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保持沉默
他得到诺贝尔奖提名,全是因为达尔贝科教授。诺贝尔奖的权威性,其实只体现在他的结果中,并不体现在评奖过程中,其隐藏的人脉圈子,远比普通人所想象的要重要。若是换个刷脸没刷出来的学者,想要诺贝尔奖提名,那就慢慢等吧,看这些有资格提名诺贝尔奖的大佬们什么时候关注到你。
中国在诺贝尔奖上劣势倒不是特别大,毕竟,中国在50年代就有杨振宁和李政道了,他们虽然是入了美籍的物理学家,但也是多次提名过华人的,通过他们以及平行的圈子,中国人不至于连个提名都捞不到。而在更弱势的国家或者个人身上,诺贝尔奖就真的从无尽的等待变成不用等待了。
杨锐若不是利用了人体基因组计划,有步骤的专门接触了达尔贝科,也没资格拿到诺贝尔奖的提名。
不过,今年大概也就是仅止于提名了。
每年的诺贝尔奖在10月,其实就已确定了最终人选,只是秘而不宣,等到来年再颁奖而已。中间空出来的时间,其实是给获奖人留出来的行程时间。商业飞机算上齐柏林飞艇什么的,到80年代,才是半个世纪都不到的历史,而诺贝尔奖,可是有百年历史了。
杨锐现在还没有接到诺贝尔奖委员会的电话,那就不太可能拿到本年度的诺贝尔奖了。
不过,“人类走出非洲”的发现,却是对pcr的一次再证明,达尔贝科就甚为遗憾的道:“如果这项成果早一点颁布的话,你的机会又会大很多。”
“但是,恐怕仍然不足以我拿到诺贝尔奖吧。”
“时隔一年就拿到诺贝尔奖?确实不太可能。”达尔贝科此时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笑道:“pcr获得的话题性够多了,你在美国的名气都要比我大了,基因组计划也受益良多,我要感谢你。”
“您客气了,是我应该感谢您。”
“你的pcr值得一个诺贝尔奖的犒赏,他们现在不明白,之后会明白的。呆在塔顶的老头子们,需要砸开棺木来看看世界了。”达尔贝科骂了一句,又道:“很可惜,如果人类走出非洲的消息能够早一点出来,pcr和基因组计划也能获得更多的关注了。”
基因组计划是一个世界级的科研计划,甚至可以说是世界最大的科研计划。但是,基因组计划并没有因此获得天然的关注和资金扶持。
达尔贝科和沃森,依旧不得不为了获取资金,获取美国国会和总统的支持,而费尽心思。
它的背景与同样庞大的“曼哈顿计划”,以及“阿波罗登月计划”完全不同。曼哈顿计划是在二战末期,原子弹的开发快慢,决定了二战结束的快慢,就实际结果来看,两颗原子弹的爆炸,至少提前几个月,促成了日本的投降,如果再快几个月的话,说不定还能缩短欧洲解放的时间。
阿波罗登月计划则是诞生于冷战,其意义同样在于结束战争。美苏令人窒息的太空竞赛,与其说是为了登月,不如说是为了证明双方的技术和军事实力。伴随着阿姆斯特朗人类一小步的名言的,不仅有月球上的脚印,还有苏联对弹道导弹的削弱,以及核条约的签署,意味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阴影大为减弱。
基因组计划却没有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它是人类第一个和平时期的和平计划,目标却是数十亿美元的长期投入,自然很难获得美国政府的通过,更不要说,它还有参与合作国家的资金来源,确认经费更加困难。
事实上,也就是因为美国政府觉得自己单做这个基础性科研不划算,才将达尔贝科的倡议拐成国际合作的。
这自然加倍了难度,以及达尔贝科的焦虑。
短短的一通电话,达尔贝科已经两次提到关注了。
杨锐于是主动道:“其实要利用这次的话题也不难,我只要保持沉默,让记者们不能确定我是否得到了诺贝尔奖,那话题应该就能延续到颁奖前吧。”
“你愿意这样做?”
“没什么难的。我并不需要撒谎,只是保持沉默而已。”杨锐耸耸肩道:“很多被诺贝尔奖提名的学者,都会这样做吧。”
许多学者都是不喜欢抛头露面,或者与记者打交道的,这就使得沉默在学术圈内很流行。另一方面,确认自己没有获得诺贝尔奖,对于学者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回答,许多人甚至找不出做的理由。
达尔贝科轻呼了一口气,笑道:“你如果也能这样做,那就太好了。当然,我不能代替你做决定……”
“我最近并不想接触媒体,至少,不愿意回答他们有关诺贝尔奖的问题,我有研究要做。”越洋电话里的声音沙沙作响,杨锐的回答却是很明确的。
达尔贝科再说了几句话,满意的挂上了电话,人体基因组计划正在最紧张的时间,他需要一切能够获得的力量。
杨锐更加满意。几个小时前,他还不知道“人类走出非洲”的消息呢,至于保持沉默,更是符合杨锐目前的心情。
就像是一切诺贝尔奖候选人那样,没人愿意在答案公布以前,就宣布自己的退出,这不仅是一种情感上的需求,也是一种理智上的需求——诺贝尔奖可是只颁给活人的,万一今年的获奖者突然挂了呢?
虽然有点恶劣,但是午夜梦回,这么想一想,睡觉似乎也更安稳了呢。
挂断电话,离子通道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就涌了上来。
做科研的,永远都不会没事做,尤其是在设备齐全的情况下,闹个大新闻什么的,都是大家追求的,杨锐最近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遗传工程实验室,来离子通道实验室的时间就少了,大家都积累了一堆的问题。
不过,学术期刊的投稿,在此期间可是不能停止的。
杨锐一一解答,又看了几个人发表的论文,才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这个时候,杨锐已经很有些做“老板”的感觉了。
科研实验室里的老板,其体力工作强度,大抵与小饭店的老板差不多,凌晨睡觉五点起来买菜什么的,都属于正常行为。不过,相比小饭店的老板,实验室老板的脑力工作强度就非常大了,无时无刻的思考基本是日常属性,如果做不到的话,其科研发展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过,能够做到的科研人还是很多的,在此基础上,同时管理几个实验室就变成了时间问题。
杨锐尚在摸索当中,但也有了相当的心得,最起码,在处理离子通道实验室的研究员们的问题的时候,杨锐已经比以前成熟的多了。
自然,这也意味着离子通道实验室的研究员们,能够直接得到答案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是,这也是大型实验室发展的必由之路了,研究员们必须不断的成长,才能追赶上大型实验室的发展脚步,承担越来越多的工作,也是研究员们的成就所在。
如果只是为了得到答案的话,不少研究员或许都会去产业界任职了——反正都不怎么需要自己天赋超群的大脑,不如找份工资高的地方养老。
稍微耽搁了一下,杨锐再骑自行车回到西苑小区,已经是八点钟了。
“等久了吧,又回来晚了。”杨锐推门进来,就见景语兰坐在窗台上静静的看书,厨房里有微微的热气,且有淡淡的香味。
杨锐的肚子,立即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1107章 受益
景语兰不由一笑,看了看手表,道:“8点钟,差不多也算准点了,我现在都是按照这个时间做饭的。”
“也不用每天做饭……”杨锐声音弱弱的。
景语兰好笑的看他一眼,道:“我如果不做饭的话,你就要让酒店给你送餐了吧。”
“我随便吃一点也可以。”杨锐掩饰着自己的嘴馋,说过又觉得掩饰的不好,补充了一句:“华锐体育馆里就有餐厅的,他们给顾客做饭是做,给我做饭也是做。都一样,都一样。”
杨锐对自己名下的商业机构,向来是不怎么看重。地处五道口的华锐体育馆,现在虽然能给杨锐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但从杨锐的角度来说,无非就是他所拥有的几只现金奶牛中的一只罢了,杨锐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平日里也就是关注一番财务和人事而已。
最近几个月忙着遗传工程实验室的,杨锐甚至没有太多时间关注离子通道实验室,以及华锐实验室,对于华锐体育馆的关心就更少了。
说到此处,杨锐拍拍脑袋,问道:“你今天做了什么?”
“上课,还有看些书。”景语兰闲适的笑了笑,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野心,起身放下书,道:“我还做了番茄汤,熬了好几个小时了,你先换衣服,我来舀汤。”
杨锐连连点头,随手将带着的公文包丢到沙发上,就卧室里好一阵脱换,清爽的出来以后,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番茄是不逊色于土豆的多用途蔬菜,而番茄汤的配伍亦是超多,有用牛肉的,有用猪肉的,甚至有用猪肝的,杨锐耸动着鼻子,猜道:“是用鸡汤烧的番茄汤?”
“你又不吃煮过的鸡肉。我用虾头和虾皮烧的,虾肉取出来了,可以做龙井虾仁。”景语兰说话间端上两碗汤,坐在了杨锐对面。
杨锐立即坐了下来,抱起碗来,吸溜吸溜的喝了个一干二净。
暖洋洋的浓汤,驱散了脾胃中的寒冷,杨锐顺势将的拖鞋蹬掉,在景语兰白嫩的小脚上蹭来蹭去。
景老师娇媚的横了杨锐一眼,小脸微红,但并没有挪动,转而问道:“今天做了什么?忙不忙?”
“去看了看姜志军,又到两间实验室里去转了一圈。对了,你知道‘人类走出非洲’的话题吗?据说是通过pcr做的,我还和达尔贝科聊了聊。”杨锐蹭的很认真,目光在景老师脸上巡游。
景语兰的脸更红了,道:“我知道人类走出非洲,是《自然》上的文章吧?”
“咦?是《自然》上发表的吗?我都不知道。”杨锐拍拍脑门,转瞬醒悟过来,文小满是不会去看《自然》的,他不由奇怪的道:“是什么时候发表的?应该有社会媒体发表了文章才对吧。”
“应该是有吧,我们学校里都有很多人讨论。我们学校的吴教授那天请我们系的周老师翻译文章的时候还说,这是美帝国主义的阴谋。”景语兰说着有点担心的问:“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杨锐更加诧异,问:“为什么说是美帝国主义的阴谋?”
“因为文章的结论,是说人类共同的祖先是20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一个女人吧。”景语兰显然对此也是印象深刻,道:“吴教授把这个称作夏娃理论,和周老师在办公室里,一边查字典一边骂。”
杨锐这下子醒悟了过来,惊讶道:“加州伯克利大学的cann和stoneking?线粒体?”
这下子,景语兰就不知道杨锐说什么了。
杨锐自己,却是一跃而起,在房间里猛走了两圈。
通过线粒体细胞来追溯人类起源,在杨锐的记忆里,这是87年1月的著名文章,不过,既然pcr比历史上更快更好的推出了,分子生物学家们的研究更早完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这项研究所产生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篇《自然》所能涵盖的。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这篇《自然》所产生的争论,太过于激烈了。
不仅仅是生物学家,分子生物学家,以及人类学家参与到了其争论中去了,还有社会学家政治学家,以及不知道哪里的雪茄,都想冒一冒烟。
不仅是有人不能接受,人类来自于非洲的这个结论,还有人不能接受所谓的“夏娃理论”——在科学发展史上,科学家们一向担任的是神话摧毁者的角色,欧美文化圈子以外的学者,更是不喜欢这项“夏娃”研究。
不管是87年,还是85年,冷战都还没结束呢,这项理论研究,毫无疑问的又罩上了意识形态的浓艳。
不过,这些激烈争论的中心,都是人类学的研究,pcr只会在此过程中受益。
杨锐转了两圈,问道:“你们学校里讨论的激烈吗?我是说,这个夏娃理论,有很激烈的讨论?还是只有这位吴教授在说。”
“生物系的好几位教授都在说吧。”景语兰因为杨锐的原因,颇为关心生物系的事。
“是学术讨论呢,还是花式讨论?”
“花式讨论?”景语兰很快醒悟过来,掩口笑了笑,道:“都有吧,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学术讨论,那就多半会局限到学术圈子里,如果是花式讨论的话,估计很快就会传导到社会媒体了。”杨锐其实也猜到了会有花式讨论,否则,文小满首先不可能看到这个话题,其次,人类走出非洲的议题,也确实太社会化了。
80年代的中国,最骄傲的就是历史了,而人类起源可谓是一切历史的起源。
结果,中国人竟然是从非洲来的?
很多中国人都接受不了啊。
别说80年代人接受不了,到21世纪了,人类学在基因层面上的研究都那么多了,还有人指望着用周口店的猿人来翻盘。
然而,并不能。
人类不仅来自于非洲,甚至就来自于非洲的某一个种群。进化是如此的残酷,能有一支人类基因突变,从而成为万物之灵已是侥幸,全球化多角度同时间的基因突变,还互相融合不产生生殖隔离,那几率得多小啊。
可惜,现实并不是浅显的真相就容易得到人们的承认,现实是越浅显的话题越容易得到更多人的讨论。
普通人也没什么资格讨论艰深的话题,所以讨论政治经济和荤话的永远是最多的,人类学偶尔屈尊降贵的将一个脚踝踩在了地上,社会媒体大约是不会放过它的。
“让他们讨论吧。”杨锐耸耸肩,道:“估计欧美人讨论的更热烈,还好我不是搞人类学的,我隔岸观火好了。”
“如果有人问你呢?我看媒体挺喜欢找你的。”景语兰又端了一碗汤到桌上,递给杨锐,返身将另一个先炉盘的火开大了一些。锅盖轻轻的跳跃起来,嘟嘟的吐着气,冒出浓浓的香气来。
杨锐抽抽鼻子,笑道:“我最近不准备接受媒体采访了,和达尔贝科商量好的,让他好给他的基因组计划做宣传。”
杨锐随口说过,又道:“媒体一定要采访我,我也不怕的,我对人类学,应该也是知道一点的。”
杨锐说话的时间,就盯着景语兰窈窕的身躯。
等景语兰意识到杨锐的意思的时候,她已被横空抱起,发出了含义不明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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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9章 野外调查
躲过了王博的守株待兔,杨锐决定沉默的更彻底一些。
他修改了几项小习惯,最重要的是增加了三间实验室的安全保卫工作。为此,三间实验室都添加了新的保卫人员,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杜绝小偷和记者。
仅此一点,自然还不足够躲开记者们的采访。
像是京城电视台的李冲同志,就差一点在宿舍埋伏到杨锐,全靠他跑的快,才没有被李冲所得逞,即便如此,杨锐也在电视台的录像带里,留下了清晰的狂奔的背影,被李冲当做是战利品给带回去了。
世界一流学者狼奔豚突什么的,虽然不能放到电视里给大家看,编辑部里乐呵乐呵却是挺不错的。
这样逃过两场追击以后,杨锐自己先是受不了了。现在的记者倒是没有狗仔队的气质,但你也不能和他们对着干啊。
人家记者跑过来采访你,也不一定是为了采访什么负面新闻,就像是李冲,与杨锐是建立了一定的默契的,人家带着人和摄像机特意过来,虽然你不愿意,但一句话都不说的就跑,一次也就算了,再持续下去,就不好看了。
现在的记者可是有尊严的,冷脸贴热屁股的事情干的多了,真的会拒绝采访的。
杨锐是想要有关pcr的新闻发酵一下,并不是想要自绝于新闻界的。
如此琢磨一番,杨锐干脆利落的报名参加了本学期的“野外调查”,并在说明情况以后,请动了蔡教授,将日期定在了本周。
野外调查算是一门选修课,时间不定,人数不定,是少数需要生物学的学生,走出校门的项目,对学生来说,就是摘点叶子做标本,观察植物分布,画图记录之类的事。
若是有兴趣的话,抓一些昆虫和水生生物,睡两天野外并露营,就算是深度调查了。
这项工作,本身还是极重要的,不管是做地质的,做林业的,还是搞植物学的,又或者是农学院的,都有频繁做野外调查的必要。
像是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其最核心的关键点,是需要寻找到雄性不育的水稻植株,最终被命名为“野败”的雄性不育的天然野生稻,就是在海南三亚的“野外调查”中寻找到的,由此开始了杂交水稻在中国的大成功。“野败”也可能是交配雌株品种最多的水稻,它在72年就与全国上千个水稻品种做了交配,73年扩大到了东南亚非洲和欧洲的1000多个水稻品种,推妹效率极高。
当然,身为还在学习如何野外调查的大学生,杨锐等学生最需要的,还是跟着老师认植物。
清晨六点半。
一群学生就在食堂门口集合了。
植物专业的代课老师和辅导员柏善文,也准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柏善文套了棉衣棉鞋,浑身臃肿的像是反动老地主似的,在地上狠狠的跺了跺脚,道:“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带队的老师,是咱们生物学院的正教授,谢高宜教授。谢教授是咱们国内知名的分类学专家,给你们做野外调查,是大材小用了。所以,大家更要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听命令守纪律,好好学习……”
柏善文说套话的时候,底下的学生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都已经是大三的老生了,自然知道教授是不带野外调查的。倒不是教授不做野外调查,而是带学生和自己做调查是两码事。野外毕竟不是特安全的环境,需要带队老师时刻关注和帮助,别说自己没时间做野外调查,去的地方也是前人走烂的,缺乏调查的价值。
现在的学生虽然称不上娇气,可是,在野外的环境下,爱闹爱动不懂安全常识还是一致的,这项教学任务,本来就是让学生们认识到野外的环境的复杂性。
通常来说,植物专业都是派资深讲师或者副教授过来。
太年轻了也不行。年轻教师固然在野外固然是轻松了,可教学水平就不好说了,毕竟,不管是植物分类学还是别的什么,掌握起来都需要丰富的经验。
谢高宜教授本人倒是看着不老,这是个脾气不错的学者,听到下面学生议论自己也不在意,笑呵呵的面对众人,等柏善文说完话了,就亮开嗓子,道“咱们今天这一波人,总共有25人,稍微有点多了啊,为了安全起见,我还请了人帮忙,咱们一会就见到了,他在门口的车上等咱们,兼做司机,你们叫林师傅就可以了。”
谢高宜教授接着看看柏善文,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开拔了。”
柏善文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杨锐,再次站出来,道:“大家都吃过早饭了吧?”
“吃过了。”学生们给出稀稀拉拉的回应,再不复大一时的嘹亮与整齐。
柏善文笑一笑,又道:“做野外调查的工作量很大,要爬山下河的,体力消耗的多,也就容易饿,一定要吃饱。另外,大家都带午饭了吗?没有带午饭的同学,或者带的午饭不够的同学,现在可以去食堂里再买一点带走,我这里有些粮票和钱,是咱们的班费,没带的同学可以先去买饭,回来再还就可以了。记住,你们带的午饭,要比你们平时吃的饭量大三分之一甚至一半才行。最起码,要多四分之一,否则要饿肚子的。”
在场的学生们互相看看,没有人出去拿钱或者进食堂买饭的。
柏善文仔细的看了看杨锐,直到后者轻轻点头,才道:“那就这样,咱们今天是单日的野外调查,早上25个人去,下午就要25个人回来,谁都不许落队。始终记得安全第一,到了山上,不许打闹,不许私自跑远了,一定要听谢老师和林师傅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别因为上一次山,被记了处分。”
柏善文是越说越严厉,对大学生们来说,处分还真的是一件异乎寻常严肃的事。同样是分配工作,有处分的学生,就是人憎狗嫌的对象。人家用人单位才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得了处分,反正有了处分的就不爱要,谁管你是不是天赋绝伦。再者说,天赋绝伦多难证明啊,有处分不听话的品种倒是好证明。
有些欢快的野外调查小队,顿时一阵安静。
柏善文这才向谢高宜点点头,道:“谢教授,就交给您了。”
“行,看你担心的,真像是老婆婆似的。”谢教授说笑了两句,大手一挥,整队前行。
队伍没走几步,就开始松散起来。
快出校门的时候,更是彻底乱了套。
白玲趁机来到杨锐身边,兴奋的道:“我报名的时候还想找你来着,结果你在实验室里不回来,好几节高数课都没上。”
白玲像是一朵火焰,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光彩,也不掩饰自己的热量,她窈窕的身躯,仿佛在寒风中摇摆,却永不屈服于其。
杨锐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才道:“最近太忙了,我找老师单独交了高数作业。”
“你之后还来上课吗?还是已经准备毕业了。”
“当然要来上课,理论方面的课程,我还得补补。毕业还早呢。”
“不早了。”白玲怅然若失的道:“翻过年去,也就剩下一年时间了,你看老生们,到了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都在学校里呆不住了。”
杨锐微微点头。他经历过困难的就业,感受或许比白玲还要深。
不过,此时此刻,白玲自然是更有感触,她稍稍靠近了杨锐一点,两人间的距离实际上还有近一米,但是,相比其他并行的男生女生来说,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够近了。
到了校门外,林师傅驾驶的却是一辆东风大卡车。
学生们亦不嫌弃,说说笑笑的就爬了上去。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嫌弃的,现在的大巴车还是稀罕物,学校就是想找也不容易,更别说全校这么多学生,给安排大巴车了。
实际上,就是卡车也属于特例,并不是所有做野外调查的学生都有机会坐卡车的,运气不好,卡车正好没有空闲的话,就要自己骑自行车去了。
但是,这些对于现在的大学生们来说,并不是畏难之事。白玲更高兴自己能够贴近杨锐坐着,哪怕卡车再颠簸,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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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0章 林区
出了城,路就变的难走起来。
颠簸的卡车和拥挤的环境,令杨锐有些昏昏欲睡,唯一的利好是比较暖和,卡车本身是有围挡的,再将漏风的地方系起来,用厚厚的绿军大衣一堵,就很舒服了。
军大衣是如今学生们必备的装备,一方面是军大衣用料实在,另一方面,也是冬装的选择太少。
杨锐却是穿了英伦风的粗呢大衣,他的身材修长,选择英伦风的冬装,做到堪比模特什么的毫无问题。
不过,在卡车后斗的环境下,英伦风的粗呢大衣在一堆的军大衣里,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身为21世纪的好青年,杨锐有些习惯性的特立独行,最起码是不愿意和人撞衫,然而,80年代的好青年们,更多考虑的似乎是不脱离集体。
等到下了车,一群人出现在荒郊野外的时候,这种集体感的效应似乎就更强了。
然而,杨锐向来是不在乎这种事的。
做科研的人在实验室里呆久了,根本无所谓身边有没有人,需要聊天的时候,随便抓一只小白鼠就行了,做的再久一点,他甚至不会特意去抓对照组的。
过后处死了都不带伤心的。
相比之下,植物学是杨锐涉猎极少的科目。尽管很多人说起生物学家,就会问他,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花/草/树/种子/虫子/鸟/鞭/皮草,然而,生物学家其实是不学这些的。
当然,完全不学也不会,像是杨锐,现在就会来上几节野外调查,但是,能学到的也就是大概的概念了。
要说了解植物分类学,那基本就是植物学家的事情了,更准确的称呼,其实应当是植物分类学家,而且,地球上的植物或者生物种类实在是太多了,就是经验丰富的植物学家,通常也就是了解自己熟悉的领域而已。
当然,那是说具体的细节。
到了大的范围上,像是谢高宜教授这样,专研植物分类学的学者,随便看一眼叶子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稍微整了一下队,就让众人围拢起来,跟着自己,一边走,一边向众人介绍路过的植物。
“这是松树,都认识的,不多说了。”
“恩,山杏。”谢高宜教授左手指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后面的学生连忙仰头看,然后开始记笔记。
他们很快知道,这样的笔记速度是跟不上节奏的。
因为谢教授口中,不停的吐出新的名词:
“侧柏。”
“这几个都是油松。”
“那边的灌木是胡枝子,好像还有小叶鼠李,恩,都是能做中药材的,太远了就不过去了,有兴趣的同学和林师傅借一下望远镜。”
于是,护林员老李同志戴着的望远镜,立即变成了新的抢手货。
白玲也想拿望远镜看一下,这不仅是因为好学,还因为望远镜本身就够吸引人了。
不过,她看旁边的杨锐没有动,想了想,也就没有去要,25个人看一个望远镜,排队就得排一阵子。她宁愿跟着杨锐,哪怕是当踏雪也没关系。
杨锐却是看出她的一动,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望远镜,递给她道:“你想看就用这个看。”
杨锐拿出来的望远镜,比护林员老林同志的,瘦了三圈都不止,白玲一手举起来,都很是轻松,同时,皮质的护套还添加了不错的摩擦力,并让望远镜不再那么冷了。
白玲手持着带有杨锐体温的望远镜,脸上不禁一红,接着才举起来,顺着谢教授指的方向看过去。
北国的冬日,野外总有一股萧索之情。
但在白玲眼中,却是浓浓的暖色调的。
“杨锐,你自己买的望远镜?”班长刘平安放缓步子,在前面等着杨锐和白玲。
杨锐笑笑,说:“借的。”
刘平安“哦”的一声,转而道:“能给班里同学一起用吗?不会给你弄坏的。”
“等白玲看完了,你们就换着看吧。”杨锐也无所谓望远镜在谁手里。
白玲听到他们的对话,则是立即放下了望远镜,道:“杨锐,你不看吗?”
“我一会再看,对这些植物没太大的兴趣。”杨锐带着望远镜来,本来就是顺手。再者说,刚刚进入八达岭林区,也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第一次参加野外调查的菜鸟,才会听到油松就兴奋。
白玲见杨锐不是谦虚,再将望远镜交给刘平安,道:“那我看完了,你们看吧。”
“好的,多谢,这样就能看的快一点了。”刘平安兴冲冲的将望远镜交给身边的同学,自己却是举起来看一下都没有,生怕别人说他是为了自己看。
有两部望远镜换着看,交替的速度自然快的多,排队的情况一下子少了。
这时候,谢教授却变的不高兴起来,啪啪的两下手,道:“大家注意近处的树,远处的树能看到更好,但近处的才是今天的重点,距离近,大家才能观察到植物的主要特征,唔,我找个范例啊……”
谢高宜是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讲到了才在树林里找例子,也是他有段时间不给本科生上大课了,略微有些生疏了,但另一方面,也是技高人胆大,身在树林里面,还是北京八达岭林区,能用来教学的素材对他来说真是太多太多了。
闷着头走了没两分钟,谢高宜停了下来,打开行军壶喝了口水,道:“我们等一下后面的同学,我给你们讲一下怎么注意植物的主要特征。”
等二十几个人到齐了,谢高宜特意注意了一下杨锐的位置,偏转了一下身体,开口道:“大家看,我后面的两棵树,正好一颗是油松,一颗是黑松,油松咱们一进林区就看到了,我也指给大家看了,你们现在观察一下,油松和黑松有什么区别?”
80年代的大学生都很积极,立即有学生举手并发言道:“黑松的树皮更黑,油松比较灰一点。”
“没错,所以黑松才叫黑松。”谢高宜点头认可了,又道:“油松的树皮实际上是有一点点发红的,阳光好的情况下,比较容易辨识。”
受到激励,接着就有人再比较着喊道:“黑松的松叶粗壮一些。”
“没错,对比一下的话,黑松的松针是要粗硬长一些,油松不仅细一些,还比较软,略有下垂。”谢高宜说着将油松的松针揪了一点下来,给众人演示了一下。
杨锐咳咳的两声,用来遮掩自己险些笑出来的声音。
白玲先是听到了笑声的前奏,接着就听到杨锐的咳嗽声,不禁有些关心的看向他,笑声道:“小心感冒。”
“没事。”杨锐轻轻的回了一声。
为了避免骚扰到其他同学,杨锐是距离白玲很近的耳语的。冬天里的温度很低,温热的气息喷到白玲的耳朵里,令她有痒痒的幸福感。
就算是一辈子都住在山林里,和杨锐的话,也很幸福吧……白玲默默的想着,整个人都要走神了。
看到这一幕的胥岸青,眼角都要炸裂了。
倒不是他对白玲有什么想法,但是,为什么窈窕淑女,就总是盯着杨锐这么一盘菜呢?我也很优秀的不是吗?
实话实说,胥岸青已经有段日子不想着与杨锐比较了,尤其是律博定事件之后,胥岸青就更是将杨锐忽略掉了,他尽量不想这件事,不看到杨锐,不去读有杨锐名字的报刊,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可他没想到,好好的报个野外调查,怎么就和杨锐又撞到了一块,而且,之前排队的顺序似乎也被打乱了。
胥岸青能接受杨锐在学术方面比自己强,不接受已经不行了,可是,论男性魅力,胥岸青仍然是有一定的自信的,再怎么说,杨锐家里不过是乡镇小干部而已,和他的**的出生是不能比的,有点野心的女孩子,总归应当现实一些吧。
他却没有想到,本班的女生白玲,竟然已被杨锐给迷的眼神都不看其他人了。
“谢教授,我觉得比较黑松和油松,松芽的区分最明显。”胥岸青气愤的举起手来,他的观察力本就胜于常人,虽然心情激荡,玩个大家来找茬还是很稳的。
谢教授对着胥岸青颔首,道:“不错,对于黑松和油松来说,它们的树枝顶端每年都会有新芽,新芽的颜色各有不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不太明显,但仔细观察这两棵树,大家应该还是能找到尚未发育完全的松芽。”
他向两边指了指,道:“大家看到了吧,黑松的松芽是白色的,油松的松芽是棕红色的,所以,黑松也叫白芽公。这是两棵树的最大异同处,是绝对的判断标准。”
学生们纷纷掂脚去看,还有人打开笔记就做记录。现在没有网络,碎片化的知识只能自己记录并整理,否则,想找一本具体而微的中文的类似书籍,是非常难的。
谢教授对胥岸青的印象不错,站在身后,带着鼓励色彩道:“我们植物分类学里面,发现类群,或者通过研究,重新划分类群,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大家要想在这方面有所作为,就要有这位同学似的观察力。这么多的植物,其中很难说是不是有尚未发现的新物种,乃至于新的类群,如何将它们找出来?我们现在有很多科学的方法,但是,人的作用依旧是最重要的。大家都是我们北大的精英学子,我希望,你们中有人,有一天,也能发现新的物种,确定新的类群,所以,有志于此的同学,从今天开始,就要培养自己敏锐的观察力。”
同学们纷纷点头,胥岸青更是双眼放出光来,仿佛看到了一条战胜杨锐,至少是曲线战胜杨锐的道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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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章 新物种
胥岸青听的更认真了。
再走了一截,他赶到了谢高宜教授,轻声问道:“要发现新物种的话,具体需要怎么做?”
谢高宜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了,倒也愿意给他说明,再看周围的学生都竖着耳朵在听,索性提高声音,笑道:“发现新物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大家知道,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时候,是博物学家的世纪,是黄金年代,新发现的物种太多太多了。《物种起源》也是那个时候写成的。当时,甚至还有无人踏足的小岛,只要走上去,命名的工作能够你们做好几年了。”
说到这里,谢高宜自己先是悠然神往了几秒钟,然后才继续道:“现在就不行了。现在,像是咱们目前所在的八达岭林区,都像是被梳子一样刮了不知道多少遍,新的物种不是不可能出现,几率是非常低的。”
谢高宜还真的不敢把话给说满了,八达岭林区的确是北京好几个大学植物学系的主教育区,有无数的专家教授路过和考察,但那又怎么样?历史上,在学校教学区发现了新物种的故事,可是不绝于耳,有的大学甚至出现过两三次这种情况。植物的复杂性,就决定了它们的这种特性。
相比植物专业,听着博物学故事长大的谢高宜,学生们就少了一些感同身受了,只是静静的围着谢高宜,等他说到戏肉的部分。
谢高宜再次沉浸了一会,接着道:“同学们要是有志于植物分类学,研究植物的分类,发现植物新物种,了解植物新物种的学问,就叫做植物分类学。同学们要是有止于此的话,首先要做的就是观察植物,分析植物,并且呢,最好是找准一个分类群的方向。知道什么是自然类群吗?”
同学们纷纷摇头,还有人默念界门纲目科属种,却也没找出群的概念来。
谢高宜微笑道:“类群是分类单元,我们现在说自然类群,看一个物种是哪种类群中的,就是看它是否与同类群的物种,有相同的进化来源。”
同学们似懂非懂的点头。
谢高宜今天就是来上课的,于是再道:“我举个例子吧。蕨类植物就是一个类群的,它们有相同的共性,比如说,孢子体孢子叶成熟的孢子囊群,还有短暂存在的配子体,确定了这些,就能基本确定一种新植物,是蕨类植物的类群中的,还是非蕨类植物的类群中的。但是,要做到这些,可不是容易的事。”
谢高宜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做了二十多年的研究,现在敢说熟悉了解的分类群,大概也就是那么几个。这么说吧,大家要是从今天开始,每天认识几个种,再过几年,熟悉了一个或者两个分类群,再根据不同的分类群,做野外调查,就能有的放矢了。”
胥岸青和周围的同学,都是微微点头。
“这是个艰苦的过程。”谢高宜感慨着,道:“今天站在这里,我得给同学们泼一点冷水,如今,大家找到的物种,经过鉴定,九成九的结果都是……哦,原来这就是书里写的那什么什么啊。”
学生们不由的笑了起来。
谢高宜也笑了,道:“你们现在还笑的出来,等到自己遇到这种事,可就笑不起来了。你们想想看,要是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新物种,确定是没见过的,那就要好好的做记录,查检索,说不得还要借阅咱们学校里的标本,比较同类群或者相邻类群的植物,最后发现,全是白做功,气不气?恼不恼?”
学生们在心里模拟了一下谢高宜说的路线,一个个都是心有戚戚。
胥岸青更是小心脏颤了两颤,道:“这样子,就得记熟了植物的形态?”
“没错。怎么,觉得难了?”下
胥岸青乖乖的点头,道:“总觉得不太好记。”
“总不会比英语难学。”谢高宜笑两声,又道:“现在的技术也好起来了,就说鉴定是哪一个类群这种事,咱们以前搞分类学的,那是要忙活太多工作了,现在,倒是要感谢咱们的杨锐杨同学。”
全班同学莫名其妙的愣了两秒钟,突然猛回头看向杨锐。
杨锐虽然不明所以,依旧是一个微笑站定了,并保持微笑。
胥岸青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神******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高宜并没有让大家等待太久,迅速的揭开了谜底,道:“我们现在鉴定类群,可以通过杨锐同学发明的pcr方法,简单的说,咱们不是要测物种是否同源吗?测物种的dna就知道,具体怎么测,大家课后可以向杨锐同学讨教,应该说,这是我们生物学未来发展的方向和趋势,精准定量,都有赖于杨锐同学在这方面的开拓性的发明,是很有意义的。”
谢高宜将杨锐拔的很高,听的同学们一愣一愣的。
要说在学校里,杨锐的消息和新闻,原本就没有断过,大家也知道杨锐是极厉害的,可是,谢教授这样的评价,还是令人咋舌。
现在的学生可不比以后,对于各种政治化的考语是捻熟的,听到谢教授当面说生物学的趋势有赖于杨锐的开拓性的发明,都不免震惊。
这主要是因为谢高宜并非生物学专业的老师,杨锐本专业的老师,出于种种考虑,都不会将杨锐拔的太高。谢高宜就无所谓了,事实上,他还是降低了一些评价的,或者说,他还没有认识到pcr的更大价值,否则,堂堂诺奖级别的技术,何至于仅得一个开拓性的评价。
杨锐也是毫不羞惭的接受了谢高宜的评价,pcr当得起这个评价。而就个人对世界的贡献来说,提前做出第一版的pcr仪,未尝不是将现代科学给加速了。
仅此一项普遍,三年五年内或许还看不出太大的区别,十年之后,因此而能得到更好的医治的病人,就不是成千上万所能形容的了,用百万都属于谦词。
杨锐的昂扬与笑容,刺激的胥岸青满面赤红,身上却是一片冰冷,好像军大衣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似的。
胥岸青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在想,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大约也不能从谢教授这样的人口中,得到更好的评价了。
如此比较起来,胥岸青更觉得无力与颓然。
“前方就是主林区了。”谢教授带领着队伍,继续前行,脚下的路稍微有些湿滑和崎岖,令人不得不收敛心思。
谢教授并没有将队伍往主林区里面领,虽然是首都所在地的教学林区,但林区毕竟是林区,总有数不清的危险。如果是多次进行过野外调查的植物专业的学生,或者做了多年植物研究的研究所研究员,他或许会带队深入一些,对于第一次,也许是唯一一次进行野外调查的生物系学生来说,就没有必要深入密林了。
绕着林区走,已经非常困难了。
林区的土路纵横交错,远看起来更是间断的,它们要么被蔓生的杂草所毁坏,要么就是被白色积雪所遮盖,高低不平的路面更是消耗体力,哪怕是经常做体力活的学生,也走的气喘吁吁。
不可避免的上坡下坡更是危险,林区的石头即使没有苔藓,也被露水和薄雪弄的湿滑无比,有的路段,学生们是一个一个的摔下来,后面的看着前面的动作笨拙,可轮到自己的时候,一样得笨拙的躺倒。
谢教授再说到植物名称的时候,学生们只能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看,记笔记的是一个都没有了,光是取笔记放笔记的动作,就能让人累的叫出来。
杨锐亦是开始觉得体力透支,只觉得身上的包是越来越重,不过,他的精神却非常好,因为他开始慢慢的将走过的路,与脑海中的地图,对上号了。
“谢教授,咱们往南面走吧。南面的雪少一点。”杨锐在岔路口,开始给出建议。
谢教授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按照杨锐的意见调整了方向。
走一截,杨锐再次道:“谢教授,咱们爬一下那边的小山?暖和些。”
“你带路。”谢教授不知道杨锐是什么意思,但面子是要给的。
如此三番,胥岸青却觉得不舒服起来。
“被人夸了两句,就装大尾巴狼呢。”同班同学左立言,揣摩着胥岸青的心情,评价了一句。
大学同学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左立言住胥岸青的上铺,总喜欢跟着他跑,亦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狗腿式共生关系。
经过两年的相处,胥岸青就像是太后离不开小李子一样,离不开左立言了。
左立言说的话,正合胥岸青的心思,他呵呵的笑两声,吸了一口冰冷的林区空气,笑了笑,道:“让他支派呗,有本事发现一个新物种。”
“他发现了新物种也认不得。看他那样子我就来气,瞎走啥啊,就不能听老师指挥。”左立言本身亦是有很多不满的。
“他爱指挥就让他指挥。人家说不定就瞅着要放个大卫星,在北京八达岭,发现个谁都没见过的新物种呢。”胥岸青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左立言亦是嘿嘿嘿嘿的笑的咳嗽。
两人身边有同学听到了,虽然不至于跟着附和,但亦是觉得有些好笑。
的确,左右都是绿呼呼白茫茫的林子,走哪里不是走,特意翻个小山更是让人疲惫。
就在队尾起了笑声的时间,队前却是越走越慢,前方更是传来谢教授的喊声:“杨锐,别走远了。”
“我看这个植物有点奇怪,我采个标本,谢教授,您给帮忙看一看?”杨锐的声音,在空旷的林子里传来,引起学生们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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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2章 运气
胥岸青踩着一块石头站上去,就见二十几米外,杨锐正围着一颗低矮的植物打转,脖子上也不知什么时间,挂上了一台照相机。
谢高宜是有些好笑的走了过去,目光看向杨锐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果然还是个少年人啊。
发现新物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名植物分类学家,一生中平均也就是发现三四种,四五种的新物种而已。
而一名专业的植物分类学家一生中要做多少次野外调查呢?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吧。
想在第一次野外调查中就有所斩获,不是不可能,可几率也太低了。
做植物分类学家和普通的学者是不太一样的,植物分类学家并不是积累了足够丰富的知识,就能找到新物种,他们还得与新物种有面对面的机会。
谢高宜也是曾经发现过新物种的男人,知道这样的几率有多低,而且,他实在听说过太多类似的问题了:
“老师,我觉得我可能发现了一个新物种。”这种孩子是最傻的,但在野外调查的时候,野生的学生基本都是这个鸟样。
“老师,您看看这是个什么物种。”这种孩子属于比较乖巧的,但结局不会因为乖巧而发生丝毫的改变。
“老师,我找到一株奇怪的植物。”杨锐就是这样的说法,然而,敏锐的谢教授还是一耳朵就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问题是,你觉得奇怪的植物,在我谢教授眼中,完全就很正常好吧。
谢高宜故意等杨锐拍照完成,准备采集标本了,才站过去,低头看了看,并与脑海中的物种做了对比,道:“看来是蓝刺头属的。”
他来八达岭林区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于林区有什么植物分布,再熟悉不过了,事实上,一些研究工作本身就是做各种林区的植物分布的。
比如说,对于蓝刺头属,植物学家就知道,它在全球大约有一百多种,在国内分布有10多种,从西北到东北都有。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认识的话,谢高宜也不敢说它就是蓝刺头属的。这就好像你在零下40度的黑龙江看到一颗好像椰子树的树长在野地里,并且和一群针叶林争夺生存空间,你敢认它是椰子树吗?先说外星植物的胜率更高一些才对。
确定了是蓝刺头属的植物以后,谢高宜轻松了一些,这不能说是他擅长的分类群,但也属于非常熟悉的分类群了。
按照界门纲目科属种的递减规律,谢高宜开始细细的判断起来,同时,作为一次教学任务,谢高宜还有空给同学们介绍道:“蓝刺头属的物种呢,都是粗壮草本植物,一般是多年生的,也有二年生的,一年生的很少。大家看它的茎秆的上部,有分支,有小小的细毛,这些都是蓝刺头属的特征,确定了这些,咱们看叶片……叶片一般来说是边缘光滑的……”
说到这里谢高宜停了下来,因为很明显,杨锐找到的这颗蓝刺头属的草本植物,它的边缘并不是光滑的。
谢高宜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纠结这一点,道:“边缘粗糙的也是有的,比较少见,恩,我们再看它的茎枝的顶端,一半来说,外围是有极小的刚毛状苞叶的包裹,通常是一到两层……恩,这个有……三层。”
谢高宜不禁抬头,惊讶的看了一眼杨锐,又低下头查看起来,这一次,他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反复的将小小的草本植物翻来覆去,就像是翻垃圾的野狗一样。
过了一会儿,谢高宜才道:“具体到这株蓝刺头属的植物的种呢,我们得回去以后,比较文献标本才能确定。这也是大家以后要学习的内容……”
植物学家在植物方面自然是经验丰富的,但是,要想说知道每一种花花草草的全部特征,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城市或者当地郊区里常见的种属,是看一眼就知道的,但那是因为城市和郊区的植物品种稀少,等到了林区以后,再想说出常见的物种的特征,就已经比较考验人了,自然的,像是油松黑松这样的被子植物,那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但是,要想再进一步,那就基本不太可能了。
全中国目前发现的植物种类,已经累计超过了三万一千种,这个数量,对于植物学家的脑容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正常人类是很难具有此等智商水平的,至于拥有天才级超脑的科学家——你都是天才级的高智商了,还选择做植物分类学家,是脑袋被门夹了吗?
“总而言之,先采集标本吧。”谢高宜认真了一些,先拿出素描本子,画了个植物形态,并将周围的景色寥寥画上几笔,又教杨锐记录周围的地址。
杨锐做的异常熟练。
他刚才在脑海中找寻了半天,可不就是在找地址。
新物种的发现,总得说明白在哪里发现的吧,是海底的理所当然的新物种,还是山顶这种正常人不会去爬的奇迹角落,又或者是在盆地高原河边盐碱地?
具体位置也不能少,尤其是在八达岭林区这种地方,到处都被野外调查的学生老师走烂了,你还发现了疑似新物种,那是一定要记录清楚的,说不定回去翻标本柜子,就能见到前人采集的类似的标本,这样,直接查前人的结论,就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而且,植物学家中还有一类人,是专门查标本的,判断标本是不是新物种,又或者是不是新的分布区域等等,同样是类似链条式的研究体系。
当着杨锐的面,谢高宜自然是要一丝不苟的完成所有的步骤,并半教半帮的让杨锐将标本收集起来,才起身跺跺脚,道:“大家散开来寻找一下,看附近还有没有类似的植物,一般来说,新物种的分布都是相对集中的。”
学生们就听话的散开了,胥岸青表情有些古怪的来到谢教授面前,道:“谢教授,不可能是真的新物种吧。”
他觉得,谢教授说不定是为了讨好杨锐,而做出的这种决定。不过,堂堂北大教授为什么讨好杨锐一名学生?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是他不愿意接受的。
别说胥岸青自己了,就是他老爹戴着将级的肩章来,人家北大教授也是用不着讨好的。
谢教授没想到胥岸青现在有这种心思,如果知道了,大约是要一巴掌打飞的,此时则是淡淡的道:“我也不确定这株植物的情况,要带回去看一下。当然,有很大可能是前人已经发现过的,但是,毕竟有一些新的特点。”
“您不是也说,边缘光滑不光滑的品种都有吗?”
“三圈刚毛苞叶的没有。”谢高宜非常确定的回答,一个种属的植物的特征总是有个范围的,超过了范围,就值得探究了。
就比如说,人是有八只或者九只手指的,也有十一只手指的男人自号六指琴魔的,十二只手指的情况也不能说是稀奇,但是,要是有人有十五只手指,那当然有理由怀疑他是其他种的人类。
事实上,现代发现的很多新物种,都可以称作是新变异物种,譬如六指琴魔与正常人类产生了地理隔离,很长一段时间后,又有了生殖隔离,以至于变成新人种六指人,也是有可能的。
用手指来做范围示例还更为宽泛一些,更极端一点的例子,正常男人是有三条腿的,有四条腿的变异会不会出现?——不要小看自然变异!落在自然界,如果遇到两个小弟的猴子,对分类学家来说,完全值得考察它是不是新种。
胥岸青却是因为奇怪的不满,不禁大声了一些,道:“谢教授,您的标准也太宽泛了吧,杨锐都没学过植物分类学吧。”
杨锐诚实的回答:“我的确没怎么学过。”
谢教授摆摆手,道:“发现新物种,并不一定要学过植物分类学。当然,一般是要学过了,才比较有机会发现新物种,一名植物学家,一辈子就发现一两种植物的,甚至没有发现过新种的都有,但是,业余爱好者发现新物种的也有。总之,有的人是运气比较好的。”
“运气……”胥岸青只想找一棵树,撞死在上面,把自己送给一只有运气的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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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3章 若隐若现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同学们在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又找到了四株相同的蓝刺头属植物。
谢教授的态度也因此变的更加积极和认真。
很明显,这意味着杨锐找到的不是某种特例性的变异,虽然是否新种有待研究,但它是一个种是无疑了。
事实上,新物种经常就是新变异的物种形成了新的种群,所谓进化静止之类的言论,在专业学术领域,完全是个冷笑话。
包括人类在内,物种无时无刻不在进化当中。
不过,要行成新的物种,所需要的条件并不仅仅是变异就可以了。对分类学家们来说,现实的问题是物种发现的速度赶不上物种消逝的速度,地球上的物种们,为了适应快速变化的地球而精疲力竭。
胥岸青也精疲力竭了。
他也在野地里转了两小时,他甚至远远的看见了一株蓝刺头属的植物,但这只是让他愈发的心情烦躁。
他很想问杨锐,你怎么就觉得这株植物奇怪了?
对于从小生活在南方大城市的胥岸青来说,八达岭林区的大部分植物都是奇怪的。而他,总不能指着每一棵植物去问谢教授吧,至少,不能指着几十米远的植物去问谢教授。
然而,打死胥岸青,他也不会去问杨锐的。
于是,疑惑愈重,胥岸青的情绪也越低落。
谢教授将胥岸青的变化看在眼里。
过了一会,等到标本收集结束,队伍准备返回的时间,谢高宜教授,主动来到胥岸青身边,道:“你知道,做植物学家,发现新物种,是讲气质的。”
“恩?植物学家的气质,什么意思?”胥岸青一时之间有些思维混乱。
谢教授眺望着远山,道:“有的植物学家,身上就像是有胶水似的,不管怎么做野外调查,都能发现新物种,有的植物学家,不一定具有这种气质,但是,也不是说就无路可走了。”
胥岸青自然而然的看向谢教授。
“你比如说,一位民间人士,没有受过完整的植物学教育,他发现了一种新的物种,或者发现了一种疑似新物种,他应该怎么办?”谢教授循循善诱。
胥岸青没多想的回答道:“应该是找专业权威的机构做鉴定吧。”
谢教授点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但实际上,民间人士想找专业机构做鉴定,基本是不可能的。”
胥岸青诧异的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鉴定这些物种。”谢高宜淡定的道:“你知道光是咱们北大,现在就存着多少疑似新物种的标准吗?”
胥岸青茫然摇头。
谢高宜道:“我也不知道,因为太多了。”
胥岸青哑然。
“我说这段话的意思是,发现新物种,其实并不是植物学家的唯一出路,也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我们最需要的植物学家,是有能力鉴定和分析新植物,新标本的。”谢高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如果你有足够的鉴定和分析能力,你根本不用出去找新植物,你就呆在实验室里,整理以往的标本就可以了。”
胥岸青这下子听明白了,道:“您的意思是,植物学家有两种,一种是做野外调查,并发现新物种的,一种是会分析和鉴定新物种的。”
谢高宜愣了一下,道:“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
“你弄错了。”谢高宜马上否定,道:“植物学家都是要会分析和鉴定新物种的,但是,有些植物学家做野外调查的时候,总是运气不好,找不到新物种,所以,就在实验室里查一下标本,也是很有价值的工作。”
胥岸青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去,然后问埋的更深的谢教授:你这不是叫我做老学究?
老学究在谢教授眼里,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可对年少轻狂的大学生来说,简直和死掉了没什么区别。
此时,谢教授看着陷入沉思的胥岸青,觉得自己已经完美的安慰了这个孩子,点点头,道:“以后想学植物学的知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谢教授继续自己的教学任务,一路上给学生们讲解看到的植物。
但是和过来的时候不一样,刚刚经历了一场疑似新物种发现过程的学生们,对于熟悉的植物完全不感兴趣了,他们的目光,不停的在四周的野地上打转。
大家都明白,山路两侧的植物,是经常被看到的,而在四周的野地上,植物们被观察到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没多长时间,就有同学喊了出来:“谢教授,您来看看这株植物。”
谢教授不好厚此薄彼,只好跨过湿滑的地面,穿过一片荒草地,俯身观察。
“胡枝子。”谢教授弯腰看了五秒钟,直起腰来。
学生还是眼巴巴的望着谢教授。
“豆科植物,胡枝子属。”谢教授叹口气,道:“八达岭地区,这是常见的灌木。”
“不会是胡枝子属的新物种吗?”学生有些不甘心。
“看枝条,看叶柄,看短刺,都是正常形态。”谢教授顿了一下,道:“我们说新物种,一般都会有比较不同的表象,然后,才要判断这些表象是否决定了物种所属的分类群。恩,大家还是应该多观察,多积累。”
“杨锐不是都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耿健来到了谢教授跟前,小声嘀咕了一声。
谢教授叹口气,道:“发现新物种,需要运气,也需要植物学家的气质,不是说发现就发现的。”
“谢教授,那您来看看这个。”耿健不管他说了什么,直接在跟前找了一颗不太一样的植物。
谢教授转了转头,道:“卫矛。”
“为毛?”耿健想了一下,脸色略变,道:“谢教授,我觉得这个植物和咱们一路看过来的植物都不太一样……”
“卫矛!”
“不是……您就看看呗……”
“是冬青卫矛,一种灌木。”谢教授说过,又补充道:“这是从日本引进的观赏植物,国内栽培的很不少了。”
耿健愣了片刻,无言以对。
“我看这样吧,天色已经比较晚了,咱们得抓紧回去,每位同学都只限一次提问机会,可以提问,也可以不提问,另外,不允许脱离队伍50米,否则,我就要记录名单,交给你们辅导员了。”谢教授很快想出一个解决方案,勉强缓解了局面。
这下子,即使是没有提问性质的学生,也变的忍不住了。
谁不想自己发现一种植物啊,以后出去吹牛,至少可以说,我也对世界科研做过贡献,流过汗,吃过苦,有过人生大巅峰。
至于谢教授,就不免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
他发现自己也不用一路上解说植物了,凡是路过的植物,几乎都被学生们给翻了出来,而且,大家几乎都是在50米远的地方晃悠,仿佛距离土路越远,就越接近成功似的。
白玲也忍不住拽着杨锐,要发现一个新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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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4章 命名
谢高宜教授带队的野外调查,在杨锐制造的惊喜之后,并没有更多的收获。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新物种的发现,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若是组织一次神农架物种调查,或者海底生物分布调查什么的,发现几十个新物种再自然不过了,但在北京市上百家高校的主教学区,八达岭林区里,想找出一个新物种,这就得纯凭运气了。
或者是金手指。
杨锐毫无疑问的是将后人的成果拿了过来,不过,从学术角度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株蓝刺头属的新植物,原本就是在八达岭林区做的一次野外筛查中发现的。所谓筛查,自然就不是野外调查那么简单了,用拉网式的巡查来形容稍微有点过,但从野外生物的角度来说,其规模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无非是网眼大小而已。
这样的野外筛查,是会采集许多的植物标本的,至于能否发现新物种,其实更多的取决于学者们对标准的分析和鉴定。
就像是谢教授所言,光是北大就有成千上万种的标本等待检查,如果学者们有充足的时间的话,里面发现几十种新物种,甚至几百种新物种,都是有可能的。
然则,生物爱好者多,真正有能力做鉴定的生物分类学家却是屈指可数。
不过,杨锐新发现的蓝刺头属新植物,自然能够得到谢教授的优先鉴定。不光杨锐想知道结果,同行的其他24名同学,也想知道,会不会有新物种诞生。
发现新物种什么的,虽然在学术界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在外行人眼里,却仿佛是很重大的事,毕竟,普通人是不明白离子通道的功能性有什么重大的意义的,但普通人却往往将物种的发现看的很重要,仿佛新发现一个物种,就让人类的生物科学水平跨前了一大步似的。
对于学生们来说,杨锐若是能够发现一个新物种的话,大家起码会得到一个新的谈资。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次回家,倒是能好好的给七大姑八大姨们,讲述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否则,每次回去,就说学会了做电泳,大家也不会当回事的——在电里游泳,无非是胆子大小的事罢了,村子里还少胆大妄为的后生吗?说不定,这位同学还要被村长警告:你是全村唯一的大学生,可不能为了练胆,把命给送了。
总而言之,学生们都以好奇的心态,来到了离子通道实验室。
不止是同去参加野外调查的同学们,还有生物系收到消息的许多学生,对于这株也许是北大生物学系的学生所发现的第一个新物种,好奇者大有人在。
而在离子通道实验室内做鉴定的原因也很简单,杨锐决定首次采取pcr鉴定来源的方式。
pcr技术自杨锐发明到现在,也就是两年时间。
在生物分类学上使用pcr技术,是很自然的想法——pcr是复制和比较dna的技术,dna是生物遗传物质,生物分类学要寻找同源生物……所以,生物分类学的专家们在一年多以前,就开始应用pcr技术了。
不过,对于80年代的中国学术界来说,两年时间,却是如此的短暂,别说是普及了,尝试也就是刚刚开始,面向国内的pcr仪倒是简单,可试剂什么之类的并不能说是便宜,最重要的是,大部分学者还处于学习前几年的进口知识的状态,就像是高中生顾不得大学教材的变化一样,国内生物学界的总体变化依旧是迟缓的。
谢教授身为北大的植物系教授,这一次也是想借着与杨锐的关系,开始从头学习pcr。
因此,少量的交流后,谢教授就直接带着标本来到了杨锐的实验室。
学生们也就一拥而入了。
……
胥岸青出神的望着离子通道实验室的天花板。
重新装修过的离子通道实验室,地板光洁明亮不说,天花板也是用复合材料做出来的,与如今常见的洋灰顶,或者涂料刷的白顶截然不同。
当然,这样的装修水平也算不得稀奇,胥岸青不知去过多少处。
可是,想想这里竟是杨锐的地盘,杨锐竟然是这间实验室的负责人,胥岸青就觉得满心奇怪。
“我当年也是全国高考第二名呢。”胥岸青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往事。要说的话,大三的胥岸青,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想高考云云了,他的大学生涯很顺利,当然是比不上杨锐,但也是非常的顺利,他也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了,尽管是中文期刊,但依旧,这是北大也只有少数人能达到的成就。除此以外,胥岸青还是学校乃至于国家级奖学金的获得者,他的学习成绩长期保持在年级的5%之前,在不到100人的年级里,这意味着他始终是年级前五名。
不像是30年后,80年代的学生成绩,是非常有价值的。首先,从最功利的角度讲,学习成绩是能决定毕业分配的,而且具有非常大的权重。在国家分配的政策下,任何一家单位想要分配到大学生都是很不容易的,是需要竞争和争抢的,当他们好不容易拿到了分配权之后,他们自然希望得到好的学生。
比较热门的岗位,例如北京的部级以上的机关单位,如果是在普通重点学校招生,基本都是只要优等生的,而在北大,学习成绩排名年纪20%的学生,都能凭借优等生的成绩成功出国,并拿到发达国家的全额奖学金。
就80年代的环境来说,不管是哪一项,都将彻底的改变人生,并在未来四五十年里,过上与普通成绩的学生截然不同的生活——任何一条路,基本都能做到,不偷不抢不贪污,退休之前五套房。
在学习成绩以外,胥岸青的社会活动也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家庭背景不可避免的帮了忙,但是,能在大三就入党,并顺利的进入学生会,进而成为学生会后勤部的部长,胥岸青也是做了不少工作的,身为北大学生会的成员,他今年还弄到了参加全国大学生联合会的资格,就学生组织来说,他也差不多要做到顶了。
然而,所有这些成绩,这些偶尔会让胥岸青有点小骄傲的成绩,却被一面毫无花色的天花板压的透不过气。
建立两年有余的离子通道实验室,正以煌煌之势,展现着它的风姿。
x射线生物风姿衍射仪流式细胞仪环境扫描电子显微镜同位素比质谱仪双向电泳系统,超速离心机,离子色谱仪……
不需要认识这些仪器本身,只看它们的形态模样,已然足够震慑。
而仿效后世一流实验室的设计,更让今天的离子通道实验室,表现的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场景……事实上,80年代的学生,也没机会看什么科幻电影,科幻小说倒是有的,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想象,恐怕也想象不出,一间耗费了400万美元一并600万元人民币,打造出来的实验室有多么的壮丽。
“谢教授,电镜在这里。”杨锐向谢教授和随行而来的学生们简略介绍了实验室,就将人都给拉到了实验区。
实验区略显拥挤,好在倒算安静,身处这样的环境,大家自然而然的变的轻手轻脚,低声交谈了。
谢高宜点点头,来到扫描电镜前,看了一会,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是岛津i400的电镜仪吧,我还没有用过。”
“让张学通帮忙操作。”杨锐说着将张学通喊了过来,这才开始了正式的物种鉴定工作。
在pcr技术发明以前,也就是dna鉴定可实现以前,显微镜鉴定是形态鉴定中最常用的方式。
大部分物种虽然在宏观层面,颇为相像,以至于普通人难以区分,但在微观层面,显微结构的差距却是巨大的,不需要特殊训练就能分辨。
谢高宜兴致昂扬的开始了观察,而且是一边观察,一边手绘图像,强的离谱。
不用他画太长时间,新植株的形态就展现了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茎叶部分的异同来。
“杨锐,我看你是可以开始考虑,给它起名字了。”谢高宜的心情不错,给了杨锐一颗定心丸。
议论声,不由的变大了。
就连白玲都诧异的望向杨锐。
这个运气也太好了。
杨锐似无所觉的问道:“起名的话,有什么要求?”
“现在都是用双名法,正式名得是拉丁文,这个没关系,我到时候给你翻译过来。咱们先起中文名。它是蓝刺头属的,这个是不能变的,你可以起一个名字来修饰它,可以是形态,可以是地名,也可以是人名……”谢教授说到人名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是一阵激动,这可是将自己的名字流芳千古了,虽然真没几个人关心植物名什么的,但万一能入药了呢。
想想看,十克人参配三钱当归并两株杨锐蓝刺头做药引子喝下去,什么感冒都得好掉吧。
“张飞蓝刺头吧。”杨锐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臆想给打断了。
谢教授没听清似的问:“是要纪念谁吗?”
如果不是自己的名字的话,通常就是纪念某人了。
杨锐耸耸肩,道:“我是按照形态来修饰的,它茎叶周围的一圈刚毛,很像是张飞的胡子的感觉。”
谢教授整个人都不好了,忙道:“不用急着命名的,不用这么草率。”
“不草率,我早想好了,就用这个名字。”杨锐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道选择题,以下四种,哪种不是以人名命名的:张飞蓝刺头,******蜥蜴,嘎嘎蕨,布什甲虫。
杨锐甚至想好了参考答案:这道题目的干扰项是布什甲虫,在英语中,布什是灌木的意思,选择此项的同学,请不要在生物课上写英语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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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5章 勾引
认定一个新物种,并不是轻松的工作,首先就得查询有没有前人的重复发现,仅此一项,有没有电脑的时代都能累死人。
如果翻开植物分类学的书来看的话,一大堆的动植物后面,都有数量不菲的“异名”,拥有三五个异名,或者更多种异名的动植物不胜枚举,而“异名”的意思,基本就可以说是“矮油,认错了”的意思。
即使分类学家们再认真,鉴于地球上的物种如此繁多,出现异名依旧是不可避免的事,为了不成为异名组的一员,谢教授不得不付出更多的辛劳。
不过,有离子通道实验室的电镜使用,又有离子通道实验室的科研狗可供驱使,谢教授倒是很愿意帮忙。
光是能用一下新款的电镜就不容易了。
不像是杨锐,动辄百万的购买设备,谢教授虽然也是北大的教授了,一年的经费却只有10万元不到。
这其实才是正常的经费分配模式,做植物分类学的,一年能有几万元的经费,已经很不少了。
这些钱,自然也不是让谢教授来添置设备的,要用设备,他就去公共实验室里,其经费中的很大一部分,也是交到公共实验室里,用来给大家一起购买设备了。
这自然是不太爽的,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杨锐的离子通道实验室,前年刚组建的时候,还是一台仪器一台仪器的攒机模式,谁都没料到,他竟是攒的如此之快,一两个月就一台的速度,让他的实验室已然成为国内顶级的生物学实验室。
比他的实验室好的也有不少,但要说全面超越就不太可能了,再怎么说,杨锐的实验室里的仪器都是新采购的。
身为研究者来说,仪器的所有权固然是个好概念,但偶尔能够用用,也是很开心的事。这就像是小孩子去迪斯尼乐园玩,他当然想要迪斯尼乐园是自己家的,奈何投胎的时候不努力,后天再怎么督促老爹也没用了,但是,就算排队玩游乐设备,也还是很乐意的。
此外,谢教授还从杨锐这里,学到了pcr的基础使用——让pcr的发明人当面教导pcr的使用,这种机会自然是不常有的。
因此,到了“张飞蓝刺头”的新物种发现的论文出栏,负责执笔的谢教授,竟是干净利落的将第一作者让给了杨锐。
杨锐也没什么犹豫的就笑纳了。虽然民间对于新物种的发现很感兴趣,可从学术的角度来说,一篇新物种的论文就很普通了,要是鉴定出来一个新类群倒是有点厉害,仅仅是蓝刺头属的新种,也就只能发表到中文期刊上过过瘾了,谢教授用鉴定工作兑换杨锐的pcr教学,也算是公平交易。
另一方面,凭着杨锐在生物学界的声望,他发表一篇新物种的中文论文,更是一路绿灯。
往常需要两三个月,甚至四五个月时间的审稿,只要九块八……不是,只要**天,竟就给审结了。
不用说,《植物分类学报》的编辑,肯定是没遵守双向匿名的标准,而向审稿人透漏了杨锐的身份。
在国内,或者说,在全球范围内,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尤其是大人物发表论文,更是几多欢喜几多愁的故事。
如果严格遵守双向匿名的标准,谁知道负责审稿的学者,会不会脑子一抽,就给拒稿了?说不定还会写上一封言辞激烈的评语。
像是杨锐这样的学者,在中国生物学界,已经是顶级水平了。s都发表了一遍,又是gmp委员会的委员,还有不俗的战绩,声望刷的几乎破顶,再加上名下拥有两间实验室的管理权,可以说,他的动向完全有可能改变中国生物学的走向了。
这样的学者,要是被一家中文期刊拒稿,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中文期刊的拒稿理由充沛,那自然不用说了,期刊和拒稿人都能刷出大大的名声,但是,就中文期刊目下的成色来说,他们想找一位能与杨锐对等的生物学家审稿,都不太可能,又有何资格拒稿?
这就好像是达尔贝科投稿到美国的普通期刊上,结果被科罗拉多大学不知名教授给拒稿了一样。
学术界内的轰动效果一定会有,但绝对不是期刊社想要的。
从期刊社的角度来说,高声望的顶级学者的论文是多多益善的,而高声望的顶级学者的论文也不是不能拒稿,可要是拒稿的话,他们希望审稿人最好是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要是遇到那种审稿人正好太忙或者太懒,结果将审稿交给了手底下的学生来做的坑爹事——此类坑爹事实在平常——那拒稿事件可就有意思了,等于说,顶级学者的论文被狗给拒了,就算圣诞节过的不好,狗也没理由这么爽来着。
也是因为期刊社审稿人甚至论文发表人有种种顾虑,双向匿名的标准,在学术界向来只是普通学者的专利。
杨锐在世界顶级的期刊社或许还没有特权,但偶尔涉足一下植物学界,得到特权却是自然而然的。
没几天的功夫,竟而有社会媒体,将“张飞蓝刺头”给报道了出来。
于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想要采访杨锐,问问他与诺贝尔奖的事情的媒体,才猛然发现,好家伙,怪不得找不到杨锐,这厮原来跑到野外去了。
要说跑到野外也就跑到野外去了,逃避媒体的事,普通人见的少,媒体记者见的还少吗?
但是,正常人跑路,怎么想也不会发现一个新物种吧。
而且,还给新物种起名“张飞”?
你究竟是想隐姓埋名逃避媒体呢?还是勾引媒体去采访呢?
记者们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1116章 要我上春晚
当然,思考本身是不影响行动的。
没两天的时间,又有记者奔到了离子通道实验室,虽是采访无果,可还是发表了文章。
现在的报刊,原本就不要求真人真事,采访详情什么的。
更厉害的,则是又玩起了伏击的把戏。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计,对杨锐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效果依旧突出,稍不留神,杨锐就被京城电视台的记者李冲给拦住了。
李冲也是老相识了,当年给杨锐拍摄纪录片的时候,就有他的参与,后来为了抗心律药律博定满世界打官司的时候,李冲也算是帮了不少忙。
看着李冲同志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杨锐也不好像是遇到其他人那样拔腿就跑,只是满脸苦笑的站定,道:“您可真是有耐心。”
“没办法,我们也得写年终总结呀。我考虑着,写个采访了诺贝尔奖获得者杨锐,能加分来着。”李冲也是个好性格的人,多次采访过杨锐,看见他了,顿时觉得悠哉起来,浑身都透着笑眯眯的劲头。
杨锐摇头:“实话实说,我先说好,这句话你要是说出去,我是不承认的,我今年不可能得诺贝尔奖的。”
杨锐也是看在李冲是电视台记者,且手里没有带着设备的情况下,才如此明白的回答。
不过,他也不怕李冲就报道出去,他此前不承认,只是出于配合达尔贝科关于基因组计划的宣传而已,国内的报道要传出国还得一段时间,再者,就是真的传出去了,造成的损失也可忽略。
说不定还能激起点新波澜呢。
李冲倒不奇怪杨锐的回答,他这么说,原本就是带着些恭维,再者说,没人认为提名了就会得奖,反而是见杨锐说的慎重,让李冲来了好奇,问道:“诺贝尔奖不是明年二月才颁布?你现在就肯定自己没拿奖?是因为欧美国家的歧视,还是诺贝尔奖的黑幕?”
李冲的问题如此的时代特色,以至于令杨锐有些不知所措。
诺贝尔奖有没有欧美国家的歧视?肯定有啊,只要是人评的奖,那就肯定是有歧视的,奈何杨锐拿不出证据来。诺奖有没有黑幕呢?那肯定也是有的,同样的原因,杨锐也是拿不出证据来的。
拿不出证据的事,以杨锐的身份,怎么好胡说呢。
他现在要是信口开河,以后拿不到诺奖才是真的。
想了这么一遭,等杨锐再抬起头来,李冲已经满面狐疑。
好在杨锐有准备好的话,连忙道:“你想多了,我刚才说的意思,是诺奖在10月份就决定名单了,我知道自己不在名单上,所以没吭声。”
“你不在名单上?你怎么知道?”
“我说可以,你报道出去,我可不承认的。”杨锐依旧维持着和达尔贝科商量好的计划,不过,他也不能太冷落李冲这样关系好的记者,对学者们来说,能笼络两位媒体朋友也是很重要的,否则,你和公众世界就是断层的,现在可没有)
第1117章 干休所
李冲觉得不可能的事,在春晚导演组内,却是得到了一致赞同。
第一次春晚是83年2月举办的,经过84年和85年两届,到86年2月的虎年春晚,不过是第四届而已。
因此,现在的春晚尚未披上厚重的甲衣,甚至尚未超脱大联欢的模式,舞台规模和成本,还及不上后世好一点的剧院。节目的挑选也不像是后世那样顾忌重重,以至于最终变成政治大舞台。
舞台和节目如此,选择观众的要求就更低了。
不过,今年的春晚导演组有意在观众互动的环节,做出一些改变,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杨锐带着爷爷的噱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按照原本的计划,86年的春晚是有一个老山前线回来的军人当场迎娶新娘,并由元老主婚的环节的,而在此之外,则是多个谜语和魔术串场,力图提升屏幕内外的交流。
“增加一个抗日老兵与青年科学家的爷孙对话,好像也挺好的。”嘱托李冲做询问的正是黄导演,他是希望能将之作为一个备选节目的,紧接着又道:“杨锐在世界范围内是很有名的,咱们今年不是准备同步做英语播出吗?海外华人说不定更熟悉杨锐一些,光是律博定,就是那个心脏病药的事情,国外不知道多少人给杨锐挂长生牌坊了。”
“要加也应该提前一些嘛,现在说,也太晚了些。”也有导演不喜欢惊喜,道:“咱们现在的节目都基本敲定了,突然增加,不合适。”
“只是串个场。”黄导看向对面的副导演,知道这位是支持串场的越多越好的。
副导演果然点头,道:“要是时间控制在一分钟,我觉得也可以。”
“和小提琴独奏的节目有点重复了吧。”旁边立刻又有反对意见。
“这怎么就重复了?”
“小提琴独奏是比较艺术性的,曲高和寡不是?青年科学家杨锐的话,要解释他的成果,是不是也挺复杂的?”
“解释什么?用不着解释。是让他们听小提琴,又不是让他们拉小提琴,青年科学家也是一样,又不是让他们做科学研究,就是看一下。”黄导说的来劲了,又加了一句:“杨锐获得的科学成就,是咱们国内近年来数一数二的,更难得的是,杨锐是咱们国内自己培养起来的科学家,小学、中学和大学,都是在咱们国内上的,他还是抗日老兵的后代,家还在农村,我觉得非常符合群众目前的精神需求。”
“我看未必。”另一边的周导本来是不说话的,听了黄导的后一句,反而道:“咱们国内目前对高等教育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是鼓励全国大学生都在国内学习吗?这不是开放,是倒退吧。”
说到此处,周导竟而站了起来,声情并茂的道:“我赞成留学生的数量增大,主要搞自然科学。……要成千成万地派,不是只派十个八个。……教育部研究一下,花多少钱,值得。”
顿了一下,周导道:“教育部《关于加大选派留学生数量的报告》就是在这个论断下形成的,当然,反对者不少,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担心的留学生不回来,会不会太花钱的问题,并不是问题。如今,时隔八年,已经有数万名留学生回国奉献了,咱们要在春节晚会上,表达出反对意见吗?”
周导响亮的反对声,将黄导手里的烟都给吓掉了,转瞬用指头将烟头捻灭,道:“周导,照你这么说,咱们国内出人才,还是禁止宣传的?你等等个,我手里有一份京城电视台给杨锐拍的纪录片,我放出来,你给判断一下,要是有政治问题,我明天就去砸了我们台长的办公室。”
央视本身就是由京城电视台改制的,在78年以前,是没有中央电视台这个名字的,就是北京电视台,如今虽然改了,但在79年,重建的北京电视台依旧与央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全国也没有多少正经的电视台,大家互相帮忙也是很自然的。
像是现在,黄导本身就是从京城电视台调过来帮忙的,所以才找李冲帮忙询问,周导的话,他也是立即做出了激烈的反应。
周导还真的不知道京城电视台有给杨锐拍纪录片的事,他本来就是老派人,不关心这些事,再者,纪录片本身就够小众的,谁没事会把纪录片都刷一遍啊。
当然,政治敏感的周导也知道,自己好像蹭到马蜂窝了。
脑子里转了一下,周导旋即道:“我没有反对杨锐串场,我是认为,咱们的表述方式一定要正确。”
等周导又说了两句后,黄导才吹吹手指头,刚才捻烟头有点受伤了。
“我看就先通知吧,到时候看看节目效果再说。”导演和了一把稀泥,观众在台下,演员在台上,台上台下的要求本来就不一样,差不多能过得去,他也不是特在意。
导演组一如既往的讨论起他们的节目。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杨山同志却是高兴坏了。
他这几天都住在京城的干部疗养院里——里面的环境比军队的招待所还要好,最重要的是,杨山能在这里碰到很多老战友。
战争结束三十余年后,再次缅怀过去,战友已经不仅仅是肩并肩的匍匐在地的同袍了,曾经同为大湖营的战士,曾经同在一个师一个纵队服役的战士,甚至同在一个野战军的同僚,都可以算作是战友了。
京城的干休所多,本来也就是按照所属的部队不同而安排的,杨山在里面呆的非常舒服,每天都能遇到新朋友,也能因为过去记忆的不同,或者象棋悔棋之大事件,吵个不可开交。
整个八十年代,大约也是中国老兵们养老最完善的一段时间了,外界虽然在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但疗养院却只会因为国家拨款的增加而越过越好,疗养院的干部护士不仅本质上更负责,养老院内的老兵们本身也有非常多的渠道来反应问题,使得干休所的生活远比普通人的家庭还好。
当然,有资格住到干休所的人毕竟是少数,也是一种特权,但是,考虑到老兵们都是经过了抛头颅洒热血的艰难时期,倒是很容易令人理解。
杨山在南湖市就是住干休所的,到了京城,也很熟悉干休所的生活,虽然只是暂住,亦是交了多位朋友,一听杨锐说能去现场看春晚,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杨锐串门。
“老李,都中午了还遛鸟呢?哎,我就不爱遛鸟,我爱看个剧,这不是,我孙子给我找了张看春晚的票……春晚当然有票了,要不然,你看电视里,那些坐圆桌跟前的观众是哪里来的?”
“老赵,呦呵,练剑回来了?……今天不下棋了,我孙子来了,看看,一表人才不是?接我去春晚的节目组排练呢……哪个春晚?还能是哪个春晚了,就年三十晚上看的春晚。”
“老孙,来,看我孙子……嘿嘿嘿,干什么呢,你把鞋给我穿回去,我说的是我孙子……哎,再打翻脸了啊……”
杨锐跟着爷爷走了一路,顿时觉得有狐假虎威的感觉,和当年在西寨子乡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禁赞道:“您还真是宝刀不老,到京城的干休所了,还能龙行虎步的,走哪儿都让人缩脖子。”
“听你说的,我怎么感觉像是净街虎似的。”杨山瞥了杨锐一眼。
杨锐连忙低头,道:“我是说您容易受人敬重。”
“受人敬重容易,我让一个车,把他们给吃成光杆司令了,我能不受人敬重吗?”杨山说过,又停顿了一下,道:“当然,你也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的。”
“我的作用,都是辅助性的。”杨锐谦虚的道。
“虽然是辅助性的,也不能昧了你的功劳,否则,回去要被人说我贪你的功了。”杨山说着兴奋起来了,稍微低声了一些,道:“我当时啊,就把十月国庆观礼的照片给裱起来,挂到了墙上,我都不用说话,一个个的就都认识我了……哎,老王,怎么走那么快,给你介绍一下我孙子,给我送春晚门票来了……你不知道,我过年就爱躺沙发上看电视,本来不愿意出门,没办法,人家办春晚的人,一定要拉着我们,我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老王掩耳疾走。
不大的一间干休所,杨山拉着杨锐,愣是绕了两圈,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等到食堂开门了,才又浩浩荡荡的杀了进去。
众老皆惧。
杨锐跟着杨山低声道:“爷爷,春晚有砍节目的可能的,到时候,是有可能去不了的,您别把话说的太满。”
“大半个月以后的事呢,到时候,就这么一群老头子,眼瞎耳聋的,谁知道咱们去没去?他有本事盯着电视机找人呀……找死他们。”杨山说过,又扬声打起了招呼:“各位,我孙子来看我了,还没结婚的大孙子啊,都看看,都看看。”
杨锐顿时有种夏天爬上了卖西瓜的卡车后斗的感觉。
……
第1118章 精神追求
杨山身穿杨锐送的呢子大衣,脚蹬牛津鞋,器宇轩昂的来到了排练春晚的演艺厅。
演艺厅负责把门的工作人员,愣是没敢拦他,反而问杨山身后的杨锐,说:“您好,请问是哪位领导来视察?”
杨锐看着对方,轻笑一声,问:“你没接到通知吗?”
这位工作人员立即变的严肃起来,紧张的道:“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我没有接到领导视察的通知。”
杨锐郑重的点点头,缓缓道:“既然没有接到领导视察的通知……”
“恩。”
“那就是没有领导视察呀。”
杨锐说过,甩起胳膊,就走进了演艺厅。
把门的工作人员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被耍了,气急败坏的想去找场子,却又怕擅离职守,鼻子都要冒烟了,不停的左右转头,要找个同事代替自己。
然而,等他找到了人代替自己把门,再进到演艺厅里的时候,却见杨山和杨锐,已经坐到了导演组黄导的身边。
那工人员仔细的权衡了一番利弊,在心里做了三张利弊表以后,默默的腿了回去。
里面,黄导却已是满意之极了。
“杨山同志有抗日和抗战的经历,也很擅长当众讲话和谈话。杨锐同志是咱们国内知名的青年科学家,成果斐然,我认为,他们俩人配合起来,非常合适。”黄导再次征询大家的意见。
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反对了。
光是杨山老爷子洋气的风范,就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80年代人是很推崇艰苦朴素,但那是对普通人的要求,对于革命老兵们来说,怎么做感觉都是恰当的,若是上相或者电视里看着有气质,那就更好了。
除此以外,杨锐的长相也很出彩,属于英俊中的英俊,虽然不能明着说出来,可是,导演们毫无疑问的喜欢出彩的长相的。
他们选择在晚会现场结婚的军人一样很帅,但是,既然帅法不同,那就没什么关系了。没有人会疑问,为什么串场的观众都是那么帅的。
敲定了出场,杨山同志就被留在了演艺厅,跟着京城电影厂的某位不知名老师学习对话筒说话的技巧。
是的,对话筒说话的技巧也是需要培训的,虽然杨锐完全想不明白具体是培训什么。
半天时间以后,两人方才离开演艺厅,杨锐感觉比做了一个下午的实验还辛苦,杨山同志却有意犹未尽之感。
“我觉得自己得加练。”杨山同志郑重的道:“不管怎么样,不能因为我,让晚会掉链子了。”
杨锐哭笑不得:“就咱们那点时间,总共二三十秒都不一定有,哪里有资格让晚会掉链子。”
“整个晚会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不行的,都有可能让整个晚会失色。”杨山同志明显是从某人那里听来的,现学现卖道:“我要认真学习,你也要认真学习,春节晚会是给全国人民看的,而且要播好几次,咱们爷俩得让干休所的老头们瞧瞧,咱们老杨家人,可不光是在西寨子乡横,在南湖市横,咱们在全国都横得起来。”
杨锐心道,最后一句才是您的真实想法吧。
不过,老爷子好大喜功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杨锐只能乖乖的听着,并顺势给出赞赏:“您说的对,就有一点,我稍微有点意见。”
“恩,有意见可以提嘛。”老爷子手一背,气势又起来了。
“我觉得,咱们老杨家人,就在西寨子乡横着也挺好的。”杨锐嘿嘿的给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老爷子思考了一下,郑重的“恩”了一声,道:“确实,要在全国横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咱们就在西寨子乡横好了,可惜了……”
杨山同志话没说完,只看了杨锐一眼。
杨锐小心翼翼的问:“您是指哪方面可惜?”
“你读了大学,也是怪可惜的。否则,就高中毕业进乡政府,也能继续给西寨子乡人,咱们家乡人做点好事。”这句话,杨山同志是说的真心实意的,杨锐听的是心惊胆战的。
他相信,如果自己没读大学的话,这一定是杨山同志的原计划,而且,杨山同志的原意,还真的是为了给家乡人做点好事,他本人的物质追求是很少的,不仅不会做损公肥己之事,他更是不屑与此。与之相对的,是杨山同志的精神追求是很丰富的,造福乡里什么的,毫无疑问符合他的精神追求。
“我觉得大学还是蛮好的。”杨锐也说的真心实意。
返回到学校里,杨锐在爷爷的激励下,立即投入到了热烈的学习当中去。
没有自习室,没关系,就在实验室里读书,实验室里太吵没关系,还可以回到家里再读书。
如此奋发向上的模样,让景语兰也颇为惊讶,她知道杨锐是经常做实验室到很晚的,应该也很辛苦,但是,在家里读书的场景,就比较少见了。
看着杨锐埋头做习题,一做就是四五个小时,景语兰亦是相当的受感染,特意给他买了一只6斤重的水库鱼头。
6斤重的鱼头,要用蒸馒头的大锅才炖的下,等汤全部熬成了奶白色,景语兰再去“叫醒”杨锐,道:“先来补补脑子吧,别太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杨锐很自然的摇头。他当年读研的时候其实也很辛苦的,只是学习不得法,外加智商不足,才失去了很多机会。
国内的大学生,很多人其实都是遇到了相同的问题。社会是不可能开辟出足量的仅仅依靠努力就能升华的岗位的,而在努力之外因素,实在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
如今,杨锐好容易才得到努力就能实现理想的机会,他是一点辛苦都不怕的,再辛苦,还能辛苦过凌晨11点,给熊孩子补习英语吗?
那才是身心俱疲,生理上的疲倦和精神上的屈辱的交叉火力,许多补习老师都是死在了这一关上。
景语兰执意要杨锐喝了汤,又吃了些鱼肉,才坐在他对面,笑笑道:“我来帮你复习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给我检查答案吧。”杨锐心里一动,将刚刚做完的高数题交给了景语兰。
“你做了这么多?”景语兰看着半个习题本的高数计算,有些惊讶。
杨锐苦笑着摇摇头,道:“学校里的名人,像是董昊,朱家豪,他们大二大三的时候,做这种微积分习题,就和做四则运算一样,董昊还表演过一门绝技,口算微积分,你能想?”
景语兰也是在大学里教书,虽然是英语老师,也知道现在数学习题的复杂,难以置信的道:“口算是怎么算的?”
“脑回路不一样吧。”杨锐耸耸肩,又道:“我数学不要求到这个水平,但也要熟练应用的,学了三年了,检验一下自己。”
“怎么检验?”
“期末考试啊。”杨锐说着,趁景语兰惊讶的时间,悄悄的将脚蹭在了她的小腿上,又小声道:“你帮我看答案,一次二十道题,如果全对的话,我们就关灯。”
景老师顿时陷入了纠结当中。
……
今天过了个新年,更新晚了,不管怎么说,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顺心,《重生之神级学霸》也会在2017年继续陪伴大家的,毕竟,杨锐同学连大学都没读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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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9章 丰台
bp机的叫声,将杨锐给吵了醒来。
杨锐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bp机上的电话号码,再拉开窗帘,却是被耀眼的阳光激的脑袋发晕。
“几点了。”景语兰胳膊伸出被子,白生生的露在外面,引人遐想。
杨锐在卫生间里稍作洗漱,道:“快11点了,实验室在叫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哪间实验室?”
“遗传工程实验室。他们应该是把这一阶段的胚胎移植给做完了,我等会回电话问问。”杨锐顿了一下,道:“你今天有没有课?”
“下午要给学生们上课。”景语兰拢了一下头发,又红了一下脸,道:“把窗帘拉起来,我要起床了。”
“外面看不到。”杨锐说归说,还是将窗帘给拉了起来,又道:“我也是学生呀。”
“那你来上课啊。”景老师渐渐的对杨锐的撩拨有点免疫了,掀起被子下床,更是连胸衣都没有穿。
杨锐眼前,顿时被一片颤巍巍的美景所笼罩。
杨锐顿时瞪大了眼睛,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太困了,他都不知道景老师竟然是没有穿胸衣的。
有一瞬间,杨锐仿佛回到了21世纪似的。
事实证明,美女在任何一个世纪都是一致的。
景老师“哼”了一声,挺胸抬头的留给杨锐一个背景。
然而,纤细的腰肢,以及被小白色内裤包裹起来的****,依旧令人流连忘返。
要不是精力不济,杨锐现在就想冲上去了。
可惜年轻的身体固然强壮,一天三次也消耗的很厉害了,杨锐握紧拳头,心道:从今天开始,要做更多的深蹲啊……
……
丰台区卢沟桥农场。
海淀区遗传工程实验室新址。
总面积2200亩的土地,比许多大学都要大,哪怕是作为农场,也是绰绰有余,以80年代的标准来说,养活一个村子三五百户的人都是能做到的。
不过,遗传工程实验室的价值显然不在于农户,每天数百例的牛胚胎移植,意味着每天数十万元的交易额,这一点,将海淀区和丰台区,诱的欲仙欲死。
比起来,海淀区还好一点,辖区内的国企和新私企,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未成形的中关村虽然尚未显现出后世那令人惊诧的资金流入,但规划已可见到端倪。
丰台区就不能不高看遗传工程实验室一眼了。
杨锐刚刚抵达实验室新址,人还没从车里下来,就见一行人从实验室的等候楼中走了出来。
两层高的等候楼是实验室仅次于牛棚的第二优先建的建筑,主要是方便前来买牛胚胎的散客们。
海淀区实验室的旧址的破厂房内的等候间,实在是让大家都受够了。
中午的京城还不算太冷,杨锐又是叫了出租车过来的,穿了毛衣和外套就下车了,却没想到郊区的丰台区低了好几度,不禁跳了跳脚。
有些幼稚的动作只被涌过来的丰台区领导视而不见,走在中间的李区长更是将自己的围巾脱下来,挂在杨锐脖子上,笑道:“年轻人火力壮,但也要注意身体。杨锐同志,你一定照顾好自己,这不光是为了你本人,也是为了我们国家的科学事业。”
“当不起,当不起。”杨锐赶快谦虚,这个话能放在钱学森之类的成名成功的人物身上,放在他身上,就太招摇了。
李区长哈哈一笑,道:“那我往低里说一点,杨锐同志,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保证身体健康,这是我们丰台区人民的心愿。”
“谢谢,谢谢。”杨锐心里古怪,级别一下子也降的太快了吧。
“李区长,咱们先进去?”姜志军在边上站着,等两人寒暄结束了,就邀请众人返回房间内。
“杨主任请。”李区长相对年轻,约莫只是三十来岁的样子,但性格非常外向,属于那种喜欢说话的领导。
“李区长,您先请。”杨锐再次谦让了一下,然后用眼神向姜志军和一同而来的文泽林示意。
不等姜志军或者文泽林对杨锐做出解释,李区长已是边走边开口道:“杨主任,你们这间遗传工程实验室总算是落户到我们丰台区了,区里的领导,从区长到我,还有普通工作人员,都是非常高兴的。今天,我们特意到你们实验室来,就是想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杨锐一下子明白了些,笑道:“感谢各位领导莅临……”
一番套话说过,虽然没什么营养,但大家总算是回到了暖和的室内,杨锐将围巾取下来,归还给李区长,再坐下来,等待对方开口。
以李区长的性格,他是属于有什么说什么的,此类领导,在20年后是很难见到了,社会选择的结果,是沉默寡言和说一句话想三十秒的领导,往往能够走到更高的位置上,而副区长在于京城,也是很不容易了。
因此,李区长也不管杨锐心里是怎么琢磨的,坐定喝了一口茶,就道:“杨主任,你看,我们丰台区这些年,其实也一直在做招商引资的事。成果是有一些的,遗憾也不少,比如说高科技企业,我们丰台区就不多。你们遗传工程实验室,现在既然来了丰台区,我就想,能够给你们更多的一些支持。”
“谢谢李区长。”杨锐明知道李区长是在拉人,还得感谢人家。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恩……”李区长顿了一下,道:“我是这样考虑的,海淀区能建实验室,我们丰台区也能建实验室,海淀区能给的条件,我们也都能给,而且给的更好,杨主任不如考虑一下。”
“但我们这间实验室是海淀区遗传工程实验室,是纯粹的海淀区的区属实验室,权力不在我手。”
“就因为是区属实验室,我才问的,海淀区能建,我们也能建嘛,就起名叫丰台区遗传工程实验室……”李区长说着絮絮的谈起了税收减免和土地播放,最大方的地方是,他许诺了30个编制。
虽然30个编制肯定是有水分的,但是,能提出这个数字,也是够令人惊讶的了。
但杨锐还是只能耸耸肩,笑道:“我怕是没时间再继续做一个实验室了。”
遗传工程实验室刚刚运作起来,有了大量的土地和数以千万计的资金,正是发展的耗时间,就为了30个编制或者税收减免而放弃,那太傻了。
杨锐曾经倒是听说过,有两院院士一手掌握七八个实验室的,但掌握和运营想必还是不同的,再者,传说级人物做的传说级的事情,总归是不能作为标杆的。
李区长并不意外,笑笑道:“也不一定是多做一个实验室,你可以把卢沟桥农场这里的实验室,给独立出来嘛。”
杨锐眼皮子一跳,道:“那海淀区可是要找我麻烦了。”
“他们那边我来说。”李区长拍拍胸脯,很是笃定的模样。
姜志军此时轻轻的咳嗽一声,但没有说话。
杨锐装作思考的模样,想了一想,道:“我比较怕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不想有太大的变化。”
“唔……”李区长并不意外,笑笑道:“不会太麻烦的。”
杨锐看一眼姜志军,见姜志军微微摇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李区长一行人又在牧场流连片刻,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等人都走了,杨锐才问姜志军道:“这位总不能又是吕寿那号人吧。”
“那肯定不是。”姜志军说了一句,讽刺的道:“吕区长吧,大概是有点不太清楚我们的体量。”
“恩?”
“他以为就这么一轮,以后来买牛胚胎的就少了,或者价格降低什么的,就想从海淀区那里度一点好处,瞎想而已。”姜志军说到这里,有些自豪,又有些不屑的道:“不说您的遗传工程学实验室刚拿了2200亩的土地,就是一次上千万的胚胎分割的销量,也不是他要得动的。不过,您倒是可以向海淀区提一句。”
杨锐挑挑眉毛,道:“两边要价的事,伤我人品,交给你了。”
姜志军愣了一下,乖乖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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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章 场面控制不住了
姜志军接受了杨锐的任务,第一时间前往海淀区,并邀请了区里的领导吃饭。
有了吐血住院的经历之后,姜志军就减少了饭局的数量,免得再喝太多的酒。
就是今天的饭局,他也没有一个劲的劝酒。
他准备再看看杨锐的行止,以决定之后的策略。
事实上,姜志军现在经营公司的方案,都已经是这样了。
杨锐通过技术来赚钱的方式,明显让人更轻松,相比姜志军以往熟悉的社会化的生产方式,技术前景给了姜志军更多的期望值。
当然,技术本身是不令人轻松的,但姜志军有他的办法,他就生学杨锐的模式,然后想方设法的雇佣高技术人才。
80年代的高精尖人才总量还是很少的,雇佣起来也很不容易,但这是以社会平均的角度来看,当姜志军愿意给出非社会平均工资,并且将这个数额提高到数倍的时候,智科技术有限公司的吸引力就大大增加了。
这一方面是姜志军的社会人脉够广,能将消息传播出去,另一方面,也是畜牧产业的特色决定了。
畜牧业从来不是一个轻松的行业,如果是高考生,需要权衡畜牧专业和农学专业哪个好的时候,唯一正确的答案是“别去”。
“别去”这个答案,同时针对畜牧专业和农学专业,而它们的特点也是一致的,都需要艰苦朴素的作风,薪酬福利都很低,都需要长期的野外工作……
尤其是最后一点,在80年代表现的尤为明显。
除非是分配到了政府机关的大学生,否则,畜牧和农学专业的学生,十有**要重回农村的,而80年代的农村条件有多差,学生们自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中专极为吃香的时间里,农学和畜牧学依旧备受冷落。
不过,考生是有选择的,不信填错了志愿的学生,服从调剂的学生,或者傻不愣登的学生,在正式进入这个行业以后,选择就很少了。
在个体户都被人看不起的时间,没有私企的中国,职业流动是很粘稠的,跨行业的流动就更难了,尤其是在一个岗位上做出了成绩的技术人员,要说放弃以前的付出,重头再来,那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需要运气。
如此一来,姜志军的招募就变的有了更多的吸引力。
再者,姜志军的要求也不像是杨锐对实验室成员的要求那么高,一定水平的技术人员,包括不错的兽医在内,都被姜志军看成是高技术人才,他因此能找到的人就非常多了。
效果也很不错,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智科生物有限公司的生产效率就翻番了。
将近4万枚的牛胚胎眼瞅着就完成了,姜志军心情不错,对官员们也就没有那么殷勤了。
文泽林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急躁的道:“杨锐吩咐下来的事,就这么拖着不太好吧。”
姜志军呵呵的笑两声,道:“杨锐的习惯,他是先放一个要求,然后自己也做的,咱们配合就行了。”
文泽林也记得姜志军住院吐血,结果杨锐默默的帮他们提价的事,但是,那毕竟不是自己吐血,文泽林的感受也就没有那么深了,想了想,缓声道:“配合是配合,不过,这样子的话,咱们就更边缘了吧。”
姜志军悚然一惊,扭头看了文泽林一眼,笑了起来:“行啊,小林子,说话有味道了。”
文泽林年轻人,不好意思的道:“看您说的,我又没吃蒜。”
“得,我下午再跑一趟吧,你这个话说的对,杨锐是杨锐的,咱们自己要是光配合,就变边缘了。”姜志军的危机感不禁重了起来。
姜志军说干就干,转头就打了电话,又请区政府的朋友帮忙安排饭局。
晚间。
酒过三巡,姜志军提起酒杯,正准备向自己的记录发起新的冲击的时间,就见有人匆匆忙忙的进来,在区长耳边轻声密语。
紧接着,姜志军腰挎的bp机,也不由的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姜志军告了一声罪,不管旁边人的劝酒,果断走出包厢。
找到电话打过去,另一头就是文泽林着急的声音:“姜哥,全乱了。”
“怎么回事?”姜志军的声音也焦急起来。
“杨锐在实验室,和几位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预约了,说是预约能帮实验室里提前确定产量,然后说要开放预约,结果一下子就乱套了。”文泽林说话极快,但内容还能让人听懂。
姜志军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冷静点,我还以为公司被人砸了。这是好事情。”
“要是公司让人砸了,我都没这么着急,咱们被人用钱砸了。”
“什么意思?”
“这些企业都疯了,听杨锐说他不收钱,要向咱们预定,就一个个的带钱过来,我说先不收,一个个都不行,闹来闹去的,还有的人,直接把几十万装到袋子里,越墙扔进来,说是定金,我挡都挡不住,我也不能扔回去啊,让别人抢了怎么办?现在到处都是扔钱的人,保险箱都放不下了,我怎么办啊……”文泽林说话都要带着哭腔了。
他是真的怕了,起码几百万在院子里堆着,外面还是一群疯狂的人,这要是冲进来可怎么搞?
公司内感觉也不保险,好些员工都是才招进来的,有的还没做一个月,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望着满地的大团结,眼睛都要绿掉了,文泽林要不是正好在公司,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当然,公司里要是一个主事的都没有,人家也不一定会扔钱进来,但就是现在,场面已经是文泽林掌控不住的了。
姜志军听的也是一阵紧张,他比文泽林想的更多,能轻轻松松扔几十万过墙的是普通人?人家估计就不怕你昧了这笔钱。
这些人,会不会反过来又见财起意了?
姜志军不敢乱想下去,抓紧话筒,道:“小文,你是公司的主心骨,你要先稳住。你听着,现在第一件事,是组织几位放心的员工,让他们保护好钱;第二,你要做好登记,谁丢的钱,丢了多少,要先有个大概的数字,但是不要现场数钱,给钱袋子上封条,双方都签字,锁柜子里。就用办公室里装文件的锁。”
“是。”文泽林冷静了许多。
“好,你现在放下电话,安心去做,增援马上就到。”
姜志军不等文泽林再问,先是放下了电话,然后整整衣服,回到包厢,径自来到公安分局的刘局长面前,道:“老刘,你们分局还有人值班吗?”
“24小时值班。”刘局长看姜志军的表情,立即放下酒杯,整个人也严肃起来。
“刘局长,我得向您报告一件事。有人在我们公司砸钱,场面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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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1章 诚意金
姜志军,刘局长和区政府一行人到智科的时候,形势已经相当危急了,现场不仅有各家企业的负责人,还有随后招来的大批干部和工人,总数起码过五百,乌央乌央的摆开来,比一间学校做广播体操的人还多。
好在刘局长是开着警车来的,警灯打开,扩音器拿起,还是很有气势的。
只见他一脚踩到轮胎上,腰部用力,一跃弹上了吉普车的前盖,往后倒了一下,好险被自己的司机撑住了,腰部又一用力,险险的站住了,再举起扩音器,道:“聚众闹事是违法国家政策的,聚众闹事是违法国家政策的……嗝……”
姜志军忍不住捂脸,心想,您水平也太低了吧,再说,您酒量也太差了吧。
聚集起来的人,也看出刘局长喝醉了,在风中摇曳的刘局长大约是吹了风,满脸通红不说,还一个劲的反酸水,不时用手捂嘴的模样恶心爆了。
“各位,各位,咱们先散开些,好不好?散开点。”姜志军高声喊了起来。
“你谁啊。”有人不屑的起哄。
但也有认出来的,机灵的就直接往过跑,傻一点的在那里扯着嗓子吼:“姜经理吗,是姜经理吗?”
大家都是为了智科来的,不认识的脑子一转,也知道姜经理是谁了,这下子,乌央乌央的人群就向吉普车跑过来了,吓的区长等人连连后退。
“聚众,呃,聚众闹事是违法的,不要聚众啊,都散开,散开。”刘局长看着上百人狂奔而来,冷汗直流,酒也醒了。
然而,狂奔的人里面,大半是属于国企的,剩下的也是一个比一个路子野,当场就有人喊:“给钱也能算闹事吗?”
刘局长一听,呵,还真没听过闹事给别人钱的,这怎么算?
咚。
一个编织袋子丢在了吉普车前盖上,吓了刘局长一跳。
“姜总,我们粤中物产的钱就交给您了,我们定500只牛啊。”
有人站在人群里吼,但姜志军根本找不到人在哪里。
这个编织袋子,似乎开启了某个了不起的模式。
咚咚咚。
接连几声,又是四五个编织袋子砸了过来,其中一个,或许是隔的太远了,险些砸到了姜志军身上。
“我们是洪南牧业的,姜总……”
“我们是京西农合的,姜总……”
“中南乳品公司……”
“新乡农民集体大社……”
姜志军终于知道文泽林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那种恐惧感是怎么产生的了。
就在他面前的编织袋子里,每个里面都是数十叠的超片,也就好几万元人民币,这么多钱,他甚至不能确定是谁丢过来的,这种狂热,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然而,现场并不允许姜志军去追根问底,他第一时间将编织袋踩在脚下,再喊:“都不好再丢了,丢给我的不算,必须要交到财务的,钱我先保管在这里,所有人都等着鹅,我喊财务出来登记。”
这个时候,再搞什么都不好使,只能是现场办公。
脚底下少说有二三十万元,姜志军也不敢背着走,他兴许都背不动,于是就叫刘局长开车,姜志军盘膝坐在吉普车前盖,慢吞吞的往公司门口开。
吉普车向前开一点,人群向后退一点。
到公司大门口,之前没有移动的,和拥挤到姜总附近的人群重新合流,却令大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智科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也是新搞的地盘,一圈围墙很是矮小,简单的大闸门是铁棍焊起来的,粗黑能保证,结实却不一定。
等文泽林将门推开,又将财务送出来的时间,甚至有大门上的铁棍被挤脱了焊接口的。
好在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及时赶来,才算是将人分块隔开了。
姜志军这才有时间,让人分别登记自己的单位和定金的数额。
而在这个过程中,又有更多的人试图插队,甚至再砸钱。
姜志军忙的焦头烂额,等见到杨锐的时候,浑身已是热气腾腾,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似的,两只眼睛通红的问道:“杨总,您究竟又搞了什么名堂?”
“我就说,第一批交钱的人,能先挑日子。”杨锐也被现场的热情给吓到了,稍微有些后悔。
姜志军又何止被吓到了,他又气又无奈的道:“要不是我们运气好,今天非得欠一屁股烂账不可。”
“我是想给海淀区的领导们看一看嘛。”杨锐说的很委屈,道:“我怎么能想到,能有人直接把钱丢过来的。”
姜志军无言以对,老实说,他也没想到有人会直接丢钱过来。
“我先记账。”姜志军摇摇头,再次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收定金状态中去了。
这种时候,已经容不得他改变策略了,现在姜志军要是敢说一个预售停止,或者不能挑选时间之类的话,非得被几百人给撕碎了不可。
另一方面,人民币摞起来的样子,也是比较吸引姜志军的。
80年代人做生意,都是现金交易的,甚至大公司之间都不例外。
大部分的国企,在单位里都存着十万级的现金,尤其是发工资的日子,由于工资也是现金支付的,那些上万人的工厂,动辄上百万元的现金储备都很正常。
而在最大面额的钞票只有十元的状态下,500只牛的定金,就得几十上百叠了。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智科生物有限公司此时都没有决定新一轮的牛胚胎移植的价格是多少。
一路忙活到下午,眼看着天色暗淡了下来,姜志军等人才将定金的问题理清,可要再确定牛胚胎的分配,显然是来不及了。
“看来得熬夜了。”姜志军小声道。
“用不着。”杨锐淡然的道。
“你疯了?”姜志军看傻子的看杨锐,道:“不趁机把时间和数量定下来,谁会让我们睡觉?”
“我有个办法。”
“洗耳恭听。”姜志军不是很信任的回答了一句。
杨锐笑笑,先问道:“你收了多少定金?多少家的?”
“52家,总共……”姜志军低头在杨锐耳边,无比轻声的道:“快600万了。”
杨锐眼角跳一跳,道:“真不少了。”
“可不是。”
“这样,就当是诚意金了。”
“什么?”姜志军完全不知道杨锐说什么了。
杨锐咳嗽一声,却是将后世房地产商的招数拿了出来,道:“诚意金就是代表诚意的定金,今天这些人交了诚意金,就能第一批选房……不是,就能第一批选时间。”
“啊?”
杨锐不理姜志军,自顾自的道:“恩,600万的话,就2万块算一份诚意金,能选一次牛。一次选50份胚胎移植。就把50次算一个单位,600万就是300个50次,总共能选走15000份胚胎移植。”
“但是有的人交了不止两万。”
“两万算一次,不足2万的,允许他们几天内补上,也算一份,不补的就退掉多出来的,或者算到牛钱里。总之,两万算一份,多交多选,少交少选,很公平。”
“那选的时候,也总有先后吧。”
“抓阄。”
“啥?”
“就抓阄。”杨锐肯定的道:“做300个号出来,到时候我们把时间贴在墙上,一次请10个号进来选房……不是,选时间,这样,多交了诚意金的,能多选几次,少交了诚意金的,也有机会早选,大家全凭运气。”
“这样可以?”
“当然可以。”杨锐心道:后世的开发商,有敢收上百万诚意金的,小老百姓没什么钱的,还不是照交不误,而且是在不知道房价,不知道房型的情况下交的。我们的牛能赚钱,请大家交一笔诚意金算什么。
姜志军仍然有些迟疑,但还是期期艾艾的将这个决定宣布了,并陪着小心道:“两天后,我们准备一下,两天后正式抓阄。大家今天就先回去吧。”
“当场抓阄吗?”
“当场抓阄。”姜志军回答。
“哦。”问话的将收据揣到怀里,干净利落的走了。
其他人也没有逗留很久,互相看看,脸上的紧张感竟是都消失了,许多人甚至是面露笑容的离开了。
没多长时间,让人紧张了一下午围观,就此消散。
“怎么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走了?”姜志军百思不得其解。
“交了诚意金,就有摇号资格了啊,能摇号,当然令人高兴了。”杨锐面带神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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