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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牧云记全文阅读

作者:今何在     海上牧云记txt下载     海上牧云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

    六皇子犯了痴症,所有的人都这么说。这少年好象突然变得不爱和人说话了,整天象是在琢磨事情,一坐就是一整天,谁和他说话就和谁急,哪怕是女孩子们。有时忽然想到什么,就冲进屋中拿起笔来乱画,可是画得也不是花鸟,而是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线条,象是什么的图纸,还拿尺子去量,写上一长串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口中念念有词的掐指心算着什么。最要命的是也不再去读诗书背经纶了,还大喊:“我的时间太少了,你让我先做点有用的行不行。”

    内侍宫女们都去与南枯皇后道:“六皇子之前和宫女伴读们都嬉笑如常,现在六皇子迷症发作,别人都不理了,却有人看见,每天深夜,有一个女子影子,在六皇子宫中出现,与他嬉笑,清晨却又不见。人们都传说……传说……六皇子是被魅灵给迷惑了。”

    皇后南枯明仪冷笑一声:“母亲被打入冷宫了,儿子看来也迟早要弄出点异端来。请皇极经天派的大师去看看,若真有魅灵,立时除了,我去禀告皇上,把这六皇子早早完婚,封个边远小城送出去算了。”

17

    牧云笙这日走出殿来,却看见女孩儿们在廊中窃窃私语,一看见他,不象往日欢跃着迎上来,竟都拉着手跑散了去。

    牧云笙唤她们也不应,望着这些女孩儿跑开的身影,他不知道是什么使这一切改变了。这少年忽然有种预感,以前那种群嬉笑闹,亲密无间的日子是再也不会有了。

    他追出一层院去,见兰珏儿站在竹林下,望着他眼中尽是怨色,不忍跑开也不肯上前。

    “你们怎么了?跑什么啊?”

    “恭喜六皇子,你大喜的日子就要来了!再过些日子,皇后就要与你赐婚了。”兰珏儿说完一扭身飞奔去了。

    牧云笙呆呆站在那里。“选亲……”

    他忽然发现,身为皇子,这终生作伴之人,也是由不得自己作主的。

    那心中之女子,或许只有离开了帝王家时,才能自由去找寻吧。

    那夜,牧云笙无法入眠。他向着黑夜唤道:“盼兮……你在不在?”

    过了半天,黑暗中传来郁闷的轻小声音:“凭什么你一唤我就要在呢。我偏不在。”

    “可是你就在我心里,能跑到哪儿去呢?”

    “哼,你是吃定我了么?本姑娘也不一定要依附在你灵识中的,随便挑个上进的公子哥儿附了,不也比呆在一个攒着劲琢磨自己如何能不当皇帝的傻子里面强?”

    “我要选妃了。”

    女孩子突然沉默了。

    许久,她才用那虚无的纤指拔弄帐帘,轻轻说:“知道了啊。这不是很好么,帝王家的必走之路。”

    “我这一生,再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了么?”

    “没有了,别想了,安心做你的皇帝吧。”

    “你也说这话?你怎知我一定能做皇帝?”

    “你做皇帝,也许比别人做了皇帝会好些吧。”女孩子望望殿顶,那里看不到星辰。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个坏人啊。”

    “可是当皇帝光有好心是没用的啊。其实我觉得那皇极经天派的圣师也说得没错,假如我当了皇帝,也许真得要天下大乱了,因为我想的,是世人所无法理解的。而世人所想的,我也并不在乎。”

    “如果有一天你非做不可呢?”

    “如果有那样一天……你还会在我身边么?”少年低下头,轻轻问。

18

    这日,二皇子牧云陆来到华霭宫看望牧云笙。二皇子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人选,重臣们都与他亲近。但二皇子牧云陆优雅谦和,天生一种书卷气质,不象三皇子牧云武四皇子牧云合那样有狼似的眼神,所以牧云笙倒和他觉得亲近。

    谈了一会儿饮食书画,牧云笙忽然问:“二哥可有心爱的女子?”

    牧云陆笑起来:“终年在外,哪象六弟可以天天在女孩堆中游嬉,二哥无此福份啊。”

    牧云笙却看出他的眼神闪烁,笑道:“必是有的,只是不敢说与人知?”

    牧云陆的笑容渐消,神情中有了一丝忧郁:“人生欢爱愉情,不过是过眼云烟,男儿当纵马天下,其他容不得多恋了。”

    牧云笙追问着:“难道二哥不能与她成婚?”

    “婚姻大事,有时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

    “难道将来做了皇帝,还由不得自己性子么?”

    牧云陆有些吃惊,抬起头来望着牧云笙。

    “做皇帝,可不是为了为所欲为啊。”

    “那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总是行的。”

    “你也知,有时越是帝王,越是容不得‘性情’一字的。”

    二人忽都陷入沉默。

    只觉得殿中空气越来越晦重,牧云笙站起身来,便想去找女孩们玩耍。

    牧云陆问道:“六弟哪里去?”

    “二哥,既然来了,闲聊无趣,我们去园中饮酒取乐。”

    牧云陆笑起来:“六弟果然好情致。”

    那夜他们喝了不少酒,可是牧云陆始终仪态端正,言笑甚少,也不与宫女们嘻笑。牧云笙觉得好生无趣,难道这就是未来要做皇帝的人,一举一动都要顾及体统么?忽然见牧云陆腰中长剑,醉中伸手去拔。牧云陆大惊,一把紧紧抓住他手:“六弟你要做什么?”

    他神情如此之慌张,更引牧云笙放声大笑:“二哥到这后宫之中,满园暖玉温香,为何还带着那宝剑,不怕寒光煞气冲了这美景柔歌么?就借六弟一观又如何?”

    牧云陆却死死不肯放手:“六弟你从未使过剑,可切莫伤了自己。”

    牧云笙哼了一声不快而起,于乐女手中取过一长笛,代剑而舞,口中胡乱吟唱:“紫庭雪牖银楼殿,明烛照天夜未眠。

    琴箫婉澈璇玑阁,罗绮芬芳玳瑁筵。

    晶壶宝瑟歌九奏,彩槛雕栏赋百篇。

    歌催璧月澄轻素,九阙横斜天欲暮。

    宫镜新开扫妆初,闲将往事轻回顾。

    君不见贲帝挥鞭向九州,

    九州未定已白头;

    君不见虞妃百计求紫绶,空遗媚骨委渠沟?

    雄心未息墓树老,花颜已槁舞榭留。

    长诗信史真疑梦,临风向月舞不休!“

    唱毕舞止,牧云笙摔倒草地之上,只醉卧大笑不止,听不清二哥说了些什么,只望见天上明月如落水中,流转朦胧。

    牧云陆见牧云笙睡去,口中回念:“长诗信史真疑梦,临风向月舞不休……”忽然长叹一声,“小笙儿,你果然做不得帝王。”

    之后几天牧云笙都沉沉梦中,大醉淋漓,不知说了多少胡话。连明帝都不再发作,只是叹一声:“小笙儿若是能醉此一生,倒也是幸事。”

19

    鹤苓清从梦中醒来,听见天空中传来沉沉的声音,象是雷神的车轮。这老人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奔出瀛鹿山下的宫殿,向高台攀去。

    踏过无数石阶,他来到了混天仪下。那巨人般的星仪正在缓缓转动着,无数的铜轴、齿轮、铁尺、金刻发出格格当当的相击声,这些声音溶入那巨大的闷雷滚动声中,十几个数千斤的巨轮一齐转动,近千个小轮飞旋,正把那个标尺推向某个终点。

    而驱动着这庞然大物的,却只是那小小的少年。他仿佛是这星仪的一部分,一手轻推盘上的铜球滚动,来控制金质仪盘的细微倾斜,从而调整这巨大怪物的运转,另一手还在飞快的做出古怪的手势,象是每个手势都代表一个数。

    “住手!六殿下,你在做什么?”鹤苓清扑了上去,“混天仪是不能随便转动的,刻度乱了,一切就再也算不准了。”

    少年却一把推开他:“你不烦我,就不会乱。”

    “它……它转的太快了,会失控的。”

    “五、四、三、二、一。”少年倒数着,突然一弹指,“到了。”

    当的一声清亮巨响,仿佛连云幕都被振的波动起来。那无数的轮盘,突然全部象弹脱了崩簧一般,嘎然而止。没有冲撞,没有急刹,没有摩擦,没有惯性,所有的力都平衡在了一点。一切因为力的消无而静止,这是一次完美的运算。

    鹤苓清呆立在那里。“这……这是什么算法?”

    “我只是来想验证一下,我的算式真得是对的。看来,这混天仪还算准确。”

    “你在算什么?”

    “算十年之后……”少年抬头看向那最终的刻度,“的某一天……我会不会和她在一起!”

    “不!”鹤苓清绝望的喊:“你不能用混天仪来算自己的命运,任何人都不可以,因为自算会产生永不可确定的变数,那会毁掉全局,所有人的命运,整个王朝的命运,就再也没有能人算清了。”

    “皇极经天派的算法不能,我却能。”少年看着那刻度,没有人知道那个符号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十年之后,就见分晓。”

20

    这一天,宛州世子牧云德来帝都天启城进礼。他是牧云笙的九叔宛州王牧云栾的儿子。也就是牧云笙的堂兄。

    宛州邺王牧云栾是明帝牧云勤的九弟,当年大家还是皇子时,就为太子位有一番恶斗,牧云栾精明强干本更胜过牧云勤,但他为人个性决绝,对人好时可以割肉赠食,恨一个人时便手段残忍毫不留情,死忠与仇敌一样多。眼见更多重臣与穆如世家更倾向温和的三皇子牧云勤,牧云栾以退为进,放弃争太子位,主动请封赐宛州为王。那时三皇子一党也乐于以宛州一地换取皇位之争上少一个敌人,于是顺水推舟。

    牧云勤称帝后,深以牧云栾为患,一面热诚安抚,所求无不应,一面对朝中及宛州各郡军政官员的倒向着意争夺。但牧云栾精于统御,这些年宛州之富庶,早超过中州,各郡之中,也遍是邺王党羽。

    而宛州王世子牧云德却好似完全没有继承其父之才干精神,长得身形肥胖,其貌不扬,身上穿着华贵,却仍是没有皇家的气质。众臣暗自摇头,明帝也心中暗笑,因为他与自己九弟宛州王素来不和,现在看到其子这样形状,完全不如自己的几位皇子,不由颇为得意。

    大殿会见后,明帝传旨在御花园摆宴赏花,园中行走之时,盼兮偷偷对牧云笙说:“这宛州世子周身华贵,却一派俗气,我很是讨厌他的眼神。”

    那边牧云德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冷笑。盼兮有些吃惊:“难道他也看得见我?听得见我说话?”

    这时明帝转头问牧云德:“皇侄读了些什么书?可否习得弓马?”

    牧云德躬身道:“臣儿也没有什么本事,诗书琴棋刀枪骑射,样样都学了,样样也稀松,现在也只能略背得下《纵略》、《武韬》等数本。”

    明帝惊讶道:“这几本书洋洋万言,你也能背得下来?”

    牧云德笑道:“请陛下任意出题。”

    明帝命人取过书来,随意翻了几处,说出上句,牧云德立刻滔滔不绝接背下去,众人惊叹。

    明帝心恼,不想牧云栾之子竟然有如此本事。宴毕,众人又看牧云德与四皇子牧云合比较棋艺。结果不过数十手,刚近中盘,四皇子就已完败。明帝面有愠色。

    一旁有棋艺高超的翰林老臣看出明帝不悦,笑道:“世子棋艺高超,微臣也想请教。”他本想赢下牧云德为皇上争回一点颜面,不料牧云德行棋更加凌厉,又是中盘即败。

    众人哗然,那老臣的棋艺已是一品,居然被牧云德这样轻易击败,这世上不知还有谁能下得过他。

    “那不是他下的。”盼兮偷偷对牧云笙说。

    “为什么?”牧云笙在心中问。

    “看到他旁边那个玄袍老者侍从了吗?下棋时他一直沉思,牧云德却东张西望,一点思考的样子也没有。和当世名家下棋还能这样,绝不可能,只会是他身后那老者想好了棋招,不知用何方法告诉他。”

    “我听人说宛州王给他的儿子请了个精通术法的世外高人作师傅,莫非就是他?”牧云笙想着。

    “果然是这样……方才背书,三韬七略之中,任一本书任一句话都记在心中,这也绝不是只靠心力可以做到的,我赌这牧云德能死背下字句,却一定不知道解读。”盼兮笑着说,“你若是去考他释义,他一定就傻眼了。”

    牧云笙心中笑道:“我自己也不爱读书呢,还考别人。”

    那边三皇子牧云合不服,离座起身道:“愿与皇弟切磋箭技。”牧云德冷笑道:“我的箭法粗疏,就请三皇兄指教了。”

    众人来到草地,十丈外立起箭靶,三皇子连发三箭,俱中靶心。众人一片喝好之声。

    轮到牧云德时,他却举起弓来,一箭射向高空,众人正不解时,竟有一只飞鸟被射落了下来。

    牧云笙看见,那箭在空中时,居然象被风吹动一样变了方向。盼兮冷笑着:“这哪是箭法,分明是秘术。”

    一边众臣纷纷叹息。宛州王牧云栾竟然嚣张到派其子来帝都炫技,明显要向天下昭示众皇子还不如他的儿子。看来是宛州势力成熟,已然有恃无恐,开始打压皇族的气势了。

    明帝心中如塞上一块大石,再也强笑不出来。只叹长皇子牧云寒和二皇子牧云陆不在。以牧云寒超群武艺,牧云陆的才气文韬,绝不会让这宛州邺王的世子如此轻易比下去,以致现在天启皇族颜面无光。

    牧云德却借势进逼道:“今时艳阳当空,桃花开放,暖意融融,我愿借景献画一幅,以谢今日之皇恩。”

    所有的人都将眼睛望向牧云笙去,六皇子画工上的天才,举世皆知,如今牧云德竟要在牧云笙面前作画,岂不是明摆着要以一人打败明帝的所有皇子。

    明帝知道牧云德必有高人传授,心已气馁,但别人已逼到面前,不能不战而认输,也只得说:“那么,正好小笙儿平日也爱胡乱涂抹,就一同来画画这今日的桃花美景吧。”

    于是大家展开笔墨,都画面前的一树桃花。

    牧云德画笔如风,连眼睛都不望着笔尖,转眼间桃花朵朵怒放,牧云笙看他手臂挥动,眼神却散漫,还偷瞧四周,知道这必是又有人控制着他的手在作画。他望着牧云德身后那玄袍之人,他果然正凝神看着纸面,手指暗暗挥动。牧云笙心想,这哪里是比画,不如直接改成斗法好了,心中一气,一点作画的兴趣也无,只看着白纸出神。

    转眼牧云德画卷完成,片片花瓣分明可辫,远看仿佛真得是花落纸上,众人皆惊叹好画。再看牧云笙纸上时,却仍是空白一片。众臣们开始摇头叹息,六皇子虽然才气天纵,可是要想在片刻之内做成一画压过这幅桃花图,却是连国手大师也难做到的。

    牧云德得意道:“诸位请数,那桃枝上是多少花瓣,这画上也是多少,若差了一片,我便认输。”

    殿中又是一片惊叹声,没有人敢不相信他的话。

    明帝叹一声道:“小笙儿,认输了吧。你连笔都没有来得及动呢。”

    牧云笙看一看牧云德的画,心中却豁然开朗了。他微微一笑,不急不慢,来到牧云德桌边打量起他的那幅画,冷笑道:“这是画么?”

    “不是画是什么?”牧云德沉不住气怒道。

    “简直就象是把桃枝放在纸上么。连一片花辫都不差,工笔能画成这样,只怕无人能比了。”少年道。

    牧云德听此美誉,露出得意笑容。众臣一看牧云笙都如此说了,也都只有随声附和,一片夸赞之声,明帝脸上,却是再也笑出不来。

    “可是少了一点。”牧云笙说。

    “什么少了一点?”牧云德惊问。

    牧云笙举起笔象是要指,却把一滴墨滴甩在那画上。

    牧云德大惊:“你……你这是故意坏我的画。”

    “不,”牧云笙稳如静水,“是你的画就少了这一点。”

    牧云德气得发笑:“六殿下,你……你太调皮了。”

    牧云笙忽然手腕一挥,笔尖在那墨点上轻触几下:“画得再象,却是僵死之物,只少这一点灵气。”

    众人围拢看去,那个墨点已然变成一只蝴蝶,似乎正在桃花之上将落未落的那一瞬,那翅膀将开将合之一刹,脱纸欲飞,而那花枝被这一点,便仿佛正在微微的颤动,顿时满画俱活。

    众人静默了许久,突然暴发喝彩之声。殿中欢呼雷动,象是赢得了一场战争似的。盼兮更是高兴得不行,在小笙儿身边跳着欢笑。

    明帝也终于微露笑意。

    牧云德惊道:“这算什么?他只画了这一只小虫,怎就压得过我满树桃花?”

    他背后那玄袍者叹了一声,扳住牧云德肩头:“世子,服输吧。真论画境,我们与人家是溪流与大海的分别。”

21

    宛州少主回到驿馆,气得踢翻案几,对那玄袍老者大喊:“我与你学了这么多年法术,结果居然还是被人一个墨点就打败了。这样回去,有什么面目见我父王?”

    玄袍者却面如静心,不喜不怒:“法术是可以靠苦练出来的,但意境却就完全不同了,你是被六皇子的才华打败的,可你将来要做的是成为天下帝王,这一点才华却是无用的。”

    “对了,”牧云德突然想起别事,“你有没有看见那六皇子身边的小魅灵?当真是美丽,我这么多年自以为收藏美女无数,可与她相比,竟然……你说这是不是……也是意境的分别。”

    玄袍者这时却笑了:“如果我没看错。那个小魅灵不是普通的游魅,而是珠魂所化,所以才能那样脱俗,她还没有能凝聚出实体,等她凝成血肉之躯的真正之人后,天下之乱才将真正开始呢。”

    “我不明白,这美人和天下之乱有什么关系?”

    “据说有古人制成奇珍宝珠,可以将前人的记忆心思吸入珠中。久而久之,这珠中就藏有了许多久远的秘密。而那珠魂其实是曾活在这世间的一奇女子的珠中倒影,初时她只是一个不知自己是谁的虚灵,但是渐渐的,她会吸收天地间的微尘,将自己凝为真正的人。所以当这灵魅凝为真人之时,就可能影响天下人的命运。”

    “墨先生,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也是前辈所述。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那六皇子身边看见她。所以世子殿下,趁着这魅灵还没有真正凝成,快些控制她的心神是为上策。你得到了她的帮助,就得到了天下。”

    “那她现在在那六皇子的身边,那六皇子不是成了我们最大的威胁?我们要快些动作。”

    老者叹了一声:“从我得到的密报,上次占星大典所测,六皇子的确是帝王之选。只可惜他天生狂放,自己不信天命,也绝不肯按星象所示一步不差的过自己的一生,所以一切仍是变数。”

22

    这天,明帝把牧云笙唤到面前,阴沉着面孔。

    “听说你太学殿也不去,也不习文练字,听说终日摆弄一些粉末药水,画一些古怪符号,你是堂堂皇子,这样荒唐嬉闹,将来还能成大器么?”

    一边明仪皇后摇头冷笑:“有什么样古怪的母亲,果然就有什么样古怪的儿子,你母亲就是常弄一些妖异之术来迷惑你父皇,最后中了那些古怪的炼金之毒死了,到了你竟然还是不学好……”

    牧云笙咬住嘴唇,紧掩愤怒。

    明帝却任由皇后说着那些侮辱牧云笙母亲的话,仿佛与他无关似的,他再也不会想到要去维护那曾经爱过他的女子,只顾着教训:“那天占星大典,圣师说你天命有成大业之象,但切忌不可沉迷于异端,被妖魅所惑,否则反而会成为这世间的祸害,你怎的就不醒悟呢?”

    牧云笙心想:我母亲也是你眼中的异端妖魅么?原来你终是顾了你的江山大业,她才会那样年轻就离开人世。

    他按压不住心中怒怨。冷笑道:“什么天命?这世上哪有神灵?谁又配预言我的未来人生?”

    “混帐!”明帝怒立而起,把手中镶玉茶杯摔在地上。

    少年冷笑,转身大步出殿。

    “谁教了他这些话?又是谁调唆着他这样的胆子?”明帝看着少年去的背影,气得混身发抖。

    明仪皇后上来扶住他:“陛下息怒,我看六皇子身上确有一股邪气,没准真有妖灵魅惑,是得请圣师们来驱打驱打。”

23

    “小笙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你?你要去哪?你为什么要走?”少年吃惊的望着盼兮,不知她为何这样说。

    女孩正望着窗外,天光流转,在她的脸上轻轻拂过。

    “我终是要走的,谢谢你把我带出珠中的世界。但我不想再做为一个幻影在世间游荡。我要寻找一个地方,去凝出自己真正的身体。”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有真身呢?”少年问,“我听说,虚无的魅灵可以活五百年,若是凝为人,却只能活几十年。如果凝聚失败,还会变得丑陋残缺,真不知要冒多少艰险,才能象普通人一样活着,这是为什么呢?”

    女孩象被触动了心事,低下头去,喃喃的说。

    “你还不明白吗?就为了……可以真实的看到自己,真实的触摸到这个世界。我心中洞悉这世间的奥秘,却终是个没有五感的虚灵,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触不能闻,只能去感应别的心灵中的振颤,你是我最熟悉的人,我迷恋于感受你的喜怒哀乐,为你欢喜而欢喜,为你悲伤而悲伤。但我其实根本看不到你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心绪变换着,所以我一定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做为一个真正的人来活一次……那怕……只有短暂的几年生命,就要消散于天地间。”

    “哪怕……只有几年的生命?”

    “魅吸收天地间的微尘凝成人,不可能象在母体中孕育的人一样从婴儿开始生长。越追求完美,身体就越虚弱……寿命短暂是很正常的了。”

    “因为要变成最美的人,所以不惜一生短暂么?”

    “这样也好啊,对于我这样爱美如命的人儿来说,我不用看到自己老去时的样子,这是多么幸福啊。你也只会永远记住我最美丽的时候啊。”

    牧云笙望着她,女孩的眼睛如深蓝的星空。他知道这女孩在还是初生的朦胧灵识时就受了自己太深的影响,若不能追求绝美的境界,便不知一生有何意义。可是她这样决绝的放弃了本来可以漫长的生命,只为换可以真实的感受这个世界。

    “没有法术可以让你永远美丽不老么?”

    盼兮摇摇头,“这世上不会有什么永远的东西,最终一切都是要失去的。天下没有不老的美人,也不会有不衰的王朝,这是天地的规律,人强求又有何用呢?”

    “没有……永远的么?”少年沉吟着。

    “我不是怕……怕他们,而是……怕你……”盼兮喃喃着,“你遇到任何的痛苦,我想我心中都只会更十般百般的难过。”

    少年凝望着眼前的女孩。少女的双颊不知何时变得绯红了,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不敢看少年的眼睛。

    她来到这个世间,孤独一人,只有这少年能看见她,与她说话,听她心声。他倾心的喜欢她,她也就一心的只为了他好,愿付了自己去驱赶他一生中的苦痛与凄悲,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但她心中欢喜,原来对另一个人好可以让自己这么欢乐,哪怕是为了他受多少苦竟也是情愿的。

    而少年呆在那里,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他身边美丽女孩儿无数,天天如小鸟群欢绕他身旁,但他没有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她们都喜欢与他在一起,但她们都不是她。她独一无二,她会为他的欢喜而欢喜,为他的忧愁而忧愁,会整天整天的心中只想着他一个影子。而少年也一样,自她来到他的身边,他已经不自觉间改变了,以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只想放纵无羁的度过每日,但是现在,他却心中分明的知道,自己要去想明白一个将来,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将来。

    “也许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女孩低下头,“也许,能预感到危险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抬头望着少年:“我害怕……你能不能……抱紧我……”

    少年点点手,伸出手去,女孩靠在他肩头,他却无法感到半分温度与重量。女孩轻轻的叹息:“如果我有真实的身体……这一刻会是多么的温暖和幸福呢……”

    少年轻轻靠近女孩,却没有力量使她感到安宁。他想抱紧她,却无能为力。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士兵们拥来,把秦风殿围住了。

24

    皇极经天派的术法大师来到了殿外,大声道:“术师文祥,求见六殿下。”

    盼兮惊慌离开少年的怀抱,向殿后奔去。少年赶上去,想抓住她的手,却什么也握不到。

    “害怕的事终于来了……小笙儿……我先去躲一躲,很快回来找你的。”女孩说着,隐入夜色中。

    术师文祥带着弟子们走入殿中,只轻轻躬身,便傲慢的四下张望。皇极经天派的术师在朝中地位甚高,极得明帝的信任,加之人们都知道明帝不喜欢六皇子,所以也毫无忌惮。

    “那东西去后面方向了,你们去找。”文祥向他的弟子们指着,那些穿着绣画符文长袍的术师便向殿后奔去。

    “你们放肆!”牧云笙喊着,“谁允许你们在这胡闹。”

    “在下有陛下的旨意。”文样径直从少年身边走过,对他的弟子们喊着:“就在西南方不远,去,把符沙洒过去!”

    “在那里!”有术师喊着,“用火符!烧死她!”他们喊叫着向一个方向奔去。

    “不!”少年惊恐的喊着,“不要伤害她!”他冲向殿外,却被几个内侍拉住。少年愤怒的回身抽在一位内侍的脸上,挣脱开来,向混乱处奔去。

    园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符法使用后的焦味。少年的心也被象在火上灼烤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做错了什么事?盼兮在哪里?她死了吗?

    那些术师们四下搜寻着,还不时向暗中发出术法的光焰。少年疯狂的喊着,去推开他们:“够了!够了!你们都停下!”

    但没有人理会他,似乎他并不存在。

    少年在黑暗中冲撞着,大喊着,渐渐的,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只觉得眼前漆黑一团,在园中磕磕拌拌的走着,渐渐远离了人群。

    周围变得安静下来,少年觉得自己的心也包裹在黑暗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敢想,只有一阵阵揪心的痛。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盼兮只是想接近人的世界,了解人的心,她又做错了什么?她还会再相信世人么?自己活下去又还有什么意思?

25

    突然,他听见轻声的呼唤。少年身子一震,疾奔了过去。

    女孩正虚弱的隐在石边,她看到少年,仍然向他轻轻的微笑。

    “也许……我们要说告别了……”她的笑那样美,却象刀一样扎进少年的心。

    “盼兮,不要离开我……”少年觉得无法再呼吸,他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朋友了,他不想被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们弄伤了我,我已经快没有力量再溶入你的心神了,你很快就会再看不见我……但小笙儿,记住……有太多人想看到你死去或沉沦,你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让他们抓到你的过失,只要你能抗过去,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我不要什么天下,我连你都无法留住!要天下又有何用呢?”少年狂喊着。

    “小笙儿……别傻了……我并不会死……我只是暂时离开……”

    “是真的么?”少年擦着眼泪,生怕一时朦胧丢失了她。

    “我要走了……去找一个地方,凝聚出我真实的形体,那时……我再回来找你……”

    “可盼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也许是很短,也许……”

    少年觉得心象被土埋住了,看不到一丝光,“盼兮,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我会的,我会结一个蛹把自己藏起来,直到血肉孕育,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我再回来……我希望,你能真实的触摸到我,感受到我……”

    “可是,你会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想要凝出最美丽的身体,就要去寻找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孕育自己,可惜……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支撑到寻找到它……”

    “盼兮……我带你去……”

    “别傻了……你是皇子……别为了我做傻事,你好好的过下去,十年之后,你去世上最美的地方找我,好吗?”

    少年深深点头。

    女孩凝望着少年,轻轻的微笑,伸出手拂向少年的面颊,手指的虚影却陷入少年的额中。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真实的触碰到你……那种感觉,将是多么……好……”

    她的笑容淡去了,少年看着女孩完全消隐在自己的怀中,“盼兮!”他高声的喊着,却不再有回答。

    小笙儿不敢收拢手臂,他怕一改变姿势,就真得什么也没有了,连一个她曾存在的证据也没有了。但是他又能挽回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盼兮……”

    少年呆呆的伸出手,他的手中仍做着环抱的姿势,却只有空虚。

26

    这些日子,皇城中渐少了欢声笑语,那些王公子女伴读们进宫的也少了。这个王朝正面临着战争与饥荒。但牧云笙专心作画,也未察觉外面时局渐变,只一心沉迷在自己UU小说的画境中。

    牧云笙的世界只在这宫闱中,软帐温纱,仿佛还回荡着女孩的笑声,他以为这将是他的所有记忆。他不会去想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也毫无兴趣。他可以呆在画室中,在午后的阳光下,静静地画山水美人图,一笔笔地细描,也许一天的光阴,只用来绘一双眼睛,一丝衣皱,唯恐落笔不稳,不肯有一点的偏失……忽然觉得眼前恍惚,画上山景人影晃动时,才发现早已夜阑,周围点起了无数火烛。他双眼流泪,看着明晃晃一个大殿,却无一个人影,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早沉入画境之中。

    他的画稿是从不与人看的,但也从不收藏,一幅画画完了,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刻,他也觉得它失去了意义,拂落于地再不会记起。他不记得自己画过多少画,也不记得那些画都哪去了,直到许多年后,牧云笙看见自己少年时的画稿在民间流传,有人万金以购,才想到原来的确是有人把自己画过的每一幅画都收起藏好,只是因为家国变乱,才流落民间。可是谁呢?是那些他记得名字却怎么也不记得面目的内侍们?还是某个女孩儿呢?

    但有一幅画,牧云笙想留存,它却不见了。在一个春季的晚上,他终于画成了它,挂起呆呆地看着,便那样睡去了。

    再醒来时,墙上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没有过。他呆了很久,没有大叫,没有找人翻遍宫殿去找寻。因为牧云笙想:太美的东西也许就会消失。他在痴狂中完成了这画卷,望着她时那一刻忽然所有的幸福和忧伤都涌上心头,这种心境他无法再体验第二次。所以画消失了,那似乎倒是本该如此。

    一切,都真得是注定么?从母亲的命运,到盼兮的命运,她们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切为世间所有不容?只因为那传说中的天意不祥?

    他在殿中如木人般倚墙独坐,墙外的斜阳照在他的身上,渐渐的移走,暗淡,换成了清冷的星光。

    少年的眼中没有神采,就这样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忽然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有什么正在少年的心中激荡开来。他猛的站起,推开了殿门。

    门外的天空,星河满天,银辉倾泻,正象当天占星大典时一般。

    “你错了……”少年缓缓举手举向天空,“你别想阻止我,我会向世间证明……”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起来,“没有什么上天的意旨,你——根本就不存在!”

    象一头愤怒的幼狮,对天穹发出了第一声咆哮。虽然声音弱小,但仍然是吼声。

27

    少年大步走向巨大的瀛鹿台,他的身影在无数台阶前显得那么渺小,但没有什么能阻挡他把它们一级级踩在脚下。

    圣师鹤苓清在星台顶上等候着它,他的身后,是流光飞舞的星海。

    “殿下,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星辰会向我指示这个国度的未来,殿下,我仍是要再重复一遍上天对你所召示出的预言,一定记住,不要因为一时任性而去做星命不允许的事情,否则你会把灾难带给世间,你会成为世人所痛恨的人。”

    少年轻轻的笑了:“皇极经天派能通过混天仪预测世上一切,那你能不能预测出,我下面要做什么?”

    鹤苓清叹了一口气:“不能。”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人,他们是牵动星辰的人,而不能被星辰所左右。殿下,我不能在你还没有做那些事情之前就阻止你,但是请您明白,你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你再也不可能成为伟大的帝王了。”

    “伟大帝王?禀呈天意?”少年仰天大笑,却突然止住,冷笑着说出那几个字:“那就让上天去死吧。”

    他大步走向一旁终年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铜鼎,抽出一根火把,然后走向混天仪旁那十丈高的旗幅,伸手将它点燃。

    十二面画着星辰轨迹的长幅巨旗变成了火焰的巨树,抬头仰望,就象是赤龙直怒冲进星空。

    人们在远处观望神圣的瀛鹿星台,发现它的顶端光焰四射,如星辰降落人间,映红天际,全都跪倒膜拜。

    少年丢下火把:“上天如果要证明他的存在,就尽管把责罚降下来吧,但是我一天不死,便要嘲笑它一天,我想做的事,它拦不了我。”

    十二面巨大的火旗在他身后缓缓坠落下来,象是神使折翅,把火光投向大地。

28

瀛鹿台被焚,圣颜震怒。牧云笙很快被囚禁了起来。人们说,六皇子很可能再也不能走出那个园子了。

    那皇城深处幽僻冷寂的园子,被紧锁起来,那个曾才华天纵的少年象是就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就象是深埋在这繁华荣耀帝都最深处一个蛹,没有人知道什么在里面孕育。

    “盼兮,我会去找到你。”那个声音在暗暗的说。

1

    大端朝一统三陆九州气吞万里,到了明帝牧云勤这一代,已是三百余年。

    牧云勤有十位皇子。长皇子牧云寒,痴迷于兵法武学,从小与当世名将们一起在校场习武演阵,到十六岁时,弓马枪法都难有敌手,却能与士卒同甘共苦,一共饮酒行军,且在军中也颇有威信。将帅们也都亲近于这位性格爽朗英气四射的皇子。每每校场点兵,看“寒”字大旗至时,山呼海啸,万人应和。

    而二皇子牧云陆却也是一位奇才,他不爱武艺,却精于文略,即兴成诗,也下得一手好棋,能与国手抗衡。最令人赞叹的是二皇子胸中的韬略,他熟读史书,对古人旧事,常能有一番不同评说。于庙堂之上与群臣辩论,语锋锐利,雄视四方,已显王者风范。

    人们都暗中评论说,若长皇子得继帝位,大端朝必能武力昌盛,再拓疆土,四方来伏,创旷世伟业。而二皇子继了帝位,则可政事清和,仓禀丰实,造繁华盛世。

    却可惜,长皇子和二皇子都是这样的少年奇俊,却只有一个人能成为皇帝。

2

    华清殿中阳光熙暖,少女苏语凝坐在殿中,听不进太傅讲的书史,只偷望二皇子牧云陆。

    少年皇子玉冠绣带,一支青竹笔握在手中,仰望屏风上的阳光,正若有所思。一举一动间,无不是少年清雅的风度。

    皇长子牧云寒的位置却是空着的,他一早又习武去了。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在二皇子的身边,同样的锦袍却象几个随从,完全被牧云陆的气质所压过。

    苏语凝知道,偷偷望着二皇子的人并非自己一个。女孩们都清楚,长皇子太迷恋兵法武艺,能打天下却难以治天下。二皇子通读史籍,胸怀韬略,才是最可能成为太子的人。

    但现在,人们望向二皇子之后,却难以不再望望她。因为那天占星大典,天象所示,她正是与二皇子姻缘相配之人。

    苏语凝心中如鹿撞,从此再也不敢看二皇子的眼睛,怕他微微一笑时,自己就手足无措了。

    她并是澜州小官宦家的女儿,只是因为有幸在红霞贯穿薇垣星宫那天象的那一时辰出生,才被认为有皇后之兆,同其它几位同是那时辰出生的女孩被选入宫来,相比宫中自贵族重臣之家的另外的伴读女孩们,她的身世一样显得低微。所以一直低头做人,从来不敢奢望什么。

    然而如今皇经经天派的占星大典之上,上天再次证实了她是就天命所指,把她的命运和二皇子牵在了一起,只要二皇子不犯下什么大错,他就会是未来的太子,直至皇帝。而只要她不犯下什么大借,皇上也不会违背天意将她遣离二皇子身边的,那么,将来……自己也许就是……

    苏语凝不敢再想下去,她小小的心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她一遍遍对自己说:一切都还太早,不要太高兴,不要让别人看出你正高兴。她知道有多少忌妒的眼睛正看着她,尤其是那些王公重臣的女儿们。

    能入宫伴读的女孩,大的已十四五岁,小的不过五六岁,大多来自显贵之家,只有六个是苏语凝这样因为出生时有奇异天象而从小吏平民家选来的。每个女孩子都明白,自己能入宫伴读,就意味着自己会是未来皇后妃嫔的候选者,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皇族的打量之中。所以这些女孩儿无不是处处小心,精细仪容,常对了镜子练神态微笑,生怕在皇族面前一个行礼,一句对答做得不到位,就毁了自己的未来。而错失更是绝不能有,不然就可能连家族命运一起搭上。

    她们终日在人前灿烂而娴静地微笑,其实内在早已心事沉沉。苏语凝初入宫时,对伴读女孩儿的心机之深,表面和睦无间、私下满腹计较惊讶不已。但日子一长,她自己也变得缄默谨慎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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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牧云记介绍:
他们只有七年的时间,七年之内,有一个人必须被打败。男人总是为了一些女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战争,比如天下、家族和荣耀。可有时他们心中深藏的秘密,却连最爱他的女子也不会得知。不论世上存在过多少英雄,最后却终能只有一个胜利者。而黄沙之下,总有相拥的白骨,没有人会记得曾经的风华绝代和年少轻狂。海上牧云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牧云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牧云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