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争斗
当初李嫣然与林瑞定下约定,不过就是为了套住林瑞的心罢了,她心里是怕的,若是贞娘坏了身孕,她们毕竟是两个人,总归是比自己一个人的孤立无援要有利得多,不过她明白,楚慕染定是会帮着贞娘的,于是她心里终于生出了一计。
便借着如此,嫁入林府,到时候,还不是能够好好地同她们斗一斗么?
然而,李嫣然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贞娘并未有了身孕,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楚慕染编织的谎言罢了,“你明明知道,若是贞娘怀有身孕,我便一定会进了林家的门,你这般,究竟是什么意图?”
楚慕染仍旧是笑得淡然,“遂了你的意,不好么?”
从那一刻便她此番前来,只能是一无所获,李嫣然的眼眸暗了下来,似乎终于是发现了端倪,“楚慕染,莫非,你本来就算计好了,我会嫁给林瑞?”这只不过是她心里暗自的揣测罢了,荒唐至极,只是楚慕染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她恍然,这个楚慕染,果然是可恶!
这一日,便是李嫣然的新婚,只是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只要一想起楚慕染那被一双清澈的眸子遮住了的诡计多段,嫣然只觉得心里慌得紧,她忽然明白,楚慕染城府极深,她看上去自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只是暗地里还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阴谋,自己若是想要与她斗,便一定要沉得住气,决不能有一丝的慌乱。
而这之前,她还是需要找到帮手才行,李嫣然这般想着,嘴角缓缓勾起,她是想起了一个人来着。只是此时敲锣打鼓的声音愈发的重了,花轿停了下来,红盖头之下,看不见嫣然的神情,自然也看不见她微抿的薄唇里,还有细长的眉眼之间,是腾腾的杀气。
林家早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好容易终于让出了一条道来,林瑞望着大红的花轿,只觉得掌心之间是一层密密的汗意,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喉咙里更是滚烫的热意,竟是自己也未发觉,脊背早已被汗水浸湿,他愈发地激动了起来。
新娘迎进了门,林老太太端坐在正方,这才勉强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只是看着面前空落落的座位,一丝不悦却还是浮上了心头,只是未表现出来罢了,这本应该是贞娘的位子,如今,还真是不成体统。
本该是个大喜的好日子,只是所有人瞧着林老太太阴郁的眼神,纷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皆是暗暗地打量着老太太的神色,生怕她一动怒,又责怪在了自己的头上,林瑞的手里紧紧地握着红绸,只是眼里却未看见贞娘的身影,脚步一顿,似乎有些踌躇,贞娘她……果真是气自己么?林瑞不由得只觉得呼吸都难受了起来。
耳畔不时传来了窃窃私语声,“林家的二奶奶,是不准备出现了么?”
“娶妻不过数月,另结新欢,是个女人,又如何受得了?“也有长叹一声的,是对那位二奶奶的同情。
只是那些嘲讽林瑞的话,却被压了下去,林瑞如今官从正一品,是谁,都惹不起的。
林瑞不是没有听见了那些话,只是他此刻心里无端烦躁,竟然盖过了新婚之日的喜悦,就连林瑞都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的恼意。
而贞娘,站在被议论的分口浪尖,却是在这个时候缓缓地穿越了人群而来,起初是听见了一阵皆一阵的惊呼声,也有探着脖子往远处张望着的,林瑞便是在这时瞧见了施施而来的贞娘,身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色裙装,素雅的模样,只是那高高挽着的发髻之间,却别着一朵妖艳的玫瑰,配上了妖娆的红妆,像是高洁的仙女,又像是妖媚的狐狸,众人不由得看痴了,就连身为新郎官的林瑞,神情微怔,神色痴痴,贞娘却不理会众人躲闪的视线,只是淡然地自人群里越过,就这般望着林瑞,嘴角是同样妖娆的微笑,与平日里的淡雅是截然不同,然后微微点头,便与林瑞擦肩而过。
林瑞的鼻尖,是贞娘擦过自己的身子之时,留下了的芳香,一片馥郁之间,却带着一丝丝的淡雅,林瑞不知为何,只觉得不知所措。
只是林老太太却不满,如今明明是他相公的好日子,只是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怎的,这个风头,都要出么?果然是个善妒的妇人,林老太太摇了摇脑袋,眉头蹙得更深了。
而李嫣然,虽说看不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那些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却还是进了她的耳里,她也明白过来,究竟是什么事情,李贞娘这个小蹄子,看来是真的想要同自己斗啊!只怕她究竟还是高估了自己了。
而楚慕染便在这时,隐在了人群之间,看清了贞娘的模样,以及她眼里淡淡的得意的神情。
彤彤似乎是不解,“阿姐,贞娘如何会变得这副模样?”
就连彤彤也看出来了,此刻的贞娘,她的嫉妒,她的争斗,是与初见之时,翻天覆地的改变,没有人会无端变得如此,彤彤的眸子暗了下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微微侧过脑袋,瞧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轻纱拂面的楚慕染,贞娘如此,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吧。
楚慕染在轻纱之下的声音虚无缥缈,就像是她辨不清的深情,“以前我信佛的时候,听过一句话,叫一切因爱而生,因爱而起,也以爱而终,贞娘会如此,不是因为我,只因了她的爱。”
彤彤点头,视线落在了远处端坐着的笑容复杂的贞娘,似懂非懂,她其实是想问的,“如今的贞娘,不再软弱不堪,她学会了反抗,也学会了勾心斗角,只是,若是她不再善良,若是她因此而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那可如何是好?若真是如此,那这般,也叫**么?”彤彤张着嘴巴,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收了回去,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只不过她收回眼神的时候,余光却还是瞥见了楚慕染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
彤彤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响,一颗心沉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问过苏钰,“阿姐她,究竟为何要帮贞娘?毕竟,她与贞娘非亲非故。”而她的阿姐,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善人。
然而,苏钰却只是似笑非笑,“彤彤,有些事情,你不懂。”
彤彤听了这话的时候却是一笑置之,“从前,很多事情,你们说,我小,我不懂,如今,我回来了,还是不懂么?”
“那时是因为你的年纪?”苏钰的笑容忽然苦涩了起来,“只是这一回,我们谁也不懂得慕染。”她有时候空洞得像是抓也抓不住,更多的时候,她清澈的眸子却会无情地穿透了你,这样的慕染,谁也不会明白。
彤彤沉默了下来,不再多问,她只是不明白,她的阿姐,到底是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才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而林府的宾客们逐渐散去,闹了洞房之后,林瑞又被人拖出去灌了不少的酒,跌跌撞撞地走在了回廊间,脚步踉跄,林瑞的视线模糊了开来,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迷茫的大雾,她甩了甩脑袋,只是严厉却依旧失去了清明,就连林瑞嘴角的淡淡含笑,都化了开来。
就这般倒了下来,预感的疼痛还未袭来,一双手却拦住了他,倒在了林靖宽厚的肩膀上,林靖的眼眸幽深,扶着他的二哥,他叹了一口气,却只是说道,“对不起,二哥,你不该这般对二嫂。”
李嫣然等在了洞房之中,红盖头依旧遮住了她的视线,等了许久,林瑞却未出现,李嫣然蹙着眉头,想来是有些恼了,急急地起身,柳眉一拧,命了那些丫鬟们出去,声音尖锐。
定是那李贞娘,好一个李贞娘。
摘下了笨重的凤冠,李嫣然呢忽然勾起了嘴角,两指见捏着一颗小小的丸药,借着明晃晃的月光服入口中,她的嘴角这才绽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贞娘瞧见了林瑞之时,猛然一惊,“阿靖,你……”
“二哥喝醉了。”林靖却只是苦笑一声,“还是您来照顾二哥,放心些。”
贞娘的神色忽而迷离起来,那些不堪的想法又从心里滋生出来,她想着,新婚之夜,林瑞却未到了洞房,这对于李嫣然,会是很好的教训,只是……这,似乎又不大好。
贞娘不是没有犹豫,只是林靖却将林瑞扶到了贞娘的房内,眼里有几分决绝,“二嫂,人我放下了,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
霜儿瞧见了林瑞,不由得捂住了嘴,却还是止不住嘴里的惊呼。
只是贞娘却示意她不要出声,想了想,又叫霜儿将院子里的丫头都驱散了,这才轻手轻脚地将林瑞放到了床榻之上,她看着睡得沉沉的林瑞,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听见了李嫣然尖锐的声音,“我便知道,定是你拐了阿瑞去!”
第七十五章 抢人
这一夜洛城热闹异常,只是因着林府家的瑞二爷,今日娶亲,据说来了许多的超重权贵,而在散去的那一刻,大街小巷到争相讨论着原配与妾室之争,不由得添油加醋,不过是一夜之间,却早已是面目全非,说什么的都有,倒是事实争相,究竟是谁胜谁负,那可就是要值得推敲了!一时之间,谁也说不清楚那两个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慕染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彤彤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告诉自己的,她不过是去街市里遭了一遭,各种谣言便是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却全都是迥异的模样彤彤虽然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却明白若是自己再不离开的话,恐怕待会儿,就是鬼话连篇了,这洛城,究竟害死太过平安,才会无端滋生了那么多的谣言,若是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工夫理这档子破事情!
彤彤一想到了这里,那神色忽然莫名地变得有些忧伤起来,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如玉医坊之中,一见了慕染,心里一时没有忍住,只能够将心里的话给道了出来,“阿姐,你说,贞娘真的是要同李嫣然斗得吗?”
楚慕染的脸上看不清究竟是谁很么表情,她似乎是轻轻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腮浅浅的小梨涡,“这本来就不会是一个瓶颈的晚上,不论是林府外边,还是里边。”
彤彤却是愈发的不明白了。
“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情,李嫣然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贞娘。”楚慕染的一双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澄澈,似乎是看清楚了事情所有的真相,而在彤彤听来,她的阿姐说出来的话,确实是没有能够让人反驳的地方,“只是李嫣然嘀咕了贞娘,如今的贞娘,早已不似之前一般懦弱不堪,她有自己的心思,也有自己的计谋。”
“难道贞娘会比红……不是,比李嫣然还要厉害?”彤彤一时之间有些纳闷,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她毕竟也是知道的,李嫣然乃红莲所扮,而红莲的估计多端,自己又如何不了解?!
好在楚慕染只是摇了摇头,“李嫣然的确是低估了贞娘,只不过贞娘,却是高估了自己。”
贞娘一惊,她如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嫣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一双阴狠的眸子便是这般冷冷地瞧着自己,只是那一双不动神色的眸子里,却还是看见了一丝媚态自眼底一闪而过,贞娘似乎有些怕,只是一晃而过,冷静了下来了之后,贞娘瞧着的嫣然的眼里,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不过耳里依旧剩下了李嫣然尖锐的话语声罢了。
李嫣然的恨意是显而易见,“李贞娘,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过瞧着李嫣然这般神色,贞娘心里却无端觉得高兴起来,那一双烟波荡漾的眼眸里,是深深的嫉妒的神色,而贞娘却是想不到,竟然是因为了自己,那李嫣然,曾经是那般趾高气扬,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如今,风水轮流转,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威胁。
想明白了这些,贞娘心中如何不高兴,只是李嫣然望着这般神色自若的贞娘,柳眉蹙得更深,恨不得将贞娘狠狠地踩在了自己的脚底下,这才叫自己一解心头只恨。
然而,却只听了贞娘在此时说道,“相公太累了,如今已然睡下,还请妹妹回去吧!
是全然不同以往的强硬的语气。
而李嫣然终于确定了这个林瑞,果实是在李贞娘的房内,如今是自己与他的新婚之夜,如何,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么?贞娘气得几欲抓狂,也不顾礼仪,只是一把甩开了贞娘拦在门口的手,脚步岁虽然小,却是细密的紧,一下子便发现了林瑞所在,如今人赃并获,倒是要看看李贞娘如何抵赖!”
不过贞娘却是丝毫没有想要辩解的意思,只是抬眼瞧着面前的李嫣然还有她想要轻轻地抬起了林瑞的模样,原本还算是温婉的眼神此刻更是锋利了起来,一只手忽的紧紧地扣住了李嫣然的手腕,贞娘的声音是出乎意料地冷漠,“妹妹,似乎这不太好。”
李嫣然一惊,她没有想到,李贞娘竟然会胆大到如此程度,不过是碰一下罢了,如今她既然成了他的妾,如何就不能够扶着自己的相公了!?几番争执之下,没有想到林瑞却是被吵醒了,只是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真是烦死了!”
一听了这话,贞娘一惊,李嫣然自是一惊。
林瑞终于慢腾腾地坐了起来,只是脑袋却依旧是昏沉沉地疼痛,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李嫣然凑上前去,声音娇媚,“阿瑞,如今可是咱们的好日子,如何比竟跑到姐姐这里来了?”
林瑞这才发现自己是到了贞娘的房内,不过眼神依旧迷离,“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回去吧。”即便脑袋不清明,林瑞却还是颤颤巍巍地起身。
贞娘瞧着李嫣然的妩媚,紧紧咬着嘴唇,又瞧见了林瑞果然是要离开,心里一急,赶紧拦住了他,“相公,你醉得厉害,便在贞娘这儿歇息着罢,明日酒醒了再走不迟。”
“也无妨。”许是醉酒的缘故,林瑞站也站不稳,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眼前的景物像是沉在了水里,化了开来,心里便是无端的腾腾热气,醉意还未散去,林瑞只是听得了争执不休的女声,可真是厌烦!
“相公,你醉了,留在这儿,可好?”是贞娘温软的声音。
只是嫣然的娇媚却在此时接踵而至,“阿瑞,今儿,可是不一般的日子。”
烦,林瑞不禁皱眉,如何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莫名的烦躁起来,嘴一张,含混不清的说了些甚么,竟是连自己也不清楚了。
只是身旁的二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走……洞房……”
贞娘的脸色忽的惨白,到时李嫣然用帕子轻轻地遮住了朱唇,笑意盎然,还未等到她将一双纤纤玉手搭在林瑞的身上,林瑞的身子却扑了过来,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中,嘴角上扬着,这般的味道,可真是好闻。
那一刻,贞娘是愈发的面无血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自自己的眼前离去,而她,分明看见了李嫣然眼角得意的神色,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这个李嫣然,还真是欺人太甚!
李嫣然轻轻地勾住了林瑞的腰,浑身刺鼻的酒气却是让她蹙眉,跌跌撞撞地走着,李嫣然的眼里愈发是不耐烦的神色,却是在这时,忽的听见了林瑞一声淡淡的声音。
花间月下,应当是良辰美景。
他的头靠在嫣然的颈间,轻柔的吻留连在白皙的皮肤里,他的声音是挥之不去的缠绵之意。
他轻声低语,只是一声,一声,换着她的名字。
“贞娘,贞娘。”
李嫣然的脸色是彻底冷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初恨
楚慕染还是告诉了贞娘,她没有怀孕的事情,贞娘的脸色刷的惨白,不知所措的模样映入了慕染的眼睛里,李嫣然嫁入了林家虽然没有多久,只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法子,也不知究竟是笼络了多少的人心,贞娘的庭院里,一下子似乎冷清了许多。
一个是富商之女,还有一个,不过是刚丧父的无权无势的孤女罢了,权衡利弊,自然有不少人懂得衡量,更何况,林老太太,对嫣然,却是比对贞娘好上许多,而林家众人,向来是以林老太太马首是瞻。
自从李嫣然进门,贞娘的好日子似乎是走到了尽头,心头却是一丝一丝,愈发的慌乱,好在林瑞对自己,还算是不错。
她按捺不住,还是去找了楚慕染。
不知是否是愚笨的缘故,她贞娘只是发觉,勾心斗角,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李嫣然诡计多端,又是城府极深之人,贞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拿什么与她斗!
“便拿了你的善良与你的迷惘,与她一争高下。”
只是楚慕染含糊不清的一番话却是这般令人费解,是愈发地叫贞娘辨不清方向,究竟自己是应该如何是好。
慕染是瞧见了贞娘的疑虑的,这才淡淡地笑着,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缓缓地拉过了她的手,从指尖到掌心刺骨的冰冷却忽然如同一道惊雷,划过了贞娘脑海里的混沌,让她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散去了飘渺的大雾,终于露出清晰的轮廓,“贞娘,你会是一朵白莲花,只是,谁也看不见,你身下尖锐的刺,那便是你的武器,你明白么?”
楚慕染还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男人急急地跑了过来,怀里抱着的女子额头一大片血污,紧闭着眸子,似乎是陷入了昏睡之中,男子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大夫,救命啊,救救我的娘子!”
贞娘才收回了自己瞧着慕染清澈眼眸的视线,一双眼眸落在了男子怀里的女子身上,看着他们身上不过皆是一身粗布麻衣,一见了便知晓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不过那女子五官精致,生的倒是好看,只是慕染的身影却在她若有所思之时覆上了自己的眼眸,只是片刻,便移了开,也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那女人,却在此刻,幽幽转醒
贞娘一时惊异与慕染医术的高明,不过想来,她本来就是如此的厉害,哪里像是自己,只不过一事无成罢了,一想到这里,贞娘不由得黯然伤神。
却在这时被楚慕染叫住,唤到了内室之间。
贞娘是以为慕染唤了自己帮忙,却不想,她只是独自一人抓了几味药,虽说只一双眸子露在外边,看不清她究竟是什神情,只是听着她声音里的笑意,“你觉得,外边的一对夫妻,如何?”
如何?!贞娘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回过神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两腮有几分绯红,“他们……很是相爱。”
似乎眼里只有彼此,是让贞娘羡慕的爱意。
尽管在不就以前,她以为,自己的爱情,也是如此模样,却不想,不过是短短几日,早已是物是人非。
贞娘只觉得心里有些疼。
然而,却是在此时,慕染摇了摇脑袋,卸下了面上的轻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便是在此时,听见了屏障之外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声,然后是一巴掌清脆的声响,贞娘一惊,探出了脑袋来,却只是看见了那位受伤的女子再一次昏死了过去,而那位男子,却只是失魂落魄地立在她的身旁,他原本干净的手上,此刻却是血迹斑斑,而那半边脸颊更是红肿了起来,嘴角更是斑驳的血迹。
慕染便是在这时开口的,“有时候,真相往往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贞娘似懂非懂,却还是点了点脑袋,那一对夫妻很快就被慕染叫来的小厮送了回去,贞娘这时才问道,“慕染,你又是如何知道……”
“那对夫妻,便是住在医坊隔壁,来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二人都是酒鬼,也是好赌之人!”慕染说这话的时候摇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贞娘这才明白,见天色不早,虽是不舍,却也只能上了马车,苏钰便是在这时回来的,“今日刚搬来的那一对夫妇,听闻不是什么安静的主儿,皆是嗜酒如命,那妻子还怀了身孕,只怕是有的恼了。”
“不是已经见识过了么?”慕染笑道,话里却是有所指。
苏钰转瞬便回想了起来,却并不多说什么,不过是笑而不语罢了,而一双棕色的瞳仁里,却是有些复杂的神色。
马车渐渐地远去了,贞娘心中失落,望着马车外阴沉沉暗下来的天气,忽的长叹一声,连日的担忧与操劳,让她的身形又瘦了些,原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肢此刻更是如同水蛇一般,而那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却在此刻换换地覆上了平坦的小腹,一行清泪滑落,滴在了冰凉一片的手背上,贞娘禁不住,还是捂住了嘴,失声痛哭。
便是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慕染的话,若不是李嫣然的阴谋诡计,若不是她给林瑞的药,自己又如何会落得了这般的田地,又如何会失去这个孩子,尽管她从未拥有过,就好像,她似乎从未拥有林瑞的真心……
贞娘只觉得心里疼的慌,尔后忽的听见了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呢喃,“便是那李嫣然害你如此,就算你如今报复她,也不过是她自作自受,贞娘,你总该为自己做主!”
那般鬼魅的声音,却好像是来自心底的声音。
贞娘难以置信地抬头,然而,马车里分明只有她一个人,神色一惊,几分憔悴的面容一下子僵硬了下来,难不成,那便是自己心中所想?!
是不应该便宜了李嫣然的,贞娘虽然有几分犹豫,只是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她只是想着,这一回,并非是为了自己,前世今生,自己已然被李嫣然害了一次,总是不能够重蹈覆辙的,如今,便是她报复的时候。
这般想着,贞娘已然回到了林府之中,只是林老太太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一个女子,抛头已是不改,如何这般晚归,成何体统?”
贞娘低着脑袋,咬着嘴角,沉默不语,等到老太太询问她究竟是去了哪里,这才换换开口,“是……是去了医方,瞧了大夫。”
林老太太的眉眼皱得更深,却在这时听见了贞娘温婉的声音,“大夫说,贞娘是有了身孕。”
在场之人皆是神色一惊,原本勾着嘴角的李嫣然手链了面上的笑意,而林瑞,却只剩下慌张的神色,不是不叫了贞娘说出来的么?这下可如何是好!
第七十七章 害病
洛城许久的阴霾终于散去,只是慕染不知为何,却在这时害上了咳嗽病。
这一日,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医方歇业,小小的牌匾不近人情地挂在了外边,叫人望而却步,也有人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只是却也只能皱着眉头离去,慕染只觉得冷了些,脸色苍白,正欲起身,却在这时薄毯覆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如何就病了?”苏钰皱眉,神色一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转身离去,未见了身后慕染神色间的一缕忧伤一闪而过。
“医者不自医。”却是听见了慕染清清淡淡的声音,“又或许,是我造孽太多,来了报应。”
“不许胡说。”苏钰不禁低声喝道,毫不掩饰眉眼之间责怪的神色,只是转瞬便平静了下来,只是拿了温热的湿毛巾,轻轻地盖在了慕染的额间,“不过是平日里太过操劳,累坏了身子,你且好好休息着,医坊,还有我。”
慕染从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尤其是自己身处的这个医坊,只是这一回,她微微眯起了眸子,只是道了一声,“好。”便沉沉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却也是在这时,忽的听见了屋外一声嘈杂,然后彤彤的声音低了下去,熟悉的味道涌入了苏钰的鼻尖,他的瞳孔瞬间深邃,幽深的眼眸之中,一缕幽暗划过,见慕染睡得深了,只听得那细细的鼾声,他这才转身步出了内室,瞧着面前笑容天真无邪的男子,“你来这儿干什么?”
阿洛却只是扑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而微微上扬的嘴角里,却是露出了无辜的神色,只眨巴着眼睛望着眼前沉下脸来的苏钰,抬起手来,苏钰的视线落在了阿洛洁白的手中提着的食盒上,又听得了他的声音,“我来瞧一瞧慕染啊!苏钰,你不欢迎我么?”
“是。”苏钰的脸色沉了下来,就连彤彤都没有料到,苏钰竟然会回答得如此直言不讳,面上的神情只是僵硬着,手足无措,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能慌张地接过了阿洛手里的食盒,低声说道,“我去热一热吧!”胡乱寻了个借口,赶紧逃之夭夭了,没有看见身后的阿洛,含笑的眉眼,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苏钰的疏离与冰冷而有所恼怒,只是双手托腮,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微微眯着双眸,露出了常常的睫毛,明晃晃的日光之下,那一身白衣愈发显得洁白无瑕。
不过苏钰声音里毫不客气的冰冷却像是锋利的冰棱,刺破了空气里唯一的宁静,将温暖的日光刺得支离破碎,“慕染的病,可是你害的?”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身前,来路不明的阿洛,绝非善类,更何况,他还记得,他所做的事情!
只是阿洛却依旧对着苏钰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来,似乎全然没有听见苏钰话里的杀气腾腾,又似乎根本不在意苏钰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吸着鼻子,用力地嗅着来自空气里的味道,这才捕捉到了来自内室小厨房里的扑鼻的香气,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也就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彤彤望着眼前的食盒,起初还是有些犹豫的,心中几分胆怯,他难以想象,这食盒之中,究竟是放着什么,若是忽然蹦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她一想到了这里,却只是甩了甩脑袋,直恼着自己一定是想多了,阿洛哪里会这般怨毒,她的手一顿,将纤细的手指打在了上边,虽然之前的阿洛,确实是有些……残忍,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打开来,只是却不是预想之中的可怕的或者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反而是珍贵的美食,本来是再正常不过,却又出乎了彤彤的意料之中,一时之间,她愣在原地,伴着几分愕然。
阿洛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见了桌案上摆放着的这么多的好东西,不由得嬉笑道,“这么多的好东西,不能白白便宜了你们的!“说罢砸吧了几下嘴巴子,也顾不得彤彤的黯然,随手夹了一筷子,直点着脑袋,陷入了陶醉的神情,“果然是美味佳肴,真是太好吃了!”阿洛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叫彤彤一阵无语,哪里还有自己送人家的东西自己先尝一口的,如何?是试毒么?
只是彤彤还在这般想着的时候,阿洛果然是眯着眼睛想,笑道,那完成了月牙儿形状的眼睛里,似乎是真的在诉说着他的纯洁无瑕,那般的神情,却是叫彤彤差点儿相信了阿洛的纯真,若不是她一早就见识到了的话。
等到了晚间,彤彤热了吃食,便送到了慕染的室内。
今日的吃食,那般的味道……
慕染神情微怔,抬眼瞧着彤彤,嘴角微微上扬着,“这个味道……”
果然是被看出来了么,彤彤有些局促地开口,“是……”
“好熟悉……”然而,慕染却是在此刻低低地呢喃一声,她记得,她全部的记忆里这样熟悉的感觉,似乎还是第一次,只是……她低低地咳嗽着,话里便未说下去,彤彤望着此时的慕染,神色一片复杂。
也不知是何缘故,等到了翌日,如玉医坊的帘子挂了上去,众人往里张望了一眼,只是瞧着轻纱拂面的女子正提笔摘抄着什么,神色自若,丝毫不见病态。
而在林府之内,比起医坊的宁静,却是要暴风骤雨得多。
自从贞娘有孕一事,林府上下,人尽皆知之后,贞娘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很快,原本有些冷清的庭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李嫣然是一脸的妒意,这个李贞娘,果然是好手段……
贞娘站在谈笑之间,抬眼扫了一旁四周,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花下伫立着的李嫣然,一抹笑意浮现在了嘴角之上,在众人羡艳的眼神里,微微低着脑袋,含羞带怯地低低笑着。
却是令李嫣然愈发恼怒,这个李贞娘,不过是谎称自己怀了身孕,而自己,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李嫣然一想到这里,那神情便又添了几分冷意。
等到暮色终于阴沉沉暗下来之时,庭院里的人也渐渐散去,这一日,林瑞并未出现在院落之中,贞娘唤了几个婢子,将院落收拾了一番,一转眼,便瞧见了从花下款款走出的李嫣然,那冰冷的媚笑之间,却是刺骨的寒意。
贞娘的身子微微一哆嗦,只是定了定神,却还是迎了上去,只是一手,却握紧了衣下遮住的东西,一双手微微战栗。
月上柳梢头,夜色是完全的阴暗了下来,只是月下的景致,却不是那般美好。
二人对峙着,贞娘的眼睛里,是不同以往的阴沉沉,李嫣然不明白贞娘如何会如此的大胆,只是下一刻,她的视线落在了一只紧紧地握着自己手肘的手上,钝钝的疼痛,这个贞娘……究竟是想如何?!
“李贞娘……”李嫣然终于开口,声音尖锐,刺痛耳膜。
李贞娘,你是疯了么?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贞娘,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自己没了孩子,本就是李贞娘的错,她便是要让她,承受自己的痛苦,这样想着,缓缓地抽出了埋在衣下的手,便是在这时,忽的有一双有力的手扣住了贞娘的手腕。
手中的袖珍锦带落在了地上,轻轻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空气里是愈发浓郁的芬芳。
第七十八章 揭穿
贞娘没有料到拦住自己的人会是苏钰,不止是贞娘,黑夜间,李嫣然一双媚眼睁大,清晰地瞧见了身前面如冠玉的男子,淡然的神情。
她自然是料到,便是慕染,让他过来的。
楚慕染,又是楚慕染。
李嫣然不理会这二人,转身离去,身躯妖娆得像是一条蜿蜒的蛇,在夜间更显媚态,若不是她眼里的阴狠一丝丝透出来的话。
贞娘就这般望着被黑夜覆盖了面色的苏钰,冷风徐徐吹过,苏钰的脸色阴晴不定,就像是他沉沉的声音,“贞娘,你太过冲动。”
贞娘不解,她同苏钰,似乎没有相熟到这个份上,而自己做什么,似乎也并不需要他来指点,只是此时此刻,她只是咬着单薄的唇,久久不敢开口罢了,然后她听见苏钰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贞娘,慕染让我转告你,凡事,还需戒骄戒躁,若不是有真凭实据,你斗不过李嫣然。”
听的人神色一惊,原来如此,是慕染,阻止了自己,也是她,帮了自己,只是贞娘却不明白,究竟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会这般不择手段?
难不成,她会读心,亦或是会未卜先知不成?
缓缓俯身,颤抖的手拾起了地上掉落的香囊,贞娘将它捧在了掌心里,里边是浓郁的麝香的味道,光闻着这味道,便令人胆战心惊,她这才苦笑一声,也终于开口,“原来我,终究是斗不过她啊!”
苏钰并没有直接回答贞娘的话,只是向她道出了实情。
贞娘以为,若是引得自己滑胎,李嫣然便是罪魁祸首,也算是为自己腹中本就未出现的孩儿,报了仇。只是她却不知,她这般想着的时候,正是着了李嫣然的道,因为自一开始,李嫣然便知晓贞娘假怀孕一事,当她听见了贞娘谎称怀孕的那一刻,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是全然明白了过来,她敢冒这个险,那自己必然是要奉陪的。
毕竟贞娘不是惯常使用心计的人,如此,她以为将麝香偷偷地放在了贞娘的身上,自己滑胎便是因她而起,至少在林家人看来,确实是如此,只是贞娘却忘记了,她是假孕,而肚子里却空空如也,李嫣然早就在外找了个郎中来好好演了这一场戏,若是贞娘栽赃嫁祸,那自己便来揭穿这一场阴谋,她李贞娘想要耍心机,不过是初出茅庐罢了,又哪里比得过她?
李嫣然想到了这里,心中不免一阵得意,只是却没有料到,偏偏半路杀出了一只拦路虎,将她天衣无缝的计划捅得支离破碎,为此,李嫣然是恨极了苏钰的。
而贞娘,却在听了苏钰的话之后暗自庆幸,便也愈发的感激慕染。
又是她,救了自己。
只是贞娘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见到慕染?”
向来都应该是慕染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如今……贞娘神色一怔,心里忽然无端慌乱起来,“莫不是……”莫不是慕染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苏钰却摇了摇头,笑道,“你放心,慕染无事,不过是累着了罢了。”
说完只是将贞娘手里的锦囊拿了过来,转而握紧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转身离去。
等到他终于回了医坊,却也是夜深,巷子黑漆漆一片,双脚踩进去的时候,四周是空洞洞的回声,在寂静的黑夜里久久地回荡着,苏钰幽深的眸子里,却是远处一道明晃晃的亮光,立在高处,进屋的时候,慕染还未歇下,依旧是用笔勾勒着什么,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苏钰却是皱眉,“这么晚了,如何还不去歇着,病才好了些。”
“无妨的。”素面朝天的面孔,慕染却只是轻轻地笑着,“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总部觉得困倦,更何况,这几日的功课,倒是落下了许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苏钰的视线便落在了画卷之上,只是这一回,画中却变了模样,不再是纠缠的男女,只有一个妇人的背影,不过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披散了下来,落在了肩上,又不像是妇人,倒像是一个窈窕的少女,倒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显得身影有些丰满起来,那少妇似乎是想要回头的,只是却定格在了画中,始终没有转过身子,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慕染收了笔,望着这一幅单调的画,却没有做声,只是沾染了几点朱砂,而少妇的两腿之间,鲜血便落了下来,触目惊心。
苏钰的眼里终于现出了几分愕然的神色,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拐进了内室之中。
他便是在这时终于出声的,“你又如何还在这里?”
一身洁白无瑕的衣衫了,笑容是同样天真无邪的少年咧着嘴吧,只是嘻嘻地笑着。
慕染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夜,林瑞依旧没有回来,贞娘辗转反侧,等了一夜,等来的,却不过是一场空。
她想着,林瑞该是生气了吧,毕竟,他曾经那么迫切地恳求了自己,只是贞娘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悔意,她只是想着,林瑞欺骗了自己,这也该是他应得的才是。
而这一日一大早,贞娘却还是只身一人,瞒天过海,来了如玉医坊之中,她的面色焦急,不知所措,“慕染,如今我撒下了弥天大谎,若是圆不过来,这该如何是好?”
她这才慌张起来,当初的她,一意孤行,也没有如今的不知如何是好。
“总归是有办法的。”慕染轻轻地握住了贞娘的手,指尖的冰冷终于让贞娘冷静了下来,然后她换换笑道,“这个孩子没了,再生一个,便好。”
再生一个,如何生?!
贞娘一愣,只是转瞬,便一片悲凉,这才说道,“只是相公,我已许久未见过他,想来,他是再也不会来寻我了。慕染,我又该如何,再生一个孩子?”
然而,慕染却只是浅浅地笑着,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总归是有办法的。”
便是在这个时候,医坊外忽然来了一群的人,为首的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眼泪汪汪,一见了慕染,恨不得跪下了身子,只是因着荣国公府的威严,只是拿帕子轻轻地捂住了胸口,说道,“还请姑娘救命!”
贞娘有些惊愕,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见过面前的妇人的,只是究竟在哪儿见过,又有怎样的渊源,无从知晓……
第七十九章 治心
不久之前,慕染才治好了荣唤钟的醉酒之症,只是她却分明说了,这病若是想要根治,必须让荣家的十三公子戒了这酒瘾,柳氏本就心急如焚,听了慕染这般说来,定了定神,还是忍痛将荣唤钟禁足。
小小的院落里,戒备森严,荣唤钟若是想要出去,却是寸步难行。
他心中抑郁况且得不到宣泄,却不想,竟然连自己最爱的佳酿也如何碰不得了,心里也就愈发的郁闷,久而久之,竟然只卧在床榻之上,也不说话,也不做些其他的什么事情,每日只不过是仰着脑袋,直勾勾的眼睛紧盯着头顶的一方小小的帐子。
只不过眼神涣散,整个人毫无生气可言。
柳氏怕事情传出去,便由着他如此,谁知时间一长,也就病了下去,甚至一连几日,滴水不沾也是有的。
柳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又没有得病,又从哪里找了大夫来,她心里疼得慌,最终没有忍心,还是唤了小厮拿了夜光杯装着的佳酿过来,却不想,竟然便是因此,出了事情。荣国公府上下的传言,据说,是荣家的十三爷不行了,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将荣国公府上下搞得不得安宁,起初不过是在荣国公府上下传开来的,久而久之,竟然在洛城之中也闹得纷纷扬扬。
荣唤钟确实是疯了,柳氏心知肚明。
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柳氏心中无奈,却也只能找了慕染帮忙,虽然她知道,这疯疯癫癫的毛病,哪里是说治就能治的?却没有想到,还真的能治,而这一次,慕染竟让连医匣都没有带去,倒是将贞娘带了过去。
贞娘起初是有些害怕的,她还记得,荣唤钟那般笃定的眼神,似乎认定了,自己便是他的,却是叫自己不寒而栗,如何会有这般灼灼逼人的眼睛,灌了酒下去的时候,那眼神就像是要熊熊燃烧起来一般,叫真亮面上露出了愈发惊惶的神色。
“无妨的。”慕染却只是浅笑着,缓缓地拉起了贞娘的手,“贞娘,有个忙,我想你能够帮我,若是你原意的话。”
这说的什么话,慕染既然帮了自己那么多,若不是因着慕染,她定然不会还能有今日这般的生活,别说只是一个忙,就是千八百个忙,贞娘也是要义不容辞答应下来的,这样想来,她只用力地点了点脑袋,随了慕染上了去往荣国公府的马车
只是这一会,竟然是更远。
慕染唤了所有人只到了正厅前的院子里等着,而自己,却只是停在了门口,伫立着,贞娘为慕染拿了箜篌来,这便是慕染一早拜托贞娘的地方,接了过来的时候,慕染一声道谢,虽说没有多说些什么,不过一个细小的眼神,贞娘却也是全然明白了过来,慕染是在示意着,她是可以离开了。
这才让贞娘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这房间内若是疯了的荣唤钟的话,那他……岂不是很恐怖么?一想到这里,贞娘便是快步离开,一次没有回头。
而慕染手中清脆动人的箜篌声响便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的,正是那时贞娘在李国公府崭露头角时,她在月下花间翩然起舞时的悠扬乐声,房间内破碎的瓦罐声忽然停了下俩,慕染的嘴角这才露出了微微的一丝笑意,只不过一双纤纤玉指却没有丝停止的意思,依旧飞快地撩拨着一根根坚硬的琴弦,似是高山流水,缓缓流淌。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房内的门忽然一下子打了开来,林瑞面色复杂地站在门口,原本的喜色在看见慕染之后隐了下去,“如何是你?”只是话了不再混乱,而眼睛也恢复了清明,不过眼里是深深的失望罢了,慕染抬头,望着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荣唤钟,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怀里的箜篌,转身离去。
柳氏便是在在看见了未央款款而来的时候终忽的无端露出了一丝慌乱,生怕慕染告诉了自己不好的事情,却不想,自己不过是听得了她说道,“十三爷已然清醒过来了!“
什么,这般,就好了?!
柳氏虽然不可置信,却也顾不得,加快了步子朝着荣唤钟所在的院落里走去,然而走的时候却还是悄悄地对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旨在于好好地留住慕染姑娘。
这是自然,若是治好了她的钟儿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治好的话,那便是要兴师问罪的!
柳氏身为主母,心里的算计一向是谨慎。
却不想,荣唤钟果真是好了,而这一回,竟是连酒也不想喝了,只是伫立在花坊湖上,凝视着一池的碧波荡漾,久久不语。他便是在这时,听见了柳氏低低一声呼唤,“钟儿,钟儿。”
荣唤钟这才稍稍地侧过了身子来,含笑望着在一众下人跟随下急匆匆赶来的柳氏,微微俯身请安,“钟儿拜见母亲,这几日,是钟儿让母亲担心了。”
果然是好了!
柳氏这才算是安心下来,心里暗自思忖着,这位神医姑娘,果然是有几下子!
柳氏快步走至了荣唤钟的面前,保养得当的依旧是光滑白皙的手缓缓地抚着荣唤钟的面颊,柳氏这才低声说道,“钟儿,你无事就好,就好!”
“是钟儿害母亲担心了,钟儿的错!”荣唤钟的眼里满是愧疚的神色,“孩子再也不乱喝酒了!”
柳氏一听了荣唤钟这话,却是神色一惊,她只以为自己的钟儿,不过就是治好了病罢了,如何连心里的病也好了!难不成,也是那位慕染姑娘治好的不成?!
然而,荣唤钟却又在这时开口,话里带着几分犹豫,“那位神医姑娘……”
可还在府上?想了一想,后半句却没有说出口,他想着,不过是想多了罢了。
柳氏却又是一惊,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眼里的神色是自己从未瞧见过的异样,她只是微微地勾起了嘴角,这才说道,“慕染姑娘救了你许多次,钟儿,你自然是应该好好感谢她的。”
说罢只是唤了丫鬟引了荣唤钟过去,便是去寻了那位慕染姑娘。
而她立在花坊湖上,侧身看着身长如玉的少年偏偏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愈发疑惑,这个楚慕染,究竟是何来历?!这般想着,忽然却想起那一日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来,柳氏神色微怔,却是不自觉地抬手紧紧握着身下的阑干。
而荣唤钟没有想到,再见了慕染姑娘之前,贞娘的身影却融进了自己的眼睛里,他只觉得一颗心扑扑地跳个飞快,大步走上了前去。
贞娘却有些焦躁。
慕染让她在这儿稍等片刻,只是自己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过来,荣国公府人生地不熟,贞娘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偏偏在这时却等来了自己心中为之惧怕的荣唤钟,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真想远远地逃开了这地方去,只是这人生地不熟的,慕染却不知,自己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是荣唤钟却没有贞娘所想的那般咄咄逼人,反倒是缓缓施礼,这才开口直接说道,“方才多谢……二太太。”他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缓缓叫道,他看见了贞娘的那时,便以为,方才那箜篌声响,是贞娘所奏,心里无端却只剩下了感激之情,再无其他。
他从混沌之间摆脱出来,恢复了清明,有些事情,便也看开了许多。
只是贞娘却只觉得疑惑,“贞娘……并未……”她不明白荣唤钟的感谢从何而来。
荣唤钟却只笑,释然,“多谢太太的箜篌之音……”
箜篌么?!只是贞娘却摇了摇头,只道,“贞娘并不会弹奏箜篌,荣公子您,恐怕是误会了。”
荣唤钟身子一僵,尔后又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自从那时听见了那仙乐之音,又见了贞娘手里的箜篌,还有她身上清清凉凉的芬芳,他便以认定了贞娘是自己的心上人,如何……如何……
那个人,究竟是谁?!
却又听得贞娘在此时缓缓开口,“救荣公子的,也是慕染,只有她,才会这如此动人的箜篌之音。”
第八十章 释然
荣唤钟神色一怔,他似乎是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就像是有什么掐着他的吼间一般,荣唤钟忽然只觉得压抑得可怕,声音忽然不可自已地颤抖起来,“那时……那时我见你……”
话说到这里却又戛然而止,此刻,他是全然明白了过来。
一切倒是他想错了,从一开始,便是他的错,荣唤钟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突突地跳得飞快起来,还未等到贞娘意识到荣唤钟的僵硬之时,他却很快消失在了贞娘的眼前。
此刻的荣唤钟,只是想见着慕染。
也只有见着了慕染,他才能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慕染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荣家的十三爷会来寻她一般,只是洁身一人,花坊湖上,是亭亭玉立的清冷身姿,看得荣唤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来,那一刻,他只觉,此刻自己的眼前,慕染的模样,是望尘莫及。
他觉得,自己是走不到她身边的。
却还是走了过去,毕竟,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水落石出,却也是在这时,荣唤钟一时语塞,只是神色怔怔地望着面容清冷的慕染,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欲言又止,说得便是他此刻的心情。
楚慕染依旧轻纱拂面,便是在此时幽幽开口,“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因为世人不知,自是疯癫,也有它的好处。“
这话听起来费解,只是仔细回想起来,倒也是不难懂得,荣唤钟便是在此时恍然大悟,一双眼睛顿时清明起来,“便是如此,楚姑娘说得确实不错。原来,竟是如此!”就像是寻得了知音一般,他朗声大笑,笑声之中,尽是喜悦之情,便是如他所言,他最清明的时候,便是处在云山雾罩里,看见的不过是模糊不清的幌子,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说得便是这般的景致。而他最糊涂的时候,反倒是看清了许多的事情,就像是,他对贞娘的感情。
自始至终,他心中欢喜的,不过是那昙花一现的美好,就像是刹那烟火,自己只需记得它曾经美好过,又何须,惦念太多。
只不过,凭空出现的慕染姑娘却叫他疑惑不解,眼前的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只是那般清凉的熟悉的味道却依旧让那个令他沉迷其中,荣唤钟只觉得疑惑不解,自己对楚慕染的情感。毕竟那时,他错认了这靡靡之音,也错认了这般清淡的雅香,才令自己,郁结不止,如今,尘埃落定,一片大雾散开,他却又陷入了另一片泥沼之中。
只是这时,还是楚慕染点醒了他,“当初你喜欢贞娘,不过是因为乐音与清香,天下之大,会这般的乐师许多,有这般味道之人,也有许多,只是荣公子,当你知道贞娘不是你心中所念之时,你又觉得如何?”
一语中的,荣唤钟这才被点醒,慕染说得并没有错,当他知晓贞娘并非是他心中所念的时候,心里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连日的思念与彷徨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心中自然是高兴,只是荣唤钟却不知,慕染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而,慕染却只不过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公子如今可是知晓心中所念?”
是啊,他早就该明白,究竟自己想的是什么,欢喜的又是什么!
一句话点醒了荣唤钟,那原本聒噪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而荣唤钟也终于明白,自己所念,所想,不过是那如同仙乐的声音罢了,既不是贞娘也不是面前恍若仙子一般的慕染姑娘。
他的脸上是感激地神色,不禁俯身作揖,“多谢楚姑娘。”
楚慕染却缓缓摇了摇脑袋。
只是却是沉默不语罢了,她虽然不语,却也算是了了一件事情。
她心里明白,毕竟荣唤钟,是无辜的。
荣唤钟只觉得一身的轻松,就像是费尽千辛万苦从泥沼里攀爬出来,甩去了身上的泥泞,他还是第一次忽然觉得,视野开阔起来,一切都变得那般的清明。
“公子之后作何打算?”慕染便是在这时开口。
之后么?荣唤钟却忽然朗声大笑,“世界之大,我瞧着,世上的山川大海却是不错,也怪我,在洛城困了许久,这才如此见识短浅!”他只笑道,那般的神情,却也是叫慕染释然。
“果然是不错。”
那日之后,慕染与贞娘同行,坐在马车里,贞娘只觉得少了些什么,忽的有些惊慌,“慕染,可是糟了,你的箜篌……”似乎是落在了荣国公府中。
“丢了便丢了吧,不过是箜篌。”慕染却只是笑着。
贞娘一听了慕染的话,却是一脸额错愕,她还记得,那一副箜篌,慕染曾经是视若珍宝,如何此番,却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慕染自然是没有告诉贞娘的,她其实将那一副箜篌送给了荣唤钟。
她想,总有一日,荣唤钟会找到自己的知音,她会为他,弹奏这一世的乐章。
想到了这里,慕染微微地低着身子,这才说道,“我并非精通音律之人,箜篌也并非我所长,它在我手里,还是糟蹋了。”
怎么会?!贞娘愕然,那般动人的乐声,她光是听着,便是要醉了,如何在慕染的口中,便是那般的不值一提,她想着,慕染定只是谦虚了吧。
然而,贞娘却不知,慕染说的,却是实情。
自始至终,她不过只会这一首曲子罢了。
而她所长……慕染想着,缓缓地握紧了衣袖之间的一把短萧,只是指尖,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马车在林府之中停了下来,慕染掀开了帘子的一角,望着牌匾上烫金的两个金光闪闪的打字,眼神又变得清明而冰冷,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贞娘下了马车的那一刻,慕染便是在这时紧紧地握住了贞娘的手,尽管她的手上,没有温热的温度。
“贞娘,怀的久了,你的肚子,必然会有破绽,在这之前,你需要真正地拥有一个孩子才行。”话里笃定,贞娘连连点头,紧紧地咬住了惨白的嘴唇。
是夜,林瑞终于回到了林府之中,只不过因为朝堂之事,却是郁郁寡欢。
毕竟他还年轻,如今虽然有了这般地位,只是因为有荣国公府家的几位大人压着,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威信可言,毕竟,资历尚且,他的人脉,也并不完全巩固了下来,揉了揉眉心,只是却已然皱着眉头,林瑞长叹一声,只觉得心里烦躁了起来。
贞娘端了银耳羹过来,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之上,话里满心欢喜,“相公,贞娘特意做了您最爱喝的银耳羹,您快趁热尝尝,可甜不甜?”
若是平日晴好的日子,林瑞自然是要温柔地对着贞娘甜言蜜语一番的,只是他今日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的,只是声音沉沉地应了一声,并未理会身旁放着的贞娘的心血,也没有注意到贞娘冷下来的脸色。
她不是可以奉承讨好的人,此刻,也只能决然地转过了身去,不再理会林瑞。
林瑞这才察觉,贞娘似乎是生气了,起身,自身后揽过贞娘纤细的腰肢,林瑞的嘴巴如同抹了蜜一般,“方才不过是我心情烦躁,娘子的银耳羹是甜,只是又哪里比的上娘子的甜呢?”一番话说得贞娘面红耳赤地低着脑袋,他焦灼的气息流连在了脖颈之上。
贞娘这才声音颤颤地开口,“是贞娘无用,若不是贞娘的爹爹……”说到这里,她已然是暗自垂泪,她是知晓林瑞再朝堂上的苦楚的,“爹爹定能够助相公一臂之力……”
林瑞身子一僵,是啊,若是李国公还在的话,自己又如何会这般进退维谷?如今的贞娘,不过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人妇,虽说是自己的妻子,他却是不能再指望着她了。
那又能指望谁呢?
李嫣然媚然的一张脸自林瑞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之前不知,如今却是知晓得清清楚楚,毕竟嫣然是出身于富贵人家,如今的自己,既然没有权利的扶持,那便只能从钱入手。
这样想来,手却一松。
林瑞兀自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笑道,“时辰不早了,娘子便先歇着吧,我还有公文要处理。”说罢,也不等贞娘开口,便已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贞娘自然是知道,林瑞是去寻谁了。
她的心里,此时,是满满的妒意。
第八十一章 赠药
林瑞一连几夜都未去了贞娘的房中,贞娘在林府的地位虽然一路水涨船高,只是她的心里,依旧是挥之不去的抑郁神色,虽然表面上,她只是一如既往温婉地笑着。
林老太太见贞娘有孕,又收了之前那般骄纵的性子,虽然不过是她这般认为,心里也算是欢喜,并不怎么为难了贞娘。
而李嫣然,歪在林瑞的怀中,嘴角勾着媚然的笑容,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娇媚,“如何不去寻了你的好贞娘?整日在我这儿,干什么?”
林瑞不语,只是浅笑着落了一个吻在李嫣然的额上,一手撩拨着她一头的秀发。
细声暖语,一室春光。
无人的时候,贞娘的面上自是愁苦神色,望着一池碧波春水,却是说不清的愁苦神色,紧缩的眉头之间,似乎风一吹,便要扑簌簌落下了泪来,贞娘只觉得心中无端的疼痛,而林靖,便是在远远的树荫遮蔽下的暗处里,看见了这般落寞模样的贞娘。
“二嫂。”本是欲言又止,脚步踌躇之间,却还是缓缓走近了贞娘,唤她,声音却是无端沙哑。
贞娘这才缓缓抬头,对上了林靖一双沉痛的双眸,神情一怔,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阿靖,是你啊。”
“二嫂,你是不快乐么?”林靖望着她笑容里的苦涩,不等贞娘开口,便挨着她坐在了湖边,不假思索开口的话却是叫贞娘不知所措,她的难过竟然那么明显么?竟然还是让林靖,看得清清楚楚,而林靖忽然开口的这么一句话,竟然叫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张了张嘴巴,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够暗自苦笑一声,低下了脑袋去,望着一池碧波出神,谁知林靖却在这时忽然露出了一丝稚气的笑容来。
他轻轻地掰过了贞娘的脑袋,一双清澈似水额眼睛注视着贞娘有几分愕然的脸,却在此时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然后缓缓地抬起了手来,抚平了贞娘眉眼间的褶皱,又伸出了两指,牵起了嘴角好看的弧度,“这样的二嫂,才是林靖心里,美丽的模样!”林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是开心,逗得贞娘终于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见了这笑颜,林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贞娘大笑了起来。
林靖不知道,贞娘已然许久没有这般舒畅的笑颜了。
只是这般的无所顾忌自然是暂时的,等到了晚间,空落落的院子里,贞娘辗转反侧,等到了夜深,这才逐渐睡了去,只是这一觉,却睡不安稳,半夜之间,她大汗淋漓地惊醒,不知为何窗户却是打开着,冷风灌了进来,是瑟瑟的冷意,贞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然而,喉咙里就像是一团火烧着,她渴得厉害,跌跌撞撞地下床来,想要找些水喝的,一抬眼,却见了李嫣然便是这般站在自己的身前,小腹微微地隆起,是一脸得意的神情,“李贞娘,你以为,便只有你,才会有孕么?你的不过是女儿罢了,我的,才是儿子,你说,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林瑞,他们会偏袒谁呢?”
贞娘只觉得惊惶无比,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不出一丝的声音,然后她见到了林瑞,紧紧搂着小鸟依人的李嫣然,看着贞娘的眼里满是厌恶。
这般的神情,贞娘只觉得熟悉的很。
她不知所措,只是下一刻,一把锋利的长剑却刺入了自己的腹中,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握着剑柄的林瑞颤抖的手。
疼痛无比。
贞娘便是在此时自梦中惊醒的,用帕子擦去了额头的冷汗,冰凉的手抚上了平坦的小腹,还好,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一旁的霜儿听见了动静,起身问道,“太太是有什么吩咐?”
“无事,你睡吧。”贞娘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想了想,却还是又躺在了床榻之上,只是辗转反侧,再难以睡去。
而在屋外的月下树梢之上,慕染轻轻地拭着手中的一把短萧,轻声唤了一句,“多谢。”
阿洛却只是一手托腮,挨着慕染坐下,是咧着嘴吧,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还有两腮深深的酒窝。
不知是不是那般恐怖的梦境的缘故,贞娘思前想后,还是去找了楚慕染,犹豫许久,她终于开口,“慕染,我做不到。”
这般羞耻的话,贞娘实在是难以启齿,只是于此同时,出了同慕染倾诉她的苦楚,贞娘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能看着慕染淡淡地笑道,“贞娘,这并不是什么难办的大事情。”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得贞娘忽的目光灼灼,她便知道,只要是慕染,便一定能想出法子来,即便自己并没有同她说明白,究竟是碰见了什么难事,而只因为,她是慕染,她总会一如既往地帮着自己,贞娘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临走前,握紧了衣袖间的宝贝,贞娘声音颤颤,“慕染,多谢。”
“既是你我,又何须客气。”慕染只是浅浅笑着,送了贞娘上了马车去,转身落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微风扬起了画卷的一角,这一回,画上多了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修长的身姿,似乎是林瑞的模样,又似乎,谁也不是,慕染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否是在自言自语,“如今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错一步,都将会是万劫不复。”说话间,她已然提起了笔,只是那白皙的右手,却是止不住地战栗着,掌心了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来,慕染迟迟落不下笔去,而站在她身后的苏钰,却是复杂的神色。
而彤彤,更是不明所以,又或是,难以置信。
而这一日,贞娘很快就回了林府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迎面碰见了李嫣然,春光满面,眼含秋波,婀娜的身姿,摇曳的脚步,勾人心魄的媚态毫不掩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却是叫贞娘心中作呕。
尽管她只是含笑望着面前的女子,缓缓开口,“妹妹。”
嫣然也算是配合,只用帕子轻轻地捂着嘴,只笑道,“姐姐这几日来去匆匆,不知是去了哪儿?究竟是去安胎?还是找姐姐你的好姐妹神医姑娘聊心事呢?”这话虽然说得委婉,只是话里讽刺的意味却是显而易见,直叫贞娘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好容易终于平静了下来,贞娘却只神色自若地说道,“不过是近来天气烦闷,胃口不好,有劳妹妹挂心,不过如今姐姐肚里有了孩子,凡事自然不同,不能好好照顾相公,还让妹妹操劳了。”说得一句话全在一个调上,没有一丝的起伏,就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般,却是叫李嫣然的面色冷了下来。
不过转瞬即逝,李嫣然只死冷哼一声,缓缓勾起了一边的嘴角,直说道,“姐姐,看来楚慕染是把您调教得很好嘛!”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她说完了这一句也不等贞娘作何感想还是径直地离开了,独留下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弥漫在了贞娘的鼻尖。
贞娘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袖珍宝瓶,想起来了慕染所言,她不管方才李嫣然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只记得慕染同她说得,将此药同时与林瑞与自己服下,那时,她便会得偿所愿,贞娘虽然不知晓这其中究竟,不过她已为人妻,自然是懂得的,接过药的时候不由得羞得两腮绯红,而慕染看出了贞娘的心思,嘴角是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轻轻地握着贞娘滚烫的手,“贞娘,这药不是你所想的这般,到时,你便能知晓它的用途。”
贞娘虽不知道慕染话中所指,却还是照了她的话做去,这一日,好容易等来了林瑞,贞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端来了茶水,“相公,喝茶。”
许是林瑞只觉得累了,只是应了一声,便只是沉默地坐在了桌案旁,紧锁着眉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见了站在自己身前的贞娘,轻轻地握住了她温暖细腻的手,“贞娘,这些日子,是我冷落你了。”
贞娘只觉得心中一暖,不过却是转瞬即逝,却还是故作羞涩地低着闹到。
林瑞便喜欢贞娘这般羞怯的模样,喉结动了动个,只觉得喉中干涩,这才端起了身旁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只觉得清清凉凉。
贞娘心中一颤,眼里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轻轻地抽开了自己的手,转身走进了内阁之中,这便是剩下的药水,她是相信慕染的,尽管慕染始终没有同她说,那药,究竟是什么作用,却还是一饮而尽,她想着,自己一定是要生一个孩子的。
不是为了林瑞,却是为了自己。
她出了内阁,只觉得脚步颤颤,如坠入云端,就连身前林瑞嘴角的淡淡含笑,都自眼前化开来,贞娘脚步踉跄,一个不稳,跌进了他的怀中。
林靖接住了贞娘,却看着她一双迷离的双眸,神色一惊,“二嫂……”
第八十二章 假孕
贞娘只觉得昏沉沉一夜过去,等到她终于幽幽转醒,天色早已蒙蒙大亮,这一夜,她睡得出其的安稳,只是许是刚醒来的缘故,脑袋却不甚清明,混沌沌地只觉得重得很,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却只是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贞娘的一双手朝着床铺摸去,虽是温热之感,却是空空如也,心中无端陡然生出了失落之感。
这一日,贞娘请安请得早,林老太太见了贞娘如此,这才露出了稍稍满意的神色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张蜡黄的脸终于缓缓生出了一丝笑意,“既是林家的媳妇,必然是要守着林家的家规的,可别叫底下的小辈跟着你们学坏!”
同样来早的还有林瑞的妾室李嫣然,此刻也微微俯身,毕恭毕敬地聆听着林老太太的教诲,等到请过了安,林老太太这日心情好,也不留了他们吃饭,只是叫了各自散去,便在自家院子里用饭,今日都不必过来了,众人这才欢天喜地,想着谁对着这一张板着的紧绷绷的脸,都是吃不下饭来着的。
贞娘是同李嫣然并肩走出的,二人同行,一路走至僻静之处,李嫣然这才掏出了帕子来,轻轻地演着嘴笑道,“也不知相公昨儿个是怎么了,竟然喝得酩酊大醉!”
贞娘一惊,脚步颤颤,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配合着她牵动了几下嘴角。
便是这时又听见了李嫣然忽而媚笑道,“如何,姐姐不知道这件事情么?”
如何知晓,贞娘自己都不知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而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然而,莲步轻移,却是慌乱了起来,只是快步离开了。
嫣然瞧着慕染背影匆匆,这才勾起了嘴角,却是似笑非笑。
贞娘不知,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事情,总不会这般平静地过去。
贞娘怀的毕竟是假胎,而自从那一夜之后,林瑞便再未曾到过贞娘的寝居之中,不过白日常来虚寒问暖罢了,贞娘心中虽说沉痛不堪,倒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至少,林瑞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而总有一天,自己必然是要赶走李嫣然在他心里的位置,她说到做到。
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时间久了,自然是要露出破绽的。
而这一日,皇上特地御赐了糕点来,林家上下欢喜异常,而林老太太更是愈发激动,皇恩浩荡,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受过当今皇上的恩泽,他看着一众宫女太监们送来的精致的点心,目光沉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罢了,过去的,终究只是过去了。
林家上下,只当这是因着林瑞才受到的恩典,因而林瑞在林家的地位一下子节节攀升,如今的他,更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贞娘自是喜欢糕点,尤爱这光滑细腻、入口即化的桃花糕,飞着花瓣的庭院里,虽然林老太太就在身旁,贞娘却还是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便是因此,叫老太太看出了端倪。
“当初我怀了阿瑞的爹还有他几个叔伯的时候,可不像你这般……”林老太太一开口,四周陡然寂静,谁也不敢出声,贞娘一惊,手中的桃花糕落在了地上,碎了开来,又染上了尘埃,脏兮兮的不成样子,她愕然,却不敢开口多说些什么只是听得了老太太说道,“别说只是这些糕点了,稍微腻味的,那都是吃不下的,再说了你这肚子,如何这么久了,没有一点起色?”林老太太一双如炬精明的慧眼,此刻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
贞娘一阵心虚,而李嫣然的眼里,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倒是要看看,李贞娘这一回,可要如何收场。
贞娘起初的确是慌乱的,而在这心乱如麻之间,她终于捕捉到了慕染闲淡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学着她的样子,只是神态自若地笑道,“许是宝宝喜爱这些糕点吧,贞娘最近也不知为何,胃口好了许多,却整日只觉得困倦,因而方才就睡了些,吃的也少,这才觉得饥饿了,是贞娘的错,贞娘让老太太担心了。”
贞娘说是这样说,只是林老太太疑心向来种,虽说神情有所缓和,却还是唤了身旁的丫鬟去请了郎中来。
贞娘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心里头却是颤颤,想着这下可究竟是如何是好。
而李嫣然,眼里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她媚然的眼眸伸出,贞娘心里的慌乱清晰可见。
郎中还未来,贞娘心中慌乱,借故离开,却转身拐进了僻静的一角,只是吩咐了霜儿赶紧去请了慕染来,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慕染才能帮着自己了。
霜儿自然明白贞娘的急迫,点了点脑袋,便赶紧跑出了林府。
贞娘这才定了定神,回到了亭中。
“姐姐方才可是去了哪儿?”团扇轻轻地遮住了半张脸,李嫣然微微眯着眸子,瞧着还未坐定的贞娘,“莫不是去寻救兵去了?”
一语中的,林老太太的脸色果然又沉了下来。
“妹妹多虑,只是慕染既是皇上钦点的神医,有她在,我也放心些。“贞娘自然是懂得随机应变,她不愚笨,知晓此时若是含糊其辞,只会让老太太愈发疑心。
只是郎中总是比慕染先到了林府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医者,传闻本是宫廷之中的御医,后来年纪大了,才辞了官,且在洛城附近的长安开了一家医馆,虽说离洛城远了些,只是却深得林老太太的信任,凡林府之中或是老爷夫人或是公子小姐,有谁得了大病,都是不远千里将这位郎中请过来的。
赶巧,这位老先生如今就身在洛城,本就欲要拜访了林老太太来,却叫林府的小厮迎面遇上,便赶紧请了过来。
贞娘心中慌乱,想着若是自己假孕之事被点破,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里盼着慕染,只是迟迟却未见了她的身影,这下子,恐怕只能够听天由命。
而霜儿此时急急地去寻了慕染去,只是才到了如玉医坊之中,却被告知,慕染姑娘出门问诊去了,偏偏这个时候出了门,霜儿不知所措,只觉得心中焦急,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彤彤煎了药出来,瞧着霜儿依旧立在原地,眼神焦灼,紧锁着眉头,这才摇摇头说道,“先前我没有问了阿姐去了哪一家,因而并不知晓,若是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先去吧,等到阿姐回来了,我再让人去林府回话,可好?”
想来恐怕一时半会也等不到慕染姑娘了,霜儿想了想,似乎也只能如此,因而只是沉默着点了点脑袋,这才匆匆离去,只是心里却依旧想着,这下可如何是好!
贞娘始终没有等到霜儿或是慕染归来的身影,虽然心中焦急,只是面上却依旧只能不动声色,对着老先生徐徐请安。
老先生一手抚着雪白的胡须,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只是朗声说道,“好,好啊!”好什么?!哪里好了!?
贞娘一惊,林家的人却是不解。
这个老先生,虽然医术高明,只是行为处事向来古怪,如今更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众人皆愕然,却只听得了老先生忽而在此时缓缓开口,“我说这肚子里的小娃子,可是好啊!”
这样说来,林老太太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老先生,话说德不清不楚的,如何不叫自己多想!
而贞娘却只觉得奇怪,她的肚子不是假的么,如何这老先生要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郎中并没有再林家逗留太久,就背起了医匣离开,推脱了林老太太的留饭,只是坐进了马车之中,而马车里,却不止这老郎中一个人。
慕染嘴角含笑,“多谢,师傅。”
“你这个丫头”唤作师傅的老者却只是抚了抚胡须,叹了口气,“我这个老家伙是老了,经不起你们这些小辈这番折腾喽!”
慕染瞧着老者这般模样,清冷的面容里,那笑意也就越深了。
“只是师傅,慕染没逼您说谎,也算不上破戒。”慕染的笑容倒是意味深长,“只能是您老人家云游四海,恰好来了洛城,恰好碰上了慕染,又恰好,遇着了这件事情。”
“好一个恰好!”老者的声音清脆,不似方才的沙哑,忽而又改口,“不对,是三个!慕染啊慕染,你确实没让为师失望啊!”
此时的慕染却未出声,老者说得没有错,贞娘确实是怀了身孕。
只是他隐去的部分,贞娘肚子里的孩子,并不大,若不是仔细把脉,根本瞧不出来。
马车行了好久,一路出了城门,慕染这才下了马车,只是临走的时候,却忽然微微侧身,只留下了淡淡的一句,“师傅,你俩上的皮松了。”
老者神情微怔,抬手抚上了自己沧桑的脸,又瞧着慕染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这才笑道,“这个丫头啊……”
第八十三章 儿女
既然是有了林老太太所信任的前太医开口,只是林老太太还是担心贞娘的身子,只是叫她好好歇息着,甚至禁了足,贞娘心中疑惑,更多的却是不安,只是求了林老太太唤了慕染来照顾自己,这般,自己也好安心些。
林老太太起初不过是怀疑贞娘与楚慕染同流合污罢了,如今既然这肚子是货真价实,她也并不说什么,只是点头默许。
倒是站在暗处的李嫣然那一双招花的狐狸眼却是阴暗了下来,如何……这个李贞娘,分明只是假孕,她想着,当中必然是有蹊跷的,想来,定是那楚慕染搞的鬼了,一想到这里,李嫣然不禁气得牙痒痒,这个楚慕染,果然是处处同自己作对,只是她以为,自己就没有她的把柄么!
她这般想着的时候,还是去找了阿洛。
“楚慕染背叛了您,背叛了师门,便是这般轻易放过她么?”李嫣然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媚眼眼含秋波,流转的神色之间,尽显媚态,只是阿洛却看着这般模样的李嫣然,似笑非笑,而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是波澜不惊的清澈。
而贞娘分明是感觉到了,这些日子,林瑞来了自己这儿的时间似乎是多了起来,有时候只是稍坐片刻,有些时候却是彻夜陪着自己的,她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渐渐踏实了下来,只不过当林瑞紧紧抱着自己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只剩下了波澜不惊,再没有从前的悸动。
贞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似乎除了逢场作戏,再找不到对林瑞的感觉,而一颗被他伤地遍体鳞伤的心,也不再疼痛了,贞娘不知道这般的感觉是从何而来,而她对着林瑞露出了一丝温婉的笑容的时候,却总是想着,自己一定要将李嫣然赶出林府的。
仅此而已。
便是这般想着,贞娘翻了个身,转而紧紧地搂着林瑞的腰,他的胸膛是一如既往的宽阔而坚实,他身上的味道是那般的熟悉,只是却还是夹杂着贞娘不喜的扑鼻馥郁的花香,她这才轻声开口,暖声细语,“相公,你可是想好了咱们孩子的名字?”
“便是要取一个大气的,既然是咱们林家的孩子,总不能在名字上给林家丢了面子。”林瑞笑道,声音朗朗,又印了一个轻柔的吻在贞娘的发间。
“若是女儿的话,又该如何是好?”贞娘的笑容愈发的幽深,抬眼望着林瑞,轻轻地仰着脑袋,落了一个吻在林瑞的唇间,林瑞俯身接住了贞娘的吻,嘴角淡淡含笑,“我有预感,自然是儿子的,如何是个女儿?!”
粉舌滑了进去,只是贞娘却在此时只觉得腻味,动作僵硬而生疏,很快便离开了林瑞的唇,只是复又将身子缩进了林瑞的怀中,林瑞似乎是显得有几分失落,却还是搂紧了怀里的贞娘,而贞娘却只觉得心里异常的荒凉,嘴角的笑容更是散着几分冷意,她如何是忘记了,林家向来是重男轻女,自己必然是要生出一个儿子来的,若是女儿的话,恐怕林老太太之后便会是变本加厉吧,更何况,如今的自己,无权无势,成败,自然便是在此一搏。
只是贞娘也不知道是为何,只是自己一想起了这件事情,只觉得心里不再平静,只觉得慌张得厉害,似乎即将是要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而林瑞的怀抱,忽然变得那样冷,如同一盆刺骨的凉水,淋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再无处躲藏。
许是林老太太实在是太看重林瑞的这个孩子,如今林瑞官居一品,等这个孩子出世,那便极有可能是子承父业,到时候便是继承了祖宗的遗志,为林家光宗耀祖,这般,就是日后她驾鹤西去,见了林家的列祖列宗们,也算是面上有光了,毕竟,当初的慕家,便是毁在了自己的手里的,她自然不能够再重蹈覆辙了,一想到这里,林老太太赶紧吩咐了小厮请了如玉医坊的神医姑娘过来。
贞娘盼着楚慕染早已盼了许久,如今终于见到了慕染,贞娘一时激动,终于等到了四下无人的时候,这才吩咐了霜儿紧闭着门窗,“慕染,染可终于来了,你是不知道,那时,是真的吓死我了,如何我便是真的有了身孕?”
贞娘自是难以置信,只是慕染却只是浅笑一声,那般的笑容里,却是别有深意,“贞娘,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么?”
她自然是想的,只是……
贞娘只无端地惊惶起来,她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脑海里依旧是破碎的记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却不敢将心里的话讲与了慕染听,而她明白,自是不需要开口的,慕染她,当然知晓自己心中所想,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而慕染果然是在此时缓缓开口,“无论是林家的老太太,还是林瑞,自然希望的是儿子。”
贞娘目光灼灼,虽然下意识地逃避慕染所言,不过却也只能听了下去。
而林老太太便是在这时过来的,一下子推门而入,是毫不留情的质问的语气,“你便是那什么医坊的神医?”瞧着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却是轻纱拂面,看不真切面容罢了,老太太的心里自然是怀疑的,这般的年纪,哪里会有什么才干的?
然而,此时慕染却只是淡淡开口道,“既然老夫人不信,又何必寻了慕染来?”
声音浅浅,却是毫不留情的疏离的客气,没有丝毫的恭敬可言,直叫一旁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自然是没有见过有谁敢这般语气同林家的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太太这般说话的,众人皆是为楚慕染捏了一把冷汗,林老太太的脸色更是阴沉沉地暗了下来,却是听得了慕染又只淡淡说道,“如今二太太有喜不过数月,只是若是老夫人想要知晓孩子如何,慕染略知一二。”一席话轻描淡写,却还是让林老太太面色一变。
而她最担心的,自然是……“可知晓是男是女?”
一句话完全暴露了老太太的心声,那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蜡黄的脸上,深深地道出了此刻老太太的心中所想。
贞娘面色一惊,只觉得一颗心跳动地飞快,她虽然也急切地想要知晓,只是心里,毕竟是怕了,若是女儿的话……若是女儿的话……贞娘此刻自心里忽然冒出的想法,竟然连自己都不小地吃了一惊,她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背过身去,不让人瞧见自己眼里那掩饰不住的阴狠神色。
慕染便是在这时出注意到了贞娘不安的神色的,谁也没有瞧见她此时一抹复杂的笑容,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帮贞娘诊了脉,又娶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金针,刺进了贞娘的小腹之内,只是片刻,便取了出来,又快速放进了一盆清水之中,而很快,那清澈的水一下子染上了通红,只是片刻,就变成了妖娆的殷红色,直叫人惊叹一声。
贞娘虽然不明白贞娘为何这般,只是却在此时屏住了呼吸,只听得了慕染在此时道了一声,“恭喜老夫人,是个儿子。”
直言不讳,前一刻林老太太还在因慕染的清冷神色而不满,而这一刻,只是因为慕染这区区几个字,一下子面露了喜色,只是吩咐了丫鬟拿了银钱过来赏了慕染。
只是慕染却摇摇头,谢绝了老太太的好意。
这下子,林老太太心中便是愈发笃定,看来这个神医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
“二太太需要的是,静养。”,慕染的话说得清清楚楚,林老太太赶紧领着众人退了出去,末了,又吩咐了身旁的贴身丫鬟为她煮了燕窝粥来,而眼里,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贞娘心中自然也是欣喜,只是对上了转身的慕染欲言又止的神色之时,贞娘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冷了下来,难不成……
果然是听得了慕染说道,“对不起,贞娘,是个女儿。”
林家的二太太怀的是儿子的消息很快就在林家上下又穿了开,贞娘的地位再一次节节高升,而李嫣然,空有娘家的外壳,在林府之中,却是愈发的不受重视,她心中气急,站在暗处望着几个丫鬟仆妇专心致志地伺候着的贞娘,想起了那日她是那样的拜托了阿洛。
然而,他却只是对自己说道,“带了那么久的面具,还没有变坏么?”那样的话,虽然是同情的语气,听在了李嫣然的耳里,却是讽刺的意味,那一刻,她的五官忽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我以为,您不是这般的人。”
“这般?”沈洛依旧是笑着,咧着嘴吧,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以及两腮深深的酒窝,天色阴沉沉地暗了下来,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比漫天的形成还要熠熠生辉,在月下的冷风里,阿洛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泠泠作响,“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呢,红莲?”
也就是在那一刻,李嫣然嗅到了空气里的腾腾杀气,是锋利的冰冷。
只是她不明白,这般的冰冷,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楚慕染。
第八十四章 冷落
确定了贞娘怀的是个儿子之后,林瑞可谓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对贞娘也是愈发的宠爱,而对李嫣然,却是冷落了许多,而这个时候,却忽然传来了,李嫣然的娘家败落的消息,那一封信是被林老太太贴身的一等仆妇顺嫂劫下来的,她的眼神忽的有些闪烁却还是咬了咬牙,二话不说,就递到了林老太太的手中,林老太太敲过了信上的内容,那枯黄干瘦的脸色也就暗了下来,冰冷的眼眸中,再不复见温柔的神色。
而那先前只偶尔自眼里透出的三分满意,却是对于李嫣然的。
一双颤抖的手里,字里行间,全然是李嫣然的家里败落的消息,而更让林老太太大吃一惊的却是,原来李嫣然的娘家是在许多年前就已然是一蹶不振了,如今更是完全地萧条了下去,而如今,更是想着要投奔她来了。
这便是要白白占了他们林家的便宜么!
这下子林老太太可是不满了。
她仔细忖度了一番,可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这个李嫣然会放着好日子不多,投奔了前李国公府当了区区的庶女,怪不得她会想方设法地嫁入了林家之中,甘愿身为妾室,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一想到了这里,林老太太的脸色自是不大好。
只是思来想去,却还是没有声张下去,也没有将这封书信交还给了李嫣然,只是悄悄吩咐了顺嫂什么,顺嫂自然是心领神会的,只急急地退了下去,而一双满是金光的眼眸深处,顺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是一丝得意的笑意。
而不等林老太太吩咐了下去,也不知道为何,林瑞却是忽然之间与李嫣然沈疏了许多,也不常去了她那儿,纵然是到了晚间,也不过是搂着贞娘,疲惫而安心地睡去,贞娘不明所以,只是当林瑞一双手轻轻地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时,贞娘却还是无端地慌张了起来,自己是该如何告诉林瑞,她怀的,其实是一个女儿。
贞娘是想要开口的,不过每每话到嘴边,总是顿住。
聪慧如贞娘,她自然是明白,若是真的告诉了林瑞这件事情,那她在林家,便再无地位可言,只是毕竟纸是保不住火的,贞娘不知所措,愈发地害怕见到了林瑞,只是让她心生悲凉的,却是偌大的林府,如何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寻得?她想着或许是能够告诉了林靖的,只是这般想来,自己确实是许久没有见过阿靖了,他似乎已然不在了林府之中。
“如何这几日都没有瞧见了阿靖?”贞娘歪在了林瑞的怀里,微微地抬起眼睛来,一双好看温婉的眉眼之间竟是眼波流转,只听得贞娘说道,“相公知道阿靖去哪里了么?”
林瑞却是微微蹙着眉头,虽然那一丝不悦是转瞬即逝,却还是让贞娘看在了眼里,还未等到她回答,贞娘只笑道,抬手展平了林瑞的眉眼,轻声说道,“贞娘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相公不必告诉贞娘,是怎娘让相公生气了么?”她说这话的时候轻柔地嘟着嘴,是让人我见犹怜的略显委屈的表情,这才叫林瑞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来,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嘴唇,林瑞只是勾着嘴角说道,“我哪里会生气,不过是阿靖那小子向来贪玩,如今指不定是去哪儿野去了,毕竟是疏于管教的缘故,可是叫我这个做二哥的操了不少的心!”
贞娘点点脑袋,只是缩在了林瑞的怀中,也撇开了话题,不再将关于林靖的事情,只是她刚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忽的听见了丫鬟的叩门声,还有略显焦急的声音,“不好了,二爷,二太太,然太太她,如今正在云水苑里闹着呢,还劳烦了二爷同二太太去瞧一瞧吧!”
林瑞珍皱着眉头,却是沉默不语,不过心里却只是想着,如今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心里是一阵莫名的烦躁,林日虽然心里再不愿离了这儿去,只是却也无奈,只能够落了一个吻在贞娘的发间,这才和衣下床,那眉间的愁云却是久久都未散去的,还是贞娘此时忽然轻轻地攥紧了林瑞的衣袖,眼含秋波的神色之间是深深的担忧之情,“相公,还是贞娘跟着您去瞧一瞧吧,若是妹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林瑞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过是担心贞娘的身子罢了,“如今你既是怀了身孕,便在这儿好好地歇着,千万莫动了胎气!”
林瑞话虽如此,贞娘却一九四满面愁云。
然而谁也想不到,就连贞娘自己都觉得一阵心惊,此刻的自己,竟然只是担心着李嫣然不知道又在耍着什么阴谋诡计,若是她借机留住了林瑞再她的云水苑,这可如何是好?!一想到了这里,贞娘只觉一阵心惊,颤颤出声,“相公,贞娘是真的担心妹妹的安危,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有贞娘在,帮忙劝着,想来也好。”
林瑞这才点了点脑袋,却还是去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这才领着贞娘走进了夜色之中,而在云水苑之中,却是震天撼地的玉瓷器具被打破在了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额黑夜里显得是愈发的响亮,那般清脆的声响就是让贞娘老远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不禁抽开了林瑞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快步地上前,想要劝住了李嫣然,“妹妹。”
林瑞还在神游之际,也不知道是究竟在想些什么,忽然就瞧见了贞娘正站在自己的身前,想要劝阻了李嫣然这般疯狂的举动,而李嫣然却显然是无可救药了,一见了贞娘,那眼里冰冷的神色是愈发的明显,“李贞娘,这一回,你倒是厉害,我便是死在了你的手里,死在了楚慕染的手里!”
贞娘不明白李嫣然为何要说这些话的,只是一头雾水地瞧着她,原本那些压在心头讽刺的话也收了回去,她只是不明白罢了。
却是瞧见了李嫣然莲步轻移,忽的在这个时候急急地朝着贞娘冲了过来。
贞娘更是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林瑞便是在这个时候一把烂在了贞娘的身前的,一双冰冷的眸子落在了李嫣然的身上,还未等到李嫣然走到了真娘的身前,却是一下子将贞娘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嫣然,你究竟是要如何?”林瑞的声音沉沉,似乎是在极力压制住心中愤怒的神色。
“林瑞,你让开!”谁知李嫣然却是丝毫地不让步,只是气势汹汹地瞧着林瑞,火气一下子腾腾地上了来,那般妖娆的红妆更是让染上了火一般的色彩,却是在这时,李嫣然只觉得脑袋一懵,半边脸颊是火辣辣的疼痛,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瞧见了林瑞高高举着的颤抖的手,还有他眼里的不近人情。
好啊!好啊!
李嫣然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沉地暗了下来,很是难看,这个林瑞,真的是反了天了!
就连贞娘见到了林瑞这般举动,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出了大快人心的感觉来,不过她却还是轻轻地扯了扯林瑞的衣角,只是小声说道,“阿瑞,咱们走吧!”声音颤颤,却是害怕的模样。
林瑞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是吓着了贞娘了,又想到了贞娘的孩子,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不过却是转身就走,转而紧紧搂住了贞娘纤细的腰肢,柔声安慰着她,“贞娘,可是吓着你了。”
“相公,妹妹不是有意的。”贞娘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违心,只是她的身份,却还是帮着李嫣然说了不少的好话。
而林瑞却只是说道,“贞娘,她可是要伤害你啊,你便是太善良了!”
林瑞话虽如此,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如何忽然之间,往日视如珍宝的李嫣然在自己的眼里,却是这般的厌恶,而她妖媚的模样,只觉得是愈发的腻味了,究竟如今的自己,是怎么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而此时此刻的李嫣然,一双媚然的眼睛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那深深的指痕清晰可见,林瑞下手的力道可是不轻,那般触目惊心的伤痕,就是李嫣然自己瞧见了,只觉得心头颤颤,却还是拿起了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子来,小心翼翼地将那粉色的胭脂抹在了自个儿的皮肤上,盖住了那般汹涌的痕迹,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愤怒,也不开心,这般清淡的表情,却真是少见!
洛城的黑夜很跨就漫上了帷幕,而林家一番波折之后,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而却有一道玫瑰红色的妖娆的身影出了林府的大门。
“太太,奴婢已经全照着太太的吩咐做了。”是顺嫂毕恭毕敬却依旧带着几分害怕神情的声音,低着脑袋,也不敢瞧着面前的人一眼。
不过李嫣然倒是勾着嘴角,张扬地笑着,尽管牵扯嘴角的时候还是觉得疼痛,不过只是这般的疼痛,她却是不在意的,只是满意地点了点脑袋,这才用她娇媚的声音说道,“顺嫂,那真是辛苦你了,这些银子,不过是嫣然的小小心意。”
这下,顺嫂便是笑得愈发的合不拢嘴了。
第八十五章 无喜
转眼之间,医坊的角落里,放置着画轴的卷筒早已经堆满了角落,整整齐齐地挤在一角中。
慕染依墙而立,望着这些,淡淡的目光凝视着,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苏钰便是在这时站在了慕染身后,只是如慕染一般静静凝望着她削瘦的背影,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岂料慕染早就意识到了站在身后的苏钰,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只是笑道,“你是想说,时间不多了么?”
苏钰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慕染嘴角的笑容,却显得愈发的异样。
“快了,快了啊!”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却在心里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是新的一天,如玉医坊开张,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只是此时此刻的慕染,却仍旧是低头描绘着什么。
而随着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贞娘的肚子突起,愈发的明显起来,那般鼓着的肚子,却日复一日地折磨着贞娘的心,而随之而来的,是她胃里的翻江倒海,没日没夜地呕吐着,往往吃下去了什么,总是会好不残留地吐了出来,肚子是大了些,只是身形却还是削瘦了下去,原本就清瘦得如同纸片一般的贞娘此时更是显得摇摇欲坠,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林老太太见着贞娘如此不争气的模样,紧蹙着眉头,却还是急不可耐地将楚慕染请到了林家来,她神情冷淡,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开了药方子,交给了林老太太,“脉象倒还算平稳,想来不过是贞娘身子弱了些,还需进补一番,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般说来,可叫林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然而,贞娘在一旁听闻了慕染所说,心里却不是滋味。
只是她也究竟不,明白,心中的不满是从何而来。
等到了众人都散了去,就连林老太太都离去了,慕染这才拉过了贞娘的手,那一双冰凉的手终于让贞娘连日来混沌沌的脑袋添了几分清明,只听得慕染在此时说道,“贞娘,如今你的肚子大了,有什么,还需要快些做决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神情淡漠,只是看在了贞娘的眼里,却还是觉得一阵心惊。
她是明白慕染话中所指的,只是如今,却只剩下了不知所措。
贞娘的手指颤颤,不禁覆在了隆起的小腹之上,只是却听得了慕染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贞娘,这毕竟是你的孩子,我本来是不该过问的,只是你要记得,这孩子不过是个女儿,更何况,她晚来了许多,就算是到了日子,你还是生不出来的。”
一语惊醒了贞娘,楚慕染说得确实没有错,贞娘只觉得心中慌乱,这一字一句,似乎都让她的心里愈发阴暗了些,尽管她深深地厌恶着,这突如其来,令自己恐慌的不堪的想法。
她其实是想要同慕染说得,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必须是要好好地考虑一番,只是一双眼睛对上了慕染清澈的眼眸,贞娘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贞娘只是不明白,若是说那些不断增生的恶毒,慕染于自己而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如今自己不再软弱,也是慕染教诲了自己,如何她却没有同自己说,一同逝去的,还有自己的善良!而贞娘最难以置信的,却是这般循循善诱的慕染,将自己带入了泥泞的深渊,自己早已污秽不堪,如何她却是不染纤尘,那般清澈的眸子里,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教会自己如何用那些恶毒的法子对付了李嫣然。
她们分明是同样的人,如何,却又是这般的不同,
慕染见着贞娘这般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有她凝视着自己的古怪的眼神,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自己手中的一个玫瑰红色的小瓶子递到了贞娘的手里,“贞娘,你可以选择吃不吃这里边的丸药,你放心,不会痛苦的。”说罢也不顾贞娘愕然的眼神,只转身就走,独留下坐在一旁的贞娘攥紧了手中的小瓶子。
慕染并未回了如玉医坊之中,而是转而去了荣国公府,荣家的柳氏早就备好了上好的茶水,只等了未央的前来,“楚姑娘,您可算是来了!”那般激动的神情,只因着荣十三爷荣唤钟出走的事情,“姑娘可是知晓钟儿去了哪儿?”
如今的柳氏,已然将楚慕染当成了活菩萨,恨不得将慕染供奉起来,如今她不知荣唤钟是因何缘故而离家出走,也不知道他何时归来,派出的人几乎寻遍了大半个洛城,却还是寻不得荣唤钟的身影,迫不得已之下,还是请人找了楚慕染来。
虽说慕染不过只是说道,“十三爷大病初愈,自然是不能在待在屋内有所郁结了,或许如今,便也只有大千世界,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那钟儿……”柳氏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犹豫的,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将那话收了回来,许久这才是声音哽咽地说道,“那钟儿是不回来了么?说完直哽咽着,拿着帕子揩了揩眼角,看来,是伤心欲绝了。
“叶落归根,还请太太不必担心,十三爷自然会明白,只有荣国公府,才是他真正的家!”这话说得确实不错,而柳氏自然是hi相信慕染所言的,这才点了点脑袋,不过依旧面色憔悴,就像是她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常人只道大太太是因着十三爷出走的事情而黯然伤神,有眼尖的,自然是早就发现了,在这之前,甚至在十三爷发疯之前,柳氏已然是这把愁苦的面容了,只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罢了。
柳氏一惊,这才想起了眼前的楚慕染许久之前便毫不留情地一下子揭穿了自己心里所想,不禁心头一惊,只是瞧着面前轻纱拂面的姑娘,看上去并不像是要谋财害命的,这才大着胆子,鼓足了勇气说道,“方才姑娘是答应了……”
“太太还请放心,既然是慕染应下来的事情,便一定会帮了太太做到。”慕染轻轻点头,这才叫了柳氏松了一口气。
慕染又说道,“只是先前与大太太所言之事……”只是这天底下毕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之前慕染早已与柳氏达成了共识,只要自己帮她解决了荣国公府之中掌权的问题,她便给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再简单不过的交易,柳氏自然是欣然应允,而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的心情也就舒畅了许多。
只是她不知道,她以为的难事,在慕染的眼里,却也是轻而易举的。
荣锦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了慕染的,听闻了慕染所求,只不假思索,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荣锦正愁了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姑娘的,姑娘放心,就是您不说了这件事情,荣锦也没有入主荣府的想法,想来大嫂在荣国公府之中已然是打理得井井有条,荣家上下都信服,若是荣锦横插一脚,反倒是不值得了。”荣锦这话说得确实是不错,确实听得慕染嘴角淡淡含笑,不过只是轻轻点头罢了,并未多说些什么。
而荣锦却是疑惑的,他不明白,为何楚姑娘会替了柳氏说了这些话而来。
他自然也不知晓,慕染心中,真正的打算
而在回去的路上,似乎是狭路相逢一般,慕染却还是遇见了李嫣然,是洛城迎来的梅雨天气,湿润的石墙之上布满了青苔,脚下是湿润的石板小道,而李嫣然打着一把折纸伞,自慕染身旁走过,“你究竟是对林瑞下了什么药?”
是李嫣然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个楚慕染,果然是卑鄙无耻。
“这话说得。”慕染却只是轻笑一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有多喜欢林家的二爷。”话里的嘲讽是不言而喻。
然而,李嫣然却只是浅笑一声,声音中的娇媚是一如既往,“师妹这又是说的什么话,说的我好像是喜欢过他一般,只是你不是费尽心机地想赶了我出了林府么?如今,正好,也就遂了你的意了。”
慕染神情一怔,似乎是有些愕然,在她的心里,李嫣然并非如此好说话的人,她不难想到,这之间,定然是有了什么阴谋,只是她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恢复成了神态自若的模样,瞧着李嫣然,勾起了淡淡的笑容来。
二人之间,无需过多的言语,而那诡异的沉默里,淡然的杀气却是缓缓透了出来。
慕染并未多说些什么,便回了医坊之中,却不想,阿洛却等在了那儿,寂静的医坊在夜幕之下显得宁静而落寞,阿洛撑着脑袋,在昏黄的灯下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他咧着嘴,对着慕染开心地说道,“慕染,你终于回来了。”
不见了彤彤,也不见了苏钰。
慕染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摊开的一幅画卷,她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你干什么?!”
只是阿洛却不说话,回应他的,只是他一幅委屈而无辜的模样。
似乎直叫人无可奈何。
第八十六章 冷落
慕染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她只是快速地将桌案上的画卷收拾好了,放进了卷轴之中,然后冷眼瞧着面前的阿洛,“我不知道你是谁,只是这件事情,你不能管。”
阿洛听了慕染的话,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一手撑着下巴,是一脸委屈的神色,“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慕染?”似乎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最心爱的珍宝,而就是这般的神情,却是让慕染的一颗心颤抖得厉害,只无端地恐慌起来,她是想要问阿洛的,他究竟是谁,只是这些话藏在心里,却无论如何再问不出口,而那般恐惧的感觉,却像是烙印在了她的心上一般,慕染只觉得似乎有人紧紧地勒住了自己的喉咙,叫她喘不上气来,她一个不稳,几欲跌倒,好在这时,忽的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
“慕染。”是苏钰淡淡开口的声音。
慕染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苏钰,你回来了。”
只是苏钰的眼睛却只是冷冷地瞧着面前的阿洛,似乎不明白他如何会在这里,而目光落在慕染身上致使,却多了几分不解,他不明白,方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阿洛,只是坐在红木椅子上,咧着嘴笑着,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灿烂无比的笑容。
而贞娘近来的状况却是不大好,她近来比起之前,嗜睡了许多,然而每每一沉沉睡去,梦见的却是一个个鲜血淋漓的梦境,而她大汗淋漓地自梦中惊醒之时,贞娘只会觉得一阵冷意,而这一回,她什么也没有梦见,只是彻夜听见了婴儿在耳畔的哭啼之声,尖锐而刺耳,她紧紧地皱着眉头,额头沁出了大颗大颗冰冷的汗水,她便是这时一下子被惊醒的,恍惚之间,周遭是一片黑暗,林瑞睡在贞娘的身边,死死的,听闻了贞娘的动静,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贞娘的眼神忽然冰冷了起来。
而这一日,也不知道为何,李嫣然又闹了开来,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将西厢搅和得不得安宁,许是她闹腾得多了,林老太太也不予理会,只是随便吩咐了个老妈子去处理了这件事情,只是却不想,那老妈子竟然被李嫣然抓抓破了脸,跪在了一旁,哭天喊地的,却再不敢上前了。更别说院子里瑟缩着站在角落里的丫头小厮们,一个个低着脑袋,怯怯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惹了面前这位妆容精致,却是恶毒无比的太太。林瑞被烦得没有办法,心里无端地生出了厌恶的情愫来,若不是贞娘催着自己过去,他是再也不想来了这地方了,然后,一脚还没有跨进了院子里,却看见了这般情景,更是叫自己皱着眉头,恨不得永远见不到面前这个娼妇才好,然而,李嫣然却只在气头上,一见了林瑞,二话不说,就将旁边桌案上摆放着的白玉花瓶狠狠地朝着林瑞摔了过去。
好在林瑞眼疾手快,有惊无险地躲了开来,只不过心中自是一阵气愤,只冲着李嫣然吼道,“你这个婆娘,是疯了不成!”林瑞兼职是要抓狂了,如何便摊上了这么一位主儿,当初自己还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费劲心思地想要娶了李嫣然过门,尽管如今站在自己身前的李嫣然脾气是暴躁了些,而那媚态却是一如既往的勾人心魄,而她的身上,自始至终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若是以往的林瑞,自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的,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作呕,睨着李嫣然的眼睛里也就愈发冷了几分,不行,这个婆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了,这般想来,林瑞只急急地吼道,“李嫣然,你究竟是闹够了没有!”
李嫣然神色却是一惊,这么久了,她跟着林瑞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林瑞这般对着自己大呼小叫。这般陌生的林瑞忽的叫李嫣然心头颤颤,她的面容一变,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笑意来,忽的扭捏着身子走近了林瑞,她丰腴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林瑞的身上,勾起了嘴角,只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当真是气若幽兰,就像是她声音里的娇嗔,“相公,嫣然知错了。”这便是李嫣然的媚术,林瑞对此向来是招架不住的,她便不信,自己还不能以此挽回在林家的地位了,她如此大发雷霆,便只是想要吸引了林瑞过来,如今贞娘将林瑞束缚得实在是太过厉害,李嫣然见不到林瑞,自然也就无可奈何,而如今,她的媚术深入人心,自然便是另当别论了,果然不出所料,林瑞的眼神忽的变得深邃起来,然而,却也只是片刻,很快,李嫣然嘴角的笑容便僵硬了下来,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心里觉得有些古怪,谁料整个身子却被一把推开,她就如同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般,跌落在了冰冷的石板上,掌心是火辣辣的疼痛,林瑞眼里的冰冷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深深地没入了李嫣然的胸口。
然后是听见了林瑞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李嫣然,你不要逼我!”林瑞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与李嫣然多番纠缠,只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而他自然是没有瞧见,他走了之后,李嫣然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头发披散了下去,遮住了她嘴角锋利的笑容。
贞娘没有想到林瑞这么快就会回来,急急地迎了上去,“如何了,妹妹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虽说贞娘问这话的时候巴不得李嫣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却只见了林瑞脸上一丝冰冷的笑意,“贞娘,你放心,她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我们不必为这种人而伤身!”
林瑞这话说得决绝,贞娘本以为她真的听见了林瑞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应该开心,然而,她不知此刻的自己,心中却是无比的悲凉,她想起了林瑞之前毕竟是爱过李嫣然的,不然如何会背着自己与她做了那些苟且的勾当,又如何费尽心思只为娶了李嫣然过门,而如今,他又如何对李嫣然是如此的决绝,是不是意味着林瑞日后对自己也会如此,一想到这里,贞娘的一双手忽然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若是让林瑞,让林家人知晓了自己怀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她完全能够想象自己之后的下场。
然而,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贞娘却还是陷入了犹豫与迟疑之中,究竟这时的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贞娘还是想到了慕染,聪明如慕染,一定能够相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这般想着,贞娘终于定了定神,只是她没有想到,慕染带回来的东西,却是叫自己惊愕不已,竟然是先前李国公府的账本。
而这账本落在了自己的手中的时候,贞娘分明是瞧见了,慕染脸上复杂的神色。
“当初李国公去世,恐贞娘你受了欺负,特意将这一本账簿交给了荣国公府的荣锦大人保管。”慕染只淡淡说道。
而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叫贞娘疑惑,“不过是一本账簿,如何不交给自己,不交给林瑞,偏偏给了荣国公府。”按理,她的心中,自己的爹爹与荣国公府的荣锦大人,始终是不亲近的,他为何不交给林瑞?!
只是慕染见贞娘这般模样,却只是说道,“你看了这账簿,自然就会明白了。”
第八十七章 账本
林瑞不止一次地欺骗了贞娘。
先前贞娘只以为他另结新欢,在娶亲之前便与李嫣然有染,那时的贞娘,不过以为林瑞只骗了自己一次而已,只是她却没有想到,林瑞竟然还会这般的无耻,甚至在自己的爹爹死后,谋夺了李国公府所有的家产。
当时李国公忽然暴毙,贞娘陷入伤痛之时,她还庆幸着身旁的林瑞能够帮自己处理了她爹爹的后事,这才在无以复加的伤痛之中找到了些许的安慰,只是贞娘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林瑞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私吞了荣国公府的家产,她的一颗心也就在那时,跌入谷底。
慕染见了贞娘这般,却未开口,谁也看不见此刻的轻纱拂面之下,慕染究竟是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平淡似水,许久,慕染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只听得她在这时却缓缓开口说道,“贞娘,其实你早就明白,你与林瑞之间,已不再是爱情,若是先前的你,便一定会替他辩解,更不会觉得,他趁着操办殡仪之时拿走了这些财产,实为私吞。”
慕染这话说得决绝,却也叫贞娘无处躲藏,他说的却是没错,此刻自己的心里,不过只剩下悲凉与不甘心罢了,然而,却是在此刻,贞娘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个人影来,她这才想起,一切其实都因了李嫣然而起,若不似李嫣然,她的生活应该是风平浪静,既然前世如此,那么今生,她绝对不会再重蹈之前的覆辙,贞娘的眼里忽然闪过了一抹阴暗,她必然是要将李嫣然从自己生活的世界里赶出去,无论这究竟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一想到了这里,贞娘忽然抬起了脑袋来,就连慕染对上了贞娘的眼神之时,都是微微的愕然,她从未见过贞娘这般的神情的,不过转瞬也就释然,慕染只是浅浅笑道,“贞娘,我自会助你,只是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一步一步,你都要照我说的去做……
贞娘点了点脑袋,忽而说道,“慕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她不知道为何,只是一想起了林瑞丑恶的嘴脸之时,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贞娘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然而,她确实还是想着快些与林瑞脱离了关系,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牵扯,更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决绝,却未曾注意到慕染嘴角的一丝笑意。
这一日,是连日的阴雨过后难得的好天气,出乎意料的,连日来慌乱的林府终于在这一日安定了下来,慕染将小小的丸药塞进了贞娘的口中,只淡淡说道,“只要服下这颗药,到时候只要药性发作的时候李嫣然在你的身边,便能将一切栽赃与她,到时,她便一定能够被赶出林府。”
贞娘望着面前的慕染,颤抖的手接过了这一刻小小的红棕色的药丸,一行清泪却子啊这时自眼角滑落下来,这一刻,贞娘是有些犹豫的,天地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番,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李嫣然对自己的辱骂,还有林瑞默然的眼神,一切历历在目,仿佛便是昨日所发生的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便在这一刻变得决然,仰着脑袋,只毅然决然地服下了丸药,这一刻,再没有让她反悔的余地。
贞娘侧身望着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的慕染,却看见了她眼里的光,“贞娘,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她的话语笃定,贞娘一颗慌乱的心终于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贞娘疼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对上了李嫣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尔后是林瑞匆匆赶来的身影,一个阴狠地巴掌,让贞娘的额心都不禁颤抖了起来,浑浑噩噩之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忽然轻了许多,却又好像掏空了她整个身子,然后耳畔是激烈的争执不休的声音,又林老太太的,林瑞的,李嫣然的,还有各种交织在一起的不同的声音,让贞娘无端地烦躁了起来,她是想要开口的,只是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贞娘似乎这才终于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只能动弹不得地躺在了床榻之上,听着各种各样的嘈杂,然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不能动,此时此刻,贞娘的心却只能变得一片荒凉。
林老太太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似乎又苍老了许多,手中的拐杖驻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得却让人心惊胆战的可怕声响,她心心念念的林家的张子嫡孙,不曾想,竟然就这般好端端地没了,如何教自己不气愤,林老太太上说话间,声音只不断地战栗着,却只是哆哆嗦嗦地说着,“当初慕家是要接了我去扬州的,我撇下了慕家,留在了这洛城,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咱们林家的骨肉,我这个老太婆便是知晓的,便没有了我,你们林家可是回落得了什么地步哦!”林老太太姓林,自然是林家嫁出去的女儿,林府上,她这一辈,本来就是去的去,没得没,到了后来,也就只剩下了林老太太一个人,林老太太嫁了人之后要说也是富贵之家慕府,曾经也是洛城鼎鼎有名的大户,只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慕家搬离了洛城,而林老他太却未随着离开,而是带了万贯家财回了林府之中,虽无一男半女,也没有什么后代子孙,不过去也因着带来的银子多,林家的众人自然是唯这位老太太马首是瞻,林老太太在林家的地位与当时在慕府没有什么不同,而许是因为当初慕府出了事端的缘故,老太太对林家是愈发地寄予厚望,哪里料到后来竟然会出了这般的事情,又是叫她的希望成了一场空。
老太太一想到了这里,只觉得心里一阵憋得难受,忽的喘不上气来,只觉得吼间似乎有什么堵在哪里,直叫自己一针窒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就这般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林家上下一片慌乱。
此时慕染刚走了没有多久,若是派了小厮去寻了她来,必然是来得及的,只是林瑞想了一想,却只是悄无声息地拦住了众人,不让一个人出了林府,那话说的倒是蹊跷,“都给我好好地站着,那楚姑娘才走了没多久,若是又将人家请了回来,她定会是厌烦,顺子,你去请了康平街上的李大夫来,唤作顺子的小厮唉了一声,刚想着跑出去,不过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才脚步一顿,又拐过了身子来,“不对啊!二爷,这康平路距离咱们这儿可不近,再说了,咱们老太太的病可不得了,那李大夫也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大夫,二爷是否是要去请了……”
那小厮自以为自己高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正等着林瑞的褒奖,却不想,林瑞只不过是不耐烦呢地打断了自己的话,只是冷冷说道,“加你去,叫你去,这么多的废话又是干什么!”这话说得又是一阵不耐烦,直叫小厮一个哆嗦,怯怯地应了一声是,赶紧飞快地跑开了,林瑞这才侧身望着躺在床上只喘着粗气的老太太一眼,却是遣走了所有在一旁伺候着的小厮丫鬟们,庭院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显得无比的萧条。
林瑞心中气愤,径直去找了李嫣然,却见她早已收拾了东西,正准备离去,林瑞见状,却只是冷笑一声,出了事情,就想跑了不成他冷笑一声,只快步上前,一下子就拦住了李嫣然的去路,忽然抬起了手来,扫过了一阵掌风,右手高高举起,眼见着一个巴掌就要狠狠地落了下来,却也是在这时,也不知道李嫣然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巧力,忽的一下子扣住了林瑞落下来的手,眼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媚态,有的,不过是腾腾的杀气,她的声音也不再娇媚,反而是带着淡淡的沙哑,“打我?!呵,林瑞,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一句话说得林瑞瞬间心虚了起来,也不敢多说些社么,更不敢胡乱动作,只能瞧着嫣然决绝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哦,对了。”李嫣然忽然侧过了身子来,黄昏五彩的霞光里,李嫣然的笑容染上了斑斓的色彩,“如今可不是你休了我,而是堂堂李国公府家的三小姐休了你,林瑞,你记住了。”说完了这句话才算是离开了。
贞娘是在黄昏时分恢复了意识的,先是手指渐渐有了知觉,然后是身子可以渐渐地移动了,贞娘费力地下床,庭院之间出了霜儿竟然没有一丝的人影,贞娘却不想在这时看见了李嫣然,其实,不能这般说,是李嫣然找到了贞娘。
“李贞娘,你这一遭栽赃嫁祸倒是不错。”李嫣然这才勾起了一丝笑容来,丝毫没有赶出林家的落寞,就好像整件事情,其实都是她想好的一般,不过是李嫣然设得一个局罢了,“不过你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么?不,故事啊,才刚刚开始呢!”
李嫣然一说完了这句话便消失在了贞娘娘的视线之中,而贞娘便在这个时候只觉得无端一阵冷意,尔后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忽然无端只觉得害怕起来。
第八十八章 自伤
李嫣然走得突然,贞娘的病却是很快便痊愈了,直叫人忽的觉着不可思议。
前些日子她还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只是转而,贞娘忽的想起了李嫣然临走之时对自己所言,她愈发觉得心中慌乱,竟然是如何也睡不着了,贞娘微微侧身,望着身旁陷入了沉睡之中的林瑞,他睡得很沉,粗重浑浊的鼾声混进了贞娘的耳里,她微微抿着嘴,却始终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一抹帐子,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自从贞娘小产之后,林老太太虽然口中未多说些什么,对贞娘的不满却是显而易见,那一张黝黑的脸上,更是对贞娘的不断挑剔,直叫贞娘好一阵苦不堪言。
偏偏是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林家的老小林宝发烧病重的消息,虽说不过是个女儿,却因着老小的缘故,深得林家上下的喜爱,再加上她娘柳氏在林家的尽心尽力,老太太心里瞧着欢喜,林宝的地位在林家也算是高人一等,谁知如今好端端地就病了。
高烧许久没有退下去,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倒是沉,却许久都未曾醒来过,看得林老太太心里愈发的焦急起来,冷冷地睨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贞娘,老太太的声音愈发显得沉沉,“那位楚姑娘呢?还不叫了她来!”分明是毫不留情地斥责的语气,贞娘虽说是面色一凛,不过却也不做声,只是点头称是,急急地离开了室内,等到她到了庭院之中,深深呼出一口长气来,胸口却是难以抑制的压抑,直叫贞娘心里一阵不舒坦,却又无可奈何。
贞娘想了想了想,只觉得心中烦闷,却也只能侧身吩咐了身旁的霜儿请了慕染来,想了想,又叫住了霜儿,只道,“不必细说宝儿是何病症,只说是老太太请了她来,就好。“
霜儿神色微怔,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脑袋,是心领神会的一副表情,贞娘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只是眼神闪烁,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慕染这一回来得都是快,来不及与贞娘打了招呼,便被林家的人急急地迎了进去,她的眼神淡淡地扫过了贞娘复杂的面色,虽然并未说些什么,不过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却也无人知晓慕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好在林宝的病不严重,慕染留下了方子,也就离开了,并未交代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却还是见了贞娘,“你不想我治好宝姑娘么?”这话说得倒是直言不讳,可叫贞娘微微失神,她没有想过,慕染竟然会忽然与自己这般开口,只是却也不知为何,她却无从反驳,只为了心里那一时的阴暗。
贞娘微微摇头,“慕染,是我的错,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想宝儿出事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正的后悔了,宝儿毕竟是无辜的,总不能因为自己对林老太太的厌烦,便将气撒在了宝儿的身上,那一刻,就连贞娘都惊异于自己的无情与阴暗。
只不过慕染的脸上却依旧是清冷的深情,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转身就走,也不听贞娘的解释,只留给了她一个决绝的背影,而就在那一刻,贞娘只觉得自己同慕染,忽而变得生疏起来。
凝视着慕染渐渐远去的背影,贞娘只若有所思,却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只是一双手绞着衣角,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是一声娇媚的声响,“昔日的好姐妹,如何变得如此的陌生?”那样熟悉的声音,贞娘只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面前面容娇媚的女子,只是不同以往,那身姿却是愈发的妖娆,红妆妖艳,眉心更是一朵诡异的红莲,贞娘微微蹙眉,只道,“你已是被休的弃妇,在这儿又是为何?”
她想不明白,林瑞早已递了休书给李嫣然,如何她竟然还有这个胆子,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林家的深宅大院里!
贞娘刚想着惊呼出声,却只听见了李嫣然忽而媚然说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与楚慕染非亲非故,她为何要这般帮着你,又为何,在将我赶出了林家之后,又对你是如此的冷淡?李贞娘,你可是聪明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嫣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贞娘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硬起来,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的在这时听见了林瑞的身影,“贞娘……”他唤着他,话里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贞娘这才觉着安心下来,只是急急地对着林瑞道,“相公,方才……”她说着只侧身回望方才李嫣然所伫立的花下,只是却是空空如也,贞娘愣住,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独独李嫣然那形同鬼魅一般的幽幽话语在耳畔徘徊着,“贞娘,你又如何知晓,那楚慕染费尽心机将我赶出林府,而下一个,不会是你呢!你可别忘了,当初她是如何夺走了荣家十三爷的心的!”她这话说得媚然,却还是叫贞娘的心里咯噔一声响,不过对上了林瑞深深的眼眸之时,贞娘依旧几分憔悴的面容便又是满心的欢喜,“相公……”
“方才,如何?”林瑞揽过贞娘娇小的身子,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间。
“没什么。”贞娘嘴角的笑容倒是淡定,掩盖了她心中汹涌的波涛。
林家宝儿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贞娘看望宝儿的时候,她已然醒来过来,肉呼呼的小手正把玩着手里的流苏,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只是贞娘瞧着宝儿这般模样,心里却有些疼,只觉得一阵窒息的难受。
柳氏自然会察言观色,见了贞娘如此,便知道她是想起了伤心事,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软声安慰道,“贞娘,你同阿瑞还年轻,孩子,自然是会有的。”
贞娘闻言,只揩去了眼角的泪光,轻轻地点头,却也不做声。
而今儿个本来是慕染复诊的日子,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慕染的身影,虽说宝儿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咳嗽病总是不见得大好,柳氏心中自然添了几分焦急,心里的话也就脱口而出,“上一回楚姑娘来的时候听了她说宝儿发烧是因为吃了不少的酒,开始我们还不信的,只是后来才知晓,竟然真的是西边房那个没长眼的丫鬟将厨房里的几滴酒混进了宝儿的吃食来,可是害的我的宝儿受了这份罪!”
“果真如此!”贞娘一听这话,深深地一惊,却不是为了柳氏所言,她只是想起,这般的事情,自己是曾经经历过的,只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她只觉得心中烦闷,欠身告辞了柳氏,独自漫步在回廊之上,便在这时看见了不远处一袭青衣的慕染,贞娘心中欢喜,方才想着上前同慕染说些什么,只是却在这时,她的眼里,分明瞧见了从栏杆遮住的荫蔽里走出来的一道修长而熟悉的身影,贞娘的脚步一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而变得冰冷无比。
心里忽然想起了那时李嫣然所言,“你如何知道,那楚慕染如此费尽心思地帮着你,不是为了林瑞?还是你觉得,她根本就不会夺了你的林瑞?!”一想到这里,贞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变得坚硬无比。
尔后却是转身就走。
不知道为何,贞娘只觉得世界忽然暗了下来,她就像是陷入了一摊的泥沼之中,一切忽而变得肮脏无比,而她如此决绝的时候,却没有瞧见林瑞一双手却在这个时候紧紧地扣住了楚慕染颤抖的削瘦的肩膀,“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句话,不该是慕染问二爷么?”楚慕染却只是淡淡笑着,神情暧昧,只叫了林瑞愣住,却也在这时,慕染忽然一下子便甩开了林瑞的手,虽然不过死一丝轻柔的动作,只是却还是弄疼了林瑞,他握着自己的手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了慕染依旧平淡似水的声音,“往后,二爷对贞娘好,才行啊!”
“那你便不该破坏我同贞娘。”是林瑞低沉的充满了怒意的声音。
只是慕染却在这时转身离开,却是笑而不语。
而等到了慕染瞧过了阿宝,再去见了贞娘的时候,对上的,却是贞娘一双冰冷无比的眸子,慕染抬起的脚步却是一僵,微微倒步,只是停在了门外,声音冷冷清清,“可是又碰着了什么烦心事?”
只是贞娘却只是冷冷瞧着慕染,神色莫辨,许久,却忽而露出了一抹异样的笑容来,“慕染,你欢喜阿瑞么?”
楚慕染不知贞娘为何忽然如此开口,不过转瞬也就知晓了什么,只是说道,“你怕我夺了你的林瑞?就像是李嫣然一般。”她说话总是如此,直来直往,从不给人一丝喘息的余地,叫贞娘无法否认,只能讲自己的唇咬成了青紫色。
却是在这时,慕染忽然一把扯下了面上的轻纱,露出来倾城的容颜,她的声音却是不同以往的冰冷,“贞娘,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瞧着贞娘,只是在贞娘的失声惊呼之中,抬起了手来,手中锋利的剪子落在了那绝美的一张脸上,划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贞娘不知道慕染竟会是这般的决绝,却在这时只听得了慕染冷笑一声,“你真的如此喜欢林瑞么?我还以为,这不过是想要占有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