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出事了
楚文玉犹豫片刻，看着清水庵外一片漆黑，仿佛巨兽一般能把人吞噬，只要出了这里，外面便是地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罗有些心神不宁，也跟着燕倾城帮腔道，“去找找吧……别是出了什么事。”
她向来也不是个热心的人，如今问了这个问题，倒真的让人脚底涌起一股凉意。
楚文玉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去找找看。”说着，又看向后面所站着的几个侍卫，“你们几个，跟我走。”
“是！”
楚文玉带的人不多，一行加上他总共五人。每个人打着一把伞，右手还掌着灯。外面又是下雨，十分不方便。刚出清水庵，便感觉到地上一阵泥泞，走起路来都拖拖沓沓。偏偏天上还下着绵绵细雨，空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湿气。
山路并不好走，至少楚文玉走得十分难受。
走了一段路之后，也没有发现蒋婕妤，身后的几名侍卫已经不敢再继续走下去。
“二殿下，这里山路崎岖，婕妤娘娘怕是找不到了。不过若是我们再往前走的话，极有可能会迷路，要不……”
“要不什么？要不回去？”楚文玉反问，随后冷哼道，“蒋婕妤身边的大多数都是女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嗯？”
斥责手下的本意倒不是为了蒋婕妤，而是他得不到蒋婕妤的消息却空手而归，到底有些失了面子。清水庵中几乎全是后宫之人，他无功而返，指不定那些人还以为自己走到一半怕了呢。
思及此，楚文玉到底也开始与自己计较起来。
几人走到山脚下，才稍微有了一些动静。
“二、二殿下……这里！”其中一名侍卫突兀的出声，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他的手指着某处地方，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手中的灯更是照的他面色诡异，像极了恶鬼的样子。
“怎么了？”
楚文玉拨开身后两名侍卫，上前去一探究竟。
果然，当即便看到了地上躺着两名宫人的尸体。几乎一靠近，楚文玉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他堵着自己的鼻子。
他的身边亦有冷静的侍卫，上前去翻看了一下，随后确认了身份，“禀告二殿下，是蒋婕妤身边的宫人。”
“继续走。”
宫人死在这里，那么蒋婕妤……
楚文玉皱了皱眉，当即加快了脚步。
果然，不远处又躺着两名宫人的尸体。陆续下去，蒋婕妤所带的宫人统统都被发现。
楚文玉有些疲累，而雨势却并未有停下的意思。他正踌躇之间，却忽然在泥坑之中发现了一张苍白而被放大的脸。
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只是双眸睁大，却又十分的空洞。而她的身上，几乎全都血。
“是蒋婕妤！来人，去看看。”
楚文玉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朝着蒋婕妤那边走。
然而这里尸体太多，他们想要带回去的话人数不够。故而楚文玉当即吩咐道，“你们其中一个人，回去一趟，多叫几个人来。记住，回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说什么发现了尸体之类的话，有任何状况统统给本殿下留意着。”
“是。”
一名侍卫回去报信，而剩下的侍卫统统丢了自己身上的伞，还是处理这一地的狼藉。楚文玉站在蒋婕妤的尸体边，他捏着鼻子简单地查看过后，发现了蒋婕妤脖颈之处的一记刀伤。
显然是被杀的。
可是谁要杀她？
蒋婕妤的脖颈之处都是血，而被雨水冲散之后，更是血与泥全都混在了一起，偏衬地脸色特别苍白，睁着的双眸更像是对凶手的控诉。
楚文玉心中微微有些触动，虽然他跟蒋婕妤不熟，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死在这里，总是让人有些五味杂陈。
没过多久，雨停了。
而从清水庵里派来增援的侍卫也纷纷赶到，所有人都抬着尸体，准备把这些人统统带回去。楚文玉找来了回去增援的侍卫，把他单独叫来压低声音问道，“你回去之后可有发现什么？”
那侍卫顿了顿。
随后开口道，“在清水庵中所有人的表现各不相同，不过……皇后娘娘只是冷静地攒着佛珠，而罗昭仪却是心绪不宁地来问属下发生了什么事。”
楚文玉了然，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去之后，楚文玉也并未将尸体现身于那些人面前，而是由清水庵的尼姑为其诵经超度。
整个清水庵，顿时几乎只能听见鱼木敲击与念经的声音，这声音听得一些人颇为烦躁，而却听得其他人有些恍惚。烛火昏暗，佛像*，楚文玉带回来的尸体，终于是将众人弄得人心惶惶。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是沉重的。
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毕竟在这样的*圣地，又是死了不少人。
诵经超度过后，楚文玉正要开口，却不想阿罗忽然说道，“早就劝了蒋婕妤不要贸然离开，现在果真出了事……”
说着，她还抹了一把泪。
她的状况实在让黎芊荀觉得有些奇怪，一晚上压抑的沉默，后来的心绪不宁，一直到现在的这句话。
燕倾城冷着脸没有开口。
楚文玉适才说道，“罗昭仪千万不要介怀，蒋婕妤又不是意外而死，而是被人杀死的。”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心中惶然。
在他们眼前的，无非不过是一尊金色的佛像，佛像的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实在不知是体恤众生疾苦，还是对世间万物了然于心。
总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样的地方，四处透着诡异。四周都仿佛有阴风阵阵吹了过来。
“不可能。”场中忽然有人说道，“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而清水庵先前下过暴雨，山路全被泥石给封了！即使真的杀了蒋婕妤，下山的路那么远，也未必跑的了，而若是我们这里的人，那便更加不可能了……”
说这话的人其实身份并不高，不过他仔细思量过后，当真觉得此事实在蹊跷，顿时心中竟有了鬼神杀人一说。
“一定是有鬼！没错，这里一定有鬼！！”
那个人大吼大叫，如同疯癫一般。
第564章：后山小屋
燕倾城当即上前一步，冷着声音说道，“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山路之中的事情你又未亲眼所见，怎能一概定论？”
“行了行了。”楚文玉推了一把精神有些失常的那名宫人，他的双眸还有些飘忽，整个人都异常的涣散，“蒋婕妤死的时候，脖子这里有一处刀伤，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可是谁能做到在这种地方杀人！”
楚文玉顿时有些沉默。
这话问的，他若是知道凶手是谁的话，早就把凶手给抓起来了，还用的着在这里废话么？不过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凶手，若是宫人继续在这里说些胡话的话，极有可能影响他的调查。
是以楚文玉吩咐了一声，“把他带下去吧。”
“是！”
待那名宫人被带下去之后，楚文玉才断然说道，“凶手一定是我们这里的人，虽然现在本殿下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本殿下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楚文玉这么一说，所有人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佛堂。这是在宫外，自然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到离开之时，阿罗一直都没有开口，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而燕倾城亦是面无表情，一张脸至始至终都冷着，仿佛事不关己。
她对蒋婕妤毕竟没有客气，故而蒋婕妤的死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关心。
折腾了一整日，众人都累得够呛，黎芊荀等着阿罗睡下了，这才摸着黑走出来。她本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如今清水庵里堆放着那么多横死的尸体，她心理素质再高，也难免会有些惊慌。
才走出去没几步，身后一阵脚步声靠近，黎芊荀莫名紧张了起来，正要出手时，却嗅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黎芊荀断出那是楚文玉身上的味道，这才收起了手上的力道。
楚文玉几步窜到黎芊荀的跟前，晃了晃脑袋，道：“怎么，你这也太过小心了些，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黎芊荀嗔道，楚文玉无奈摊手：“我们两个谁没有鬼鬼祟祟的？”
也是，这深更半夜的出来溜达，而且还是在出了那么大的事之后，怎么看他们二人都不像是什么正经好人。
黎芊荀问楚文玉，赢景初在哪里，因为她随阿罗等人来清水庵，除了半路茶棚里看到赢景初之后，到了清水庵便再没有见过他。
楚文玉掩唇佯装咳了咳，道：“你没有听那几个小尼姑说么？后山小屋里住了一个过路的书生？”
“过路的书生？”黎芊荀眨了眨眼，倒是有些疑惑，“这尼姑庵，是怎么做到收留他的？”
楚文玉挑一挑眉，似是直接就看出了黎芊荀的疑虑，道：“你与他单独相处那么久，难道至今不曾看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黎芊荀不解，一时之间还真没有掌握楚文玉那半酸的话中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
楚文玉不答，故作神秘似的，扬了扬手，小声道：“跟我来！”
黎芊荀乖乖跟了上去，外头淅淅沥沥落着雨，比之此前的暴雨，要小的多，力道更是温柔了许多，像是要温柔地冲刷去这诸多的血腥一般。
可不论雨下多大下多久，终究无法洗刷去那些罪恶……
通往后山小屋的小路上没有铺石子，显得泥泞不堪，楚文玉本在前边走着，突然停下脚步，顺手带起身后的黎芊荀，黎芊荀下意识地想要挣开楚文玉的手，她还没习惯让另一个男人这么照顾自己，从来，她都是一个独、立坚强的人。
“地上泥坑多，路上又没有灯，我带着你走，不好吗？”楚文玉道，像是要撇开自己其他的企图一样。
黎芊荀还想坚持，却被楚文玉强硬地带在手里，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经意便就来到了后山小屋，小屋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附近看不到任何异样，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杀意。
黎芊荀和楚文玉都知道，赢景初身边不下数十暗卫时刻保护着他。
而正当俩人愣神的时候，赢景初已透过窗口看到了远远靠近的黎芊荀和楚文玉，且楚文玉还那样亲昵地牵着黎芊荀的手。
赢景初拉开门时，黎芊荀的手已经从楚文玉的手里挣脱开了，第一个蹦到了赢景初的跟前，像是恶作剧的猫儿一般，而赢景初却恶狠狠地瞪着黎芊荀身后的楚文玉。
楚文玉摊摊手，“路上不好走，我顺便拉了她一把，不会这个你也要吃醋吧？”
赢景初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兀自将黎芊荀拉回屋，待要关门的时候，楚文玉厚着脸皮挤了进来，“喂喂喂，你们干什么这是，这就想要甩开我了不成？”
小屋中依旧亮着那么一盏闪着微光的小灯，三人分别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三个角，气氛显得有些严肃。
“蒋婕妤死了。”黎芊荀开口道。
“我知道！”赢景初沉默地应声，“而且死状奇惨。”
“嗯……我以为……”黎芊荀似是要说什么，却被赢景初给打断了，“你以为，是我派人做的？”
“不！”黎芊荀很快反驳，“我知道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又是谁呢？”楚文玉不解地看向赢景初，并非只是黎芊荀一开始下意识认为是赢景初做的，就连楚文玉，到了现在，他还是有些怀疑，是赢景初派人杀了蒋婕妤等人。
“我当然没有必要杀她，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楚皇真正的心腹！”赢景初话说得有些轻描淡写。
“什么意思？你已经查到是谁了？”黎芊荀迫不及待地确认道。
“当然！”赢景初揉了揉太阳穴，“说来这蒋婕妤也死得够无辜的，无非是有人和我们一样，想要证明同一件事，继而杀了她，因为，本身就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她，就是剩下的那一个……”
楚文玉听得云里雾里的，“你们俩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第565章：毁尸
“我的话还不够明白吗？”赢景初嗤笑道，看了看黎芊荀，黎芊荀转而向楚文玉解释道：“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如今，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到了这个时候，楚文玉还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似的，傻傻的翻着白眼，追问道：“谁？”
“你的皇嫂，燕倾城。”黎芊荀也不跟楚文玉卖关子，直接告诉了他，即便她很确定，楚文玉一时半会儿并不会相信。
“不可能啊！”楚文玉摇头，“皇后那样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
“不管你信不信。”赢景初双眸中存着一丝暗淡，“而且，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看过蒋婕妤和那些宫人们的尸身了，我可以肯定的说，这些都是燕倾城亲手做的！”
“你……有什么证据？”在楚文玉的概念里，燕倾城只是一个体弱多病不得皇兄疼爱的可怜女人罢了，怎么可能会是个杀人凶手呢？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她？”黎芊荀笑起来，“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那不妨再告诉你，燕倾城的身手，远在你之上，便是我与子初，恐怕也堪堪只能与她打一个平手！”
“什么？”楚文玉显然又不信，“你开玩笑的吧？”
“这样的事，我有什么必要跟你开玩笑？燕倾城深藏不露，你自然看不出来！”
“为什么？”楚文玉还想辩解，至少，不愿意接受自己就这么被一个女人的表象给骗了。
“你不了解她！”
“嗯？”
最终，为了给楚文玉这个单纯的少年解惑，黎芊荀不得不将一些不愿告诉楚文玉的真相告诉他。
“你知道燕倾城为何最终会委身嫁到楚国来吗？”黎芊荀问道。
楚文玉道：“这事你还真就问对了，别的我恐怕不如你们了解的多，但这件事我却是知道的，当初还不是某些人不守承诺，放了人家倾城公主的鸽子，才会使得倾城公主无可奈何之下选择了我皇兄！”
“这只是其一！”黎芊荀反驳道。
楚文玉不解：“那其二呢？”
“其二么……”黎芊荀咬了咬牙：“你知道当初老燕皇，也就是燕倾城的父皇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久病缠身最后……”
“错！”黎芊荀抿了抿唇：“老燕皇的死，还要多亏了你那不择手段的皇兄，这个秘密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知道？”
楚文玉果然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你又在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以后就知道了！你皇兄对燕倾城而言，等同于她的杀父仇人，她甘愿委身留在杀父仇人身边，图什么，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
黎芊荀的话由不得楚文玉不信，仔细分析前因后果，楚文玉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来为自己的皇兄辩解。
三更天。
整个清水庵四处静谧，而蒋婕妤与其宫人的尸首，统统都整齐的排放在了灵堂。所有尸体上都盖上了一层白布，而空气之中都弥漫着一股尸体的腐臭味道。
想不到，蒋婕妤竟然也有今天。
一名黑色的身影缓缓朝着一排尸体靠近，脚步轻盈，神不知鬼不觉。黑衣人手中端着一罐瓦罐，而瓦罐之中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洒出来了一些。
待他走到尸体面前的时候，他便掀开了白布。
这一掀开后，扑鼻而来的便是恶臭，黑衣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随后，他端着自己所带来的瓦罐，直接往尸体上浇。
尸体上的恶臭果然消散了一些。
他拿着瓦罐，一个又一个的尸体统统浇了上去，待一切完成之后，他便将瓦罐放在了一边，随后从外头拿了一盏灯。灯中的烛火微跳，他提着灯，直接往尸体上一扔。
顿时，尸体直接烧了起来。火光冲天，蔓延着燃烧。
黑衣人顿了顿，随后退出了灵堂。
四更天的时候，整个清水庵便嘈杂起来。
“来人！快救火！”
随着一声突兀的喊叫划破夜空，整个清水庵都显得动荡不安。钟声响荡，惊扰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
整个清水庵在静谧的夜空下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在往灵堂处聚集。
燕倾城不紧不慢，稍稍打扮，得体后才不紧不慢的赶到。而阿罗则是穿的极其随意，仿佛听到风声便直接赶了过来。
一行人围在灵堂外面，楚文玉早已上阵，带着一帮人在那边救火。
然而，无济于事。
灵堂是保了下来，然而灵堂之内的尸体却统统都被烧毁，尸体上所能掌握到的证据也已经尽数随着一把火而消失殆尽。
阿罗上前一步，有些恍惚地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该不会……有人想要毁尸灭迹吧？”
楚文玉点了点头。
如今看来，的确是如此。
毕竟如今被毁坏下来的，也不过就是蒋婕妤一行人的尸体。
“那也就是说，凶手就是我们这里的人咯？”
阿罗再次问道。
她就站在燕倾城的身边，双手环胸扫视了周围一圈，唯独跳过了身边的燕倾城，也不知是不是刻意。
楚文玉看了一眼阿罗，又将视线放在了燕倾城的身上，“如今还不能确定，一切都要等结果出来再说。”
火势已经控制下来，然而抬出来的尸体却已经统统烧焦，哪里看的见先前的刀伤？
这样一来，尸体上的所有重要线索统统都被毁了……
“等结果出来？这尸体被毁了，等你查出来之后，凶手早就跑了。”
燕倾城嗤笑一声，不屑地斜睨着阿罗，“你这么想要抓出真凶，该不会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已经找好了替死鬼吧？”
燕倾城冷着一张脸，说话却十分刻薄。
别人不知道阿罗安的什么心，她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了。
“皇后娘娘怎么能这么说，臣妾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皇后你呢。”阿罗咬了咬唇，竟是显得万分委屈，“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安，蒋婕妤的死可千万不要是仇杀，这万一如此，搞不好凶手还会继续杀了我们呢？”
“我们”二字，咬的极其重。
第566章：新的发现
阿罗口中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有人都明白，可是偏偏凶手找不到，而蒋婕妤与其他宫人的尸体又统统都被毁了，是以一时之间，整个清水庵之上如同笼罩着一层青黑色烟云。
不远处，有人敲响了早钟，巨大的佛像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嘴角牵着一抹微笑，有一种普渡众生的微妙视觉。
当——
一阵阵钟声响起，所有人的心中亦是极其沉重。
燕倾城却在此时突然冷笑，“没错，凶手想必应该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可如今尸首被毁，谈什么找出真凶？”
阿罗扬了扬眉，“皇后娘娘说得也对，不过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咱们有嫌疑的人自然一个也跑不了。”
“罗昭仪，你可是以为本宫就是凶手？”
燕倾城犹疑地打量着她，总觉得今日的阿罗——话太多了！越是冲着她打量，心中的疑惑便越发明显，莫非眼前的这些尸体还是她毁的不成？
可心中猜测，她却隐忍而不发。
阿罗有几斤几两，她心中再清楚不过。
“皇后娘娘，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臣妾，臣妾从来都没有说过你是凶手。”阿罗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像是错怪了燕倾城之后，自己将会承受严重的后果。
楚文玉见二人针锋相对，顿时有些头痛。
思及昨夜赢景初所说的“真凶”，他的心里越发烦躁，更重要的是，昨天下了一场暴雨，如今天气依旧阴晴不定，一大清早的，天色却并不见亮，反而有一种隐隐的黯然。雨水过后，空气自是潮湿，可他被这样一闹，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了。
“两位娘娘不要再吵了。”楚文玉站在两人之间，义正言辞地说道，“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本殿下都会去查清楚的。只是真凶既然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那么咱们还是不要贸然离开的好。”
阿罗别开了脸，也没有再反驳的意思。
而燕倾城自然也绝不可能会反驳楚文玉的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
一行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出去，黎芊荀也是不动声色地微微退下。
宫中的娘娘尚且如此，更何况这清水庵中的尼姑？她们在清水庵中住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玄乎的命案。
散开之后，也有几个尼姑偷偷聚集在一起商量此事。
“若真凶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我们会不会也被那个人杀掉啊？”
“杀了那么多人，哎，真是罪过罪过。”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其中一名胆子最小的尼姑，一边求着保佑，一边竟然开始念起了经来。
然而心中已有异动，又怎么可能安静地下来？
越念，眉头皱的便是越发的紧。
黎芊荀跟着阿罗回了房，阿罗便直接横冲直撞地推门而入，当即坐了下来。
昨夜的行动，她的指甲坏了一片。当时并未发觉，然而此时却隐隐有种疼痛之感。她看着自己的指甲，不满地说道，“也不知道二殿下查案究竟要查到什么时候，这里全是粗茶淡饭，日子当真是不好过。”
黎芊荀没有回应，视线却是注意到了床上的一抹黑色布料。她正准备走近之时，却忽然被阿罗给挡了下来。
“娘娘，奴婢帮你收拾床铺。”黎芊荀的视线全然望了过去，正巧看得真真切切。
那隐藏在床铺之下的黑色布料，极有可能是一件衣服！
夜行衣？
阿罗是想做什么？
“不必了。”阿罗的双手搭着殷雪如的肩，就这么推着她走，“千离，本宫这段时间斋菜吃得要吐了，不如你去厨房给本宫弄些好吃的来？”
黎芊荀虽然满门心思全都在那件夜行衣上，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清水庵哪能准备什么食物？
黎芊荀逛了一圈，终是逛到了停尸房。而这所谓的停尸房，也只是暂时搁置蒋婕妤等人的尸体罢了。她一入内，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烧焦的恶臭伴随着腐臭。
蒋婕妤……已然不堪入目。
她一走近，恰巧见到了正查看尸体的楚文玉。他的手还抓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然而神色却是极其隐忍，甚至已经开始隐隐发青。
不过看了一眼，他便匆匆扔下了手中的白布，冲到门口来一阵狂吐。
只是一早便没有吃过东西，故而此时趴在一块石头上也只是痛苦的干呕。黎芊荀走近，有些不忍地替他顺了顺。楚文玉浑身一怔，抬起头来一看到黎芊荀，先前还发青的脸色立刻就发紫了。
“你你你！你在这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楚文玉大为惊愕。
黎芊荀颇为无奈地抽了抽眉角，“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若是你早知道我就在这里，你还能把你的吐得东西吞回去不成。”
这样一说，楚文玉的胃酸又泛了上来……
黎芊荀又替他顺了顺。
过了好一会，楚文玉才缓和过来。如今这里算是现场，故而已经被楚文玉控制起来，是以普通旁人基本都不会靠近。尤其此事一出，谁还会往这种地方跑？反而给自己徒添嫌疑。
他缓过了气，就不自觉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有什么发现吗？”黎芊荀环顾四周，神色有些微妙。
楚文玉摇头，“尸体都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找到出什么线索？”
他以为黎芊荀所问的是杀害蒋婕妤与其宫人的人，也就是燕倾城，却不想，黎芊荀所好奇的无非是毁尸之人。
阿罗榻上被锦被所掩盖的夜行衣，实在太过可疑。
楚文玉见她若有所思，顿时殷勤地带路，“既然你好奇的话，我带你进去看看好了。不过……你可千万别看那些尸体，我怕你晚上做噩梦……”
想到那些尸体，楚文玉是又丢脸又担忧。
这些尸体本就有些吓人，此时统统被烧成了焦炭，几乎都看不出是人的模样，越是有这种天翻地覆的前后差别，越是让他从脚底涌起一股凉意。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这样杀人毁尸？
燕倾城即便再怎么厌恶蒋婕妤，恐怕也不至于会恨之入骨到如此地步吧？
第567章：毁尸之人
楚文玉在一旁思索，而黎芊荀则是一眼扫视了一圈整个停尸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里原是祠堂，故而才闲置下来用来摆放尸体，而如今被这一把不大又不小的火烧的有些漆黑。常年未曾修饰的墙上朱漆剥落，此时透着被烧焦的乌黑。而一列列整齐摆放的尸体面前，亦是杂乱无章的一列牌位。
黎芊荀顺着里头走了一圈，突然却在蒋婕妤的尸体旁踢到了什么东西。恭咚一声，又在地上滚了一圈。
她适才蹲下身子。
却见自己踢到了一个瓦罐。
黎芊荀有所发现，楚文玉自然也是很快便赶了过来。他站在黎芊荀的身后，也是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瓦罐。
“这个东西是本来就在这里的么？”
楚文玉挠了挠头，“不知道……我、我没注意。”
他说起话来没什么底气，声音自然是越来越轻。
黎芊荀倒也没有在意，只是将瓦罐拿在了手中，轻轻地掂量了几下。
楚文玉适才说道，“不过这东西应该是在有人放火之前就在的了，你看，罐口上还有烧焦的痕迹。”
黎芊荀听是听了进去，但心里所想的却不是这个瓦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
这个瓦罐她见过，原是在阿罗房间里的。
清水庵的一些习俗自然与宫中截然不同，例如，宫中多的是精美的花瓶，而这种地方却因为清心寡欲的修行之所而一切从简。只是她现在还弄不明白，燕倾城的房中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东西。
楚文玉的心思自然没有黎芊荀这般细腻，只是蹲下身，在黎芊荀的身边帮着她一起端详，这一看，倒也是看出了一些线索。
“这瓦罐里似乎有一些菜油……”
“菜油？”
“对，就是烧菜的时候要放的油，恐怕有人放火，就是先在尸体上倒了油，之后再随便把烛台随手一扔，这里就烧起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尸体被烧焦，但是这整间屋子，包括上面摆放的牌位没有遭到牵连的缘故。”
黎芊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沉吟片刻，忽然想到自己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便起身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要先回去了。”
“嗯！”楚文玉用力地点了点头，乖巧的模样实在是有卖萌的嫌疑。
回到斋戒处，她才找到阿罗。此时阿罗已经开始用膳了，一边毫无胃口地戳着碗里的饭菜，一边抱怨道，“千离，你怎么才回来啊？”
言辞之间竟然颇有微词，听起来竟有几分指责的味道。
黎芊荀微微一顿，倒是没有将阿罗的口气放在心上，只是自己心中的疑团越来越清晰，仿佛快要接近真相……
罢了，不如将计就计。
“娘娘，奴婢该死……”黎芊荀先是微微欠身，随后话头一转，“奴婢先前去了厨房，想亲自做几道小菜给娘娘吃的，不过厨房里似乎菜油不剩，故而才空手而归。”
阿罗微微一滞，适才将黎芊荀扶了起来，“本宫又没有怪你，你可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说着，她抓着黎芊荀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几下。
她的态度忽然如此转变，倒是令黎芊荀觉得有些疑惑，只是她微微低头之际，却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故而接下来的时辰来，她都跟在阿罗的身边，随侍在旁，直到回去之后，她才忽然顿察，禅房内搁置在桌子底下的一个瓦罐，竟然不翼而飞……
夜色渐渐弥漫，整个清水庵再次笼罩在阴云之下。只是今夜似乎过于安静，仿佛安静地连一丁点风声都听不见了。
燕倾城一人坐在房中，清清冷冷地又十分无趣地看着桌上跳动的那一团烛火。
思及今日一切，她心里莫名有一种极致的畅快。
阿罗这个蠢货！当真是放了一把好火。清水庵一行，她几乎运筹帷幄，更不可能出什么纰漏。火既然不是自己放的，又纵观今日种种，她早已料到便是阿罗所为。
她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就是想要嫁祸自己。
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凶手就是自己，她这一把火，活生生地烧掉了燕倾城眼前的一条死路。
身后的黑影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命令。
燕倾城神色之间却忽然一阵释然，抬了抬手，冷然说道，“罢了，就放阿罗一马。留着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倒也有用。”
如今尸体上的证据统统没有，所有的人都只会把重心放在毁尸的线索上。到时候若是查了出来，她也会成为杀害蒋婕妤的最有嫌疑的人，活生生地替自己去背罪而死。
“阿罗毕竟也是跟着本宫陪嫁到楚国来的，她有几斤几两，本宫再清楚不过，你若是方便的话，最好盯紧了她。”
“是。”
话音一落，黑衣身影隐匿于黑暗之中，身后漆黑如墨，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而此时，黎芊荀趁着四周无人，偷偷摸黑去了后山小屋。熟悉的香味笼罩在了身侧，黎芊荀忽然有一种十分安心的舒适之感。
也只有在他的身边，自己才能完完全全地心神宁静，再无担忧。
不过她自然也没有忘了正经事，一入内，便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有个重大的发现——蒋婕妤的尸体，怕是阿罗烧的。”
赢景初眉头微微一蹙。
“毁尸定然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既然销毁证据，那自然也是为了摆脱嫌疑。”这一点黎芊荀不可否认，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是她说起来的时候，却对自己的话有了几分质疑，故而一番话，反而听起来像是在征求赢景初的意见，“若是摆脱嫌疑，那么自然是与真凶在一条绳子上。”
顺理成章，的确应该如此。
可是她还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问题。
若事情发生在别人的身上，那么自然毋庸置疑。可毁尸之人却似乎是阿罗，这就有些与理不通了。
两人心意相通，赢景初自然很快也感觉到了黎芊荀的疑惑，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你始终弄不明白的是，阿罗绝无可能帮着燕倾城，那她又怎么会帮燕倾城毁尸，对么？”
第568章：一条船上的人
黎芊荀点头，“没错，就是如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是真的弄不懂，阿罗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千离的身份在阿罗的身边那么久，阿罗如今对燕倾城根本就是恨之入骨嫉妒若狂。”
赢景初自然不会怀疑黎芊荀的猜测，两人皆是一国之君，在这种事情上想来不会冤枉好人。
但是考虑到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纠结，故而她便有条不紊地开始理清思绪，“首先，杀人的必然就是燕倾城，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毁尸之人是不是阿罗，一开始我的确也想不通。可是纰漏太多了，她床榻之上的夜行衣，加上在祠堂处找到的瓦罐，包括今天一早她的态度，还有……”
说到这里，黎芊荀顿了顿，“还有她鞋底厚重的泥泞……”
虽然这几日一直阴云不移，但是除了那一夜的暴雨之后，再没有下过雨，今日一天下来，所有的泥石路倒也干了不少。尤其阿罗这般虚荣之人，根本不可能不注意自己的鞋子。
故而……
放火之人便是她，无疑了。
可正因为毁尸之人是她，故而此事才变得更加悬疑。她不可能帮着燕倾城，但却又毁尸，莫非还能是燕倾城与阿罗两人同时杀了蒋婕妤不成？
赢景初隐匿在此处，对于许多情况自然也不如黎芊荀一般了解。如今也只能听着，说不上什么话。
一代明主，说话自然是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随意地一句定论，以他的身份都无法随意收回。
今夜，注定是有些不太平。
两人沉默片刻，门外便传来了些许动静。黎芊荀微微一怔，随后连忙便要藏匿行踪。她躲在里面，却被赢景初叫了回来。
“你不用回避，来者应是燕倾城。”
黎芊荀点了点头，“我去开门。”
她信任赢景初，故而没有半分掩饰。听着动静，似乎来人已到，还未等她敲门。黎芊荀便已经将房门拉开。
门外所站着的人，果然是一身夜行衣的燕倾城。
燕倾城看到黎芊荀，却没有半分惊讶，依旧神色清冷，颇为高傲地扬着下巴。
见她如此，黎芊荀心中也已经了然，想必燕倾城早就知道了她扮成千离混入楚宫的事情。
故而也没有半分扭捏，直接回身，让燕倾城自己进来。
燕倾城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一入内，便看到坐在一旁的赢景初，顿时，心中千头万绪，沧海桑田。
也不知是心悸还是如何，她微微一步趔趄，竟有些站不住脚。看到赢景初的正脸，那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的正脸，那个几乎已经只能在她梦中所出现的脸，如今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心中自然触动，不仅触动，而且翻天覆灭。
赢景初，毕竟是她少女时代就开始的向往啊……
她莲步轻挪，每一步都仿佛走得极其刻意，硬是要将向往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完美。然而，当她即将接近他的那一刻，黎芊荀忽然坐在了他的身边。
黎芊荀这无意识地一坐，瞬间将燕倾城心中的那一丝幻梦瞬间化为泡影。
可是燕倾城自问，即便中途有那么多的波折，她始终无法改变自己对他的心意。
一时之间，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尴尬。
燕倾城心中的情谊自然是一点也藏不住，而黎芊荀与赢景初的亲昵却又如此自然。三个人仿佛形成了一道怪圈，黎芊荀夹在赢景初与燕倾城的中间。
就连黎芊荀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太自在了。
赢景初似乎感觉到了这点，故而便开了腔，“你是否考虑周全？今后准备何去何从？”
此话一出，沉重的气压似乎消散了不少，而静谧的房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温暖。
她心里暖，说话却依旧是不留情面地冷，“何去何从？你问我何去何从，说得好像是我在做选择，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赢景初微微抿唇，不置可否。
“你知道我没有退路，今日这一问岂不是多此一举？放心好了，你心里所想的事情，我清楚的很。”
无论她怎么选，到最后燕国都不会再是原来的燕国。每次想到此处，她的心里总有一抹无奈的惆怅，故而说话之间更是带了几分刻薄。
“你放心，如若燕国当真气数已尽，交给你怎么都比交给楚昭衡要好。”
燕倾城最后的一句话，已然是给了赢景初与黎芊荀二人一个完整的答复。
楚昭衡是她的杀父仇人，她自然不可能会帮着楚昭衡。
赢景初并不意外，故而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么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燕倾城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是“一条船上的人”，若当日他若是娶了她，他就能得到传国玉玺。只是如今这样的合作关系，却演变成了今天这样。
燕倾城顿感始料未及，造化弄人。
“既然要合作，那么我也要说清楚我的条件。燕国永远是燕国，绝不能被秦国所吞并。”
赢景初早已为她谋算好了处理，“我与芊荀早前便已经商量过，等楚国败落，到时候必然会让你亲自回去打理燕国。”
得到他的话，燕倾城总算是再无后顾之忧。
三人攀谈片刻，而后燕倾城也将楚昭衡的情况说了出来，“如今楚昭衡急于收服燕国政、权，以本宫的名义回去作燕国女君必然一呼百应。你们若是没有计划，倒也可以利用这件事来下手。”
燕倾城的提议二人全都听了进去，心中自然也是有所计较。如今黎芊荀混入楚宫，阿罗的动向她又极其清楚，只要得到燕倾城的首肯，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会顺利许多。
天色不早，燕倾城也该回去。
草草告辞之后，她便极其小心地走回了自己所在的禅房。然而靠近之后，她却看到自己的禅房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明明今夜并无月光，她却看到来者的影子在地上被拖得极其的长，像鬼一样。
第569章：欲盖弥彰
燕倾城看着来人，嘴角扬起了嘲弄的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罗似乎等了她很久，既然她在门外等着，显然已经是去过了房中。此时见到一身夜行衣的燕倾城，又是一副不屑自己的模样，自然心中不快。
阿罗不无讥讽的说道，“哟，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是跑到哪里去了？还穿着一身夜行衣，这若是被人撞破的话，岂不是要误以为娘娘出去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话自然尖刻，但燕倾城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打心底里看不起阿罗，本来就是跟她一起陪嫁而来，自然也没怎么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本宫累了，要先回房休息。你爱怎么借题发挥，就怎么借题发挥。”
阿罗向来有些恨着燕倾城这样的姿态，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其他人都只是不起眼的沙砾。是了，她的确出生卑微，可如今得到楚皇恩宠的人是她，而并非燕倾城。凭什么她都去了冷宫，如今还能回来稳稳地坐上燕后的位置？
她不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
更何况，燕倾城都懒得搭理她，像是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样。
出生低微又如何？
总好得过一身夜行衣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的燕后！
阿罗深吸一口气，继续嘲讽道，“深更半夜，皇后娘娘做什么去了？”
燕倾城冷笑，“与你有关？倒是你，深更半夜在本宫房门口做什么？”
她倒也不急着回房了，等着阿罗的回复。
若是连小小的阿罗都对付不了，她就不是燕倾城了。她留着她，只是因为还能当自己的替罪羊，可她却也无法容忍昔日自己身边的陪嫁宫女，却有朝一日骑到自己的头上来。
“臣妾也不过就是睡不着，这蒋婕妤之死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臣妾心里是怕的要命。这万一不小心在睡梦中被人给杀了，那该怎么办？皇后姐姐，你说是不是？”
燕倾城双手环胸，神情之中已经有些不耐。
若阿罗今日过来便是要同她说这个的话，那未免也太浪费时间了。
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她燕倾城根本不屑！
“是与不是同本宫何干？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打扰本宫的么？”
燕倾城自小便是燕宫公主，在燕国又算是德高望重，故而从小到大，她的骄傲与自信都是与生俱来。每每说话之间都仿佛带着让人沉重的气压。即便是来了这楚宫，也未曾有任何的改变。
阿罗竟然下意识地有些被她震慑。
她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倾城却又接口道，“你可别忘了，你若不是跟着本宫从燕国来此，你根本就没有今天。”
“所以难道臣妾还要感激你么？”阿罗脸色苍白，已经有些不住地咬了咬牙。
为什么？
她在燕倾城面前总有一种自己矮了一截的那种感觉？
“感激不必，只是希望你恪守本分。在燕国，本宫是公主，你是宫女。到了楚国，本宫是皇后，而你却只是一个昭仪。位分尊卑你难道弄不清楚，还要本宫来教你么？”
燕倾城心中本已有些怨气，适才见了赢景初。
两人面对而坐，却又咫尺天涯。
如今阿罗不偏不倚地撞了上来，故而燕倾城说话也是越来越重，越听越觉得刻薄。
阿罗承受不住这样的话，可是隐隐之中却听到静谧到诡异的夜色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嘈杂的虫鸣。雨后新生，又是在这样更深露重的地方，听到虫鸣自然也不奇怪。
但阿罗却想到了一件事。
顿时，她仿佛又有了所有的底气，脸皮厚道，“对，是臣妾不懂事，皇后姐姐可千万不要怪罪。但今日一事姐姐也看到了，蒋婕妤已死，凶手又去毁尸。更可怕的是，凶手就在我们这些人之间。这睡不着嘛……自然是在所难免，楚国后宫之中，也就臣妾与姐姐二人了呢。”
言外之意，凶手就是冲着争宠去的了？
燕倾城极其不屑阿罗虚伪的一口一个“姐姐”，可是说起这件事来，她心里却更是嘲讽。
“是么？难道你不怕我就是凶手么？”
燕倾城上前一步，走到阿罗的面前。夜色之中，她的面容格外倾城，可如此倾城美人，脸上却有着惨淡的冷笑。在楚宫的这些日子里，燕倾城当真是瘦了不少，如今在毫无月色仅有一盏灯的情况下看来，颇有几分森寒的味道，像极了她口中自诩的“凶手”。
“姐姐说笑了，若你是凶手的话，那臣妾不是死的很快么？”
燕倾城没有回应，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阿罗见她神情认真，并无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缓和下来。面上看来，却又平静异常，底气十足。
“若本宫是凶手，第二个要杀的人就是你，而最好的动手时机，就是现在。”
阿罗笑了。
若是以往的阿罗，她定然会惊慌失措，可如今，她不会。她手里有一张王牌，只要有这张王牌在，楚宫之中想必再无人能动的了她！
“姐姐说笑了，即便你是真凶，想必你也不敢对臣妾下手的。”阿罗得意忘形，竟然压低声音在燕倾城的耳边附语道，“臣妾可是楚国太子的母妃……只要有他在，皇上就能保的住臣妾。”
太子？！
燕倾城回头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几乎望眼欲穿。
仓促之间，阿罗连忙掩唇，然而话已出口，终究是收不回来。她深吸一口气，连忙改口道，“陛下宠爱臣妾，臣妾总有一天能够为陛下诞下皇子，到时候定然就是楚国的太子了。而姐姐……你能么？”
后面的话，燕倾城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听下去。
整个楚国，所有人都知道阿罗所生的是公主，可如今她所谓的筹码不是已经诞下的公主……
这其中，必然有些端倪！
即便她再如何改口，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燕倾城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很好。
第570章：太迟了
阿罗见燕倾城心中起疑，自己心里更是紧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本宫就先回房休息了。”燕倾城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口吻，对阿罗更是无心再与她继续说下去。
此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燕倾城想，若是阿罗是自己说漏了嘴的话，那么这个皇子对自己来说，无疑是成功的利器。
阿罗抓住燕倾城的手臂，将她拦了下来。
燕倾城看着阿罗的手，神色厌弃，十分不满。阿罗心虚，自然不安，故而也没有在意燕倾城的态度，只是又想强调自己先前的话，然而她还未开口，燕倾城已经退后一步，冷冷道，“蒋婕妤无子，姑且也死在这里了。阿罗，你有命活到诞下皇子的那一天么？”
如今再想解释，太迟了。
燕倾城心中固然起疑，然而阿罗却又无可奈何。她如今已然说错，若是自己再留在此处干着急，反而多说多错，倒不如先行回去，好好寻思如何应对才是。
阿罗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天色已晚，皇后姐姐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着便又退安。
阿罗这一退，倒是又让燕倾城有些看不懂了。
先前她明显神色慌张，显然应该是说漏了嘴。可若是当真说漏了嘴，今日又岂会善罢甘休？也罢，反正自己暂时对阿罗也没有杀心，倒不如先就由着她。待回去以后好好调查一番此事便是。
思及此，燕倾城便也回了房。
然而阿罗回去之后，却始终难以入睡，辗转反侧。想到燕倾城嘴角扬起的那抹诡异弧度，她便寝食难安，心中一阵烦躁过后，天色已是大亮。
阴雨过后，清水庵的天气终是又恢复如初。天一放晴，自然扫空不少众人心中的阴霾。蒋婕妤的死在整个清水庵所造成的影响似乎也少了不少，雨会停，天会晴，还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呢？
阿罗起得太早，故而黎芊荀来之时，她已经梳妆完毕，只是眉宇之间的忧愁实在难以消散。黎芊荀端着早膳，敲门而入。一入禅房，便见阿罗呆呆地坐在铜镜面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娘娘，用早膳吧。”
即使几日之内，整个清水庵之内的早膳统统都是清淡的斋菜，不过阿罗还是会吃一些。宫女出生，又没的选择，是以倒也没有蒋婕妤那般嫌弃。只是今日，她勉强上妆之后依旧气色不佳，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而黎芊荀带来的斋菜更是令她食欲不振，她摆了摆手，草草说了一句，“你就先放一边吧。”
黎芊荀上前一步，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阿罗皱了皱眉。
此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所谓的千离，毕竟她的身份终归不简单，而自己又不能确定……
更何况，她还有其它目的。
阿罗斟酌再三，随后走到了斋菜边上，频频蹙眉，而后又拿筷子用力将那些粗茶淡饭统统戳烂。
踌躇过后，她才开口道，“千离，我的确有一件烦心事。”
如今邑儿也算是在她的手上，她说与不说结果大相径庭。倒不如给千离提个醒，让她将自己的邑儿保护好。
“娘娘且说，若是奴婢帮得上忙的话，定然会帮着娘娘。”
阿罗点了点头，便将昨夜与燕倾城之间的事情统统告诉了黎芊荀，不过她说起来的时候，自然还是掩盖了自己的过失，愣是将自己得意告诉燕倾城她不敢动自己而说漏嘴的情况改成了燕倾城故意套自己的话。
她说得含糊其辞，黎芊荀自然也没有深想。
“千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帮着本宫的，对不对？”阿罗亲切地拉着黎芊荀坐下，双眸更是殷切期盼。
黎芊荀还在思索，故而并未回应。
阿罗更是急躁，“此事实在不好办的，本宫若是再去跟皇后解释，她必然疑心更重……可倘若让是让皇后知道了邑儿的存在，邑儿一定会死……”
她越说越是黯然神伤，听上去倒是真的像担心自己的儿子一样。可事实上，所谓的邑儿是她最后的筹码，若是邑儿不在了，她还能拿什么来与燕倾城抗衡？
母凭子贵，在燕国她是宫女，可如今在楚国，只要有邑儿在，她总有一天会登上后位，她自己的儿子也必然会成为楚国太子，日后成为楚国国君。
前程似锦，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
可若是邑儿不在，这一切都是成为泡影。
蒋婕妤的事情是最好的例子，一旦她失去了邑儿，那么她在楚宫之中永远都只会是个昭仪，并且……早晚有一日像蒋婕妤一般无知无觉地就这么死了，就连被谁害死的都不知道。
不，她绝对不能过这样的日子。
黎芊荀点了点头，“娘娘先别担心，此事就由奴婢来想办法便是。”
黎芊荀如今也是举步艰难，她哪能想到阿罗竟然这么蠢。这么大的事情就被她自己给说漏了嘴，若是燕倾城知道，那么她就完全没必要与自己和赢景初合作了……
一个婴儿，却有着执掌局势的作用。
只要燕倾城查到楚邑的存在，那么其心必然生变。毕竟她大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提前解决了楚昭衡，继而再以楚邑来控制楚国。
而最重要的是，听阿罗口中所说的，燕倾城必然是已经起疑了……
燕倾城不蠢，回去之后定会派人查探。
黎芊荀心中愁绪万千，如今还是应该同赢景初商量一下如何应对。
阿罗却抓着黎芊荀问，“千离，那你先告诉本宫，本宫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做？”
“娘娘只需要一口咬定自己当初所生的的确是公主便是。”
“真的只需如此？”
千离这个身份，她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如此敷衍的答案，她是真心想要帮着自己？
阿罗心中生疑，便又问道。
黎芊荀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只得点头，“娘娘只要这么做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奴婢会帮着娘娘打点的。”
阿罗虽然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又有了其他谋算。
第571章：意外身死
三日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山路修好，燕倾城便也做主离开清水庵。
她归心似箭，不过是为了调查阿罗口中的那位“皇子”，当日，她换上了一袭宫装，领着身后众多后宫中人，与清水庵的师太告别。
“多谢多日款待，蒋婕妤一死，证据已经不足，故而本宫回去定会将此事禀告皇上，由皇上做主调查。”
清水庵的师太尼姑这些日子也算是被“折腾”得不轻，是以燕倾城一行人要走，她自然不可能多加挽留，然而毕竟都是皇族中人，到底也说了几句一些场面话。
“娘娘光临寒舍，其中有诸多怠慢。山路崎岖，几位小心便是。”
“多谢师太。”
燕倾城做主，自然没有异议。离开之时，还要将蒋婕妤等宫人的尸体统统带回。
告别之后，再由所有人回去收拾东西。
宫中娘娘自然是将素衣统统换了下来，既然回城，必然是要穿的体面。
而楚文玉则是带着自己的人，开始收拾蒋婕妤的衣冠以及残骸。为了避免途中有任何意外，楚文玉选了其中一名眼熟的侍卫吩咐道，“回去之后，就由你来护送这些，另带一队人马。”
“是。”
而楚文玉自己则另带一队人，用以护送皇后、罗昭仪以及几位良媛。
一切整顿好之后，自然便是离开了的清水庵。
山路修复，外加三日之内再无下过雨，山路之间的泥泞全然稳固。只是下山之时，难免会经过发现蒋婕妤尸体之处。
几日之前，他在这里发现蒋婕妤的尸体。此时经过雨水的冲刷和风吹日晒，几乎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就好像蒋婕妤的离世，或许如今还有人提及，过些时日人们终究会淡忘这个楚宫宠妃……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与清水庵渐行渐远。
连日的赶路总算是让一行人回到了楚都，一回楚宫之内，楚文玉便将蒋婕妤的衣冠和残骸统统交了上去。
“皇兄，此行……蒋婕妤不幸身亡……”
楚昭衡面色平淡，毫不在意。
死了一个女人，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朕知道了。”
“皇兄，蒋婕妤死得蹊跷，不如此事就交给臣弟继续追查。”
楚昭衡见楚文玉似乎对此事极为上心，顿时颇有微词。倒不是怀疑楚文玉在动什么脑筋，只是……
楚文玉如今已经回来，显然凶手就是在一行人当中，死的都已经死了，何必再找人出来给这个女人陪葬。更何况，他心中已有计较，燕倾城与蒋婕妤之间向来不和，若凶手不是燕倾城还好，可若凶手当真是她，白白地失却了一个唾手可得的棋子。
此事毫无必要。
“皇兄？”
楚文玉见楚昭衡半天没有吩咐，有些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不用再查了，此事复杂，若是清水庵那些尼姑杀的人，莫非你也要带兵再去一趟清水庵？”楚昭衡摇了摇头。
燕倾城在一旁冷冷观望，心中更是有所计较。楚昭衡果然是薄情寡义之人，蒋婕妤在楚宫之中那么多年，如今身死，他却是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可是皇兄……”
楚文玉倒是有些不能接受，此事是他出风头的大好机会。若是让赢景初先行将此案破了的话，那他岂不是又落了下风？
“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蒋婕妤下山之时意外身死，两日后下葬。至于同她一起死的宫人，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即可。”楚昭衡大手一挥，显然再无商量的余地。
君无戏言，说出来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楚文玉即便无奈，也只能应了一声，“是。”
待他退下之后，燕倾城适才发话，“若是皇上没什么事的话，本宫也退下了。”
“嗯。”楚昭衡语气平和，倒是没有留下燕倾城。
回宫之后，燕倾城便开始寻思着小公主的事情，当即召来自己身边的宫女，“先去给本宫关门，本宫有事要问你。”
宫女战战兢兢地关了门，随后又踱步到了燕倾城的面前，匆匆跪下，有些局促地说道，“娘娘有事直接吩咐便是。”
“本宫问你，罗昭仪诞下小公主当日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的，当日是蒋婕妤带来的产婆。太医全都束手无策，是那民间的产婆顺利让罗昭仪诞下小公主。”宫女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所知道的统统一五一十地相告，“本来在宫中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情况危急，故而才恩准那产婆一试。”
“事后那产婆去了哪？”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想必应该不是婕妤娘娘送出宫去的。”
燕倾城微微静默。
蒋婕妤带来的人，却不是由她送走的。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了，更重要的是，当日房中接生的情形她都还历历在目。阿罗情况危急，生死一线。而的确是蒋婕妤带来的产婆入内，随后才解了燃眉之急。不过当时，她清楚地记得，楚昭衡还未查看孩子的时候，那产婆已经恭喜楚皇，阿罗平安诞下了小公主。
仔细想来，这个产婆必须找到才是。
燕倾城神色微敛，当即吩咐道，“你去安排几个人，查一下当日的进出宫记录。另外再安排几个乳娘，以内侍宫人的名义送到罗昭仪那，替她照顾小公主。”
“是。”
宫女正要去办，却又被燕倾城叫住。
“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
“乳娘必须是靠得住的人，并且，罗昭仪是如何对待小公主的事情，记得每日一五一十地禀告本宫。此事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被他人知道，就休怪本宫不近人情。”
“是。”
宫女即刻下去处理。
她毕竟也算是掌事宫女，故而安排几个人的事情办得也算是妥帖。半日未出，便已经将当日的进出宫记录带了回来。
连日赶路，燕倾城颇为劳累，此时便要修整。掌事宫女在殿门口等了半天，一点也不敢惊醒燕倾城。于是，等了半天后，她将记录统统抄了下来。
第572章：时机成熟
掌事宫女并未禀告，将抄下来的册子放在寝殿内便先行离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翌日，燕倾城刚刚睡醒，便听到宫门外一阵嘈杂。
楚昭衡派人传召，让她去一趟议事殿。
燕倾城不紧不慢，穿戴整齐之后便随着宫人前往。还未到议事大门，便看到一个身穿官服之人。此人她没有丝毫印象，只是心里疑惑，楚昭衡已传官员议事，何必再喊她过去。
她打量了一眼那名官员之后，随后便去在宫人的引领之下进了议事殿。
楚昭衡负手而立，背对二人。
燕倾城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听上去更是波澜不惊。
“微臣，参见皇上。”
楚昭衡回过身来，神色示意二人平身。随后走到一旁，递出了一本折子。
燕倾城更是不解，不知道楚昭衡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蒋大人，君无戏言，朕已经说了蒋婕妤是死于意外，你写这本折子是什么意思？”楚昭衡反过来指责所谓的蒋家人，“如今皇后也在这里，清水庵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你若是有任何不信，随时都可以问她。”
“微臣已有儿子为国捐躯，如今女儿又是跟着后宫中人不明不白地死在破庙。送回来的遗体更是不堪入目！皇上，你要微臣如何相信自己的女儿死于意外？！”
蒋父双肩颤抖，根本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事情还写在奏折之中，显然已是悲愤到了极点。而他口中所说也没有错，蒋婕妤的大哥死在沙场之上，如今死于清水庵，送回来的遗体根本不堪入目。清水庵若是失火，怎么就只死了蒋婕妤一人？
其实最让他心中不平的，还是楚昭衡对此事的态度。
什么说法也没有，无非就是送来骨灰，而后便说蒋婕妤去往清水庵意外身死，可是当时情景如何，他却根本没有详细交代，显然根本就是没有把他们蒋家人放在眼里！
楚昭衡见蒋父情绪激动，又念在他是朝中元老，故而口气也是尽力在安抚，“朕今日将皇后叫来，也正是希望给蒋大人一个交代。而且蒋婕妤虽然已死，但朕保证，下葬之日将会追封她为妃。”
“人都已经死了，要那些虚名还有何用？”蒋父虽然心中不甘，可也不敢太过得寸进尺，燕倾城如今在此，他自然也想询问清楚当日的情况，“皇后娘娘，恕微臣不敬，当日在清水庵究竟是何种情形？”
“禅房失火，第二日才发现蒋婕妤自己被烧死在了禅房之中。”燕倾城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看了一眼楚昭衡，终究还是将真相掩盖了过去。
蒋父今日如此架势，若是被他得知是自己害死了蒋婕妤，此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然而燕倾城根本管不了这种事，是以才将话头偏转。
既然楚昭衡说她意外身死，那么就不可能再继续追究下去。
蒋父叹了口气，即便心里对此事半信半疑，却也无从辩驳。他惆怅了一会后，便向楚昭衡告辞。
他一走，楚昭衡就把视线放在了燕倾城的身上。目光之中，颇有疑色，“清水庵一事朕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不过楚宫之中，朕不希望看到有人兴风作浪。”
这番话的意思，莫不是在说她就是凶手？
“臣妾何时兴奋作浪？”燕倾城倒也不虚，依旧冷冷淡淡地挑眉反问。
楚昭衡抿了抿唇，口气始终是软了下来。
“你是皇后，在这楚国后宫之中，你自然也算是女主人。朕让你来打理后宫，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是皇后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楚昭衡来提醒。燕倾城心里清楚地很，楚昭衡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也不过是为了夺回燕国而已。若不是因为如此，他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燕倾城依旧冷漠，只是淡淡应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而后告退。
两日后，蒋婕妤下葬。
因为楚昭衡加封为妃的关系，故而便按妃位下葬。一大早，楚昭衡便安排几名宫人出葬。楚文玉也在其列，思及蒋婕妤之死，临行之前，他又一次询问楚昭衡，“皇兄，今日蒋婕妤便要下葬，皇兄……要不要再看一眼？”
“不必了。”
楚文玉微微一怔，倒也退了下来。上棺之后，便由几名宫人一路抬到城郊皇陵。楚昭衡并不打算亲自前去，燕倾城也以身子不适而留守后宫。故而整个出葬队伍之中，也唯有哭哭啼啼的蒋家人。
后宫中人想必一个都不会来的，但在出葬之时，却偷偷来了个罗昭仪。
她并未带上黎芊荀，身边的宫女也亦然是个面生的。
即便晋升，也不过是个妃位而已，故而场面也不算太大。阿罗很快便找到了蒋家人，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老爷……日后可要怎么办啊，他们……他们都死了……”蒋夫人哭的不成人样，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几乎走不下去，一路上都是由蒋父扶着，即便如此，依旧几欲瘫倒。
原先儿子为国捐躯，还剩一个女儿倒也算有些指望，如今连女儿也离开人世，遗体更是不堪入目。蒋氏夫妇也算年过半百，如今终有些不堪负重。
身边亦有不少蒋家的亲戚。
蒋夫人的妹妹李氏也跟着抹了一把眼泪，却忍不住煽风点火道，“就是啊……这好歹也是宫中的婕妤娘娘呢，死了以后姐夫还如何在朝中站得住脚啊。”
李氏一心瞅准位份利益，此时本不该来的。只是忽而听说楚昭衡在下葬之前给了蒋婕妤妃位，心中猜测此事之间自然有些内幕，搞不好能讨要不少补偿。
蒋夫人并未回应李氏，而是继续自顾自地悲痛。
“姐姐，你别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婕妤娘娘一死，你与姐夫的后半辈子几乎也算是没有指望了。倒还不如再问皇上讨要一些补偿，以后的日子也算好过一些啊。”
“别再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我的女儿……”
蒋夫人几欲肝肠寸断。
阿罗见状，唇角微微一勾，眼下正是时机成熟之时。
第573章：出葬皇陵
阿罗忽然卷着帕子，将身边的宫女招呼过来，随后在她的耳边一阵耳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宫女听了之后，脸色颇有微变，继而为难地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而后，阿罗便继续跟着随行队伍，偷偷观察那一家子蒋家人。
蒋夫人与蒋父自然悲痛无比，但那个李氏也的确是个要事的人。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给蒋夫人洗脑，想让蒋夫人以蒋婕妤之死来问皇上讨些补偿。即便不升个官，也该送些银子赡养二人才是。
两人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之中，被这李氏喋喋不休的一番提议，倒消散了不少心中的压抑。
人死不能复生，二人虽然伤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愤怒。
只是在以此宣泄罢了。
毕竟自己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而楚昭衡又没怎么把此事放在心上。
终于到了皇陵，而后便开始下葬仪式。
此时此刻，李氏总算安静了一会。如今蒋家的人能做的，也无非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蒋婕妤下葬而已。
下葬过后，阿罗身边的宫女才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回来，她跟在阿罗的身边，喘了两口才说道，“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
阿罗双眸一亮，视线放在缓缓下沉的棺椁之上。
下葬之后，众人便返。
将家人仿佛周身都笼罩在一层悲伤的乌云之下，来时哭的泣不成声，走时黯然伤神。
阿罗依旧跟在几人身后，不动声色。
李氏拍了拍蒋夫人的肩，柔声安慰道，“姐姐，你也别伤心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不是么？”
蒋夫人点了点头。
一行人离开城郊，回到楚都之时，却见一行人围着整个出葬队伍指指点点。
“你看，这不是宫里死了人么？”
“哎，听说是位娘娘。也真是可怜，死了以后才追封位妃，有什么用。就连这样的日子，追悼的人也不多……”
“嗨！你知道什么？这后宫之中不是有个燕国的公主坐镇皇后之位？听说那皇后性子极其歹毒，这次死去的娘娘就是被皇后给害死的。”
“确有此事？”
“我骗你做什么？倒是可怜了蒋家人，满门忠义，如今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哎，走了走了。”
几人围聚在一起，说了一番话之后又散开了去。
简直就像是故意说给蒋家人听的一般。
阿罗见自己的事情办完，心中自然一阵舒爽，随后冲着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好了咱们回宫吧，今日之事你若是说出去的话，你自己应该知道后果。”
那宫女立刻捂嘴，“娘娘，奴婢是断然不敢的……”
阿罗满意地笑了笑，随后便撤开了随行队伍，直接回宫。
蒋家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阿罗的存在，此时更是一门心思放在刚刚那些议论的人身上。
李氏听了，更是瞅准话头。
“姐姐，你听见没有？婕妤娘娘是被皇后给害死的，这样你们找皇上讨要个说法，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一脸悲愤，像是真的要为蒋夫人出气一般。
蒋夫人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疑惑地看向了身边的蒋父，“老爷，你之前不是进了宫么？皇上是如何同你说的？”
“皇上就告诉我，清水庵一事皇后再清楚不过，让我去问皇后。而皇后口中所言是女儿的禅房被人一把火给烧了，故而才会烧死。”
李氏一听，当即跺了跺脚，“姐姐！这种话怎么能信？婕妤的禅房若当真起了火的话，怎么可能没有动静？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况且清水庵目前为止也没听说要修葺的消息！”
蒋夫人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这么说来……”
“你没有听人说么？肯定是那皇后娘娘干的好事。不然他们吃饱饭没事干，何必空穴来风？况且他们都说了，这皇后心思歹毒，本来后宫之中就不乏这种争宠的事情。那皇后想必也是妒忌婕妤，姐姐，我就跟你说了吧？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蒋夫人毕竟是妇道人家，真要去闹，倒也没什么办法。她看了看身边的蒋父，为难地开口道，“老爷，这事该怎么办？”
蒋父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可若说燕倾城杀的，也不一定。毕竟无凭无据，怎么回去跟皇上说？
李氏一心帮着二人出主意，此时见蒋夫人动摇，便又接着煽风点火，“姐姐，你先别急。此事不能直接去找皇上，不然皇上定然还是要维护那个心思歹毒的皇后的。倒不如……咱们想办法闹一场。”
“闹一场？”
“对，妇道人家的哀怨打闹，皇上总不能治罪吧？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皇上理亏。”李氏倒也算是机灵，说到楚皇之时总算是压低了声音。
蒋夫人神色竟是越发的赞同起来。
李氏见她似乎愿意一听，便继而接口，“姐姐，咱们是一家人，我肯定不会害你的。此事急不得，容我回去慢慢跟你说。”
而此时此刻的燕倾城，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因为蒋婕妤的死耽误了几天，但却一直并未阻断她想要查清楚蒋婕妤当日难产的心思。
她如今最大的难题，便是无法确定阿罗口中所说的太子到底存不存在。
掌事宫女将册子递上，随后解释道，“先前看娘娘正在休息，是以奴婢不敢叨扰娘娘。那一日的进出宫记录统统都在此处了。”
燕倾城“嗯”了一声，便要翻开来看。
当日中秋家宴，楚宫之中的确有些混杂。蒋婕妤所安排的表演之人，也是从宫外请来的。那宫女抄了也有些时候，小册子估计也有三页有余。
燕倾城看得极其仔细，生怕自己错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所有面生的名字，她统统都留了个心。
毕竟是蒋婕妤所准备的人，如今蒋婕妤已死，更是死无对证。面对那么多复杂的名字，燕倾城便让掌事宫女研磨，自己则是将一些可疑之人统统圈了出来。
翻到第三页之时，她却始终没有找到当日那个产婆的记录。
第574章：心绪不宁
这就奇怪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燕倾城手上的笔微微一顿，因为手中的册子是抄出来的内容，故而她又极其谨慎地向身边的掌事宫女确认，“你确定你全都抄齐了？”
宫女听燕倾城这么一问，还以为是自己出了纰漏，当即跪了下来。
“娘娘，奴婢一个字都不可能抄错，也不可能抄漏……只是娘娘吩咐的是只要当日的进出宫记录，故而奴婢也就抄了那一天的。”
燕倾城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这些名单，全都是按照时辰来的？”
宫女跪在地上，点了点头。
燕倾城柳眉微蹙。
难道那个产婆并非是那个时辰进宫的，而是在此之前？燕倾城又看了几遍，将所有眼生的名字统统圈了出来后，交给了身边的掌事宫女，“这些人，你马上去本宫查。”
“是，娘娘。”
宫女拿了册子便告退。
一时之间，整个宫殿安静下来，顿时有些空空荡荡的苍凉。不过燕倾城却毫不在乎，因为她已经有所察觉……
产婆进宫不可能没有记录，显然当日的难产接生一定是有问题的！
知道此事，她便觉得自己离想要探知的真相又更近了一步，若那所谓的太子真的存在……
一阵几乎惊天动地的啼哭声吵醒了正在午睡的楚文玉，蒋婕妤的案子也不让他继续查下去，故而这几日在别院之内他总是无聊地昏昏欲睡。
楚邑这一哭，倒是将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冷汗，而刚刚做梦梦见了什么，他却竟然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楚文玉将楚邑抱了起来，一如往常般地逗弄着，“邑儿不哭，二叔在这里！”
可今日却出奇地，楚邑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许是因为午间做的那个梦，故而楚文玉一个下午都心绪不宁，心中担忧黎芊荀，便选择在夜色之中入宫同她接头。
其中自然是有亲信替楚文玉传递消息，故而此番相约的见面地点，在后宫偏远之地，就连时间也是定在楚昭衡就寝之后。
一切都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
时间与地点统统写在了小纸条上，楚文玉将纸条卷了起来，塞给负责传递消息的宫装女子，并且还一路将她送到了别院的门口。
不过消息由亲信带走之后，还是被赢景初发现了。他冷冷地看着匆匆忙忙走出去的宫装女子，当即走到了楚文玉的面前。
楚文玉本就心情烦躁，此时又被赢景初挡路，自然心中不快，“赢景初，你挡着我干嘛？”
“你今夜要进宫？”
“是啊，你想干嘛？”楚文玉一脸戒备，整个人更是偏身朝后。
“没什么。”赢景初拿了一封信，“把这个带给芊荀。”
“我凭什么要帮你？”
“信里是很重要的事，若是耽误了她的事，到时你负责？”
楚文玉的短板便是黎芊荀，故而他还是收起了信件，随后耸了耸肩。
他要夜间才会进宫，此时一大段时间都算空闲，偏偏身上还有赢景初交给自己的一封信。若说他对这信里的内容不好奇，那是绝无可能的。可他再怎么排斥赢景初，偷看别人的信始终都是不厚道的。
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拆。夜色一深，他便匆匆进了宫。
两人偷偷接头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故而其中并没有什么意外。楚文玉一上手便是将手中的信交给了黎芊荀，她展开来，里面是一些民间的情况。信上所说，近日来民间对于燕倾城的传言实在太多，大多都是不利，或说她心思蛇蝎心肠，更有甚者说，则是说她毒害后妃。
黎芊荀却根本无暇顾忌此事，从阿罗将自己说漏嘴的事情告诉自己以来，她就一直如坐针毡。
此事她自己也能决断，只怕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楚邑带离楚宫。一旦被燕倾城发现楚邑的存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楚国太子毕竟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是伤人的利器，可若是不能将他的身份暂时保存，又会伤了自己。
黎芊荀草草看过赢景初的信后，便沉声说道，“把邑儿交给景初，让他带着邑儿离开楚国。”
话音一落，楚文玉怔在原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自然有些愕然，随即想到自己没有看过内容的那封信，下意识地问道，“是赢景初让你这么做的？”
还未等黎芊荀回应，他便点头道，“是！一定就是他，你们想把邑儿带离楚国做什么？日后拿着邑儿回来作为要挟么？”
黎芊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说。”
“好，你说。”
“把邑儿送走的事情与赢景初没有关系，只是如今情况有变，邑儿若是继续留在楚都之中，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可能将燕倾城的事情统统告诉楚文玉，故而只能模棱两可地解释。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故而楚文玉便不相信黎芊荀所说的话了。二人当日进入楚都，来找他的目的就极其明显，如今帮着他们到了今天，却要将楚邑给带走！楚文玉虽然看着憨厚，可心里却也分明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楚国的太子若是离了楚国，难道还要送回秦国给赢景初当成质子关押么？
“我是邑儿的二叔，此事我绝对不会同意！”楚文玉断然拒绝，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他的脸上有惊疑、有抗拒，甚至还有一种黎芊荀根本看不懂的情绪。
可她明白，如今楚文玉虽然还站在自己的面前，可却对自己竖起了一道墙。
他竟然开始防着自己了。
“定是赢景初为了自己的大业想要对邑儿不利，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
黎芊荀想要把楚文玉拦下，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呆呆地在原地看着楚文玉匆匆离开的背影，顿时皱起了眉。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燕倾城不蠢，想必很快便能查到。
毕竟，当初她是靠着楚文玉才能混进楚宫，而燕倾城又对自己的宫女身份并不意外……
看来，她应该准备一下出宫，与赢景初好好商量一下此事。
思及此，她心中更是难安，总觉得好像会出什么大事一样。
第575章：距离与猜忌
当晚，黎芊荀便跟着楚文玉出了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楚文玉知道黎芊荀跟着，但却也没有出声。一路行色匆匆，楚文玉一回到别院，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楚邑，似是要将婴儿禁锢起来一般，不许任何人靠近。
甚至，楚文玉还怒意极盛，得知楚邑安全后，便将他交给了自己的手下，继而就冲到赢景初的房里找他算账。
“赢景初，你给本殿下滚出来！”
他在门口恶狠狠地说道，喊了两声，便要踹门。
黎芊荀跟在身后，上前一步，拦住了楚文玉，“你这么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芊荀，怎么你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维护他？”
楚文玉实在不可置信，楚邑的事情对他来说极其重要，他喜欢这个孩子，更何况还是他大哥的孩子。楚邑于他而言有血缘亲情，如今哪能说送走就送走？
外头吵吵嚷嚷，赢景初不可能安然入睡，此时一脸慵懒，不紧不慢地开了房门。这一开门，他就见到了黎芊荀与楚文玉。
黎芊荀一脸忧色，而楚文玉却是因为恼怒而在深夜之中脸色涨红。
他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回事？”
黎芊荀上前一步，将赢景初拉回了方便里。低声说了一句，“阿罗说漏了嘴，燕倾城恐怕起疑，邑儿会有危险。”声音很小，又是回避着说的，楚文玉必然没有听到。而此时楚文玉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交头接耳，全当黎芊荀护着赢景初。
赢景初已经全然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文玉恶狠狠地说道，“赢景初，你以为你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么？我告诉你，邑儿你休想带走，我是绝对不可能会把邑儿交给你的！”
赢景初看向了黎芊荀，黎芊荀适才微微皱眉，“我跟他说了。”
两人心意相通，黎芊荀的一句话，赢景初就已经尽数了然。燕倾城起疑，那么送走楚邑离开楚国是最为稳妥的解决方法，黎芊荀一定是看了自己的信后提议要带走楚邑，故而才会让楚文玉如此愤怒。
赢景初从不相信楚文玉，若是自己早知道此事，绝无可能会向他提议，直接带走便是。
“大局为重，楚邑留在你这里只会……”
“够了！”楚文玉冷冷打断道，“这种话我根本不想再听！我是邑儿的二叔，我还保护不了邑儿么？赢景初，我劝你收起那份心思，不要以为你的想法我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如此生气的楚文玉，黎芊荀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她眼里，楚文玉一直都是像自己弟弟一般的人，憨厚无比，心思单纯。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
总不能这样下去，黎芊荀上前一步劝慰道，“如果邑儿继续留在楚国，那么对邑儿来说才是真正的不利。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们呢？”
楚文玉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两人。
视线先在赢景初的身上停留，而后又十分不可置信地看着黎芊荀摇头。
“芊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会一直配合赢景初来反叛自己的大哥？”楚文玉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可正是因为突然的安静，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透着一股瘆人的冷意。
这种冷，不是讥讽，不是威胁，更不是骄傲。
而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冷。
黎芊荀上前一步，而楚文玉却是十分抗拒地退后一步。
他不想靠得自己太近。
楚文玉自嘲地笑了笑，模样更是凄楚。
视线依旧在赢景初与黎芊荀之间来回，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你全都不知道……你们来楚国的目的是什么，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芊荀，你想要做的事情，我统统都帮了你，可是你呢？！我不信你看不明白，大哥固然暴虐，甚至于蒋婕妤的死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但就是这样让你们不耻的大哥，从小到大都对我极好。你以为我这么做应该么？”
“你……”黎芊荀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启齿，只觉得今晚的夜风格外的凉，仿佛吹到了心底里，一阵心寒。
楚文玉咬了咬唇，又退后了两步。
“大哥他对我的好，亦是不计后果的。我明明是这样的……可他从来就包容我，也不让我受一丁点委屈。芊荀，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我就应该这样帮你么？！你只考虑到赢景初的利益，如今更是丧失良知不择手段，你还要继续利用我到什么时候？！”
黎芊荀一直停留在原地，她的头低着，此时面色更是被阴影所笼罩。
终于等楚文玉把话统统说完，黎芊荀深吸一口气，颔首问道，“所以你就是一直这么看我的么？”
她心里渐渐涌起一股冤枉与委屈。
楚文玉凭什么觉得他们是要将楚邑带回秦国作为质子？但凡他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好感，都绝对不可能把自己想象成这样的人！
二人之间昔日也有好的回忆，她足够了解楚文玉，至少这一点她能确定，可是他呢？
竟然以为自己丧失良知不择手段？
黎芊荀几乎都不敢相信那番话是从楚文玉的口中说出来的。
可偏偏，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不仅是这么说的，而且还是这么认为的。
楚文玉失望地看着她，夜色之下，两人面对这面，却再无往日的那般义气，有的只是距离与猜忌。
“至少你的确是这么做的。”
黎芊荀勉强扯起了嘴角，“呵呵，是么？”
赢景初走到了黎芊荀的身边，他知道黎芊荀心中的委屈。
“如若不是，你为什么要帮着他送走邑儿？”
黎芊荀在赢景初的肩头靠了一会，此时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恍如被抽空了一般，她连说话都有些没有力气，“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你爱怎样便是怎么样吧……”
楚文玉不愿再多说下去，掉头就走。
背影绝然，像是永不回头。
待他走远之后，她便回头看向赢景初。
只有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身边，心中涌起一抹暖意，黎芊荀打起了精神，“我要先回宫去了。”
“嗯，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第576章：形同陌路
翌日，别院之内再无楚邑的踪迹，原先几乎还能听到的啼哭声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归于平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赢景初发现地并不及时，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到了第二日，他就几乎在别院之中看不到楚文玉这个人了。
楚文玉是昨夜离开的，他一个人将邑儿给抱了出去，甚至这其中都不敢假手于人。他去了哪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仿佛偌大的别院之中，就剩下了赢景初一人。他感觉到周遭安静的诡异，故而便起身在院外走了走。这一走，倒真的感觉所谓的别院之内空空荡荡。仿佛秋日将近，院中竟是一地的落叶都无人清扫。
赢景初下意识地朝着楚文玉的房间走，到了门口之后，他微微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妥地张望片刻。果然，楚文玉的房门大开，而里头的楚邑也已经被他送走。
此事是赢景初始料未及的。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文玉竟然在昨夜已经把楚邑给送了出去……
这样看来的话，如今楚邑的情况实在过于危险了。
正在门口之际，楚文玉却带着一脸的疲惫回来了。昨夜的宣泄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时疲态尽显，整个人黯然神伤。楚文玉低着头回来的，并未看到站在门口的赢景初，直到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看到突兀的一双鞋子，随后才抬起了头。
脸上顿时挂起了一抹冷笑，“你来做什么？又想打邑儿的主意？赢景初，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以为这样对待楚邑就是为他好么？”赢景初懒得跟他争论谁是谁非，当即问道，“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赢景初双眸幽深地盯视着他，“不说也罢，我自己会去查。”
“你有本事你去查！”
楚文玉也是不甘示弱。
回到房中，赢景初便开始着手把人安排出来。楚邑若是离开了别院却又在楚都之内，那才是极为危险的，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找到楚文玉安置楚邑的所在之处。
但是现在的他根本毫无头绪，故而他便吩咐手下，开始监视楚文玉的一举一动。
原本安静平和的别院之内，此时却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沉重。每天依旧都有扫不完的树叶，同时也有着散不清的生人气息。
楚文玉几乎每日都要出门，而当他每日出门之时，他总会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人跟着。
一定是赢景初。
楚文玉心里愤愤地想着，然而行事也变得越发谨慎起来。若是没有事的话，他几乎都不会出门，而每次他出门的时候，却也没有引开那些监视自己的人，权当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几日过去，楚邑一直都没有消息。
赢景初还在监视楚文玉，却发现他竟然出奇地沉得住气，不出门，也不去看望楚邑。而自己派出去的那些手下每每回来汇报之时，都说楚文玉并未发现他们。
此事一点动静都没有，赢景初也毫无办法，而在宫中的黎芊荀，却也密切关注此事。一寻到机会，她就出宫去了别院。
赢景初还在楚文玉的别院里，故而她找起来也并非难事。她来的时候，恰巧遇见了楚文玉出门。两人十分尴尬，擦肩而过。
黎芊荀自己又何尝想到会有这一天？
楚文玉竟是一眼都没有看她。
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无足轻重，连个招呼都懒得施舍。
黎芊荀脚步微顿，仍是深吸一口气，往赢景初的房间走去。
她一件黑衣斗篷，敲了敲房门之后便推门而入。随后褪下帽子，疑惑地问道，“这些时日，可有发生什么？”
赢景初叹了一口气，“楚文玉已经把楚邑送走了，如今楚邑身在何处，估计也就只有楚文玉一个人知道。”
黎芊荀颇为意外，“他真的这么做？”
把楚邑带走，摆明了是防着他们二人。难道他们之间的信任就真的如此不堪么？
赢景初点了点头。
“那我刚刚见他出去？”
“无碍，我已经派人盯着了。”赢景初揉了揉眉心。
此事倒也的确是无奈。
黎芊荀点了点头，“那这几天你就先盯着他吧，两日之后我再出宫。”
“好。”
宫里的情况倒是太平，这几日阿罗更是安分守己，几乎没有什么举动。黎芊荀只当她是在燕倾城的事上得到了教训，故而也没有怎么管她。
不过阿罗这段时间却说话越发尖刻起来，当日正是午膳之时，她吃了两口便说道，“这御膳房的人是什么意思？给本宫送来这种东西吃？皇上才几天没来，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就以为本宫要失宠了吗？”
黎芊荀微微半蹲着身，劝慰道，“娘娘不必介怀，兴许这几日陛下还有公务在身呢？”
“本宫当然知道，不过这御膳房的人送来的东西，本宫可真的不敢恭维。”阿罗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说道，“难道他们送到皇后那也是送这样的东西？”
说起燕倾城，黎芊荀终究陷入了沉默。
“千离，那件事办的如何了？”阿罗借着话头，试探性地问道，“当日你可是信誓旦旦地告诉本宫，一切都有你来处理，这若是出了纰漏的话……本宫会如何，你应该也知道的。”
“娘娘放心，奴婢正在尽力。”
事情没有明朗，黎芊荀自然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可自己若是说得太玄，阿罗指不定又要自己做出什么打草惊蛇的举动。
“不是本宫怪你，这些日子本宫听说，皇后在派人调查本宫难产时的记录，而且……就连小公主都派人盯着。”阿罗说着，发出一阵轻微的嗤笑。
她燕倾城以为这些事情没有人知道么？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整个宫中也只剩下燕倾城是她阿罗的对手。
只有她一人而已。
所有人的重心都几乎关注在了楚邑的事情上，如今听阿罗这么一说，黎芊荀倒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么说起来的话，燕倾城已经开始着手调查。
那么……
第577章：何其残忍
阿罗偷偷看着黎芊荀的样子，随后又补上一句，“她若是突发奇想来个滴血认亲的话，本宫可就完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番话，黎芊荀听得真切。即便阿罗没有明说，但她终究能感觉到阿罗口中的警告。
沉吟片刻，黎芊荀适才点头，“此事奴婢已经在处理了。”
“希望你能处理好。”
……
楚文玉瞅准时机，终于引开了监视自己的人，到了安置楚邑所在的地方。
楚都之中极其容易被人找到，反而是农庄一类的乡野之地最是让人放心。他给了农夫一些银子，让他负责照顾楚邑一段时间。农夫收了钱，自然就找自家的婆娘好生照料一番。
楚邑就这么一直扔在外头，楚文玉多半也是不放心的。故而他时不时地便要过来看看，农庄之类全是一些乡野村民，大家也都热情无比，见到楚文玉一来，能招待的好东西统统都拿了出来。
“公子，你放心好了，你家小少爷在我这里很好。”农夫说着，连忙招呼自家的婆娘将楚邑给抱了出来。
这里的人远比楚都的“那些人”单纯的多，楚文玉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对邑儿做出什么事来。他抱了一会邑儿，又从襁褓之中探弄了几下。邑儿气色极佳，原先在自家别院还会哭哭啼啼的，来了这里反倒笑逐颜开。
邑儿开心，自然是比什么都好。
楚文玉在农庄处坐了一下午，随后才返回到别院之中。分明是在自己家里，可是那种密切注意着自己的视线却让楚文玉整个人极其不舒服。
他明明是回到自己家里！
可若是让他主动与赢景初开口，他又实在不愿意。
三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僵着，楚文玉一回去便回了房，顺手砰得一声关上房门，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赢景初没有任何动静，显然还不知道楚邑在那。
翌日，楚文玉熟门熟路地避开眼线，随后到了农庄附近。这一去，他却感觉到一种极其可怖的安静。
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明明昨日过来还是一片和乐，他几乎一到农庄门口，就能看到几个农夫在那儿种田。见到他后，还会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将他引到楚邑所在的那户人家。
今日却什么都没有。
几片农田，都算不上一亩地。一眼望过去，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楚文玉心中紧张，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心中警铃大作，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疾走了两步之后，楚文玉便小跑起来。
然而当他进了农户的家中，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气。他走进落魄而又寒掺的茅草屋中，这就是邑儿所在的那户人家，楚文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农户家中也算是家徒四壁，里头的房间就挂着一块布作为房门。然而楚文玉掀开那块挡着里屋的布时，却赫然看到农夫与他的妻子躺在了地上。
两人尸体交叠，嘴角带着血迹。
楚文玉不可置信，大步走向了两人的尸体，这一靠近，他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人胸口的刀伤。伤口不深，却极其惹眼。一刀毙命，直接冲着他们的身上砍了下去。
楚文玉的肩膀都开始微微颤抖。
邑儿呢？
他下意识地便想寻找邑儿的踪迹，然而他跑到隔壁人家去询问……依旧如此。
穿着单薄的农户，死在了地上。
整个农庄，所有人都统统死了。
难怪如此安静，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如此平淡安宁的农庄之内，方圆十里，竟然再无活人！
是谁！是谁这么残忍？！
楚文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个人——赢景初。
对，一定是他，如今只有他才对邑儿有这样的心思。他一定是派人跟着自己然后找到了这里，随后才会杀人灭口把邑儿带走！
思及此，楚文玉立刻掉头。
邑儿可不能再有事了！
一路疾行，回到别院之后，楚文玉直接就往赢景初所在的方向冲。然而他没有想到，竟然会遇见黎芊荀。
她借着替阿罗购置物品的由头出了宫，一方面是为了打点燕倾城的事情，另一方面是想将宫里得知的情况与赢景初商量。
二人正在房内详谈，却正好看到了来势汹汹直接踹门的楚文玉。
楚文玉像是没有看到黎芊荀一般，上前一步，直接推了一把赢景初，“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你若是不把邑儿交出来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赢景初一脸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见他如此，楚文玉心中更是来气，他指着赢景初骂道，“你要抓邑儿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连累无辜，整整一个农庄，不过四户人家，你统统就这么把人杀了？！你何其残忍？”
黎芊荀与赢景初适才对视一眼。
有人被杀，邑儿失踪？
这情况来的突如其来，二人更是措手不及。
心中祈祷楚邑平安无事，同时更是希望楚邑千万不要落入燕倾城的手中才好。
可若非燕倾城的话，还有谁呢？
知道楚邑身份的人并不多……
燕倾城，也不一定能这么快查到吧？
心中思绪纷繁，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眼睛通红的楚文玉？
“你自己把楚邑带走，如今楚邑不见，还反过头来怪我？”赢景初双眸微微眯起，沉声反问。
“不是你又说谁？我带走邑儿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连去探望我都从未带过手下。而你！赢景初！这几日你一直就派人跟踪我监视我！不是你还会有谁？”
楚文玉声色俱厉，激动无比。
怎么能不激动，四户人家，十条人命，统统都死在了农庄之内，昨日他们还对自己热情招待，恨不得将自己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统统拿出来，今日却统统死了……
邑儿也跟着失踪，除了赢景初，还会有谁？
楚邑的存在知道的，在这世上也不过四人而已。他们三人，还有阿罗。
阿罗远在宫中，绝无可能突然将自己的孩子带走。楚邑若是有事，她如何在楚宫之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