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山重水复(十)五老【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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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山风景清幽,但山径颇为险峻,崎岖难行。
相传汉时刘晨、阮肇误入天台山遇到仙女,可见山水固极秀丽,山道却盘旋曲折,甚难辨认。
乔峰三人走了一段山路,转过一个山坳,一条山径笔直上岭,右首山壁下有座凉亭,亭内坐着五个人,放着一只陶缸,上搁竹制水杓,似是供行旅休憩饮水之用。
乔峰见阿朱走得略有倦色,便道:“咱们到凉亭里歇一歇脚。”
阿朱与东方不败齐声道:“好!”随着他走向凉亭。
三人靠近凉亭,忽听东方不败以“传音入密”示警道:“大哥,阿朱,在亭里坐着的是五位高人,恐怕来者不善啊,我们要小心。”
乔峰听了东方不败的提醒,定睛朝亭中五人望去,只见他们各穿一件灰袍,脸上神色木然,俨如僵尸,头戴灰色棉布帽。
东方不败、乔峰等有识之士一见,便知他们戴了人皮面具,不欲以本来面目示人。
乔峰他们刚走入凉亭,那五人便抱拳行礼,齐声道:“三位安好。”听声音年纪均已不轻。
乔峰、东方不败和阿朱还礼说道:“各位安好。”
对方其中一人说:“这里有茶水,请饮用休息。”
乔峰回应:“多谢!”乔峰听他们说话是北方口音,有三人微有白髭露在人皮面具之外。
乔峰从五人极微弱的呼吸之中,得知他们尽皆武功高强,暗忖:“这五人武功高得很啊,不知是什么来路?”同东方不败走到阿朱身边,二人一左一右和她并肩坐在一张木长凳上以便出手护她。但听这五人说话声音和蔼,全无敌意,东方不败和乔峰才微微放心。
乔峰拿起水杓,见陶缸中冲得淡赭色的有半缸粗茶,舀了一杓茶,递给阿朱。阿朱接过茶杓,喝了一口。
五老者之中有一人,待乔峰、阿朱与东方不败饮了茶后,拱手问道:“在下姓杜,是淮北人氏。这四个都是在下的师弟。这个姓迟,这个姓金,这个姓褚,这个姓孙。”四人听他说到自己,便站起身抱拳为礼。
乔峰等三人也抱拳还礼。
那姓杜老者呵呵而笑,对乔峰道:“呵呵,请问这位大爷,你就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乔峰吗?”
乔峰见有人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直言不讳道:“正是区区在下。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指教。”
那姓杜老者答道:“不敢,不敢。乔大爷,你有什么问题,但讲无妨。”
乔峰说:“不知几位前辈是如何识破我的伪装的?”
杜老者答曰:“不难,不难,我们守在此处,对经过这里的每个人都问上一句‘你就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乔峰吗’,再察言观色,一听一看便知谁是真乔峰。却不曾想,刚才乔大爷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这般坦荡的胸怀,难得,难得啊!”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听说你从河南卫辉、信阳到山东泰安单家庄,现下又来了浙江,我们一直想见你,料定你来浙江定要去止观寺,所以我们便在这通往止观寺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东方不败和乔峰一听,心中大惊:“什么?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看来他们多半就是咱们要找的‘大恶人’了。原来这‘大恶人’并非一人,而是五人,难怪那么厉害。”
猜到眼前的老者便有可能是一直以来陷害自己的元凶巨恶,乔峰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腾腾杀气从他身上十万八千个毛孔中奔涌而出,但他还是尽力保持着平和的语气应道:“好说,好说。在下乔峰,不知五位高人在后,否则的话,早该回身迎上叩见。”心想要是知道他们一路从卫辉跟来,早就回身拦住他们大打一场,以报连日来的栽赃嫁祸之仇了,哪能容他们有备而至,以逸待劳。
瞧这五人举止大是劲敌,只怕便要在这凉亭中恶斗一场,有东方兄弟在侧,要照顾阿朱平安,却也不难。
姓杜老者又扭头对乔峰言道:“唯大英雄能本色。乔大爷,你自报真姓名,行事光明磊落,咱们的用意,也就不必相瞒。止观寺智光禅师是有德高僧,我师兄弟五人特地赶来,是求你别伤害于他。”
乔峰听了只觉奇怪:“难道你们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吗?”嘴上答道:“五位老先生言重了。五位倘若同时出手,便可取了乔峰性命,何必说到这个‘求’字?乔峰前往求见智光禅师,只是请他老人家指点迷津。不论他肯说还是不说,在下礼敬而来,礼敬而去,不敢损伤禅师一毫一发。”
那杜老者又道:“乔大爷丈夫一言,快马一鞭,你既如此说,我五兄弟自然信得过。在下有一语奉告,那是肺腑之言,咱们今日初会,未免有点交浅言深,直言莫怪。”
乔峰道:“杜老先生请说。”
杜老者说道:“那谭公、谭婆、赵钱孙、丐帮徐长老、单正父子等诸人,只因不肯说那带头大哥的名字,以致丧命。江湖上不明真相之人,都说是乔大爷下的手……”
东方不败忽然冷笑一声:“嘿嘿,却想不到,是你们几位下的手吧!少在我面前自鸣得意了,我和乔大哥两人联手,未必不是你们的对手,要打便打,无需多费唇舌在这里讥讽于人!”一语未毕,“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双手十指之上,已然多出了十柄真气凝成的无形利刃,一股巨大的杀气涌向那五个老者。
杜姓老者见了她这幅架势,忙解释道:“你便是乔大爷的结义兄弟,东方大爷了吧?东方大爷,你别误会,那些人绝不是我们所杀。”
东方不败森然道:“那你们所为何来?说!”说着用威严有棱的眼光,来回的扫在五个来人的身上。
那姓杜老者又说:“我们五兄弟此番赶来,只为跟乔大爷说一件千真万确之事。那位带头大哥说道,为了他一人,江湖上已有这许多好朋友因而送命,他自觉罪孽深重,而当年雁门关外那件事,他是大大的错了,早就该偿了自己性命谢罪,乔大爷若去找他报仇,他决意挺胸受戮,决不逃避……”
未等他说完,东方不败就厉声喝道:“哼,假惺惺的话,一派胡言!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敢说自己不是与那‘带头大哥’相勾结的‘大恶人’,真是恬不知耻!他到底是谁?现下身在何处?快快从实招来,否则尔等休想活着走出这个凉亭!”说着双手疾舞,只听得“唰”“唰”“唰”几阵风声过后,亭中的竹水杓和空着的木长凳全被剑气卷了起来,在空中飞旋一阵,跟着“哗啦啦”地都化作了一堆竹渣木屑,散落一地。
那五个老者见东方不败显了这一手神功,登时惊得张大了嘴,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一)对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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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峰见状,忙阻止东方不败道:“东方兄弟,不可无礼!”然后问那姓杜老者道:“当真有此事么?老先生是听那位带头大哥亲口所说,还是旁人转告的?”
杜老者答道:“千真万确,那带头大哥的的确确是这个意思。老朽在江湖上薄有微名,我这四位师弟,也都不是无名之辈,我们五个人言出如山,此刻不便奉告真实姓名,乔大爷事后必知。”
乔峰又问道:“然则请问那位带头大哥到底是谁?是当今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么?”
那姓杜老者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唉,乔大爷能明白他的心意便是,何必执著于他的身份。老夫武功远远不如乔大爷,但仍当献丑,跟你对上一掌,不过想让你知道,我师兄弟五人决不会一派胡言。”说着站到一边,客客气气地道:“乔大爷,在下领教你一招高明掌法!”
东方不败听了,不以为然,凑到乔峰耳边低语道:“大哥,小心有诈!”
乔峰听姓杜老者指明只对一掌,似乎旨在以武功表明自己身份,当即回应东方不败道:“东方兄弟,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随即对那几个老者说道:“五位是前辈高人,在下一望而知。五位言语,在下也不敢不信。五位要出手指教,乔峰武功低微,还请手下留情!”
那姓杜老者呵呵一笑,说道:“威震天下的乔帮主武功低微,世上还有何人是武功高强?请发招吧!”说着屈膝弯腰,右掌缓缓推出。
乔峰见他来掌并不刚猛,便即左掌圈转,右掌还以一招“亢龙有悔”,这一掌有发有收,留有极大余力。
双掌一交,啪的一声轻响,乔峰只觉对方掌力缓缓而来,有余不尽,他这招“亢龙有悔”也是余力远大于掌力,积蓄极厚。两人掌力甫交,立即回收,互相钦佩,同时说道:“佩服!佩服!”
其余三位老者逐一站起,分别说道:“在下领教一掌,不可错过了领教天下第一掌的良机!”
乔峰和三老者一一对掌,心下暗惊,这四位老者的掌力个个不同,却皆是少林派的高明掌法,单只一掌,便显得是当世好手,原来他们都是少林派高手。
乔峰对了这四掌,没一掌稍占便宜,也没一掌亏了半点。
他额不见汗,骨不出声,轻描淡写的与四人对了掌,掌法中没见到丝毫猛力霸气,显得举重若轻,行有余力。
他要留下内力,用以对付五人中显然功力最高的姓迟老者。
五位老者齐声道:“人称北乔峰当世武功第一,今日领教,果然名不虚传,拜服之至!”
乔峰一躬到地,说道:“五位长者言重了,要说这当世武功第一的名号,在下决不敢当。”说着伸掌朝自己身后的东方不败一引,继续道:“因为单在乔某所知的人物当中,起码就有这位东方公子的武功胜过在下。”然后对迟姓老者拱手说:“今蒙指教,厚意高谊,终身不忘。”
那姓迟老者道:“乔大爷,请你指教!”双掌分别画圈,同时推出。
乔峰的降龙十八掌是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所传,但乔峰生俱异禀,于武功上得天独厚,他这降龙十八掌摧枯拉朽,无坚不破,较之汪帮主尤有胜过。
乔峰见对方双掌齐推,自己如以单掌相抵,倘若拼成平手,自己似乎稍占上风,不免有失恭敬,于是也双掌齐出。
他左右双掌中所使掌力,也仍都是外三内七,将大部分掌力留劲不发。
四掌相交,乔峰突觉对方掌力忽尔消失,刹那间不知去向,不禁大吃一惊。
他双掌推出之力虽只三成,却也是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对方竟不以掌力相挡,自己掌力雷霆万钧地击去,势不免将对方打得肋骨齐断,心肺碎裂。
惊惶中忙回收掌力,心知此举危险万分,对手这一下如是诱招,自己回收掌力时,若趁机加强掌力击来,两股掌力合并齐发,自己虽留有余力,势不免重伤,但霎时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东方兄弟在侧,就算敌人真的突然生变,他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让我中招而死。再说要阻止这迟老者,凭东方兄弟的出手速度和力度,是一定能办到的,我相信他!”于是安心撤力。
自力甫回,那姓迟老者也急速撤掌,退后一步,一躬到地,说道:“多谢乔帮主大仁大义,助我悟成这‘般若掌’的‘一空到底’。”
其余四位老者齐向姓迟老者说道:“恭喜悟成神功!”迟老者转身对东方不败说:“东方大爷,刚才我跟乔大爷对掌,使的是‘般若掌’,这路掌法是佛门掌法中的最高功夫。般若佛法讲究空无,使到最后一招‘一空到底’之时,既不是空,也不是非空,掌力化于无形,没有了色,没有了受想行识,色是空,声香味触法也都是空,掌力是空,空即是掌力。我过去总是差了一点,出掌之时心中总是有滞,可以空了自己掌力,却空不了对方的力道。这次跟乔大爷对掌,如此高手,世所罕见,我不肯错过这难逢机缘,便又使‘一空到底’。”
“万想不到乔大爷大仁大义,一觉到我掌上无力,也于刹那间回收自己掌力,拼着我诱招发力,反击自身。我突然之间明白了,我自己空了,连对手也空了,这才是真正的‘一空到底’。如不是有这样一位不顾自己性命、不肯轻易伤人的仁义英雄,这一招如何能够悟成?从方才和乔大爷对的那一掌当中,我已可知晓他的确不是近来杀害江湖上诸多英雄好汉的恶贼,不知东方大爷是否也相信了我们几兄弟不是杀人嫁祸乔大爷的‘大恶人’?”
武学高明之士,从武功之中,便能深切了解旁人,有如文学之士能从文字中识得对方人品。
东方不败适才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乔峰与五人一一对掌,已然瞧出他们都是武功高强,抑且人品高洁的英雄人物,忙收起气剑,向那五人一作揖道:“五位前辈,小可之前鲁莽了,还请恕罪则个。”
五人还了一礼,异口同声道:“哪里,哪里。”
乔峰听了他们的对话,隐隐间也有所悟:“那迟老者若不是甘心让我打死,而我若不是甘心冒险受他掌击,他这一招终究悟不成。我跟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肯甘冒如此大险?只因他确信我并非卑鄙小人,我也深知他是高尚君子!”
乔峰与四位老者逐一对掌之后,便觉对方的话可信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二)本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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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姓老者最后说道:“乔大爷,你与我等对掌之后,想必已相信我们。我只跟你说一句:智光禅师当年参与杀害令尊令堂,乃是受了妄人误导,决非出于本心,他也已十分懊悔,望你手下留情。”
乔峰答应道:“乔峰百死余生,有缘得能和五位高人结交,实是平生大幸。在下决不以一指加于智光大师之身。多承指教了!”当下和东方不败、阿朱两人一齐拨开挡在面目之前的一片纷乱长发,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容貌。
五名老者站起身来,抱拳道:“这就别过,后会有期!”
乔峰三人还礼道:“五位前辈,多多保重身子。”
那姓杜老者道:“你们也保重。”
五人走出凉亭,向来路而去。
五人走一段路,便回头瞧瞧乔峰、东方不败与阿朱。
三人不断向他们挥手,直至五人转过山坳,不再见到背影。
东方不败轻声问道:“乔大哥,刚才你的胆子可真大啊,为什么敢在与人对掌时收回掌力?你就不怕对手出的是诱招,你撤力之时,他顺势加大力道相击,你可非死即重伤呀!”原来方才她已瞧出端倪。
乔峰略觉尴尬,说道:“方才我也怕被那姓迟的老先生打死,但一想到你就在我身边,一定是不会让我死的……”听他说到这里,东方不败的脸上已笑开了花,她侧过头去,低头应道:“承蒙大哥信赖,竟以性命相托付。”
乔峰只感一股暖意在胸膛内涌动,也陪着她笑了起来。
在一旁的阿朱听了他俩的对话,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流露出些许欣喜,又似乎含着几分忧伤。
出得亭来,三人顺着山道前行,又走了十来里路,就来到了止观寺外。
天台山诸寺院中,国清寺名闻天下,隋时高僧智者大师曾驻锡于此,大兴“天台宗”,数百年来为佛门重地。
但在武林之中,却以止观禅寺的名头响得多。
乔峰一见之下,原来只是一座颇为寻常的小庙,庙外灰泥油漆已大半剥落,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止观禅寺竟是这副模样。
乔峰推开庙门,朝里面大声说道:“智光大师,晚辈乔峰欲拜见前辈,还请赐见。”
只听得智光的声音说道:“贵客远来,老衲失迎。”说着走到门口,合什为礼。
乔峰见到智光大师,深深一揖说:“打扰大师清修,乔峰深为不安。”
智光道:“善哉,善哉!三位施主,请随我到禅房说话。”
乔峰、东方不败和阿朱跟着他进了寺门,穿过一条竹荫森森的小径,来到一座小屋之前。
智光和尚推开板门,道:“请!”乔峰等三人走了进去。
智光向三人说道:“三位请坐。”自己先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然后乔峰、东方不败与阿朱在他对面的三个蒲团上坐定。
乔峰问智光大师说道:“小可不孝,来求大师指点的自己的身世真相,还望不吝赐教。”
智光大师答道:“令尊当年在雁门关外石壁之上,留下字迹,自称姓萧,名叫远山。他在遗文中称你为‘峰儿’。我们保留了你原来的名字,只因托给乔家夫妇养育,须得跟他们的姓。”
乔峰闻言,身子一颤,他虽已知自己是契丹人,但父亲姓什么却一直未知,这时才听智光说他姓“萧”,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眼眶含泪,站起身来,说道:“在下直至今日,始知父亲姓名,尽出大师恩德,受在下一拜。”说着便拜了下去。
东方不败和阿朱也离座站起朝智光大师盈盈一拜。
智光见了,忙合什还礼道:“老衲也是参与杀害你母亲、逼死你父亲的元凶之一,恩德二字,如何克当?”
东方不败抬起身子,说道:“大师此言差矣。我大哥向来恩怨分明,你参与害死他亲生父母一事固然有错,但今日使他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便是有恩了。我大哥既然姓萧,那么应该是大辽贵族的后裔吧?”
智光大师点头应道:“施主的话说得不错,辽国的国姓是耶律,而除了第一任皇后为述律氏外,以后历代均是姓萧。萧家世代后族,将相满朝,在辽国极有权势。有时辽主年幼,萧太后执政,萧家威势更重。你义兄,他的确是大辽贵戚出身。”
乔峰忽然获知自己的本来姓氏乃是契丹大姓,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出神半晌,转头对东方不败与阿朱喟然道:“从今而后,我是萧峰,不再是乔峰了。”
二女应道:“是,萧大哥。”
智光又道:“萧大侠,雁门关外石壁上所留的字迹,你想必已经见到了?”
萧峰摇头道:“没有。我到得关外,石壁上的字迹已给人铲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东方不败补了一句:“也不知铲去刻字的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大师,当日在杏子林中,你曾说过那些刻字被你和汪前辈等三人拓下来过,不知那些字的拓片现在何处?”
智光轻叹一声,道:“唉,东方施主问得好,老衲也不知那人为何要铲去石壁上的文字。事情已经做下,石壁上的字能铲去,那几十条性命,又如何能救活?”从袖中取出一块极大的旧布,说道:“萧施主,这便是那石壁遗文的拓片。”
萧峰心中一凛,接过旧布,展了开来。
只见那块大布是许多衣袍碎布胡乱缝缀而成的,布上一个个都是空心白字,笔划奇特,模样与汉字也甚相似,却一字不识,知是契丹文字,但见字迹笔划雄伟,有如刀斫斧劈。
听智光说,这是自己父亲临死前以短刀所刻,不由得伤感,说道:“这……这算得上是我生父的遗书了,我身为契丹人,却连一个契丹文字都不认识,惭愧得紧,还求大师译释。”
智光大师道:“当年我们拓了下来,求雁门关内识得契丹文字之人解说,连问数人,意思都是一般,想必是不错的了。这一行字说道:‘峰儿周岁,偕妻往外婆家赴宴,途中突遇南朝大盗……’”
萧峰听到这里,心中更是一酸,听智光继续说道:“‘……事出仓促,妻儿为盗所害,余亦不欲再活人世。余授业恩师乃南朝汉人,余在师前曾立誓不与汉人为敌,更不杀汉人,岂知今日一杀十余,既愧且痛,死后亦无面目以见恩师矣。萧远山绝笔。’”
萧峰听智光说完,恭恭敬敬地将大布拓片收起,朝他行了一礼,说道:“这是萧某先人遗泽,求大师见赐。”
智光道:“原该奉赠。”
萧峰脑海中一片混乱,体会到父亲当时的伤痛之情,才知他投崖自尽,不但是由于心伤妻儿惨亡,亦因自毁誓言,杀了许多汉人,以致愧对师门。
东方不败则心生疑窦:“萧伯父的师父到底是谁?此人行事十分之古怪。一个来自宋朝的汉人,在辽国契丹人与宋人相互斫杀极是频繁的时期,孤身跑到辽国,在契丹后族中挑选出一个天资奇高的少年,不辞辛苦地把宋国汉人的高深武学译成契丹文,教会了这个弟子,是以这个弟子虽然学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却是不怎么会说汉话,然后让他立下一个不杀汉人的古怪誓言。这个人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
“而萧伯母的古怪之处,实不亚于萧伯父的师父。萧大哥周岁之际,萧伯父陪萧伯母回娘家,宋辽是以雁门关为界,萧伯母的娘家是在关内,那么她是宋人还是辽人?如果她是辽人,她的家人为什么会在宋国汉人的土地上生活?如果她是宋人,那么家居关内的她是怎么和萧伯父认识的?萧伯父不怎么会说汉话,他们又是怎么交流的?就算萧伯母迁就萧伯父,自己一直说契丹话,但萧大哥周岁时,他们结婚应该快两年了吧?萧伯母都要带自己的丈夫回娘家了,为什么连汉话都不教萧伯父说顺溜?”
过了半晌,萧峰缓缓说道:“在下自从在无锡杏子林中与大师一别,近日来心中积有无数疑团,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智光道:“我佛当年在天竺教诲弟子,众弟子多方问难,佛祖有的详加开导,有的问话径自不答,并不是佛祖不知而答不出,而是有些答案太过深奥、有些牵涉甚广,非一言可尽。老衲修为肤浅,不敢远效我佛。萧施主有所询问,老衲能答则答,如以为不答较妥,便即不答,谨先向施主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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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三)生平
(“正邪胡汉,亦真亦幻。恩怨荣辱,尽归尘土。”今天这章算是点明全书的主旨了。小弟继续恭迎各位书友的点击、收藏、投票,谢谢大家!)
萧峰本想直言相询带头大哥的真实身份,但又恐智光大师断然拒绝,只好先说一些客套话,缓和一下气氛,于是便道:“在下一介武夫粗人,平生少受教导,不明事理,今日所问,颇多出于无知,还请原恕出问无状。”
他一生豪迈洒脱,如此文绉绉地说话,还是生平破天荒第一遭,自觉颇违本性,但所言也是真诚。
智光却说:“萧施主不必过谦,老衲本来学武,近年来虽武功全失,武人习气尚在。咱们互相不必客气,开门见山,直言谈相便是!”
萧峰嘘了一口气,朗声道:“如此甚好!”心想这般直来直去地说话,才是自己平素的习惯。
智光又道:“萧施主还请坐下说话。”
萧峰依言坐到蒲团上,问道:“在下恳请大师指点,那带头大哥到底是何人?”
智光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唉,先不谈他。施主可知令尊原来在辽国又是何等样的人?”
萧峰答道:“先父的名讳,今日才蒙禅师告知,他的事迹,小可不孝,概无所知,还请相告。”
智光解释道:“令尊叫做萧远山,三十年前,他既是大辽贵族,又是辽国皇后属珊大帐的亲军总教头,武功在辽国算得第一,就是在大宋,只怕也无人及得上。他的武艺,是在辽国的一位汉人高手所教的。”
乔峰听罢,颔首道:“嗯,怪不得他要在自己师父面前立誓不同汉人为敌,更不会杀害汉人。”说完,不禁往身旁的东方不败瞧了一眼,心想:“若非东方兄弟及时劝阻,那日我在杏子林中,早就与父亲一般,立下这样一个誓言。往后要是我不得已也杀了几个汉人,还不得像我爹一样,愧疚自责、痛不欲生啊!现在看来,东方兄弟当时的举动完全是为了我好,而且大大地做对了。”言念及此,心头不由得一暖。
智光大师继续说:“哎呀,正是,正是。令尊当时所任亲军总教头一职,其实并不高,但他本身就是皇亲国戚,加之负责保卫皇帝与太后。历代契丹的皇帝、太后都颇具尚武精神,对令尊这样的大高手自是赏识非常。每逢宋辽有甚争议,你爹爹总是向皇帝与太后进言,劝他们不要动武用兵,也算是延伸了自己发过的誓。太后和皇帝通常就采纳令尊的建议,使宋辽不动兵戈,两**民不知存活了多少性命,既不损折兵员,又不多耗军费粮食。能够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对宋辽百姓来说是多大的好事啊!”
萧峰听到这里,心道:“原来如此。我在丐帮当帮主之时,或亲自出马,或派人动手,杀过不少辽国的大将武人,何尝有丝毫含疚之心,只觉这些人该杀,杀得好。我爹爹却致力于两国休兵和好,有仁惠于两国,功德胜于我十倍。”不住点头道:“哦,的确是好事,的确是好事,多谢大师指点,使在下知晓了家父的为人。”
东方不败插口对智光大师说:“喔,这么说来,当年你们在雁门关害死了萧伯父这样一位造福万民的活菩萨啰?”
智光和尚赶紧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东方施主所言非虚,老衲等人当年的确是犯下了天大的罪过。所以后来老衲和其他两位参与此事的人决意保全萧大侠性命,再设法培养他成材。老天有眼,萧大侠现下已是如此地英雄了得,令尊令堂若是泉下有知的话,想必也是很欣慰的吧!”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哼,有什么好欣慰的,就算我大哥智谋再高,武功再强,也换不回二老的性命,他们也永远无法得享片刻和自己亲儿团聚的天伦之乐了。”心中对自己亲人的思念却也是汹涌澎湃,暗想:“要是我娘亲、爹爹和两个弟弟能回到我身边,我情愿不要这满脑子的机谋与这一身武艺。”
智光低头思索半晌,而后对萧峰缓缓地道:“我们初时只道令尊率领契丹武士,前赴少林劫夺经书,待得读了这石壁遗文,方知事出误会,大大错了。令尊既已决意自尽,决无于临死之前再写假话来骗人之理。他如前赴少林寺夺经,又怎会携带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夫人、怀抱一个甫满周岁的婴儿?事后我们查究少林夺经这消息的来源,原来是出于一个妄人之口。”
萧峰听了,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有人不怀好意。这妄人是谁?他后来怎样了?”
智光叹道:“唉,带头大哥查明真相,自是恼怒之极,那妄人却已逃了个不知去向,从此无影无踪。如今事隔三十年,想来也必不在人世了。老衲猜想,此人存心戏弄那位带头大哥,料想他不忿带头大哥的武功、声名在他之上,要他千里奔波,好取笑他一番,再大大败坏他的名声。”
萧峰却摇头道:“不对,不对,这妄人捏造这个大谣言,未必只是想开开玩笑、败坏别人名声而已。他恐怕是想借害死我爹一事,引得宋辽大战一场,而后兵连祸结,闹得个两败俱伤,他好从中牟利。我猜这人多半来自高丽,或为西夏部属,总之是对宋辽两国用心险恶。大师称他为‘妄人’,那是慈悲了。”
他虽生性粗豪,但任丐帮帮主多年,平日留心军国大事,思念所及,便不单只是江湖武林中的仇杀争利。
智光点头道:“施主毕竟是做大事的人,一转念便想到了天下大势,老衲佩服。多少学武之人,想来想去,却只在武功、派别、名声这些小事中兜圈子。唉,实不相瞒,那位带头大哥铸成这个大错,三十年来日夜忧心如焚,生怕自己的过失致使辽兵南下。他痛悔自责,苦受熬煎,受的罪也已大得很了。施主要找带头大哥报仇,他早就决意一死求得解脱。别说萧施主武功卓绝,便一个全然不会武功之人,只须持一柄短刀去,便一刀刺死了他。但带头大哥身旁的好手却不计其数,他们要全力维护带头大哥,那不用说了。就算带头大哥下令制止,甘心就死,他一死之后,他手下人若群起而攻,却也难以抵挡。依老衲愚见,世上怨仇宜解不宜结,怨怨相报,殊属无谓,不如心下对此事坦然,一笑了之。”
萧峰听罢,心中一凛:“我纵然杀得元凶首恶,终究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但萧峰岂是畏首畏尾、知难而退的人?父母大仇,不共戴天,男子汉大丈夫,我和东方兄弟连聚贤庄那样一个龙潭虎穴都敢闯得,还怕什么艰难危险?我萧峰偏偏要知难而进。”
当即站起,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大师指点,萧某愚鲁,还是想去见见那位带头大哥。此人害得我从小便得不到亲生父母恩养,岂是小事?”
智光无奈道:“唉,萧施主非要知道此人的身份不可吗?”
萧峰毅然决然地说:“不错,请大师发发慈悲,直言相告。”
智光语含悲怆,缓缓道:“老衲听说萧施主为了查究此事,已将丐帮徐长老、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正五位打死,料得施主迟早要来此间。”顿了一顿,伸出手指,在地下写起字来。
小屋地下久未打扫,积尘甚厚,只见他在面前的灰尘中写道:“君子小人,一视同仁。万物众生,原是平等。正邪胡汉,亦真亦幻。恩怨荣辱,尽归尘土。”然后向萧峰一笑,坦然说道:“施主所问,老衲不答。另有良言,请君采纳。”说完便含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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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四)许约
(这一章是本回书点题明旨的章节,而且借东方教主之口,再次点明全书的主旨,“正邪胡汉,亦真亦幻。恩怨荣辱,尽归尘土。”乔帮主还对东方教主许了一个约,背景音乐最好是张杰/林俊杰演唱的《天下》:“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梦中我,痴痴牵挂;顾不顾将相王侯,管不管万世千秋,求只求爱化解,这万丈红尘纷乱永无休……”小弟继续恭迎各位书友的点击、收藏、投票,谢谢大家!)
萧峰瞧着地下这四句话,怔怔出神,心想:“在佛祖眼里,君子小人都是一样的,他对待帝王将相与牛羊花草等芸芸众生,也是豪无差别的。在他看来,带头大哥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却又有什么打紧?可我萧峰就是尘世中一介凡夫俗子,哪能达到佛祖这般的境界?”见智光大师不愿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好旁敲侧击道:“大师,请问那个带头大哥是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吗?”连问几句,智光只微笑不答。
萧峰定睛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见他脸上虽有笑容,却似僵硬不动。
萧峰连叫两声“智光大师”,见他仍无半点动静,伸手探他鼻端,原来呼吸早停,已然圆寂。萧峰凄然无语,跪下拜了几拜,向东方不败和阿朱招招手,说道:“我们走吧!”三人走出止观寺,垂头丧气地回向天台县城。
走出十余里,萧峰问道:“东方兄弟,阿朱妹子,我此次到来全无加害智光大师之意,他……他……他又怎么会好好地与我说着话,就突然死在我面前呢?”
阿朱还在思索,东方不败就已答道:“这位高僧看破红坐,大彻大悟,原已无生死之别。他以为徐长老等人都是你杀的,而他又下定决心不告诉你那带头大哥的名字,自忖难逃你的毒手,在出门迎接我们之前,多半就已服下毒药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不语。
又行了几里路,东方不败忽道:“萧大哥,我有几句不知进退的话,说了你可别见怪。”
萧峰道:“东方兄弟,你怎地这般客气起来?你的话,我当然是不会见怪的。”
东方不败道:“我想智光大师写在地下的那几句话,倒也很有道理。‘正邪胡汉,亦真亦幻。恩怨荣辱,尽归尘土’这十六字,尤为精辟。其实那带头大哥是善人也好,是恶人也好,你是汉人也罢,是契丹人也罢,又有什么分别?大家各有各的亲朋好友,自有自的一片天地。虽然你过去在大宋江湖中结识的朋友们纷纷离你而去,视你作仇敌,但你在大辽还有许多亲戚,你到雁门关外保不齐能交到更多意气相投的好友。依我看呐,中原武林的恩怨荣辱,你从此就再也别理会了。”
萧峰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到辽国去千里寻亲,谈何容易。空口无凭,大辽的皇室又怎会轻易认我作亲戚。”
东方不败提醒乔峰说:“大哥,你眼下不是有萧伯父亲手刻划遗书的拓片吗?小弟相信从中还是能看出一些他的笔迹的。加之你胸前的狼头刺青,远赴辽国皇廷认祖归宗一事,应该不成问题。”
萧峰一拍脑门叫道:“对呀,我为什么没想到。东方兄弟,还是你够机灵。我到得大辽,若是真的能找到自己的亲人,那也是一件极开心之事。东方兄弟,到时候我在辽国上京临潢府,你来瞧我不瞧?”
东方不败脸上一红,低声道:“大哥,陈胜有言曰:‘苟富贵,勿相忘。’你这还没富贵呢,怎就相忘故人了?”
乔峰不解道:“东方兄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东方不败解释说:“想当初,你做叫花子的头头时,就与小弟结拜;现在,当不了乞丐后,便和我一路同行;怎地以后成了大辽的贵族,就把我抛在一边了啊?”说到这里,将头低了下去。
萧峰一听,喜出望外道:“东方兄弟,你……你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奔赴塞外?”
他虽是个粗豪汉子,但东方不败这几句话中的含意,却也听得明明白白。
萧峰初时遇见她,就如春水映梨花,一见如故,倾盖相交。
待得二人从江南结伴到河南,从聚贤庄大战到雁门关外重逢,再偕赴卫辉、信阳、泰安、天台,万里奔波辗转,日夕携手相亲,无处不感到她与自己志趣相投,此刻更听到她要陪自己到被汉人视作虎狼之邦的辽国,不由得心意激荡,伸出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说道:“东方兄弟,你对我这么好,我……我不忍心你又跟着我到大辽去冒险。若是我真能在上京临潢府安定下来,你要来见我,我自可持皇家的通关文牒来接你去,保得一路平安。而现在我自己都漂泊无定,你这汉人陪我到了大辽的地盘上,那些契丹人多半会为难你的。”萧峰久历胡汉之争,自是会如此认为。
东方不败却摇头道:“汉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契丹人为何要无缘无故地为难汉人?再说了,如果我……我被其他契丹人为难了,你……你这个契丹人,难道会袖手旁观,不回护于我吗?”她在遇到乔峰前,一生都没想过要别人来保护自己,陡然间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尴尬,说到后来,声音有如蚊鸣,细不可闻。
萧峰连忙摆手道:“不会,绝不会,在辽国我绝不会让我的东方兄弟受到一点儿欺负,就像你在宋国拼命维护我的周全一样。”
想到东方不败在少林寺、聚贤庄等地多次同自己并肩作战,胸中一热,突然伸掌抓住她的肩头,将她身子拉向自己,然后紧紧抱住,脸颊贴着她的鬓发,激动难抑地道:“东方兄弟,你以后跟着我到了大辽,这通敌叛//国、弃宋投辽的汉//奸骂名,可就当真给坐实了,你得想好,到时候不要后悔。”
东方不败心想:“我东方不败一生所背负的骂名难道还少了吗?不怕再多上这么一条。”随即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考虑好了,经过聚贤庄一役,我恐怕是很难在大宋立住脚了,这次跟你同赴大辽,以后就算是被四海列国千千万万的人所唾弃,也永不后悔;跟着你经受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甘之如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萧峰大声叫道:“好,萧某得有今日,别说要我重当丐帮帮主,便叫我做大宋皇帝,我也不干。我宁可做契丹人,不做汉人。东方兄弟,咱们这就到大理找段正淳去,他是带头大哥也罢,不是也罢,终归是咱们最后要找的一个人了。待这件事一了,咱们便到辽国寻亲去也!”
正在他们相谈甚欢之时,旁边的阿朱却以一种奇怪而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俩看,她双眼中透露出几缕忧伤,但又夹杂着几丝欣喜,让人一时间难以辨别她此刻的心境是喜是忧。
东方不败和乔峰自顾自地说着话,谁都没发觉他们的阿朱妹子现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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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五)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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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只听萧峰叹道:“唉,我们本来与三弟约好的,等我身世之谜一解开,就到大理他府上去讨酒喝。想不到现下我的身世的确是清楚了,我们却要到他家去找他爹的麻烦。”
说完,萧峰就要偕东方不败和阿朱从江南天台山前赴大理。
东方不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萧峰说道:“大哥,等等,我数月前离开大理的时候,段正淳已奉保定帝之命,率同华司徒、范司马、巴司空,前去陆凉州身戒寺,在玄悲大师灵前上祭参拜,然后在身戒寺等候少林寺的大师们到来,请他们转呈保定帝给玄慈方丈的书信。也不知他现在回大理没有,我们得先打探打探。”萧峰听罢,点头称是。
于是三人就在江南一带的武林中查访起段正淳的行踪来。
经过几天的打听,果然不出东方不败所料,段正淳目前的确不在大理。
原来段正淳原本奉皇兄之命,前赴陆凉州身戒寺,查察少林寺玄悲大师遭人害死的情形,不久即得悉爱子为番僧鸠摩智擒去,不知下落,虽然东方不败已经去搭救于他,但自己还是放心不下,派人禀明皇兄,便带同三公华赫艮、范骅、巴天石,以及四大护卫来到中原,盼救出段誉,再访查玄悲大师被害的真相。
谁知来到苏州后不久,就得大理传讯,说段誉已回大理,段正淳这才放心,于是径往中州一带,续查玄悲大师一事,顺便去探望了一下自己的一个旧**。
这个女子名叫阮星竹,目前隐居在小镜湖畔。
这些日子里,段正淳和她双宿双飞,快活有如神仙。
殊不知,自己已然给人盯上了。
得知段正淳的行踪后,萧峰等三人就向小镜湖赶去。
一路上三人按辔徐行,有说有笑,看出来风光骀荡,尽是醉人之意。
阿朱一向不善饮酒,为了助萧峰之兴,也常勉强和与东方不败一道,陪他喝上几杯。
萧峰本来满怀愤激,但经东方不败和阿朱二女言笑晏晏,说不尽的妙语解颐,悲愤之意也就减了大半。
这一番从江南北上中州,比之当日从雁门关外趋疾山东,心情是大不相同了。
萧峰有时回想,从当日无锡城外杏子林中算起,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真相,到现在自己约莫已经行过上万里的路程。
这万里征途,迷迷惘惘,直如一场大梦,初时噩梦不断,后来转成了美梦——有这智勇双全的东方兄弟同娇俏可喜的小阿朱陪在自己身边,当真是人世间最好不过的梦了。
就在路途之中,萧峰和东方不败兀自不断地练习《易筋经》,各有精进。
原本天下武术之中,任你掌力再强,也决无一掌可击到五丈以外的。
而经过《易筋经》的洗礼,萧峰如今的降龙十八掌,每一掌的掌力皆可达到七八丈左右。
东方不败的收获更是不小,之前她的“东方万化·化气为剑”只能从十指尖端的“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泽”等穴道击出,但练过《易筋经》之后,她先是发现自己指节“二间”、“三间”两穴,掌心“劳宫”、“少府”二穴,掌缘“前谷”、“后溪”、“阳池”三穴都可射出剑气,而后是腕关节拇指侧的“阳溪”、“偏历”、“温溜”三穴,近手腕处的“外观”、“会宗”两穴,接着全身三百六十五处“正穴”与一千六百五十五处“奇穴”之中,越来越多的穴位逐渐皆可运使化气为剑的功夫。
《易筋经》的书名中本就含有改变筋骨、打通全身经络的意思,看来东方不败委实将其练到了家,已达易筋换骨之境。
如此一来,只要不怕衣衫被刺破,东方不败从全身各个穴道之中同时发出千柄气剑迎敌也是不成问题的。
行了大半个月,三人到达桐柏城。
这日中午,他们在一处酒楼喝酒吃饭,萧峰斟了一大碗酒,正待再喝,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非也,非也!咱们倘若当真打不过,那就不如不打,何必多出一次丑?”
阿朱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知道是“非也,非也”包不同包三哥到了。
只见包不同穿一袭褐色长袍,神态潇洒的走进店来,后面跟着一人,身穿短装。
店小二迎上前去,说道:“三位爷台喝酒吗?请坐,请坐。”
阿朱插口道:“非也,非也!三位爷台要喝酒,还要吃菜。”她学的十足是包不同的声音。
包不同一怔,这时阿朱改了装,一时认她不出,但能模仿自己说话腔调如此神似的,世上除阿朱外更无别人,当即欢然道:“阿朱妹子,快过来陪我喝酒。”
阿朱拉着萧峰和东方不败一起过去,在包不同的桌边坐下,低声道:“包三哥,这两位你在无锡见过的。你猜猜,他们是谁?”
包不同侧着眼打量萧峰与东方不败半晌,见阿朱面带狡黠的微笑,心中不禁了然,呵呵笑道:“喔!难不成是乔帮主和东方公子?”
阿朱却答:“非也,非也,你只答对了一半。这位公子还是那东方公子,而这位大哥已不是什么乔帮主了,他姓萧,名峰。”
包不同奇道:“噢,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朱笑道:“呵呵,这里人多耳杂,非说话之地,待会儿我们到一个僻静地方再说。”
包不同点点头,道:“好吧,我旁边这位嘛……”
阿朱抢着道:“秦家寨的姚寨主,你好!”
那人听得眼前这个叫花子认得自己,大为诧异。
原来这人就是云州秦家寨的寨主姚伯当,他当即站起,拱手为礼:“您老好!”
包不同四下张望一番,说道:“咱们打几葫芦酒,到城外再作详谈。”
姚伯当便吩咐店小二,拿四个大葫芦来,打二十斤好酒,摸出一锭银子,掷在桌上,显得十分豪爽。
阿朱笑道:“酒不大够吧!”姚伯当二话不说,再买了四葫芦好酒,负在背上,跟在包不同、萧峰、东方不败、阿朱四人之后。
五人来到城墙边,见一株大树四周空荡荡的并无闲人,过去坐在树下。
阿朱接过一个葫芦,拔去木塞,先递给萧峰,萧峰仰头喝了一大口,说道:“好酒!”
姚伯当赞道:“这位萧爷好酒量!”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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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不同对阿朱说道:“公子爷上次回江南后,派你到少林寺去。后来见你迟迟不归,就又到河南府去了,想要打探你的消息。”
阿朱闻言,心中一暖,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当即向包不同使了一个眼色,包不同会意后,接着说:“我此行本来是去接应公子爷的,却在信阳城遇上了姚寨主。”转头对姚伯当道:“姚寨主你请到那边树下喝酒去,我们得商量些要紧事。”
姚伯当应了声:“是!”站起身来,提了一个酒葫芦,走得远远的,直到再也听不到包不同说话之处,这才坐下。
包不同待他走远,才压低声音问阿朱道:“阿朱妹子,经书到手了吗?”
阿朱从身后的行李中掏出了自己从少林寺偷出来的《易筋经》原本和东方不败为她抄写的《易筋经》译本,一并交给了包不同,轻声答道:“三哥,这里一本是用梵文写的《易筋经》原书,另外一本是东方公子帮咱们翻译的汉文版《易筋经》,你都拿去交给公子爷吧!”
包不同伸手接过书册,也不翻看,立时揣入了怀中,向东方不败一拱手道:“多谢东方公子!”
东方不败忙还礼道:“不谢,不谢,举手之劳而已。”说完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用蓝色印花布料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来,双手捧着,郑重其事地递到了包不同的手上,里面装的正是当日她从参合庄“借走”的《斗转星移》、《参合指法》、《龙城剑法》、《拈花指法》、《大金刚拳法》等武功秘籍。
东方不败对包不同叮嘱道:“前日里我曾捉到一个小贼,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些东西,料想是你家慕容公子的。小可本想亲手交还与他,但既然在此处遇见了包三先生,就请你代为转交了。记住,务必将此物亲手交到你家公子手上,多谢!”
包不同见东方不败递交包裹时的动作、言语如此谨慎、认真,心知自己所接的必是一件非同寻常的物事,当即收好,嘴上依旧死性不改地应道:“非也,非也,这东西既然是我家公子的,由包某转交给他乃是我分内之事,哪里需要东方公子相谢?公子爷的物事能物归原主,说到底,全是托了东方公子的福,所以嘛,这应该道谢的人是包某,谢谢啦!”说着又向东方不败行了一礼。
礼毕之后,包不同又问阿朱:“阿朱妹子,你刚才提到的乔帮主变萧峰一事,又作何解?”
阿朱随即把萧峰自从上次与包不同分别以来如何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经过简略地对他说了,当然强调了一下他和东方不败是如何在聚贤庄相救自己的。
包不同听罢,喟叹一声道:“哎呀,萧大爷,想不到你的身世如此地凄凉。”
萧峰却淡然一笑:“哪里,哪里,能遇上东方兄弟和阿朱妹子这两位知心好友,我萧某的命,就凄凉不到哪里去。”顿了一顿,问包不同道:“包三先生,你和姚寨主这是要到去干什么?”
包不同答曰:“上次萧大爷你陪东方公子扮作我家公子去解救丐帮众人,试图洗清我家公子的冤屈,我和我家公子都是非常感谢你的。而后来,你们又救了阿朱妹子的命,我们更是无以为报。总而言之,咱们是自己人了,什么也不用瞒你俩。萧兄弟,东方兄弟,你们可听过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名头?”
萧峰和东方不败都点了点头。
包不同续道:“丁春秋是星宿派的创派老祖,擅于使毒,又有一门化功**,能消去对手内力,使得武林中人既痛恨之极,又闻名丧胆。这老怪无恶不作,偏偏跟我们姑苏慕容家有点儿瓜葛。听说他年轻时就是个师门叛徒,拐带了师父的情//人,两人远远逃到苏州,隐居起来。这两个无耻男女逃出来时,不但带了女儿,还偷了大批武功秘笈,天下各家各派的功夫都记载在内。他们在苏州建了一座藏书库,叫做‘琅嬛玉洞’。这个女儿长大之后,嫁了个姓王的少年,自己也生了个女儿……”
阿朱忍不住接口道:“就是王语嫣王姑娘!”
包不同双手一拍,说道:“阿朱妹子,你聪明之极,我的包不靓没你三分聪明。”
阿朱道:“不靓妹妹比我聪明,等她长大你就知道了。”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宁可她笨一点,她要是聪明起来,我怎管她得了?”
阿朱一笑,接着道:“王姑娘看了丁春秋盗来的武功秘笈,什么五虎断门刀、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就都知道了。”
包不同道:“不错,正是如此。那姓王的少年有个姊姊,嫁了我们老爷慕容博。这门姻亲,说起来确实让我们姑苏慕容家脸上无光。不过亲戚是他们上代结的,我们做小辈的也没法子。慕容老爷为了钻研武功,以前也常去‘琅嬛玉洞’借书看。后来慕容老爷去世了,王家太太和我家太太不和,两家也极少来往。”
东方不败听到这里,插了一句:“难不成你和姚寨主此行是要去对付丁春秋?”
包不同颔首道:“嗯,差不多是吧。青城派掌门司马林给丁春秋的人拿了去,秦家寨又给他们硬夺去了二万两银子……”
阿朱道:“三哥,青城派和秦家寨不都归附了我们姑苏慕容家么?”
包不同道:“他们若不归附,我理他们/个//屁!”他因事情棘手,心绪不佳,不免出言粗俗,接着道:“明天一早,丁春秋的徒子徒孙们约了我们到桐柏山下作了断。”
阿朱问道:“丁春秋自己也到吗?”
包不同道:“丁春秋自己大概不到。他们拿了司马林去,要青城派抬一万两银子去赎人,再要秦家寨归附星宿派。”
阿朱道:“这些人厉害得很吗?”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厉害得很到不见得,不过这批恶鬼擅使毒药,很有点儿难斗。公子爷不知在哪儿,邓大哥、公冶二哥、风四弟一时都联络不上,唉,包不同变成了孤家寡人,好不凄凉也!”
阿朱接口道:“非也,非也!危急之际,还有个小阿朱靠在身旁。”
包不同道:“阿朱妹子,多谢你啦!你三哥去把性命送了,报答公子爷也就是了,你不必去。”
阿朱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对方势大,咱们暂且退让一步,有何不可?”
东方不败哈哈笑道:“哈哈,非也,非也,阿朱妹子,有我和你萧大哥在,谁势大还说不一定呢!咱们明天一起去瞧瞧,看到底是谁该退让。”
包不同喜道:“哈哈,萧兄弟,东方兄弟,你们二位可是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人物,纵然对方恶毒之极,有如蛇蝎,遇上你们,也得让一步了,哈哈哈。”说罢拉着萧峰、东方不败和阿朱回到客店,早早地上床歇息,以便养足精神。
临睡前,阿朱曾劝萧峰道:“萧大哥,你大仇未报,不值得去碰这种蛇蝎般的妖人,须当明哲保身。”
一旁的东方不败代萧峰答道:“阿朱妹子莫要担心,他们若是蛇蝎的话,我与你萧大哥便是龙虎。蛇蝎虽毒,但斗得过龙虎吗?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等着看好戏便了。”
萧峰听了,也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见他二人如此坚持,阿朱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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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七)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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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包不同就带同萧峰、东方不败、阿朱、姚伯当以及秦家寨、青城派众人来到桐柏东北的山下,见四下无人,便在一株大松树下等候。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忽听得尖锐的笛子声响,十几辆大车远远驰来。
车到近处停住,车中跳下十几个人来,高高矮矮,身穿葛布短衫,又从车中牵下一人,反缚了双手,垂头丧气,正是青城派掌门司马林。
青城派人众大叫:“司马掌门,大伙儿救你来啦!”说着,几个青城派门人一拥而上。
对方星宿派人众中走出一人,身材魁梧,满头黄发,他踏步上前,左手轻轻挥出,拍在当先一人的右颊上。
那先锋大喝一声,从衣袖中取出小锤小锥,“啪”的一声,小锤在锥尾力击,一阵锐利的破空之声,急向黄发人射去,黄发人闪身急让,但钢针来得太快,“噗”的一响,插入了他左肩。
黄发人抬脚踢出,青城派先锋倒翻几个筋斗,摔入本阵。
萧峰与东方不败看他面颊时,只见他半张脸已成墨黑,高高肿起,不住叫嚷呼痛。
另几名青城派弟子接着向黄发人冲去。
黄发人一拳一个,槌在他们头顶,那些人扑地俯跌,在地下打了个滚,“嗬”“嗬”“嗬”地叫了几声,就此不动,似是死了。
青城派的人急忙上前把他们抬入己方本阵,以待稍后救治。
星宿派众弟子大声鼓掌呼叫:“五师哥威震中原,打得姑苏慕容抬不起头来!”“五师哥好威风,好煞气!”
叫声甫歇,星宿派中又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狮鼻阔口的人,只听他说道:“点火烧人!青城派不拿银子赎人,便将他们掌门人烤了!”
几名星宿派门人齐声应道:“是,二师哥!”纷纷从大车中取出柴炭,堆在地下,烧起火堆,片刻间火头升起。
两名弟子架起司马林,将他往火堆中推去。
包不同见势不妙,立马挥动钢刀,冲上救人。
那狮鼻人哪容他如愿以偿,当即左掌推出,一股劲风吹起火头,向包不同飞去。
包不同侧身闪避开去,那狮鼻人接着右掌扇动,火堆中又一股火焰腾起,烧向包不同。
这次包不同躲闪不及,衣衫着火,连头发也烧着了,阿朱忙抢上助他扑打身上火头。
那狮鼻人跟着左掌挥动,火头随即烧上了阿朱头发。
阿朱大叫:“啊哟!”忽觉一阵劲风吹过,自己和包不同身上、衣服上的火焰尽皆随之而去。
原来东方不败看到阿朱遭遇危难,赶紧运起“北冥正气诀”,把侵袭阿朱与包不同二人的火头吸了过去,凝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的半空中。
她忽然想起了鸠摩智的绝学“火焰刀”,当即喝道:“各位瞧瞧我这版‘火焰刀’的威力又如何。”说话之间,体内真气鼓荡,然后喷薄而出,以“东方万化·化火为刀”激发面前那个火头化成十几道三尺来长、一尺多宽的火刀,“呼”“呼”“呼”“呼”“呼”地向那十数个星宿派门人疾疾劈去。
那狮鼻人见状,连忙抢步急避,却已躲之不得,唯有双掌齐推,击向他的那柄火刀一时在半空停滞不动。
忽然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火刀猛地爆裂开来,狮鼻人被爆炸的冲击力震得摇摇晃晃,随后吐出一大口鲜血,委顿在地。
其他星宿派弟子显是功力尚不及他,一个个还未出招挡架,都身中火刀,霎时间连衣服带人尽皆燃烧了起来。
他们一边躺倒在地上打滚,以求熄灭火焰,一边发出连珠价的“哎哟”、“嗷呜”、“我的妈呀”哀嚎之声。
架着司马林的那两人身上也着了火,连累他也遭了殃。
所幸的是,趁那两人吃疼松手之际,司马林手下的青城派弟子跑过去割断了绑缚他的绳索,还为他扑灭了身上的火焰。
司马林怒不可遏,原本想挥掌痛打那些星宿派门人,但见他们一个个身上燃着火,却是无处落手。
待那十几个星宿派的人被烧得个半死不活的时候,东方不败才双手一挥,将正在煎熬他们的火苗吸了过来,置于两掌之间,然后对他们朗声说道:“还钱,给解药,否则烧死你们!”
受烧伤较轻的几个星宿弟子听了她的吩咐,哪里还敢有半点违拗,赶紧从地上爬起,到大车中抬下好几鞘银两,恭恭敬敬地放在东方不败的面前。
而后,那黄发人跑到青城派本阵中去,给了那几个中了自己毒的弟子解药。
最后一个矮胖的星宿派弟子对东方不败说道:“这位大爷,这里二万两银子,是我们从秦家寨取来的,如今完璧归赵。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爷武功了得,佩服,佩服,不过恐怕还不及我们师父。这就再见了。”拱了拱手,扶起倒在地上的狮鼻人,拖拖拉拉,爬上大车,慢慢地去了。
见他们已然远去,东方不败这才催动内力,将两掌中的火焰一举扑灭。
直到此刻,秦家寨和青城派众人才如梦初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大赞东方不败神功盖世。
阿朱则拉开包不同,轻声问道:“王姑娘和阿碧妹子在哪里?”
包不同道:“她们早回苏州了。你现在跟我回去吗?”
阿朱摇了摇头,说道:“不,三哥,慕容家待我和阿碧很好,从小把我们养大,就当自己女儿一样,待你们也好,就像是自己兄弟。我往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但眼下我要跟萧大哥去办一件大事,待他的事一了,我就回去服侍公子。”
包不同微微一笑,道:“好,好,那就祝萧兄弟马到功成了!”
阿朱笑道:“三哥,那是当然。你想想,萧大哥和东方大哥联手,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说完脸上突然掠过一抹落寞之色,但包不同毫无察觉,只是哈哈一笑,手一挥,就转身扬长而去。
姚伯当、司马林等率领部众自行离去。
萧峰、东方不败与阿朱三人送走了他们,也就继续向小镜湖进发。
行在半道中,三人忽见一个大汉浑身是血,手执两柄板斧,直上直下地狂舞乱劈。
这大汉满腮虬髯,神态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癫狂。
萧峰见他手中一对大斧系以纯钢打就,甚是沉重,使动时开阖攻守颇有法度,门户精严,俨然是名家风范。
萧峰于中原武林人物相识甚多,这大汉却不相识,心想:“这大汉的斧法甚是了得,怎地我没听见过有这一号人物?”
而东方不败一眼就认出他是大理皇宫四大护卫之中的古笃诚,于是对萧峰低语道:“大哥,他是段正淳的手下。”
萧峰听闻,“喔”了一声,又向他瞧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八)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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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古笃诚手里的板斧越使越快,不住大吼:“快,快,快去禀告主公,对头找上门来了。”
他站在一条大道之上,两柄明晃晃的板斧横砍竖劈,行人自是远远避开,有谁敢走近身去?
萧峰见他神情惶急,斧法一路路地使下来,渐渐力气不加,但还是勉力支持,听他只叫:“傅兄弟,你快退开,不用管我,去禀报主公要紧。”
萧峰对东方不败说:“东方兄弟,此人忠义护主,倒是一条好汉。他可能甫经大战,精神恍惚,我们去救他一救吧。”
东方不败应道:“好,我与他本是旧识,自当出手相救。”
二人便走到古笃诚身前,由东方不败开口说道:“古大哥,你冷静一下,你口中所称镇南王的对头是谁?”
她想自己三人现在也算是段正淳的对头了,但他的手下也不可能此刻就得知这一消息,除非段正淳就是派人监视己方三人的那个“大恶人”。
古笃诚向东方不败怒目瞪视,突然大声叫道:“大恶人,休得伤我主人!”说着举斧便向她当头砍落。
纵然古笃诚没有得失心疯,也决计认不出他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灰衫乞丐就是在大理镇南王府中那个风度翩翩、白衣飘飒的“东方先生”。
旁观众人见情势凶险,都“啊哟”一声,叫了出来。
萧峰听到“大恶人”三字,也矍然而惊:“我和东方兄弟、阿朱妹子正要找大恶人报仇,这汉子的对头原来便是大恶人。虽然他口中的大恶人,未必就是我们所说的大恶人,但还是先救下他再说。”
一把拉开东方不败,自己揉身而上,伸手去点古笃诚腰胁的穴道。
不料古笃诚神智虽迷,武功不失,右手斧头柄倒翻上来,直撞萧峰小腹。
这一招精巧灵动,萧峰若非武功比他高出甚多,险些便给击中,当即左手疾探而出,抓住斧柄回夺。
那大汉本已筋疲力尽,如何禁受得起?全身大震,立时向萧峰和身扑将过来。
他竟不顾性命,要和面前的人同归于尽。
东方不败哪里会容他伤害萧峰,当即凑上前去,出招点了他背上几处大穴,使他在半空中就动弹不得了。
萧峰顺势双臂一环,抱住了那汉子。
看热闹的过路人见东方不败与萧峰制服了疯子,尽皆喝彩。
萧峰将那大汉半抱半拖地拉到路边坐下,东方不败则在他身后盘膝坐下,伸掌抵住他的后背,随即运功为他引导体内混乱不堪的真气回归正途。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古笃诚渐渐恢复了清醒,疑惑地看了看蹲在自己面前的萧峰,问道:“你……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大恶人呢?”
萧峰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阿朱走过来笑道:“请问这位英雄,你口中的大恶人究竟是谁?你说将出来,我们才好告诉你他在哪里啊。”
古笃诚向她瞧了一会,又向萧峰瞧了一会,再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东方不败,见他们似乎都不是的那“大恶人”的手下,才放心答道:“那……那大恶人,是,是天下第一大恶人,号称‘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
萧峰、东方不败和阿朱听了他的回答,心中都微微纳罕:“除了我们,还有段延庆,眼下要找段正淳麻烦的人可还真不少啊!”
东方不败起身绕到古笃诚的面前,对他说:“这位大哥,你在此修养一下,我们去替你的主公报讯,行吗?”
古笃诚点头道:“那就有劳三位了,主公现下正在小镜湖旁的方竹林小住,你……你们快去那里禀报他一声,说段延庆就要到了,请他早作防范。在下感激不尽!”说完连声催促,极是焦急。
萧峰、东方不败和阿朱正是要到小镜湖去,可又找不到路,忽听旁边一个路人说道:“到小镜湖去吗?路程可不近哪。”
萧峰忙转身问他:“请问兄台,去那里得怎么走?”
那人道:“若问旁人,也还真未必知道。恰好问上了我,这就问得对啦。我便是小镜湖左近之人。天下事情,当真有多巧便有多巧,这才叫做无巧不成话哪!”
东方不败听他罗里啰嗦的不涉正题,知道他想讨几文问路费再说,就从腰间取下十数枚铜钱给了他。
那人倒也识趣,伸手接过钱后,就不再卖关子,立马说道:“小镜湖在这里西北,你先一路向西,走了七里半路,便见到有十来株大柳树,四株一排,共是四排,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一十二、四四一十六,共是一十六株大柳树,那你就赶紧向北。又走出九里半,只见有座青石板大桥,你可千万别过桥,这一过桥便错了,说不过桥哪,却又得要过,便是不能过左首那座青石板大桥,须得过右首那座木板小桥。过了小桥,一忽儿向西,一忽儿向北,一忽儿又向西,总之顺着那条小路走,就错不了。这么走了二十一里半,就看到镜子也似的一大片湖水,那便是小镜湖了。从这里去,大略说说是四十里,其实是三十八里半,四十里是不到的。”
萧峰等三人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又闻古笃诚不住口地催促:“几位请快去报讯啊,迟了便来不及啦,大恶人可厉害了!”
那路人将十几文赏钱放入衣袋,插口说道:“小镜湖四周一片荒野,没什么看头的。两位若想游览风景,见识见识咱们这里大户人家花园中的亭台楼阁,包你大开眼界……”
萧峰挥手叫他不可啰嗦,向古笃诚道:“老兄累得很,在这里稍息,我去代你禀报令主人,说道大恶人转眼便到。”
古笃诚道:“多谢,多谢!古某感激不尽。我去拦住大恶人,不许他过来。”说着站起身来,伸手想去提板斧,可是他力气耗尽,双臂酸麻,紧紧握住了斧柄,却已无力举起。
萧峰安慰道:“老兄还是歇歇吧。”说完便依那路人所说,同东方不败、阿朱快步沿大路向西,走得七八里地,果见大道旁四株一排,一共四四一十六株大柳树。
阿朱笑道:“那家伙虽然啰嗦,却也有啰嗦的好处,只要按他说的走,咱们就决计不会走错,是不是?咦,那是什么?”
阿朱伸手指着一株柳树,东方不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树下一个农夫倚树而坐,一双脚浸在树旁水沟里的泥水之中。
本来这是乡间寻常不过的景色,但那农夫半边脸颊上都是鲜血,肩头抗着一根亮光闪闪的熟铜棍,看来份量着实不轻。
东方不败立马就认出他是大理皇宫四大护卫之一的傅思归,对萧峰低声说道:“大哥,他也是段正淳的手下,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萧峰应道:“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九)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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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到傅思归身前,只听得他喘声粗重,显是受了沉重内伤。
萧峰开门见山地便道:“这位大哥,咱们受了一个使板斧朋友的嘱托,要到小镜湖去送一个讯,请问你是他的同伴吗?”
傅思归抬起头来,问道:“对,对,他是我兄弟,请问他现在怎样了?”
萧峰答道:“他只受了点轻伤,又损耗了些气力,眼下并无大碍。”
傅思归吁了口气,说道:“那就好,三位请快赶向小镜湖去,那大恶人已抢过了头,说来惭愧,在下拦他不住。三位的送讯之德,在下决不敢忘。”说话中气不足,喘息连连。
东方不败见他胸口不绝地渗出鲜血,揭开他衣服看时,见当胸破了一孔,虽不过指头大小,却是极深,于是伸指连点他伤口四周的数处大穴,助他止血减痛。
阿朱撕下他衣襟,给他裹好了伤处。
傅思归连连谢道:“三位的大恩,傅某不敢言谢,只盼三位尽快去小镜湖,湖西有一丛竹林,竹杆都是方形,竹林中有几间竹屋,请到屋外高叫数声:‘天下第一大恶人来了,快快躲避!’那就行了,最好请不必进屋。”
萧峰答应道:“好的,谨遵阁下吩咐。”
那大汉挣扎着爬起,跪下道谢。
萧峰见了,忙道:“你我一见如故,傅兄不必多礼。”说话间出手扶起了傅思归,然后携了东方不败和阿朱之手,快步而行。
三人一口气便走出九里半路,远远望见高高耸起的一座青石桥。
走近桥边,只见桥面伏着一个书生。这人在桥上铺了一张大白纸,便以桥上的青石作砚,磨了一大滩墨汁。
那书生手中提笔,正在白纸上写字。
萧峰和阿朱都觉奇怪:哪有人拿了纸墨笔砚,到荒野的桥上来写字的?
东方不败见了二人疑惑的表情,忙解释道:“那位是段正淳手下褚古傅朱四大护卫的老四,朱丹臣。”
萧峰与阿朱听了,当即豁然开朗,心想他也多半是在此阻截段延庆的。
三人走将近去,才看到原来朱丹臣并非写字,却是绘画。
画的便是四周景物,小桥流水,古木远山,都入图画之中。
他伏在桥上,并非面对萧峰和阿朱,但奇怪的是,画中景物却明明是向着二人,只见他一笔一画,都是倒画,从相反的方向画将过来。
萧峰于书画一道全然不懂,而东方不败则是文武双全,同时阿朱久在姑苏慕容公子家中受到江南文气的熏陶,二女见朱丹臣所绘的“倒画”算不得是什么丹青妙笔,但如此倒画,实是难能。
萧峰走过去问朱丹臣道:“这位兄台,我们受一位姓古的朋友和一位姓傅的朋友所托,到小镜湖去给他们的主公报个讯,不知去小镜湖是这边走吗?”
朱丹臣抬头上下打量着萧峰一行人,看他们身着粗布灰衣,并带着斗笠,以蓬头散发掩面,像极了丐帮中的弟子,倒不似和大恶人是一党,但还是拿不定主意,谨慎地问道:“请问三位,那姓古的朋友和姓傅的朋友做什么打扮?他们眼下安好否?”
东方不败见他不相信己方三人,却又不想多费唇舌取得他的信任,便走到他跟前,摘下斗笠,伸出双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长发一拨,笑道:“朱四哥,是我啊,古二哥和傅三哥现在正在后面养伤,并无性命之虞。”
朱丹臣一见东方不败的真面目,立即惊喜得从地面跳了起来,笑道:“哈哈,原来是东方先生啊!你怎么在这儿?你快去镇南王身边吧,有你在,十个段延庆也伤不了王爷一根汗毛了。”说着引他们上旁边木桥,然后叮嘱道:“三位行至木桥当中时,请靠边而行,那中间的桥板已被我做了手脚。”
萧峰闻言,便猜想到他在此的用意:他以白纸铺桥,引人注目,一来是拖延时刻,二来是虚者实之,故意引敌人走上青石板桥,若来人偏要走一旁的木桥,也会踏上他的陷阱中。
言念及此,萧峰抱拳道:“多谢朱四哥提醒,咱们这就去小镜湖向镇南王报讯。”说完就依着他的指点过了木桥。
之后的道路甚是狭窄,有时长草及腰,甚难辨认,若不是那指路之人说得详细,这路也还真的难找,因此东方不败对萧峰笑道:“哈哈,现在想起来,我当时还真的该多赏那人几文钱呐!”
萧峰微笑着点头,以示赞同。
三人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望到一片明湖,萧峰等三人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
也不多做休息,他们便开始找那片方竹林。
四下张望间,看到湖畔有一个渔人跟他们三人一样,头戴斗笠,正在垂钓。
东方不败一眼就认出他是大理皇宫四大护卫之首,褚万里。
既然褚万里在此,定是为段正淳护驾的,那直接将段延庆来袭一事告诉他,再跟着他走,就能到达段正淳所在了。
东方不败刚想招呼褚万里,忽听得湖左花丛中有人格格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褚万里钓杆的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响,鱼丝断为两截,他刚钓起的一尾青鱼又落入了湖中。
萧峰见了,对东方不败低语道:“东方兄弟,这投石者的手劲古怪之极。鱼丝悬空,原本柔软,难以受力,若以飞刀、袖箭之类将之割断,尚需准头。那人所掷明明是一枚圆圆的石子,竟能打断鱼丝,这人武功看来不高,但邪气逼人,纯是旁门左道的手法,会不会是那大恶人的弟子部属?”
东方不败应道:“大哥多虑了,听这笑声不过是个年轻女子,段延庆手下没有这号人物。”
褚万里的钓丝给人打断,也吃了一惊,朗声道:“是谁作弄褚某,便请现身。”
瑟瑟几响,花树分开,一个妙龄姑娘钻了出来,她全身紫衫,看起来只十五六岁年纪,比阿朱还小着两岁,容貌颇为秀丽,一双大眼乌溜溜的,满脸精乖之气。
东方不败一见之下,心中惊诧不已,暗想:“咦!这不是盈盈吗?她怎么也来了?不,不对,也许不是她,可能只是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孩子罢了,先看看再说。”当下也不出声相询,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褚万里本要发怒,但看到走出来的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满腔怒气登时消了,说道:“你这位姑娘当真顽皮得紧,没事打扰别人钓鱼干嘛?不过你这打断鱼丝的功夫,倒也了得。”
第一百八十章 奔波万里将约许(十)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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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衫女郎听了褚万里的话,不屑道:“钓鱼有什么好玩?气闷死了。你想吃鱼,用这钓杆来刺鱼不更好些么?”
说着一把从渔人手中夺过钓杆,随手往水中一刺,右手先向左略偏,划了个小小弧形,再从右方向下刺出,手法巧妙,姿式美观,落点也甚准,钓杆尖端就刺入一尾白鱼的鱼腹,提起来时,那鱼兀自翻腾扭动,伤口中的鲜血一点点地落在碧水之上,红绿相映,鲜艳好看,但彩丽之中却着实也显得残忍。
萧峰见了她的手法,便在脑海中思索起她到底使的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功夫来。
就在萧峰沉思的档口,那少女又接连手起杆落,刺了五尾青鱼白鱼,在鱼杆上串成一串,随手又是一抖,将那些鱼儿都抛入湖中。
褚万里脸有不豫之色,说道:“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行事为何如此狠毒?你要捉鱼吃,那也罢了。但刺死了鱼却又不吃,无端杀生,所为何来?”
紫衫少女拍手笑道:“我便喜欢无端杀生,你待怎样?”双手力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钓杆甚是牢固坚韧,那少女竟拗不断。
褚万里冷笑道:“嘿嘿,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可没这么容易。”
那少女听罢不悦,忽然向渔人背后一指,问道:“你瞧那是谁?”
褚万里顺着她的手指回头看去,不见有人,知道上当,急忙转过头来,已迟了一步,只见他的钓杆已飞出十数丈外,向湖心飞去,眼看就要插入湖中。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不败随手一弹,“嗤”的一声响,一枚真气凝成的飞镖就朝着那钓杆疾飞过去。
只听得“珰”的一下,气镖击在钓杆的尖端,使其旋转着向上飞去。
接着东方不败十指轮弹,每一次都射出一枚气镖,打在钓杆之上,力道、角度皆是妙到颠毫,让它渐渐飞向褚万里所站的位置。
褚万里见状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过望,待到钓杆飞得离他不过三尺之距,赶紧壮臂一伸,将其握在掌中,然后转身对着东方不败一抱拳道:“在下褚万里,多谢英雄助我拿回兵刃,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东方不败正欲向他表明身份,那少女却气冲冲地跑到她面前,没好气道:“你这个臭要饭的,为何坏我的好事?”
东方不败与任盈盈师徒一场,十多年来风雨同舟的情分,本就让东方不败难以割舍,而这紫衫女又长得甚似任盈盈,因此虽然她出言不逊,东方不败也不与她计较,只是哈哈一笑道:“哈哈,小妹妹,你方才明明是要做一件坏事,我阻止了你,就当是帮你做了一件好事,你怎么能说我坏了你的好事呢?”
那少女听了她的话,更加气恼,大叫道:“你,你强词夺理!哼哼,坏事,我倒要让你瞧瞧什么叫做坏事!”说着手中已多了件物事,似是一块透明的布匹,若有若无,不知是什么东西,蓦地里朝东方不败抛了过来。
东方不败抬起右手,微运“北冥正气诀”,把那东西吸到掌中,握成一团,定睛一看,这才瞧清楚,原来紫衫少女所抛过来的,是一张以极细丝线结成的渔网。
那些丝线细如头发,质地又是透明,但坚韧异常,的是奇物,却不知是何等材质的。
那少女适才见到东方不败的手段,顿时惊讶莫名,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东方不败伸手道:“还我!”
东方不败一边笑着说:“哎呀,我帮你把这害人的玩意儿暂时保管一下,那就又算为你做了一件好事。”一边将柔丝网收入了怀中。
紫衫少女闻言,直气得满脸通红,双脚连跺。
便在此时,湖西有人远远说道:“褚兄弟,什么事啊?”湖畔小径上一人快步走来。
萧峰等三人望见这人一张国字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形貌威武,但轻袍缓带,装束却颇潇洒。
东方不败凑到萧峰耳边轻声说道:“他便是段正淳了。”
萧峰听了,猛地一怔,转头低声向东方不败问道:“当真是他?”
东方不败狠狠点头以示确认。
如此一来,萧峰登时心情激动,又愤怒,又欢喜,冷冷地道:“如若他真是那‘带头大哥’,我亲生父母的血海深仇,哼,看来今日便可了结了!”
段正淳走近褚万里,褚万里忙躬身行礼,神态极为恭谨,答道:“启禀主公,其实也没什么,方才这位英雄使得一手神功,帮了臣下一个忙,臣下正要请教他的名号。”说着伸手指向了东方不败。
段正淳转头向东方不败瞧去,见来人一身乞丐打扮,不似负有上乘武功的模样,但还是一拱手道:“这位朋友,你帮助了我褚兄弟,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东方不败连忙笑着还礼道:“哈哈,镇南王殿下,什么高姓大名哪,是我啊!”说着除去头上的斗笠,拨开面前的长发,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
段正淳看到东方不败,微微一愣,然后欣喜不已地问道:“啊!东方先生,怎么是你?你,你这身打扮是要唱哪出啊?”
东方不败微笑道:“殿下不用管小可要唱哪出,只需知道……”刚要把段延庆来袭一事和盘托出,忽见段正淳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东方先生,小心暗器!”
原来之前那紫衣少女生了一阵气后,见东方不败走到段正淳跟前与之交谈,就悄悄绕到她身后,忽而左手在右手袖底轻轻一拍,一蓬碧绿的闪光,向东方不败的后背激射过去。
段正淳看到之后,当即出言提醒东方不败。
而阿朱“啊”的一声惊叫,见那少女发射暗器的手法极歹毒,东方不败既背对着她,和她相距又近,看来非射中不可。
东方不败闻言,一个闪身,便到了侧旁,同时纤手探出,将一丛飞在半空的绿色细针都抓在了手中。
摊开手掌,一见细针的颜色,东方不败便知针上所喂毒药甚是厉害,见血封喉,立时取人性命,自己和她初次见面,无怨无仇,怎地她会下此毒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恩仇利禄绕清湖(一)惩戒
第一百八十一章恩仇利禄绕清湖(一)惩戒【二更】
(那个,【分类图片轮转推荐】的图片实在是偏魔幻风格啊!自本章起,小镜湖畔,东方姑娘vs阿朱姑娘,好姑娘的终极pk就正式拉开帷幕了。对于这么两位绝世好姑娘,萧峰该当何去何从,做出怎样的取舍?是选择“宁负天下,亦不负她”的东方姑娘,还是选择“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就只一个”的阿朱姑娘?敬请各位关注。《天龙不败》在2014-5-14,14:00:00(周三)获得【分类图片轮转推荐】宣传期间,点击越多、收藏越多、投票越多,更新就会越多,还望大家多多支持,小弟感激不尽!)
段正淳见东方不败安然无恙,长吁了一口气,对紫衫女子突施偷袭暗算的行为甚是不满,当下指着她厉声喝道:“你这女娃娃,是哪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那少女却对他一吐舌头说:“呸,我是哪家的孩子,心狠不狠,手辣不辣,你管得着吗?”
段正淳一生下来就是王公贵胄,平日里养尊处优,虽然也很礼贤下士,但在过去数十年中,何曾被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此轻蔑地对待过?
不由得心下恼怒,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紫衣女郎。
于是他挥出右袖,直扑那少女前胸。
段正淳袖力中挟着掌力,“呼”的一声响,将她的身子拍得飞将起来。
只听得“扑通”一声,她已经一下子掉入了数丈之外的湖中。
段正淳随即足尖一点,跃入柳树下的一条小舟,扳桨划了几划,便已到那少女落水之处,只待她冒将上来,便抓了她头发提起。
可是那少女落水时叫了声“啊哟!”落入湖中之后,就此影踪不见。
本来一个人溺水之后,定会冒将起来,再又沉下,如此数次,这才不再浮起。
但那少女便如一块大石一般,就此一沉不起。
等了片刻,始终不见她浮上水面。
段正淳越等越焦急,他原无伤害一个小姑娘之意,只是见这年轻女子行事如此恶毒,对自己又肆意冒犯,若不惩戒她一番,大理皇家的颜面何存?
然而倘若自己就此淹死了她,却又是大大的罪过了,立即对褚万里说道:“褚兄弟,快救她上来!”
褚万里的水性极佳,一面应道“是”,一面就跳入湖中。
他水性当真了得,但闻嗤的一声轻响,水花不起,人已然钻入水底。
跟着喀喇声响,湖面碎裂,褚万里那粗大的双手已托起那紫衫少女,放到段正淳所划的小船之上。
段正淳俯下身子,见紫衫女双目紧闭,似已气绝,不禁脸有关注之色,再一摸她心口,发现她的心跳也已停止。
呼吸早已停闭,那不用说了,但肚腹并不鼓起,显是没喝多少水。
不知如何救治眼前的少女,段正淳忙将小舟划到岸边,然后一边抱起她,一边对着竹林大喊:“阿星,阿星,快,快,咱们得想法子救人!”
远远竹丛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救什么人啊?若是男子,我就救,倘是女子,便淹死了一百个,我也只拍手喝彩,决计不救。”
听了她的话,萧峰对东方不败道:“东方兄弟,这女子声音娇媚,却带三分倔强,只怕又是个顽皮角色。”
东方不败微微颔首道:“嗯,多半就是段正淳那隐居在小镜湖边的老**阮星竹了。”
段正淳抱着紫衣女郎,奔向那声音传来之处,他这一移动身子,立见功力非凡,脚步轻跨,身形迅速异常。
萧峰也想去看个究竟,朝东方不败使了个眼色,当即和她各伸一只手挽住阿朱双臂,不疾不徐地和段正淳并肩而行。
段正淳扭头向他们瞧了一眼,脸露钦佩之色,然后接着大叫道:“唉,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你别多心。”
阮星竹的声音再度传来:“哼,小姑娘怎么了?你这人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七八十岁的老太婆都是来者不拒!呵呵,你这么着急她的生死干嘛?她是你的私/生/女/儿吗?”
段正淳见东方不败等人在场,尴尬地解释说:“哎呀,哪有啊!是我将她失手摔下湖去,褚兄弟救她上来后,她就如同死了一般。阿星,快,快,你熟悉水性,快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竹林顷刻即至,果然每根竹子的竹杆都是方的,在竹林中行了数丈,便见三间竹子盖的小屋,构筑精致。
最大那间竹屋的门口,站着一个美妇人,料想便是阮星竹,萧峰、东方不败和阿朱向她瞧去,只见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束腰长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晶光灿烂,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似乎单是一双眼睛便能说话一般,容颜秀丽,嘴角边似笑非笑,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
萧峰等人适才听了她的声音语气,只道她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哪知已是个年纪并不很轻的少妇。
阮星竹见段正淳抱着紫衫少女奔至近前,一个箭步跨上去,一把从他手中将那女子给抢了下来,口中喝道:“你快把手从她身上拿开!你这人太也好//色,靠不住得很。”
段正淳佯怒道:“胡说八道!我一生一世,从来没好//色过。”
阮星竹嗤的一声笑,托着那少女跃入屋中,笑道:“不错,不错,你从来不**,就只喜欢无盐嫫母丑八怪,啊哟……”她一探脉息,发觉这少女果真竟跟死了无异,赶紧闭嘴,再也不说半句闲话,将其平放在竹屋里的地板上,手忙脚乱地施救起来。
段正淳看那紫衣女郎终于得到救治,心下稍安,回头间瞥见了站在东方不败身边的萧峰和阿朱,于是问东方不败道:“东方先生,这两位是?”
东方不败忙引见道:“喔,他们都是小可的朋友,这个大个子叫做萧峰,这位小姑娘叫做阿朱。”
乔峰之名,本来江湖上人所周知,但东方不败既知他的本姓,此刻便称其为萧峰,段正淳对萧峰之名自然甚为陌生,对慕容复的侍婢阿朱这一称呼更是闻所未闻。
饶是如此,他还是对萧峰和阿朱抱拳行礼道:“原来是东方先生的朋友,幸会,幸会!”
萧峰瞧他气度雍容,面对那少女命悬一线的境况,仍如此镇定,虽然对方可能是自己的大仇人,但心下也暗暗佩服,忙还礼道:“萧某见过镇南王。”
阿朱也赶紧福了福,作为回礼。
东方不败正欲告知段正淳“天下第一大恶人”即将来袭的消息,忽见来路上一人如飞赶来,叫道:“主公,有人来生事么?”
正是在青石桥上颠倒绘画的朱丹臣。
待得他奔近身来,见到屋里躺了个陌生少女,惊讶地问道:“怎……怎么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阮星竹的声音叫道:“快来,快来,你来瞧……瞧这是什么?”听她语音,直是惶急异常。
段正淳闻言一跨进屋,阮星竹就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手里拿着一块黄金锁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恩仇利禄绕清湖(二)复活
第一百八十二章恩仇利禄绕清湖(二)复活【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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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与东方不败见这金锁片是女子寻常的饰物,并无特异之处,岂知段正淳向这块金锁片看了几眼,登时脸色大变,颤声道:“哪……哪里来的?”
阮星竹道:“是从她头颈中除下的,我曾在她们左肩上划下记号,你自己……你自己瞧去……”说着已泣不成声。
段正淳快步抢近,萧峰、东方不败与阿朱也挨近去看,但见那紫衫少女横卧地下,僵直不动,已然死了。
段正淳拉高那紫衣女子的衣袖,察看她肩头,一看之下,背心不住抖动,显是心神激荡之极。
同时,萧峰等三人眼前一亮,只见那女子的肩头肌肤雪白//粉嫩,却刺着一个殷红如血的红字:“段”
阮星竹扭住段正淳的衣衫,哭道:“是你自己的女儿,你竟亲手害死了她,你不抚养女儿,还害死了她……你……你这狠心的爹爹……”
萧峰和东方不败听了,对望一眼,心下大奇:“怎么一回事?这少女竟是他们的女儿。啊,是了,想必那少女生下不久,便寄养在别处,这金锁片和左肩上的什么记号,都是她父母留下的记认。方才段正淳还问她是哪家的孩子,原来便是他自家的孩子。”
突闻身旁有人低声啜泣,二人一扭头,看到阿朱已经泪流满面,她身子一晃,斜斜倒了下去。
萧峰与东方不败吃了一惊,同时伸出手去,把她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阿朱妹子,你怎么啦?”
阿朱站直身子,拭去眼泪,回答道:“我见这位……这位姑娘刚刚与亲生父母相逢,还未来得及相认,便即不幸惨死,心里难过。”
这几句话也勾起了东方不败与父母、亲弟天人永隔之痛,她随即安慰阿朱道:“阿朱妹子,你不要难过,那日你身中大金刚掌力,我和你萧大哥都把你给救活了,眼下这位姑娘只是落入了水中一会儿,让我来想想办法,看是否也能救活她。”说完就扶起倒在地上的紫衫少女,盘膝坐在她背后,伸手抵住她背上“天宗”、“悬枢”两处大穴。
阮星竹见状,兀自哭道:“我女儿心跳也停了,气也绝了,救不活啦。你还是不要乱动她的尸身吧!”
东方不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立时运功,两股雄浑无匹、精纯之极的内力,就顺着自己的左右两掌,向那少女体内各处筋脉冲去,忽觉那少女体内一股真气反激出来,但其一瞬之间就被东方不败强大的内功碾碎。
那少女蓦地里从地下一跃而起,大叫一声“哎呦喂”。
那少女死而复活,屋中诸人无不惊喜交集。
段正淳笑道:“原来你吓我……”
阮星竹破涕为笑,叫道:“我苦命的孩儿!”张开双臂,便向她抱去。
紫衣女子也作势要与她拥抱,围观众人无不为这母女重逢的画面所动容。
正在这时,那女子已绕到阮星竹背后的右手忽而朝一旁的东方不败的肩头疾疾拍去。
变起俄顷,萧峰大叫一声:“小心!”猛地反手一掌,向那少女打落,却在半空中直直停住,原来是被东方不败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这雷霆一击。
与此同时,紫衫少女的左腕也被东方不败伸手抓住。
屋里其他人尽皆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阮星竹当先发问:“怎么回事?”
萧峰冷冷地道:“你小小年纪,为何这等歹毒?”说着让东方不败松开自己的手腕,一把将那少女的手掌翻了转来,说道:“诸位请看。”
众人只见那少女手指缝中夹着一枚发出绿油油光芒的细针,一望而知针上喂有剧毒。
原来方才紫衫女郎假意要与自己母亲相拥,却趁着大家分神之际,又出手暗算东方不败,幸好她眼明手快,才没着了道儿,反而帮紫衣女拦下了萧峰要阻止其偷袭而下的重手。
萧峰指着那少女的鼻子,厉声警告道:“你这臭丫头,一次又一次意欲加害我的东方兄弟,委实不知好歹。告诉你,如果东方兄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东方不败闻言,知道萧峰如此在意自己的安危,心下很是高兴,但又思量当着那紫衫女的生父和生母这样说话,却也不大妥当,赶紧劝解道:“萧大哥,这位姑娘年纪尚小,还不懂事,况且她也没伤到我,你就别再恫吓于她了。”一边说,一边把那少女手中的毒针给夺了下来,小心收好,然后才放开她的手腕,对她温言道:“小妹妹,我再次收了你做坏事的凶器,又帮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你还不快谢我。”
那少女听了东方不败的话,白了她一眼,小嘴一扁道:“哼,你这人也真怪,我用碧磷针射你,你竟也不恼我。但我刚才所发的针又不是最厉害的,我还有很多暗器没使呢,你要收啊,我自有法子让你收个够。”
萧峰听罢,心中不悦,反问道:“那你适才怎么不用无形粉、逍遥散、极乐刺、穿心钉?”
那少女脸色诧异之极,颤声问道:“你……你怎知道?”
萧峰道:“我知你师父是星宿老怪,便知道你这许多歹毒暗器。”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星宿老怪”丁春秋是武林中人人闻之皱眉的邪派高手,此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化功**”专门消人内力,更为天下学武之人的大忌。
偏生他武功极高,谁也奈何他不得,总算他极少来到中原,才没酿成什么大祸。
段正淳闻言,脸上神色又怜惜,又担心,关切地问紫衫少女道:“阿紫,你怎地会去拜了星宿老人为师?”
那少女瞪着圆圆的大眼,骨溜溜地向段正淳打量,问道:“你怎么又知道我名字?”
段正淳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先前说的话,难道你没听见吗?”
那少女摇摇头,答道:“我一装死,心停气绝,耳目闭塞,什么也瞧不见、听不见了。”
萧峰冷哼一声道:“哼,星宿老怪的‘龟息功’。”
少女阿紫瞪着他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呸!”向他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阮星竹拉着阿紫,细细打量,眉花眼笑,说不出的喜欢。
段正淳微笑道:“那你为什么要装死?真是快把我们给吓死了。”
阿紫很得意,笑道:“呵呵,谁叫你把我摔入湖里?你这家伙不是好人,我就是要吓吓你。”
段正淳向萧峰他们瞧了一眼,神情尴尬,苦笑道:“唉,怎么跟你亲爹说话呢?顽皮,顽皮!”
东方不败见状,心领神会,低声对萧峰说道:“萧大哥,他们父女初会,必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言语要说,我们先到竹林外等等。”
萧峰点头答应,回头正要将东方不败的话转告给阿朱,却见她两眼红红的,身子不住发抖,于是就问道:“阿朱,你不舒服么?”伸手搭了搭她脉搏,但觉振跳甚速,显是心神大为激荡。
阿朱摇摇头,道:“没什么。”随即道:“大哥,请你和东方大哥先出去,我……我要解手。”
萧峰点点头,拉着东方不败远远走开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恩仇利禄绕清湖(三)四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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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同东方不败走到湖边,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阿朱从竹林中出来。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东方不败向萧峰望了一眼,轻声道:“莫非是段延庆到了?”扭头循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三个人沿着湖畔小径奔来,其中二人背上负得有人,一个身形矮小的人步履如飞,奔行时犹似足不点地一般,却不是大理国司空巴天石是谁?
他奔出一程,便立定脚步,等候后面来的同伴。
另外那两人分别是司徒华赫艮和司马范骅,他们步履凝重,武功也颇了得。
东方不败看清三人的相貌,忙扭头对萧峰言道:“萧大哥,他们也是段正淳的手下。”
萧峰听了,微微皱眉道:“他为何带了如此多的手下在身边?”显是为自己报仇之事感到担忧。
待他们行至近处,东方不败与萧峰方才看明白,那两个在华赫艮和范骅背上之人,正是自己在途中所遇的古笃诚和那傅思归。
只听巴天石朝着方竹林大叫道:“主公,主公,大恶人赶来了,咱们快快走吧!”
这时东方不败才猛然想起古笃诚同傅思归之托,一拍脑门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告诉段王爷那大恶人段延庆要来找他麻烦一事。不过现在看来,也用不着我说了。”
过不多时,段正淳就一手携着阮星竹,一手携着阿紫,在褚万里及朱丹臣的护卫下,从竹林中走出来。
段正淳和阮星竹脸上都有泪痕,阿紫却笑嘻嘻的,洋洋然若无其事。
接着阿朱也走出竹林,到了萧峰与东方不败身边。
段正淳放开携着的两女,抢步走到古笃诚和傅思归这两个伤者的身边,按了按二人的脉搏,察知并无性命之忧,脸有喜色,对司徒华赫艮、司马范骅、司空巴天石三人说道:“三位辛苦,古傅两位兄弟均无大碍,我就放心了。”
那三人忙躬身行礼,神态极为恭谨。
巴天石对段正淳说道:“启禀主公,臣下在青石桥边故布疑阵,将那大恶人阻得一阻。只怕他迅即便瞧破了机关,请主公即行起驾为是。”
段正淳闻言,叹道:“唉,我段家不幸,出了这等恶逆,既然在此邂逅相遇,要避只怕也避不过,说不得,只好跟他周旋一番。”眼睛却不由得瞟向了站在一旁的东方不败,心想有这位身怀绝技的东方先生在,段延庆要伤害自己,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日在万劫谷中,为了营救段誉,东方不败曾一招击败南海鳄神、双掌轰碎花岗巨岩,保定帝和段正淳等人都瞧得个一清二楚。
可是当时华赫艮、范骅、巴天石都在地下挖地道,并未亲眼目睹这一切,不知东方不败武功奇高。
所以听了段正淳的言语,华赫艮赶紧劝道:“御敌除恶,臣子们份所当为,主公请以社稷为重,早回大理,以免皇上悬念。”
范骅也马上说:“主公,今日之事,不能逞一时刚勇。主公若有些微失闪,咱们有何面目回大理去见皇上?只有一齐自刎了。”
段正淳正自犹豫,忽听得远处一声长吼,跟着有个金属相互磨擦般的声音叫道:“姓段的龟儿子,你逃不了啦,快乖乖地束手待缚。老子瞧在你儿子的面上,说不定便饶了你性命。”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饶不饶他性命,却也轮不到你岳老三做主,难道老大还不会发落么?”
又有一个阴声阴气的声音道:“姓段的小子倘若知道好歹,总比不知好歹的便宜。”这人勉力远送话声,但显然中气不足,倒似是身上有伤未愈一般。
东方不败一听这三人的声音,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对萧峰说道:“大哥,段延庆的三个手下已经到了。”
萧峰闻言一惊:“什么?‘四大恶人’之中的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都来了?”
东方不败颔首道:“嗯,不错,估计那‘天下第一大恶人’段延庆本人也到了。萧大哥,若段正淳真是你的大仇人,而他与段延庆对敌又有个什么闪失的话,你的仇可就报不了了。待会儿我们先出手击退段延庆一伙,再找段正淳问个清楚,如何?”
萧峰点头应道:“好,就这么办!”突然之间,一只小手伸过来握住了他手。
萧峰扭头一瞧,原来是阿朱的手。
她此刻脸色苍白,手心中一片冰凉,都是冷汗。
萧峰低声关切道:“你身子怎样?”
阿朱颤声道:“我很害怕!”
萧峰微微一笑,说道:“在我和你东方大哥身边也害怕么?”
阿朱不置可否,两眼死死盯着段正淳,嘴唇微微抖动。
段正淳年轻时曾游历中原,**自赏,不免到处留情。
其实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本属常事,段正淳以皇子之尊,多蓄内宠原亦寻常。
只是他段家出自中原武林世家,虽在大理称帝,一切起居饮食,始终遵从祖训,不敢忘本而过份豪奢。
段正淳的元配夫人刀白凤,是云南摆夷大酋长的女儿,段家与之结亲,原有笼络摆夷、以固皇位之意。
其时云南汉人为数不多,若不得摆夷人拥戴,段氏这皇位就说什么也坐不稳。
摆夷人自来一夫一妻,刀白凤更自幼尊贵,便也不许段正淳娶二房,为了他不绝的拈花惹草,竟致愤而出家,做了道姑。
段正淳和木婉清之母秦红棉、钟万仇之妻甘宝宝、阿紫的母亲阮星竹这些女子,当年各有一段情史。
如今段正淳在小镜湖畔和旧**阮星竹重温鸳梦,护驾而来的三公四卫散在四周卫护,谁知竟有两拨寻仇的人找上门来。
段延庆武功厉害,四大护卫中的古笃诚、傅思归先后受伤。
华赫艮、范骅、巴天石三人救护古、傅二人后,立马赶到段正淳身旁护驾,共御强敌。
忽闻东方不败朗声道:“刀条脸,别来无恙?上次在聚贤庄被我摔出的伤好了吗?好了就让我再摔你一次吧!”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一株树上忽然飞出一个人来。
这人既瘦且高,正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他在聚贤庄上给东方不败摔成重伤,几乎送命,好容易将养好了,现在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当即吃了一惊,从藏身的树枝中窜出,反身便走,迎向从湖畔小径走来的三人。
那三人一个蓬头短服,是“凶神恶煞”南海鳄神;一个女子怀抱小儿,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居中一个身披青袍,撑着两根细铁杖,脸如僵尸,正是四恶之首,号称“恶贯满盈”的段延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恩仇利禄绕清湖(四)插手
第一百八十四章恩仇利禄绕清湖(四)插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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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庆在中原罕有露面,是以萧峰和这“天下第一大恶人”互不相识,但段正淳、东方不败等在大理都见过他的面,而且段正淳知叶二娘、岳老三等人还不难对付,这段延庆却非同小可。
他既精通段家的一阳指等武功,还练就一身邪派功夫,正邪相济,连黄眉僧这等高手都敌他不过,段正淳更非他对手。
范骅见来敌势大,于是对段正淳大声道:“主公,这段延庆不怀好意,主公当以社稷为重,还是速去请天龙寺的众高僧到来相助为妙。”
天龙寺远在大理,这一时半会儿的,段正淳如何能将强援请来?
眼下大理君臣面临生死大险,这话是请段正淳即速逃归大理,同时虚张声势,令段延庆以为天龙寺众高僧便在附近,有所忌惮。
段延庆是大理段氏嫡裔,自必深知天龙寺僧众的厉害。
段延庆却不上他的当,径自阴森森地说:“段正淳,当年父皇一念之仁,没杀你和段正明兄弟二人,至有今日篡位叛逆之祸。今天我就要杀光你和你的家人,而后再到大理去杀了段正明和他的妻儿,夺回皇位,兼之永绝后患。”
段正淳见东方不败在侧,有恃无恐,泰然自若,微微一笑,说道:“我大理段氏自身之事,却要到大宋境内来了断,嘿嘿,可笑啊可笑!”
叶二娘看到他身边的阮星竹和阿紫,就笑着说:“段正淳,每次见到你,你总是跟几个**俊俏的娘儿们在一起。你艳福不浅哪!”
段正淳也微笑着回了一句:“叶二娘,你也**俊俏得很哪!”
南海鳄神听了,怒道:“你这龟儿子享福享够了,生个儿子又不肯拜我为师,太也不会做老子。待我剪你一下子!”从身畔抽出鳄嘴剪,便向段正淳冲来。
范骅见南海鳄神冲来,低声道:“华大哥,朱贤弟,夹攻这莽夫!急攻猛打,越快了断越好,先剪除羽翼,大伙儿再合力对付正主。”
华赫艮和朱丹臣正要应声而出,忽见一道灰影从他们身前掠过,直取南海鳄神。
南海鳄神见敌方阵营中竟有人向自己如此快速地袭来,微感诧异,赶紧停下攻势,还未立定脚跟,那人已然站在自己的一丈之外,暴喝一声:“且住!”
南海鳄神顿感一股无形的音波之力向自己猛地冲击过来,全身一震,直向后飞退了三丈有余。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南海鳄神既惊且怒之下,正欲破口大骂,定睛一看喝退自己之人,却不是东方不败是谁?
蓦地里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问道:“东……师……师公,你……你怎……怎么……在……在这儿?”
先前那看似平常的一喝,东方不败其实用上了自己新近领悟的“东方万化·化声为剑”。
东方不败对着他把手一挥,灿然笑道:“哈哈,非也,非也。岳老三,几个月前,我已将段你师父,也就是镇南王世子殿下,逐出了门墙。所以如今你师父还是你师父,但你师公已经不再是你师公了!”
“啊!”东方不败一席话说完,未等南海鳄神做出反应,段正淳却先惊得叫了出声。
他原本认为凭着东方不败与自己儿子段誉之间的师徒关系,自己当前面对段延庆的威胁,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但听完东方不败刚才的话,段正淳心中凉了半截,暗想:“什么?誉儿被东方先生赶出师门了,他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自己的师父?如此一来,东方先生多半不会相助于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当即朝着东方不败行了一礼道:“东方先生,犬子不知何事做得不妥,惹恼了先生,受先生责罚,被逐出师门,还请示下。不过无论如何,祸端都是由段某教子无方而起,在此段某先行向东方先生请罪,还望东方先生海涵。”
东方不败闻言,扭头望着他,忍俊不禁道:“哈哈哈,王爷误会了,误会了,小可不让令郎再继续做我徒弟,并非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而是由于我和他已然结拜为异姓兄弟,不能再以师徒相称了。”
段正淳听了东方不败的这番话,两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问道:“东方先生,此话当真?”
东方不败斩钉截铁地确认道:“千真万确!”
段正淳喜出望外,拍手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过去段誉是东方不败的弟子,论辈分足足比她低上一辈,东方不败则和段正淳同辈。
而现在东方不败同段誉二人结为兄弟,已经算是平辈论交,那么段正淳就高出了东方不败一辈。
这样一来,她就更不会对这个结义兄弟父亲的安危置之不理了。
想明此节,段正淳的底气更加足了,脸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横眉冷对段延庆一伙四人。
段延庆适才见东方不败仅以一声呵斥,就震退了自己的得力手下南海鳄神,内力之高实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境界,心下骇然,自知不是她的敌手,于是问道:“阁下是谁?何以前来搅局?”
东方不败尚未回答,云中鹤就已凑过去叫道:“老大,他便是丐帮前任帮主乔峰的义弟,唤作东方不败,我和你的徒弟追魂杖谭青,就是在这恶徒手下受的重伤。”
此言一出,不但段延庆心头一震,连大理群豪也皆耸然动容。
乔峰之名响遍天下,“北乔峰,南慕容”,武林中无人不知,能与他结拜为兄弟的人,自是能耐非常。
段正淳一行人与四大恶人尚不知东方不败已和大名鼎鼎的乔峰成为结义兄弟,此刻听了云中鹤这番话,人人心中均道:“原来是乔峰的义弟,怪不得如此侠义武勇,风采超绝。”
段延庆早听云中鹤与自己的得意徒儿谭青详细说过,他二人如何在聚贤庄上害人不成,反为东方不败所伤,这时听说眼前阻挠自己手下的人,便是昔日的对头,心下又愤怒,又疑惧,伸出铁棒,在地下磨得光滑的青石板上写道:“阁下为何阻我”
但听得嗤嗤嗤响声不绝,竟如是在沙中写字一般,这六个字每一笔都深入石里。
他的腹语术和上乘内功相结合,能迷人心魄,乱人神智,乃是一项极厉害的邪术。
只是这门功夫纯以真气克制对方,倘若敌人的内力修为胜过自己,就会反受其害。
他既见识了东方不败刚才的身手,知晓她的内功已臻绝顶之境,便不敢贸然以腹语术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