃完最好,吃不完的话,咬一口也行。”
杨锐嘿嘿笑两声,凭借着常年卧推的战斗力,生生将之吞掉了。
然后,才见到了新娘子。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新娘子,我们走!”杨锐哈哈大笑,像是山大王似的,扛起新娘子,就上了自行车。
如今还不讲究考女婿,堵闺房,所有的难关都集中在了闹洞房部分,但是,谁又敢闹杨锐的洞房呢。
在景语兰低低的惊呼声中,杨锐将她放在了……自行车后座上,脚一蹬,就飘了起来。
悄悄坐了些微改装的自行车后座,宽版的后座算不上舒服,也不难受,景语兰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的搂住杨锐的腰,半身依靠着他的背,微微翘脚,只觉得清晨的风也好,来往的行人也和善。
就连百米开外打着双闪的警车,也变的没那么刺眼了。
杨锐骑着自行车,哼着歌儿,后座载着景语兰,经过自己放茶叶的十几幢四合院,经过自己放紫檀的十几幢四合院,经过自己放黄花梨的十几幢四合院,经过自己放字画的十几幢四合院,经过自己放瓷器的十几幢四合院……
这些院子因为距离近,也是杨锐最常过来的,剩下的几百幢,尤其是后买的院子不方便去,往往就以存放耐用品为主,例如古籍,古钱币,和田籽料,翡翠原石,寿山石,古砚古墨,瓷器陶器,青铜器、铜器、银器等金属类古董……
婚礼就在胡同口举行。
几桌亲朋好友,几桌朋友同事,在自家附近的胡同口,摆下宴席,先吃肉后喝酒,抹嘴走人,就是最具特色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婚礼了。
当然,现在最时兴的还是集体婚礼,却是不太适合杨教授了。
杨家的胡同口,背靠什刹海,一汪碧水很是漂亮。
附近的居民有好奇的出来张望,大部分则是按时上班去了。
杨锐并没有特意选择周末,也是宴请的宾客极少的原因。
他将最靠湖的几幢四合院都买了下来,此时打通来,直接去掉一面院墙,就在院子里开宴,既安静又收敛。
景杨两家的亲戚,分散的坐在里面,就等着余家班的大厨们上菜了。
“吃好喝好。”
“招呼不周。”
“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杨锐站在门口招呼人,很快就将来宾给安排妥当了。
景语兰陪同在侧,脸上带笑,口中轻声道:“你那边有很多人都没请到吧,真的没关系吗?有的医药公司都找到我家了。”
“没事儿,我们就邀请亲戚、同学、现任同事和乡邻,小规模聚会,又不收礼金,别人也不好意思挤进来白吃白喝的。”杨锐说着向正好转向过来的摄像机招招手,又笑道;“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不着管别人怎么想。”
景语兰抿嘴笑了起来:“你不怕得罪人就好。”
“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再说了,我们也是师出有名。”杨锐说着看看表,就让服务员们开始上菜了。
蜇皮、凤爪、松花蛋、卤牛肉……
从冷盘开始,宴席走的就是简约风。
菜式即使以90年代初的标准来说,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好在余家班的大厨们手艺惊人,愣是让食材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努力。
酒席自中午开始,一直吃到晚上。
不喝酒的人,就坐到隔壁院子里喝茶,喜欢划拳的,则斗的天昏地暗。
“咦,看旁边。”
不知什么时间,突然有人发现,院子四周,都有电视机搬出来。
连接了音响的电视机的声音,轻易的盖过了人声。
“新闻联播啊。”
“恩,是今天的啊。”
“这就七点了?”
电视机里,端庄严肃的播音员,在连续两条新闻之后,语气转为轻松:“现在插播一条简讯。”
“我国著名科学家杨锐,于今日正午成婚。”
“杨锐教授是首位中国籍诺贝尔奖获得者,是生物学尖端技术PCR的发明人,也是震惊海内外的克隆羊之父……”
“杨锐教授的婚礼,得到了多国政府与非政府组织的祝贺……”
“乔公为杨锐先生与景语兰女士撰写了贺词……”
“我台在此祝贺杨锐先生与景语兰女士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以下为婚礼现场。”
演播室的图像切换,就见白天的场景,被一一节选进了新闻联播。
“唉,这个是我啊。”
“有我,也有我。”
“新闻联播呀,咱们都上新闻联播了?”
不管是喝醉的没喝醉的,亲戚朋友们全都挤到了电视跟前,恨不得打电话给所有人认识的人:我上电视了!
“仪式结束以后,会有婚礼全程的录像带赠送。”服务人员按照培训的要求,轻声向众人说明。
大家纷纷点头,对杨锐的婚礼记录,无比的期待。
杨锐和景语兰相视一笑。
……
首都机场。
胥岸青与妻子小慧,手挽着手,静等登机。
他们将从京城出发,乘机前往法国巴黎度蜜月。
胥岸青特意选择了杨锐结婚的时间到京城,也是存着比较的意思。
毕竟,以国内的标准来说,他的婚礼之盛大,至少在几年内,都不可能被人超越。
胥岸青很愿意了解一番杨锐的婚礼进程。
“麻烦你,将电视的声音放大一些。”清越的女声,在前方响起。
“咦,这个女生好像是清华外联部的。”胥岸青一眼就认出了小白牙的背影。
小慧问:“你认识?”
“不太熟,挺厉害的……”胥岸青的声音被越调越大的电视机声所遮盖。
候机室内,播音员的声音无比的清晰:
“杨锐教授是首位中国籍诺贝尔奖获得者,是生物学尖端技术PCR的发明人,也是震惊海内外的克隆羊之父……”
胥岸青不能置信的抬头,傻了似的看向电视机。
亭亭玉立的小白牙,同样专注的看着电视,面上有着骄傲的笑容,眼中却有些模糊。
自行车上的新娘,杨锐的笑容,登机的广播叠加着。
小白牙拖着行李箱,朝登机口走去。
电视屏幕上阳光明媚,红旗招展。
像是定格在杨锐的笑容上。
好看了一整个时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