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医嫁TXT下载医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医嫁全文阅读

作者:15端木景晨     医嫁txt下载     医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0章 表白

    第201章点破

    这一天,凌青菀过得浑浑噩噩。

    所有的情绪都涌向她,似奔腾的潮水,快要将她淹没。

    她明明之前还为安檐的无情而悲戚难过,可转眼间听到了他的坦白,她更难过。

    她立在两难的境地。

    安檐希望她配合石庭,及早从凌青菀的肉身里解脱出来。

    他希望她可以有个自己的人生。

    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个属于自己的人生。安檐说得不错,她一直在尽义务。

    她在做好凌青菀,而不是她自己。

    对家人、对安檐,她总是替他们考虑更多,没有责备,哪怕不悦也承受着,觉得亏欠了他们的。

    可生活不是这样的,她卢九娘也不是这样的。

    她曾经和卢珃相依为命,闹起脾气来的时候,也是天翻地覆的,能把她自己和卢珃都气哭。

    她曾经和王七郎相恋,可是她也会发火,甚至打闹。

    现在,她哪里有这些?

    她也想早点走!

    “安檐,我愿意早点走,但是我不能带走你。”她对安檐说。

    走了之后,她不会回头,不会和安檐又牵扯。不管安檐将来如何,她总算没有偷菀儿的爱人,她没有辜负菀儿。

    至于安檐......

    安檐说“一个人的感情不能面面俱到”,那么她卢玉的感情也不能。

    她能顾得上凌青菀,就顾不上安檐。

    安檐也说“一个人无法选择,是怯懦无用的,并非慈悲”,那么她需得做个选择。而不是左右顾盼。她现在不选择,对自己和安檐,也不是慈悲,而是祸害。

    她选择忠诚菀儿,她不会带走菀儿的爱人。

    想明白之后,第二天,凌青菀找到了安檐。

    她跟安檐谈:“我从菀儿的肉身里出来。我要自己走。你不必等我五年。往后你如何对凌家,是你们的事,我不牵扯其中。

    这个局。不是我布置的,我只是被迫涉足其中的棋子,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我是顾不得了。我离开之后。不会再和你有关联,你不要找我。”

    安檐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仅仅是像个大人,用种慈悲宠溺的目光看着任性的孩子。

    他眼眸温柔,似掬了一捧的水。绵软看着她。

    凌青菀的心,顿时就有千万根针齐攒,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爱慕安檐。可是她从未想过带走安檐,因为她一直以为。安檐爱菀儿,她不敢奢望。

    现在安檐告诉她,他对菀儿是懵懂的兄妹之谊,从未情根深种;对她才是男女之情,深入骨髓。

    这些,给了她无限的希望,却也让她毫无准备,手足无措!

    她好似在绝望中看到了火光,很想扑过来,却又知道不能!

    “你能答应吗?我走了之后,不要等我,不要找我。”凌青菀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悲切都敛下去,问安檐。

    她眼眸倔强。

    安檐微笑,弯腰轻轻抱了她,低声道:“傻孩子!”

    凌青菀就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安檐,你别让我不堪。”凌青菀继续道,她的声音已经潮湿了,沉沉的,似乎浸湿了泪水。

    安檐却笑笑,不解释、不狡辩,只是低声呢喃着说:“九娘,你真是个傻孩子。”

    凌青菀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想到安檐素来是做了之后再解释,没必要事前说得那么清楚,于是她沉默了。

    “能遇到你,我也是值了。”凌青菀低声对安檐道,“你真的教会了我很多事。假如我从前就遇到你,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可见,我们的缘分还是太浅了。我还是走不到那一步,安檐......”

    “会走到的,你心里有我!”安檐却笑了,温柔缠绵在她耳边说,“你会为了我,走到那一步的。九娘,我值得你努力,你知道的。”

    这话,甚是自大。

    但是,他说得是实情。

    他的确值得。

    凌青菀就哑口无言,任由他抱着她。

    到了九月十四,石庭给皇帝看病的第四天,皇帝的眼睛终于好转,能看得清。

    皇帝非常高兴,派人请石庭去复诊。

    凌青菀换了药童的衣裳,替石庭背了药箱,跟着石庭一块儿进宫。

    她在皇帝寝宫门口,又遇到了安檐和安肃。

    凌青菀将头低下去,安檐不动声色,装作没有看到。

    安肃却留意到了,微微蹙眉。

    “那不是菀儿吗?”安肃在心里想,“她扮作药童做什么?”

    而后,安肃想到凌青菀擅长医术。

    难道,她也给皇帝看病吗?

    “那是菀儿吗?”安肃悄声问安檐。

    安檐点点头,道:“是的。”

    安肃又蹙眉。

    安檐却不再解释,好似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安肃不知道安檐搞什么鬼。

    不过,凌青菀医术极好,安肃是知道的。

    能治好皇帝就行了,管它是谁治好的呢。

    安肃就重新装作若无其事,立在那里。

    “官家,您的龙体已经逐步健朗,小人替您修改药方。”石庭请脉之后,对皇帝道。

    皇帝点头。

    石庭就把他上次开的药方,稍微修改。

    一堆药材后面,石庭加了“制大黄二钱半改为三钱。添:九香虫二钱半,法半夏三钱,赤芍药四钱,高良姜二钱,制香附三钱半,制附子二钱,肿节风七钱,每日一剂,共八十剂。”

    这次的药方比较稳定,需要皇帝服用将近三个月。

    等石庭写完,内侍宋太监照例。把石庭的药方拿给太医们过目。

    五位太医,这次有四人同意石庭的方子,于是内侍拿了药方,去照方抓药。

    凌青菀跟在石庭身边,垂首恭立。

    皇帝没有留意到她。

    “中洲,你可愿意到太医院供职?”皇帝问石庭,他声音虚弱嘶哑。和两年前相比。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皇帝非常亲切石庭的字。

    石庭之前是拒绝的。

    但是,他想最近需得频繁进入宫门,才能早日帮卢九娘达成夙愿。

    所以。石庭接受了:“草民祖上是游医,假如能做名御医,草民的祖辈泉下有知,亦会欣慰。”

    上次他给皇帝看病。皇帝也问他要不要到太医院供职,石庭一口回绝。没有半点犹豫。

    这次他答应了,反而叫皇帝意外。

    “朕得此良才,亦甚欣慰。”皇帝道,然后喊了内侍。“拟旨,封石中洲为太医院院丞。”

    内侍微讶。

    石庭也有点吃惊。

    凌青菀更是惊讶。

    太医院院丞,是仅次于提点的官。太医院一般设提点一名。院丞两名。

    多少人在太医院熬了一辈子,就等着提拔。结果石庭后来者居上,直接成了院丞。

    “微臣谢主隆恩!”石庭立马跪下磕头,非常喜悦的样子。

    他哪里将一个院丞看在眼里?

    他无非是哄哄皇帝高兴,让皇帝有点成就感。

    皇帝脸上,果然有难得的喜气。

    内侍帮着拟旨,又传了大臣进来,加入润色,皇帝这才盖印,拿去太医院宣读。

    石庭跟着去了太医院。

    很快,他就捧了圣旨和太医院院丞的印章,回到了皇帝的寝宫。

    他们回来的时候,冯贵妃和王淑妃又在皇帝跟前。

    皇帝有点烦躁。

    王淑妃坐在皇帝的龙榻旁边的锦杌上,小心翼翼给皇帝喂药;而冯贵妃,脸上虽然有笑,眼睛却紧紧盯着王淑妃。

    她生怕王淑妃夺了她的宠爱。

    皇帝从来没有临幸过冯贵妃和王淑妃,太后安慰她们说皇帝龙体抱恙,让她们等。

    如今,王淑妃凑得更近,这让冯贵妃忧心忡忡,生怕王淑妃抢在她前头,得到了圣恩。

    石庭说皇帝颅内长了东西,已经快两年了,根本不可能治愈。那肿块越来越大,逐渐压迫清阳,所以他眼睛会看不见。

    现在好转,过不了半个月,还会再次复发的。

    等到时候再复发,只怕就难以回转了。

    石庭觉得要早做准备,不能拖下去了。

    “官家,微臣有要事启奏。”石庭道。

    两个妃子不悦,都瞥了眼石庭,暗含警告。一个刚上任的太医院院丞,六品小官,居然这么没有眼色?

    说什么要事启奏,岂不是要赶两位贵人走?

    石庭装作看不明白。

    皇帝趁机道:“你们退下吧。”他神色间的烦躁,也有点压抑不住。

    两位妃子只得起身,婀娜离开。

    她们都有点不甘心。

    从始至终,几乎没人看一眼凌青菀。凌青菀跟在石庭身边,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非常安全的。因为,石庭的艳光总是耀目,把其他人比得毫不起眼。

    “爱卿,你有何事启奏?”皇帝问石庭。

    石庭却犹豫片刻。

    他瞥了眼皇帝身边的内侍。

    皇帝蹙眉,并没有打算让内侍离开。

    “官家,有个人到微臣跟前,自称她就是卢九娘,想让微臣带着她面圣。微臣斗胆,将她带入宫门了!”石庭道。

    这话,让皇帝惊愕。

    他身边的内侍也震惊。

    “什么?”皇帝又惊又喜,甚至带着浓浓的期盼,“她在哪里?”

    皇帝听到这话,没有觉得荒谬。

    正常人都会觉得很荒唐,可是皇帝第一的反应不是,他是很想见见卢玉。

    他知道自己行之将木,他最近总是梦不到卢珃,这让他很痛苦。

    他需要能见到任何和卢珃有关的人与事。

    所以,皇帝最近传召,让卢珞进京。再过七八天,卢珞就会到京里。

    现在又听到了卢九娘的消息,让皇帝欣喜不已。他似乎忘记了,卢九娘不是失踪,而是去世了。

    石庭就将目光投在凌青菀身上。

    皇帝和内侍这次注意到这个小药童。

    小药童身量并不矮,只是站在石庭身边显得娇小。

    “吾皇万岁。”凌青菀就顺着众人的目光,给皇帝跪下磕头。

    ***

    第二更,求月票~~~大家在书评区的留言,我都看到了,所以请姐妹们给我点信心,我不会突然抛个大雷给大家的,一切都会合情合理。(未完待续)

第202章 表明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石庭说他找到了卢九娘,皇帝就问“她在哪里”。txt小说下载

    听到皇帝这话,凌青菀立马跪下,口称万岁,自认她就是卢九娘。

    皇帝和内侍都看着她。

    “九娘子......”内侍很失态,不由低喃。

    这位内侍姓宋,是卢从小赶车车夫的儿子,很小就非常机灵。

    卢进宫时,宋内侍才十二岁,自愿净身,跟着卢谋个前程。

    卢就厚待了宋内侍的家人,他的父母和姐妹们,却又打压宋内侍不喜欢的那位兄弟,于是宋内侍觉得皇后对他有知遇之恩。

    卢还派人教宋内侍识字,让他在自己身边。

    她去世之后,皇帝就将宋内侍拨到自己身边,让他日夜照拂。

    宋内侍今年才二十出头,却以出落的干练、老沉、稳重,能干。

    宋内侍把卢玉和卢都当主子,陡然听闻卢九娘,皇帝还没有什么反应,一切稳重的宋内侍先失态了,低低叫了声“九娘子”。

    凌青菀这两年变化了很多,她越长越像卢玉了,已经有三四分卢玉的影子。

    特别是她的肌肤,更和卢玉如出一辙。

    这宋内侍从前是卢的老人,深得卢的器重。但是他那时候年纪小,没有现在这么老练,凌青菀半晌才认出是他,叫了声:“宋公公,你如今服侍官家了。”

    宋内侍就更是激动,嘴唇哆嗦着,又喃喃说了一句“九娘子”。

    宋内侍这么一连两句“九娘子”,皇帝原本就不太清楚的眼神,此刻先入为主,觉得这就是卢九娘,顿时觉得凌青菀和卢玉有六七分相似。

    皇帝乃是真龙天子,他不会害怕鬼神。

    “你是鬼吗?”皇帝问凌青菀,语气里有点伤感,“为何是你回来?倘或心念可以让鬼还阳,怎么不是皇后?”

    他声音嘶哑低沉,潮湿悲切。

    为什么皇后不还阳?

    皇帝此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见皇后一面。只可惜,他越是想见,越发见不到,连梦里都找不到皇后的影子。

    这让皇帝气苦。

    “官家,我不是鬼。”凌青菀道。

    她照石庭编造给她的说辞,告诉皇帝说:“我亦不知如何轮回的,就变成了晋国公府的二姑娘......”

    然后,她就把自己现在的身份,告诉皇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哦,你现在是恩师的外甥女,安檐的未婚妻子。”皇帝听到这里,突然说。

    他就有点意外了。

    他心里也是挺疑惑的。假如凌青菀是其他势力的人,他倒是能理解,毕竟石庭和京里的权贵走得很近。

    皇帝不怕他们算计。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他恩师会把亲戚派到宫里来说这些话。

    “恩师知道吗,安檐他知道了?”皇帝心想。

    他下意识觉得安肃和安檐父子不知情,否则他们不会这样行事的。依着皇帝多年对安肃的了解,安肃不会如此毫无章法。

    而那边,凌青菀回答说:“是,官家!”

    皇帝沉默半晌。

    “你记得皇后的事吗?”皇帝问她。

    他很想听旁人说说皇后。也许听多了,今晚梦里就能相见。为了能梦到他,皇帝也是甘愿冒险。

    凌青菀道:“记得,民女每件事都记得。”然后,说了很多卢的事给皇帝听。

    “皇后娘娘每年都要最新鲜的梅子,泡青梅酒。可是,她又嫌弃酒酸,就偷偷放很多糖进去,最后酒甜的发腻,只有她喜欢喝,我们都咬牙作陪......”凌青菀先说了这么一件。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往事就在眼前。

    皇后这方面是非常可爱的。

    卢总说装作冷艳无情,其实她温柔起来,真像个妖精,美艳妖冶。而且,她喜欢甜食,偏偏又不愿意被宫人们发现。

    卢总觉得喜欢甜食的人,很幼稚软弱。

    殊不知口味仅仅是口味,跟性格没有关系的。皇帝回想起来,卢这些方面是很有趣的。

    他早已忘了那么杀伐果断的卢,只记得她一些可爱的小事。

    比如,喜欢吃甜食的卢,只有皇帝和卢玉知晓。卢总说借着泡酒,放很多糖进去,然后那些青梅酒就甜的过分,只有她自己喜欢。

    “对,皇后喜欢偷吃糖。”皇帝笑着道,“这个只有朕和九娘知道.......”

    他脸上有种光,似沉浸在往事里那种飘忽的光,将他陷入虚幻里,难以回神。

    他笑得很灿烂。

    “皇后喜欢金蝴蝶,每次让我给她做衣裳,她非要百蝶穿花的衣料。”凌青菀又道。

    这世上的女人,总有些对颜色格外情有独钟。比如卢玉,她就讨厌素色,喜欢绿色,什么深翠浅绿,她都喜欢。

    而卢喜欢黄色的,金色等。

    花样的话,卢特别喜欢金蝴蝶。哪怕是做风筝,她都要金蝴蝶样式的。

    这方面,卢真的很有趣。

    皇帝颔首,道:“不错,皇后喜欢金蝴蝶......”

    他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

    那些模糊中,他好似看到了卢。他第一次见到卢的时候,她就是穿着月白色百蝶穿花的褙子。

    那天,是他们成亲的前十天,卢到沐王府看望她。他在门口迎接卢。

    卢从马车上下来,风扬起她的衣袂,一只用金线绣的蝴蝶在她的衣摆,迎风摇曳,有金光泅开,为她添了绝代风华。

    那个瞬间,皇帝觉得卢美得似神仙。

    她扬眸,冲皇帝微笑。她的笑容,在融融春日里,灿烂妩媚,有种潋滟的光,将庭院的万紫千红全部逼退,只剩下她的艳。

    皇帝第一次见到那么美艳的女人。

    那时候,他才十五岁,比卢小一岁。

    他第一次怦然心动,有种激动在心田,难以遏制。卢离开之后,沐王整夜想着她,睡不着。他也是头一回觉得光阴太慢了,他要等十天才能娶她。

    直到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难以置信,自己娶了卢,成为她的丈夫。

    虽然成亲之后,卢除了新婚当夜,从来不让他碰她。

    就这样,皇帝都觉得卢是最好的,这种深恋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皇帝也很努力保护好,装作没这回事,就连他最亲近的恩师安肃都不知道。

    皇帝的小心思,只有他和卢、卢玉明白。

    “......宫里有皇后定制的朝服,可是她的私服,都是九娘做的。”皇帝继续道,“她只穿九娘做的衣裳,这点不差。”

    “是,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在衣裳的暗处,绣一朵五瓣梅花。”凌青菀接口。

    皇帝又微笑。

    这点,他也知道,因为皇后多次提及。当然,卢玉的这个习惯,皇后宫里的很多人知晓。

    单凭这几点,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卢九娘。

    可是皇帝很开心。

    他根本不介意她是谁。

    哪怕是个居心叵测的人,能在他面前说些皇后的往事,他都非常开心。

    他最近病得厉害,脑子也混沌了。关于卢的一些事,他明明是深深印在脑子里的,现在回想起来,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凌青菀的提点,让皇帝重新记起来了。

    他觉得很幸福。

    卢给他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你可还记得,有年端阳节的前三天......”

    “官家是说皇后被蜜蜂蛰了那次吗?”凌青菀道,“皇后在御花园散步,正巧被蜜蜂蛰在眉心,肿了两天。到了端阳节宴请的时候,仍是看得出红痕,她很懊恼。

    官家就拿了画眉笔,替她画了个贴面妆。官家还说,盛唐最盛行这种贴面妆。不成想,后来竟有贵妇效仿。

    她们贴着妆花进宫请安,皇后那天一直忍着笑。后来没人的时候,皇后大笑说,她们都跟鬼一样!那么多年,我第一次听到皇后笑得如此开怀......”

    “是啊。”皇帝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这件事,只有他和九娘子知道。

    那天卢笑得特别开朗,她几乎笑得肚子疼,要在榻上打滚。

    其实,贴面妆花真的很丑。

    卢姿容谲滟,她不管怎么折腾都是美丽的。可是京里的命妇们没有卢那样的容貌,贸然复古用唐朝的妆容,真是不忍直视。

    不止是那天,后来每次提及,卢都要大笑一场,笑了好几年。

    只有提到这件事,她和官家就心照不宣笑起来,卢玉跟在一旁笑。

    外人却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这种默契,他们没有告诉别人。

    皇帝时常想起来,卢朗朗笑声又在耳边,令人难忘。

    他不由自主唇角微翘,有点笑意缓缓荡开。

    “从前官家龙体微恙,我还给您开过方子。”凌青菀继续道。

    她把方子说了出来,皇帝却有点迷惘,好似不知缘故。

    凌青菀说了很多往事。她所说的,大部分都是关于卢的。官家自己的事都忘记了,唯独记得卢的事。

    “皇后娘娘替我说亲的时候,我和她闹了很久。”凌青菀继续道,“有次官家看不下去,特意召我去御书房说话,官家说......”

    不知怎的,说到这里,凌青菀的声音突然哽咽了。

    她那时候不懂事,总是和卢置气。

    如今想起来,只剩下满腹的心酸和后悔。卢恼怒的模样,她滢眸噙泪的神态,深深印刻在凌青菀的脑子里。

    官家身体不好,所以他的精力有限,他很少花心思在其他人身上。

    卢玉,他也只是平常的关心。

    他唯一找卢玉单独说话,就是那次卢玉和卢闹得特别凶,哭着要回太原府,惹得卢也偷偷抹泪,官家才找卢玉。

    那天,他跟卢玉说了很多话。

    ***r1152

    ,阅读请。

第203章 美梦

    第203章美梦

    卢玉在宫里多年,却几乎没有跟皇帝独处过。

    哪怕她给皇帝看病,也有其他太医在场。

    唯一一次,就是那次她惹得卢珃哭了,皇帝派人将她单独请到御书房。

    那天,皇帝脸色不太好看。

    他看着卢珃,素来对卢玉和颜悦色,那天他却紧绷着脸。

    他像发怒的父亲,教育女儿那样教育卢玉,让卢玉不要总是惹卢珃生气。

    皇帝说得很直白。

    他觉得卢玉太过分了,卢珃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卢玉。

    那天的话,卢玉已经挤不太清楚了,但意思是记得的。

    “......官家说,最亲的人捅刀是最疼的。外人如何也伤不了皇后,唯有我可以。官家叫我谨慎,别着了旁人的道,被人利用。”凌青菀将哽咽敛去,声音恢复几分清明。

    皇帝最后那几句话,说得分外严肃,他好似对卢玉特别失望。

    他觉得卢玉伤害了卢珃。

    卢玉当时特别委屈,却又不敢和皇帝辩解,默默忍着。所以,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皇帝也点点头。

    他深深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九娘!”皇帝最后道,“没想到,朕还有机会见到你!”

    宋内侍则错愕。

    经过一番冷静之后,宋内侍先清醒过来。九娘子去世,宋内侍见到过她的尸身,真真确切就是九娘子。

    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复生?

    而这么荒诞之事,皇帝居然相信了?

    没人可以死而复生的。凌姑娘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王氏,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宋内侍对皇后和卢氏姊妹忠心耿耿,所以他非常害怕有人利用卢氏姊妹,来诓骗皇帝。

    凌青菀和石庭说了半晌,他们从宫里离开。

    “官家,您真的相信那是九娘子?”宋内侍跪下,问皇帝。“官家。您三思啊,九娘子她已经去世多年......”

    “朕不在乎。”皇帝淡淡道。

    他的脸上仍有几分愉悦。皇后的很多事,他渐渐忘却了。而凌青菀帮他梳理清楚,让他想了起来。

    所以,凌青菀到底是谁,皇帝一点也不在乎。她能让皇帝想起卢珃的一些小事,就是有大功劳了。

    宋内侍更是愕然。

    “朕时日不多了。”皇帝继续道。“这点,朕最是清楚!不管她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她记得皇后的事。在朕跟前说说,朕就觉得甚好。”

    “官家......”内侍很担心,“官家千秋万代.....”

    皇帝却挥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朕要歇歇。”他没让宋内侍继续往下说。

    说来说去。无非是好听的话。

    皇帝心里明白得很。他对这个世间,并没有太多得留恋,所以现在他的心情很坦然。

    他甚至期盼可以早点走。

    只是,不知轮回之后,能不能还遇到卢珃。

    宋内侍出去之后,皇帝小憩片刻。

    这次,他梦到了卢珃。

    在梦里,是个花开春暖的午后,他和卢珃在御花园散步。

    “官家气色不好,要多在日头里走走。”卢珃这样对他说。

    那时候已经是暮春,御花园里的荼蘼开得如火如荼。

    骄阳筛过树影,照在身上有点热。走了片刻,皇帝就头晕目眩,背后生汗。

    卢珃站在他面前,纤瘦皓腕抬起,替他擦拭额头的细汗。

    他捉住了她的手,只觉得那肌肤凉滑柔软,欺霜赛雪。

    他吻了卢珃的手。

    卢珃就笑了。

    她的笑容谲滟,神采似叠锦流云,咄咄灼目。

    皇帝醒来之后,神清气爽。

    真是个好梦,虽然他从来没有在暮春的日光里和卢珃散步御花园。

    ***

    凌青菀和石庭从皇宫里出去,她心情极其压抑,好似透不过来气。

    她在官家面前,把卢珃的往事回忆了一遍,就等于将自己的伤痛剥开一遍。

    在她心里,卢珃是禁地,一想到她,凌青菀就会心疼不已。

    “官家不在乎你是谁。”幽黯的车厢里,石庭闲闲开口,“他对你没有半分猜疑,这很不正常。我想了想,唯一可能就是他不在乎。”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功夫去在乎了。”凌青菀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现在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多听旁人说说我姐姐的事。”

    石庭沉默。

    好半晌,凌青菀又问他:“你觉得这是好,还是坏?”

    皇帝不在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么荒诞的事,卢珞相信了,因为他太思念卢玉了。他甚至期盼有天卢玉可以回阳,所以他潜意识里选择了相信。

    而皇帝,他无所谓。

    反正凌青菀不能伤害他,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哪怕凌青菀是处心积虑的,她也的确打听了皇后的往事。

    对于记忆消散的皇帝而言,有人帮他回忆皇后,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已经顾不上了。

    朝政、天下苍生,他都顾不上了,因为他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现在,他已经不贪心了。

    他唯一想要抓住的,就是关于皇后的记忆。也许轮回中,他还能在下辈子遇到她!

    凌青菀的出现,正巧迎合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不会去深究,更不会去点破。

    凌青菀是谁,卢玉是谁,对皇帝而言完全没有意义啊。

    “黎华,你说官家他能活多久?”凌青菀突然问,“我瞧着他的面色,他应该活不过今年过年。”

    石庭赞同:“两三个月的活头吧。假如遇到急事,怒极攻心,也许当即就要驾崩了......”

    凌青菀紧紧搅动着她的衣带。

    怎么办呢?

    这一天她回家。一夜未睡。

    凌青菀次日早起,脸色奇差,似乎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到了景氏。

    景氏伸手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

    凌青菀没有病。

    最近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她身心疲惫,所以气色很糟糕。

    她昨夜也是梦到了卢珃,然后一夜没有睡踏实。

    她似乎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姐姐。就像两年前她重生的那会儿一样。

    醒来之后,她的枕巾湿漉漉的,可见昨晚真的哭了。

    这些压在心头的乌云。什么时候才可以散去啊?

    “我没事的,娘。”凌青菀道。

    她倏然抱住了景氏的腰。

    景氏哎哟一声,不明所以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啦?娘成了香饽饽吗?”

    虽然这样说着。景氏仍是很担心凌青菀,想看看凌青菀是否发烧。

    “娘一直都是香饽饽。”凌青菀说。

    景氏就笑了。她摸了下凌青菀的额头。见她并没有发烧,轻轻舒了口气,道:“又撒娇!”

    “这几天不要往外跑。”景氏叮嘱凌青菀,“也是要出阁的姑娘了。针线活还是要拿起来的。”

    凌青菀的女红已经荒废很久。

    虽然不一定能出嫁,因为安檐打算退亲了,但凌青菀觉得听景氏的话。把出嫁要做的鞋袜给做完。

    这些功夫还是要做的,免得景氏忧心。

    她点头答应了。

    她用完早膳之后。回房重新更衣,然后化了薄妆。她涂脂抹粉,这样气色好了很多,景氏瞧见了,终于放心几分。

    早上,她就和母亲、蕊娘一起做针线。

    经过几天的细雨迷蒙,今天已经放晴了,金阳温暖。

    凌青菀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庭院那株繁花盛绽的秋海棠,在风中摇曳多姿。

    秋海棠素有“艳而不俗、娇而不媚”的美称,此刻它正沐浴着阳光,秾艳的花瓣随着枝桠舒展,俯首扬眉都是风情。

    “娘,姨父给大哥安排的官职,您同意了吗,大哥什么时候去上任啊?”凌青菀问。

    她听丫鬟们说,昨天她出去之后,小景氏来了待贤坊。

    所以,景氏肯定已经知晓了。

    景氏今天心情极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凌青菀觉得她肯定会答应的。

    “这是好事,我岂会不答应?”景氏道,“你大哥总觉得娘不通世俗,还瞒着我,怕我不同意,还是你姨母亲自过来告诉我的。

    我同意了。

    你姨母说,假如同意的话,明年三月上任,所以可以留在京里过年。不过,还是要看朝中如何安排,你姨母也不过是估计。

    能明年再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你冬月初一出阁,你哥哥还要背你上轿。”

    提到这话,凌青菀的兴致就不高。

    她的婚事,凌家和安家都在准备。而安檐打算等凌青城的差事说妥之后,就找个借口推迟婚事一年。

    一年之后,他会退亲。

    凌家要失望了。

    景氏却以为凌青菀不说话是害羞,话题就打住了,没有继续往深处说。

    凌青菀在家里呆了一整天。

    这一天,她跟着母亲和蕊娘做针线,脑海里却宁静不下来。

    以后怎么办,她很迷惘。

    想到要离开景氏,离开蕊娘,凌青菀心里就很酸。从前她只有卢珃,就算那么疼爱她的大哥卢珞,也不是整日陪着她。

    如今,她又母亲,又蕊娘和桐儿,还有大哥大嫂,她有个完整的家。

    哪怕这个家里,也有很多不美满的事,也有争端,可是它让凌青菀踏实,有种可以依靠的信任感。

    柴米油盐,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她不敢任性,虽然她仍觉得这是凌青菀的家人,并非卢玉的,可卢玉仍然能从这个家里活得温暖。

    这比什么都重要。

    “唉!”她默默叹了好几次气。

    ***(未完待续)

第505章 出来

    第204章第一双鞋

    人面对变故,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凌青菀也是。

    她的生活,即将又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让她心情极差。

    凌青菀想赶紧把这些情绪排出去。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这一天下来,她和蕊娘、景氏说说笑笑的,尽量让自己情绪好些。结果,心里的郁结就真少了很多。

    “姐姐,这个给你!”蕊娘将一双做好的鞋子给凌青菀。

    蕊娘做了一双鞋子,是凌青菀身边丫鬟给她的鞋样,是给凌青菀做的。

    是一双双梁鞋,翠绿色的绒布鞋面,绣了秾艳的牡丹花,花朵层层叠叠的开放着,华丽异常。

    “给我的?”凌青菀眼角堆满了笑容。

    蕊娘点点头,眯起眼睛笑,像只乖巧的猫。

    凌青菀大喜,一把抱住了她。

    蕊娘就咯咯笑。

    景氏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说:“这是蕊娘第一次做鞋,我还以为是做给我的。看来,还是你们姊妹亲!”

    凌青菀就搂住蕊娘笑了。

    “大伯母,我明天给您做。”蕊娘回答说。蕊娘学针线特别快,她最近开始做鞋子,第一双就是给凌青菀。

    她都没有考虑过给景氏等人。

    家里众人若是非要排个先后,那么在蕊娘心里,第一要紧的必然是凌青菀,而后是凌青桐。

    是他们姐弟俩把蕊娘带到京城的。

    至于其他人,蕊娘都很喜欢。蕊娘的情商没那么高,所以她喜欢不了特别多的人。喜欢他们,却无法给他们排个先后。

    就连景氏也不例外。

    景氏倒也不介意。蕊娘天天能在她跟前,她就满足了。

    “好,那我等着蕊娘给我做。”景氏高兴的说。

    蕊娘就笑着:“我明天就给大伯母做,等做好了,大伯母可以穿着过年。”

    景氏大笑,非常的开心。

    凌青菀的心情也极其明艳。她捧着蕊娘给她做的写字,爱不释手。

    景氏不停的催凌青菀:“试试啊。看看是否合脚。”

    凌青菀当即试了试。

    蕊娘到底是第一次做鞋。有点松。鞋子原本就是越穿越松的,故而师傅们都会稍微收紧几分,但是蕊娘不知道。

    饶是如此。凌青菀也高兴极了:“很合脚!”

    她又抱了抱蕊娘。

    蕊娘就在她怀里甜甜笑着。

    晚夕,等蕊娘去睡下了,景氏对凌青菀说:“这个家里啊,蕊娘最是信任你!这样也好。你素来懂事沉稳,以后你多带着她。”

    凌青菀心里就一个劲的发酸。

    “娘。您比我睿智,还是您教导蕊娘。”凌青菀说。

    景氏就笑了笑,摸着凌青菀的头,宠溺着说:“娘是个没用的。你却是比娘强悍几分。况且,蕊娘她听你的,你教导她。最好不过了。

    小时候,我也总是带着你姨母。所以我们姊妹俩亲近。将来娘百年了,总有先走一步,你和蕊娘亲近些,彼此多照应。”

    凌青菀就想哭。

    她眼睛里雾气迷蒙。

    再过一个多月,她可能就不是凌家的女儿了,她又要开始漂泊、寻找,不知会流落何方。

    她以为,她是做好凌青菀,是把自己当个外人,在报答凌家。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不是,她已经把这里当家,把这些人当家人了。

    她从未置身事外。

    她难过了很久。

    第二天,石庭找她,商量引魂之事。

    石庭把一个香囊给凌青菀,让她随身携带,准备作法离开的时候。

    这个香囊里面有法器和符咒,能帮凌青菀更好的移居出来。

    凌青菀却犹豫了。

    “我想留下来!”凌青菀没有去接石庭的香囊,她看着石庭的眼睛说,“我不想再换走了。当初答应你的事,我要食言了。假如你不愿意继续帮我,我也能理解。黎华,我失言于你,是我的错......”

    石庭微愣。

    这个的确令他意外!

    上次安檐说话那么难听,怎么凌青菀还想留下来?难不成,安檐后来又解释了什么?

    那个安檐,着实太棘手了!

    “你想留下来,凌家的人愿意吗,安檐他愿意吗?”石庭冷冷问。

    “他们都愿意!”凌青菀笃定道。

    若说景氏和凌青城他们不知道,蕊娘却是卢玉来了之后,才和她亲昵的,这份亲情,是属于卢玉的。

    况且,卢玉感觉不到和景氏、凌青城等人的陌生感,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好似他们就是家人。

    她来到凌青菀身体的时候,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失忆,让她以为自己就是凌青菀,所以她融入了这个家里。

    安檐,他更是愿意。

    他一直同意让卢玉走,是怕将来卢玉想起来,误会他为了留住菀儿,逼迫她留下,怕她寒心。

    安檐不想她受半点委屈,更不想他们的感情里,他对她有半点伤害。

    他用尽全力维护她。

    所以,他宁愿冒险,宁愿去等待,宁愿去对抗家庭,也要守住她。

    倘或卢九娘愿意留下来,安檐就无需为了她而冒险,两个家庭也无需操心,他岂会不愿意呢?

    “九娘,那我呢?”石庭的冷漠倏然收敛,声音暗哑。

    凌青菀愕然看着他。

    他方才的怒意,已经消失殆尽。他绝美绮丽的脸上,有种心灰意冷的悲切。

    凌青菀记得他这种表情。

    他还是王七郎的时候,第一次被她揭穿他是欺骗她、利用她,他也是这样的悲切,好似一切都变得渺茫。

    他很痛苦,又无奈看着她。

    “.......难道我不是等了你很多年。为了你做了什么事吗?”石庭道,他声音格外低落,“是我先遇到你的,九娘!”

    他神色黯淡了下去。

    倘或有先来后到,是他先遇到了卢九娘。

    虽然他们的相遇不怎么好,带着欺骗,甚至隔着死亡。

    “我们相遇的时候。时运不济。”凌青菀慢慢说。“假如我们年幼就在太原府认识,青梅竹马的长大,你一定不会处心积虑认识我、欺骗我。

    也许那时候。你亦不会中意我。王黎华,我们是没有缘分的,我照顾不了你。”

    凌青菀又想起了安檐那句话。

    “感情是不能面面俱到的。”

    卢九娘假如忠于菀儿,那么她就要失去蕊娘、景氏和凌青桐、凌青城、陈七娘。这些她视为生命的家人;同时,她也要失去处处为她考虑的安檐。

    单单为了安檐。卢九娘可以离开。

    但是,她还有蕊娘,还有景氏。换个灵魂,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性格。她会不会抛弃凌家,甚至把实情说出来?

    如果知道实情,景氏如何承担丧失爱女的悲痛?

    这些。都要考虑清楚,不能只凭侥幸的!

    凌青桐曾经说过:“十年后。念如作为扬州名妓进京,娘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几个月就去世了。”

    如今,出事的女儿变成了凌青菀。

    这个悲剧,是凌青桐极力想要避免的。

    假如凌青菀换个灵魂,那个新的灵魂,会不会讨厌景氏和凌家的人,然后不顾一切说出来,再让景氏承受不住事实,打击之下因此而逝世?

    想到这里,凌青菀心里就胆怯。

    那是她母亲,她最亲的人之一。

    “你这样的性格,反复无常,真叫人灰心。”石庭又恢复了他的冷漠,淡淡道,“你愿意放弃自己,一辈子做别人,这是你的选择,以后苦难自己承受,我也管不了你的。”

    说罢,石庭拂袖而去。

    凌青菀这个决定,只是告诉了石庭,尚未告诉安檐。

    安檐是主张她离开的。

    安檐说,她做凌青菀的时候,会一直觉得自己有愧,有责任,这样太辛苦了。

    “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会一些人有愧,也会对一些人有责任。人生的路原本就是充满了荆棘,每个人生下来,肩上就有重担。没人可以只为自己活着。”

    凌青菀这样想。

    这么想着,她就释然了。

    “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告诉安檐。”她想。

    可是安檐那边怎么办,她又矛盾了。

    她仍是对自己夺了菀儿爱人这件事,心存愧疚。她无法面对安檐。

    到了此刻,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安檐之前不对她直言。

    因为安檐了解她,知晓她的性格,就是怕她难以接受。

    如今看来,安檐的顾虑是对的。

    凌青菀这几天想了很多事。

    而这些天里,石庭正式去太医院任职。他年纪小,又是院丞,挡了很多老太医的路。

    自从太医院的院丞致仕,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他们绞尽脑汁,彼此较劲,最后却被一个外来者意外摘去。

    老太医们多少都有点怨言。所以石庭这一去,没什么人给他好脸色。

    石庭倒也不在意。

    他上任第三天,皇帝又召他复诊。

    “你跟着我去吧。”石庭对凌青菀道。

    哪怕有话在前,他仍是帮凌青菀。以后的事,石庭打算以后再说。

    凌青菀又扮作小药童,跟着石庭进宫去了。

    皇帝的病情稳定。他传召石庭,主要是想见见凌青菀,问凌青菀一些话。

    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宋公公,有点紧张盯着凌青菀。

    这内侍是卢家的人,是卢珃带进宫的小厮,宁愿做太监服侍皇后的。所以,他格外忌惮有人冒充卢氏女。

    ***(未完待续)

第506章 激 1

    第205章保护

    凌青菀跟皇帝所说的,都是他们经历的,宋内侍不知道。( )

    所以,宋内侍比较警惕,比皇帝还要警惕,却又不太敢盯着凌青菀。

    凌青菀也察觉到了。

    她有点伤感,她曾经的身份,再也回不去了。别人会觉得她高攀不上。

    “九娘,你这次回来,要想什么?”皇帝开门见山问凌青菀,“你想要朕帮你做什么?”

    他的眼睛,比起三天前,又模糊了很多。

    凌青菀跪在那里,她的眉目很不清楚。朦胧中看去,皇帝觉得越发像卢九娘。

    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冒充的,既然到了皇帝跟前表明身份,肯定是有目的的。

    就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皇帝倒也好奇。

    “官家,我姐姐死得冤枉,她绝非自尽,求官家替她做主!”凌青菀给皇帝磕头,说道。

    皇帝沉吟一下。

    要帮卢珃报仇?

    此女要么就是真的卢九娘还魂,要么就是王家的敌人安排的。

    不管是哪种,她的目的都是要了太后的命!

    这个目的,皇帝很喜欢。

    皇帝对凌青菀的出现,此刻才真正颇有惊喜之感。

    皇帝已经没多少时日了,他也不想管王氏在西边和各地的刺史,是否会因为太后莫名去世而哗变;这天下苍生,是否会因为朝政大乱而遭殃。

    他管不了了。

    这些年,他一直不敢动太后,眼睁睁看着太后杀了卢珃的妹妹,毁了卢珃的幸福,然后再杀了卢珃。他想报仇,日夜都想,只可惜他无能为力。

    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直到最近,他一直在打算,如何除去太后,如何用最直接、最不顾后果的手段,除去太后。

    “通过律法审判杀太后,肯定不行。王家掌控一半的朝堂,他们一旦发现朕有除去太后之心,大概第一件事就是谋害朕,取而代之了。”皇帝心想。

    当年,他知道是太后和怀庆长公主杀卢玉的;而后,他觉得时机不成熟,他和卢珃斗不过太后,想瞒着卢珃,自己暗中替她妹妹报仇。

    只可惜,他身体不好,几番筹划,最后都因为生病,心力不足而半途而废。

    “当时应该告诉珃珃,让她去安排。”皇帝后来想,“都是朕。朕太过于虚荣,私以为珃珃把朕当孩子,想要在她面前表现一番,替她妹妹报仇,替她拿下王家,抬举她的家族,让她享万世荣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成想,竟害了她。”

    他现在病得这么重,也是早年自作主张的苦果。

    他如果早点告诉卢珃,也许卢珃会做得更好,不至于丧命。

    卢珃不死,皇帝也不会这样重病。

    他身体不好,但是这两年相思成疾,也是病情加剧的原因之一。

    “皇后乃是病势,并非意外,九娘你多心了。”皇帝说。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淡然温和,却又股子狠戾暗潜。

    王家的势力太过于强悍,皇帝当权多年,从来真正掌控朝政,所以他没法子和王家对抗。

    他也可以拼得鱼死网破,可是天下苍生如何,朝政又该如何?

    他已经是个无能的君主了,难道还要为了一己私欲来弄得民不聊生吗?

    这是他之前的想法。

    卢珃去世之后,皇帝悲痛欲绝,但是他仍保持了理性,以苍生为己任。

    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要杀了太后,为卢珃报仇,否则九泉之下他都无颜面见卢珃。

    “官家,皇后她并非病势,她是被人害了。”凌青菀磕头说。

    皇帝却道:“道乏吧。”

    凌青菀跪在那里,沉默着,不肯退。

    “凌姑娘,走吧!”石庭拉说她的胳膊说。

    凌青菀只得行礼、告退。

    石庭也行礼,带着凌青菀退了出去。

    “......官家是知道的。”凌青菀笃定说,“但是他不想让我牵扯进去,怎么办呢?”

    凌青菀觉得官家要自己对付太后。

    想到这里,凌青菀就很担心:官家身体特别不好,万一他轻举妄动,被太后和王家害了可怎么办?

    官家,也是她的亲人之一啊。

    这么说虽然高攀了些,可是事实如此,他是她姐夫,是她的家人。

    “他是想让你置身事外。”石庭说,“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安家。他假如驾崩了,肯定会指派安肃为顾命大臣。

    你是安肃未来的儿媳妇,你卷入争端,安肃也会被牵连其中。 所以,官家希望你可以置身事外。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是谁。”

    凌青菀颔首。

    她微微叹了口气。

    官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想帮卢珃报仇,但是不想安家被牵连。

    凌青菀想涉足其中的机会不大,除非发生点别的事。

    这期间,凌青菀也见过安檐两次。

    每次见到,安檐都是很温柔的看着她,似乎给她支持。

    她躲开安檐的目光。

    关于她打算留下来这件事,她还没有告诉安檐,不知应该如何启齿。

    她想做凌家的女儿,但是,她又怕菀儿泉下有知,觉得她抢了安檐,是对菀儿的背叛。

    “假如我换了个身份,再和安檐在一起,才是更大的背叛吧?”凌青菀也会这样想。

    她觉得她还是会和安檐在一起,不管她变成谁。安檐说他会等她五年,凌青菀相信他能做到。

    这两年的相处,安檐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情谊,凌青菀看得明白。

    她逃不开的。

    等她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成为安檐的妻子,她面对凌青菀、凌家和安家的时候,压力会很大。

    她如今的这些亲人,可能都会视她为仇敌;她的公婆,亦会难以接受。

    现在,至少她还是凌青菀。

    对所有人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爹上次在官家寝宫外看到了你。”安檐对凌青菀说,“他问你进宫做什么,是帮官家看病吗?”

    “你怎么回答的?”凌青菀问。

    “我说是,他就没再说什么。”安檐道。

    安肃很推崇凌青菀的医术,比一般人都相信凌青菀。他没有女儿,是把凌青菀视为女儿,看着她长大的。

    和一般的父亲一样,安肃对女儿的宠溺,带着偏爱。

    “官家怎么说?”安檐见凌青菀沉默,又主动开口,问她。

    凌青菀就仔细把她和官家说过的话,告诉了安檐。

    她在官家面前,一点一滴回忆卢珃的往昔。可是,当她说起卢珃被害,官家平静无波的否认了。

    所以,官家是知道的,而且他要自己着手对付王家,不想让凌青菀搀和。

    安檐点点头。

    凌青菀说官家极力维护安家,安檐是相信的。

    “......官家私下里跟我爹说了,他要选纪王的小儿子,继承大统。”安檐道,“我爹和杨宰相同位顾命大臣,辅佐朝政。”

    这件事,是前年的打算。

    当时只是稍微露了点口风,就遭到了朝中大臣的一致反对。官家又多病,着手没有精力去和朝臣都。一直拖到了今天。

    纪王的小儿子,也是凌青菀的表弟,赵祯的最小弟弟。

    赵祯又是安家未来的儿媳妇之一。

    这种姻亲关系,是非常牢固的。

    “既然官家想让你置身事外,你就要小心谨慎。”安檐道,“你可以着手准备离开之事了,石庭不是说,要尽快作法吗?”

    凌青菀就沉默。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打算现在说出来。

    “再说吧。”凌青菀语气低落。

    安檐立马转移了话题,不想多提。

    “我明天约了几个朋友打马球,你去看吗?”安檐问她。

    她似乎从来没有专门去看过安檐打球。

    在太原府那次不算的话,就真的没有了。在太原府那次,也不是她特意去看的,而是凑巧赶上了。

    有次在汝宁长公主府,她答应去看的,结果碰到了雪儿,耽误了,失言于安檐。

    上次,安檐还误会她特意去看石庭打球,对此耿耿于怀。

    凌青菀想,她应该去一次的。

    “好。”凌青菀一口应承,“我明天去!”

    安檐微微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天气晴好。

    庭院的桂花树,疏疏朗朗开了几朵丹桂。嫩黄的娇蕊放出馥郁浓香,整个院子都沉浸在桂花的香韵里。

    早膳过后,凌青菀的母亲跟她说:“今日天气不错,我要回老宅去看看你祖母他们,你可要去?”

    老宅的祖母生病了,病得很重。二婶“孝顺”,不时给景氏和三婶送信,让她们回去服侍祖母。

    三婶没法子,已经回老宅小住了。

    景氏还没去。

    虽然分家了,景氏到底还是儿媳妇,这点孝道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否则旁人要说闲话。

    她已经拖了好几天,没有去看。

    今天,景氏打算去走一遭,把这件事了结了,免得老宅那边不停派人来说。

    凌青菀道:“我不想去,祖母不喜欢我,看到了我更要生气,反而耽误病情。娘您自己去吧。今天二哥去打马球,让我跟着去玩。”

    凌青菀现在也不怕老宅的人欺负她母亲。

    最近这些日子,景氏强悍了很多。

    景氏对此不约束,道:“那你去吧。”回老宅的确是件糟心事。

    凌青菀回屋更衣梳妆。

    她还没有打扮好,赵祯就来了。

    “二姐姐,去看马球吗?”赵祯笑嘻嘻对凌青菀道,“今天安二郎他们要去打球,你是知道的吧?”

    安檐已经很久没有下场打球了。

    ***r1152

第206章 祸水东引

    第206章祸水东引

    安檐最近公务繁忙,又忙着和凌青菀相处,马球就耽误了。好不容易他决定下场,安栋也派人告诉了赵祯。

    赵祯非常喜欢看安檐打球。

    马球也是赵祯的最大爱好。

    赵祯知晓后很兴奋,特意来找凌青菀,准备约凌青菀一起去。

    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凌青菀,不成想凌青菀正打算出门。

    “知道的。”凌青菀道,“我正准备去呢。”

    赵祯给景氏见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跟着凌青菀出门。

    凌青菀临走的时候,对她母亲说:“娘,您到老宅那边别久待,早些回来。”

    景氏笑笑,道:“娘还要你叮嘱?”

    凌青菀这才走了。

    她和赵祯乘坐一辆马车,赵祯颇为兴奋,话就特别多,唠叨个不停。

    不知怎的,赵祯主动说起了她四弟的事。

    “昨天,官家把四郎接到宫里去了。”赵祯对凌青菀道,有点疑惑的样子,“我爹娘很紧张,我娘还说说什么要送我们其他人会沧州,不知是什么缘故。”

    说到这里,赵祯就很郁闷。

    她不知弟弟进宫,到底怎么回事,很是担心。对于这件事,她父母讳莫如深。

    她和安栋的亲事今年才定,出阁估计要等到一两年后。

    若是她父母和兄弟们都会沧州,她也要回去的。赵祯有点不愿意回去,她舍不得安栋,更舍不得凌青菀,还有京城的繁华热闹。

    “四郎已经进宫了?”凌青菀反问。

    她没想到这么快。

    “可不是?”赵祯道。

    然后。赵祯压低了声音,问凌青菀:“二姐姐,你知道我家四郎进宫是为什么吗?安二郎肯定听说了些,他告诉你了吗?”

    “姑姑没告诉你吗?”凌青菀眼眸微静,有缕谨慎掠过。

    赵祯摇摇头:“没。”

    “我也不太清楚。”凌青菀就道。

    这么大的事,纪王和纪王妃瞒着家里的孩子们,肯定有他们的考虑。凌青菀不好贸然告诉赵祯。打乱纪王府的计划。

    “......我们进京的时候,听说官家想要过继我们家的兄弟,立为储君。”赵祯突然道。

    “可是朝臣说。哪怕真的要过继,也是过继侄儿,没有过继兄弟的道理,事情就不了了之。这次四郎进宫。跟这件事可有关系么?”

    赵祯和皇帝是堂兄妹,他们府上没有下一辈。所以没有皇帝的子侄。

    这一方面,赵祯也是颇为敏锐。

    “我不太清楚啊。”凌青菀道,仍是没有接赵祯的话题。

    事情关乎甚大,凌青菀觉得还是要尊重纪王府的考虑。别贸然说三道四。

    所以,凌青菀的反应就有点冷漠,几乎不怎么接话。

    赵祯只有凌青菀这么一个同龄的朋友。这些话她不可能跟长辈去说,唯有跟凌青菀倾诉。

    赵祯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本朝过继是有过多次先例的。仁宗就将皇位过继给侄儿英宗。可是再往前,太祖将皇位过继给太宗,却是兄弟相传。

    太祖没有儿子,却有侄儿,可是他仍将皇位让给他弟弟太宗。这么说来,皇位禅让给兄弟,也是有例可循的。

    官家接四郎进宫,到底是不是要将皇位禅让给四郎啊?”

    凌青菀就明白为什么纪王夫妻不肯把实话告诉孩子们了。

    赵祯性格,着实藏不住事。她生性豪阔,肚子里的话藏匿不住。

    “嘘!”凌青菀拉住了赵祯的手,“皇位可不是一杯米粥,随意赠人的!这中间牵扯极大,你莫要胡言乱语,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赵祯就笑了:“咱们俩说说,怕什么呢?”

    “别说!”凌青菀阻止她,“事情成功之前,什么都别说了。”

    赵祯疑惑瞥了眼凌青菀。

    她思索凌青菀的话,果然就不再多言。

    纪王大概知晓,这件事牵扯各方势力,暂时不能从纪王府透出半点口风。

    官家有诸位叔叔,也有远房的子侄,更有不少的堂兄弟。

    而皇位,乃是权利的顶端,多少人拼了身家性命去追逐的,岂能轻易送人?

    纪王怕家里人因此而被人利用,还不如将他们会回沧州去,暂时远离京城的漩涡。

    哪怕四郎真的继位,几年之内也不可能亲政,到时候仍是被权臣操控,纪王府还是难得安宁。

    离开这个权力的漩涡,是最好的选择。

    “要变天了。”凌青菀心想。

    乱则容易出权臣。

    凌青菀想到她弟弟说,安檐即将权倾朝野。也许,这次就是安檐的机会吧?

    安肃是皇帝最亲信的大臣,所以他必然是将来的托孤之臣。

    这就为安檐以后掌权奠定了基石。

    “官家撑不了多久。”凌青菀心道。她见过几次官家,从他的面色上看,他颅内的肿块已经不可逆转了。

    官家左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活。

    不过,凌青菀没有把脉,她现在的估计还是偏好的方面。

    也许官家比她预计的寿命还要短。

    凌青菀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官家一直都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他不报仇,也是无能为力。这次,他大概想拼个鱼死网破吧?”凌青菀心想。

    “只是,后宫都是太后的势力,官家想插手都难。想要暗中害太后,更是难上加难。”凌青菀又想。

    当初卢珃在后宫七年,以为太后吃斋念佛不管世事,就以为自己占据了有时。

    可是太后还是在她眼皮眼底杀了卢玉;而后,又不声不响杀了卢珃。

    可见后宫的水又多深。

    太后进宫五十多年了,她的一生都在后宫里。那里是她的天下,牢不可破。

    每一处的地方,太后就布防良久。要么臣服她,要么死。

    卢珃到底还是轻敌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在后宫害太后,那是非常艰难的。

    到了马球场的时候,凌青菀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心神不定的。

    安檐在雅间里等她。

    凌青菀和赵祯直接去安檐的雅间里找他。

    “来了?”安檐已经穿着鞠衣。脚上穿了长靴,打扮妥当,等着下场。

    他眉目俊逸。气度张扬。

    看到赵祯,安檐微微蹙眉,有点觉得她碍事。

    可赵祯是安栋的未婚妻子,将来也是安家的人。安檐就不好对其他人那样冷漠将她赶走,他只得将自己的不悦压下。

    “我们来晚了吗?”凌青菀主动开口。问安檐,“什么时候开始啊?”

    安檐瞥了眼下面的场地,道:“还有半刻钟,下面最后一回就结束。等他们结束了。我们才开场。”

    凌青菀哦了声。

    她和祯娘坐下。

    赵祯吐吐舌头,含笑不语,很是识趣。

    凌青菀就和安檐说了几句话。

    小厮端了热茶上来。安檐主动接过茶壶,给凌青菀倒了一杯。

    热茶袅袅。茗香悠长。

    而后,他才把茶壶交给小厮,让小厮给赵祯和他自己斟茶。

    凌青菀正在说话,没注意这茬,而安檐也做得水到渠成,非常自然,只有赵祯抿唇偷笑。

    “今天赢了,有什么彩头吗?”凌青菀突然问。

    他们每次打球,都会设个彩头。

    “是和九大王打,自然有好彩头。二十匹西域骏马,外加三杆好枪。”安檐说道。

    九大王,就是越王,皇帝唯一剩下的同胞兄弟。

    “哦。”凌青菀笑笑,对此不甚在意。

    骏马和长枪,凌青菀都没有兴趣。

    不过,凌青菀也知晓骏马难求,特别是西域良驹,更是千金一匹,非常的贵。

    今天这彩头,是很大的。

    “越王明天就要进宫去,官家专门请了翰林院的鸿儒,教他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念书。”安檐补充一句。

    凌青菀顿时就明白了。

    赵祯微微愣了下。

    而后,他们没有再说什么,楼下的鼓声就响起了。

    安檐起身,拿起自己的鞠杖下楼了。

    “二姐姐,原来不止我家四郎进宫了啊?”赵祯悄声和凌青菀说。

    假如只有四太尉进宫,那么朝臣的攻讦都在纪王府和四太尉,甚至会有人暗中对付那孩子。

    皇帝把越王也拉进去,这样就无形中给了众人两个猜测。

    他们会先争起来,缓解皇帝的压力。

    皇帝这是恨不能朝政越乱越好啊!

    “二姐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祯还在凌青菀身边嘀咕,“官家是想祸水东引,让我们纪王府来给越王挡敌吗?”

    赵祯对政治也是挺敏锐的。

    她父兄谈及政事,假如她正巧在跟前,不会特意让她避开的。

    赵祯觉得,皇帝让越王和四太尉进宫,放出要禅让皇位给兄弟的话,是为了让越王继位,而又拉四太尉和四太尉背后的纪王府做样子,无非是为了保护越王。

    这样,纪王府可以分担朝臣一半的阻力!

    在赵祯看来,越王和皇帝是亲兄弟,而赵祯的弟弟和皇帝只是堂兄弟。

    皇帝想要禅让皇位,肯定会给越王,而不是四太尉。

    皇帝接四太尉进宫,无非就是让朝臣误以为皇帝有可能选择四太尉,从而转移注意力。

    这让赵祯非常愤怒。

    凌青菀沉默看了眼赵祯。

    赵祯双颐因为不满而通红,清湛滢眸也蹙起了怒焰。

    凌青菀仍是沉默。

    ***(未完待续)

第207章 答应留下

    第207章答应留下

    面对赵祯的愤怒,凌青菀沉默良久。

    她倒是觉得,赵祯这样的愤怒很好,可以误导外人。

    等明日越王和四太尉都进宫,朝中肯定又要炸开锅。

    而赵祯和纪王府其他不知情的人愤怒,会让外人以为,四太尉真的不过是给越王垫背。

    这样,也是对四太尉的保护!也就是为什么纪王不肯直接对孩子们多说。

    沉默良久,赵祯情绪才稍微好转。

    凌青菀也终于冲她摆摆手,让她别出声:“祯娘,小心隔墙有耳。”

    赵祯就起了警惕,坐正了身子,不再说什么。可是,她仍是不悦。

    安檐下楼之后,又过了片刻,他们重新上场。

    越王也带着他的人马上场。

    在那场地中,凌青菀居然看到了石庭。他穿着暗红色的鞠衣,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浓密青丝束起,却又凌乱的碎发迎风缱绻。

    他的姿容有种瑰艳,似月下盛开的秾花,清冷孤傲,却又妩媚妖娆。

    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那个石官人,长得真好。”连赵祯也忍不住这样说。

    凌青菀点点头。

    可是,生得再好,马球还是打不过安檐。

    一场马球赛,分三回,一回一刻钟。

    安檐第一回就得了三球。

    第二回尚未开始,安檐就退场了,把他的赛马交给了其他人。

    “怎么不打啦?”赵祯颇为激动。

    她这么一激动,就忘了越王和她幼弟那些事,不解看着场地。

    凌青菀笑了。拉下她说:“他不是已经得了三个球吗?这一回看下去,难道不过瘾?”

    安檐第一回,和从前一样,几乎是压制性的。一般的马球赛,一回能得一个球,就非常厉害了。可是安檐开始就赢得三球,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非常快意。

    不过。观看者却是不知足。

    安檐退场,引得满场哗然。

    “怎么回事?”有人议论纷纷。

    “是啊,安大人怎么不打啦?”有人看在兴致勃勃。非常过瘾,安檐突然弃赛,叫人摸不着头脑。

    “听说,是越王主动约赛的。他出二十匹骏马,全是西域马。”有人悄声嘀咕。“一旦越王输了,这些骏马就要给安大人。”

    而安檐第一回就赢了三球,接下来胜利是毫无悬念的。

    他为什么突然弃赛,众人顿时就明白了。

    “他不敢胜越王!”大家都这样想。

    马球是昂贵的运动。场地的保养需要用油,而赛马更是千金难求,所以来看马球赛的。多半是权贵或者官员子弟。

    他们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锐。

    安檐第一回胜得漂亮,赢了三球。肯定能赢得这场比赛。马球的比赛得球不多,一场三回下来,能赢三球就不错了,所以安檐是稳赢的。

    稳操胜券的时候,他突然不打了。

    他可是禁军侍卫司副都指挥使,是安肃的儿子,是皇帝的宠臣。

    他让着越王,这说明什么?

    这种微妙的东西,在场每个人都捕捉到了。

    “越王即将贵不可言!”

    安檐传递了这个信息。

    赵祯也很快捕捉到了。

    她很不高兴:“真是讨厌,连安二郎也要让着越王。他既这么厉害,干嘛要拉我们纪王府做盾牌?”

    赵祯觉得她弟弟被皇帝接进宫,是给越王挡反对者的利箭!

    没人愿意被人这么利用!

    赵祯顿时就觉得憋屈!

    殊不知,越王才是皇帝拉去做盾牌的。

    “祯娘!”凌青菀立马握住了她的手,眼眸锋利落在她脸上,“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马球场,隔墙有耳。

    赵祯压抑着不快,不再吭声。

    凌青菀这才松开她的手。

    而越王那边,倒是很享受。越王这个人,活得恣意快活,没什么自卑感。

    所以安檐让着他,他也觉得安檐识趣,而不是觉得安檐瞧不起他的球技。

    安檐球技太精了,跟安檐打球,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越王就没有半点乐趣。

    越王出来打球,原本就是为了寻乐。安檐弃赛退出,越王很满意。

    “安大人颇有几分眼色,是个很不错的,将来我也要重用他。”越王美滋滋的想。

    和其他很多人一样,越王也觉得皇帝是要把皇位传给他。

    安檐这么知道轻重,越王对他颇为满意。而且,安檐高大又英俊,就这一点,越王也很喜欢他。

    越王爱美男子,也爱硬汉,他这个人,什么口味的都喜欢,除了女人!

    安檐弃赛之后,上了箭楼的雅间。

    赵祯还在。

    见安檐回来,赵祯就道:“我想起我还有些东西,放在我自己的雅间里,我去拿了来。”

    赵祯爱马球,故而这球场有个她固定的雅间,时常供他们兄妹看球的。

    她见安檐一进来,瞥见她就蹙眉,便知道安檐觉得她碍事。赵祯心情也不太好,没心思应付安檐,就转身走了。

    “二姐姐,我回头自己回家。”赵祯走到门口,又添了一句,然后不等凌青菀挽留她。

    她是不打算回来的。

    安檐颇为满意,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赵祯这么明事理,安檐对她的印象就不错。

    凌青菀则轻轻咳了咳。

    他们俩坐定,场上又传来鼓声,球赛的第二回开始了。

    没了安檐,场上的水平顿时平衡很多,越王也意气风发,英姿威武,打得非常起劲。

    四周皆有呼声。高赞越王的球技。

    越王很享受。

    没有安檐的对比,越王的马术和球技的确不错,他也当得起赞没。

    “太厉害也不好,总是要被迫下场。”凌青菀低声对安檐道。

    她第二次见他打球,两次他都是只打了一回,就把剩下的两回交给别人玩,被迫离开。

    太高高在上。也容易被人排挤。

    高处不胜寒啊。

    安檐就笑了。

    他牙齿整齐。笑起来没了半点威严和煞气,只剩下温润,甚至带着一点憨气。

    “手给我。”安檐不回答凌青菀的话。只是说。

    凌青菀不解。

    她将手伸出来。

    安檐就握住。他张开五指,与她的手指相连。她的手指柔软凉滑,他的手指粗粝坚毅,彼此都能感觉心头微颤。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拉着她的手,将目光转向了场地里。

    安檐很认真的把剩下的球赛看完了。

    最后。越王带着石庭那队,赢得了四个球,兴高采烈的;而安檐原本那队,之后没有再得球。只有安檐第一回赢的三个,于是输了。

    越王打得高兴,又没有将骏马送出去。畅快舒坦。

    离场的时候,越王还派人给安檐送了些新鲜的果子:“大王说给安大人解渴的。”

    看得出。越王今天很赏识安檐。

    安檐没说什么,只是道谢。

    他把果子放在一旁,没有动。

    “回家吧。”结束之后,安檐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点头。

    她跟着安檐回家。

    今天的马球赛,安檐唯一的目的,就是误导众人、甚至误导越王自己,让他们都相信,皇帝要禅位给越王。

    所以,打球并非安檐的初衷,输赢他就更加无所谓了。

    他们乘坐安檐的马车回去。

    凌青菀端坐在安檐对面。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深邃的面容。

    凌青菀沉吟再三,终于在这一刻下定决定,跟安檐说:“安郎,我不想冒险!”

    安檐转脸看着她。因为白皙,她的面容在光线朦胧的车厢里,似月夜盛开的玉簪花,有种清润的光萦绕。

    “......你决定了?”安檐沉声道。

    他一下子就明白凌青菀要说什么。

    这种默契,存在他们之间,让两人的心路格外明亮。

    她知道他的心,他亦然!

    “是!”凌青菀道。

    她的声音,肯定坚决,没有半分犹豫。

    安檐向她袒露心迹的时候,她当时吓住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菀儿怎么办?

    可是,这些日子,她渐渐想了更多的事。

    她离开是否,不仅仅与安檐有关,还跟凌家众人有关。

    假如她真的离开了,菀儿并不能得到所谓的“公平”。另一个灵魂入住,她会是什么样子的人,怎么对待凌家众人,都无法预计。

    这样是有风险的。

    凌青桐说过,上辈子母亲因为念如的遭遇而一命呜呼,焉知这辈子不会因为凌青菀?

    菀儿已经去世,卢九娘不能因为她,而让凌家承担风险。

    “以后不后悔吗?”安檐搂住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温柔的语气里,有几分宠溺,“以后会不会觉得不忿?”

    “不会!”凌青菀继续道,“安檐,我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会犹豫、会迷茫、会顾虑甚多。但是,一旦我下了决心,就不会再左摇右摆!

    我不想冒险了,万一不成功,或者将来的‘菀儿’人品不济,我就是弃凌家于不顾。”

    “万一不成功,你也会弃我于不顾。这点,你就不遗憾吗?”安檐声音更温柔。

    凌青菀沉默。

    安檐轻轻在她面颊上吻了下,笑道:“九娘,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你想通了,愿意维持现状,对每个人都好,对我更好。

    你如果想要一个新的生活,我仍是觉得甚好。当然,现在最好了,你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未完待续)

第208章 传旨进宫

    第208章传旨进宫

    凌青菀这个决定,不管从哪个方面,不管对谁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个决定必须由她自己提出来。

    安檐明明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能说。

    每件事、每句话都有专属的立场。

    站在卢九娘的立场,她说出来,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完美;可是,安檐却没有资格去建议,一旦他先提出来,最好的结果,就会变成卢九娘的心结。

    安檐并不是觉得卢九娘小气或者偏执,他只是将心比心,替卢九娘设想。

    有些人不懂这种技巧,就会好心办坏事。

    而安檐,他是了解的。

    “不,对你,我还是会迷茫。”安檐说凌青菀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凌青菀下意识心虚,反驳说,“我不知自己能否没有任何负罪感,全心全意走到你身边......”

    “会的!”安檐笃定道,“我有耐心等你!”

    他深深吻住了她。

    他在唇齿之间,呢喃着九娘二字,似乎在不停的提醒她,他知道她是谁,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没有半点混乱。

    凌青菀也想起他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拒绝称呼她为“菀儿”,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爱卢九娘,他没有将她和菀儿混为一谈,他极力去证明他的情谊。

    只是凌青菀误会了他,以为他嫌弃她。

    现在想起来,她心里颇为感动,好似有阳光照在她的心湖,湖面波光粼粼。涟漪四起。

    她的心,微微荡漾。

    凌青菀终于伸出手,搂住了安檐的腰。

    她朝安檐走了一步。

    正如安檐所说,她既然答应留在凌青菀的身体里,就做好了准备,放下一切和他相恋,走向他!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两人静静相拥良久。

    “我大哥他还是要去扬州做官吗?”凌青菀问。“既然我不走。你无需退亲,他们不必去扬州。”

    “你觉得呢?”安檐反问她,“你觉得他们是去扬州好。还是留在京里好?”

    凌青菀就沉默了。

    大哥没有任何功名,趁乱去扬州去知府,这么高的官位,是平常难以得到的。

    现在朝中乱成了一团。各派纷争,皇帝时日不多。

    等到了明天。皇帝上朝会宣布,着越王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入宫念书,到时候又是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任何人都知道,皇帝是选皇储了。

    将来的皇位。他会禅让给兄弟。至于是越王,还是四太尉,他不说。等着朝臣去猜,去争!

    这样。会越来越乱。

    对皇帝而言,他没有能力掌控一切了,唯有搅乱朝堂,他才有机会趁乱摸鱼;对官员而言,这是场浩劫。

    这个时候,凌青城去扬州做知府,没人会说闲话,他们实在无瑕旁顾了。

    “去扬州好!”凌青菀说。

    这是为了凌家的前途。

    机会往往稍纵即逝,若是不抓住,下次就难遇到了。

    凌青菀觉得,这次是凌青城的机会。以后,景氏再也不用为了大哥的将来担心了。

    而陈七娘和她身后的陈家,也有了个依靠。

    “既然你也同意了,青城的事就不会更改。”安檐道,“你不要担心,我并非一个固执的人。将来,我会去扬州给你盖间房子。

    你愿意在京里住,你就在京里住;愿意去扬州避暑或者散心,就去扬州。这样,岂不是更好?”

    凌青菀点点头。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好似一切的阴霾,都驱逐出去了。

    到了九月二十,凌青菀就听说,皇帝带病上朝,想让越王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学习管理朝政,以后皇帝龙驭上宾,越王或者四太尉会有一人继承大统。

    果不其然,朝中顿时吵翻了天。

    甚至有朝臣让皇帝收回成命,在大殿上撞柱子,撞得头破血流。

    当然,并没有撞死。

    朝臣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皇帝没有看任何人的奏折,没有听任何声音。

    越王十九岁,四太尉十一岁,很多人觉得他们俩实力不同。所以,更多人觉得皇帝会选择越王,不过是拉上四太尉,想要掩耳盗铃,免得朝臣只攻击越王。

    纪王府只是挡箭牌。

    只有安家知道皇帝的打算。

    到了九月二十一,天气晴好,秋高气爽。

    景氏庭院的丹桂树,也是今年春上栽种的,却有五六年的样子,是老树挖过来的,涨势颇好,开了满树的娇黄嫩蕊。

    风一吹,花瓣全部就落了,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地上似云锦绚丽。

    “娘,晋国公府老太太那边,生病如何啦?”吃早膳的时候,凌青菀问景氏。

    景氏前不久去晋国公府探病,是二太太不停派人来请。

    “她和你二婶生气呢,所以才病倒的。”景氏说,“大夫说没事,慢慢调养即可。”

    “祖母和二婶生气,是因为什么?”陈七娘也问。

    陈七娘生怕她婆婆又答应老宅那边什么事。

    景氏心地柔软。

    “他们开春之后,听闻粮食值钱,也做了粮食生意,是老太太出了五千两的私房钱。不成想,最后赔了很多,剩下的本钱,世子爷不肯还给老太太,就闹了起来。”景氏道。

    去年陈七娘做粮食生意发了大财。

    他们一家搬走之后,二爷持家无道,没有什么生机,整日跟老太太哭闹。

    老太太之前拿出银子,还了他欠下钱庄的,二爷就知道老太太有钱。

    老太太挨不过他,只得把钱给他。让他去做生意。

    可是,粮食生意早已没了赚头。

    “哦。”凌青菀接了句,然后转移话题说,“娘,那棵桂花树上的花开得好,我们摘了做桂花糕吧。”

    陈七娘应和。

    景氏就知道孩子们不喜欢听二房那边的话,当即也顺着转移了话题。

    早膳之后。凌青菀就带着蕊娘。爬上了丫鬟们搭好的梯子,去摘桂花,准备做桂花糕。

    “提防着些。”景氏站在树下。不停的对凌青菀和蕊娘道。

    她倒也不担心孩子掉下去。

    景氏这方面从来不患得患失,她只想孩子们玩得高兴。

    “知道了,娘。”凌青菀在蕊娘的后面,托住了她的腰。防止蕊娘掉下去。

    而蕊娘,专心摘花朵。

    “太太。太太!”二门上的小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来,对景氏道,“宫里来了位传旨的公公。说官家有口谕给二娘子。”

    “什么!”景氏震惊。

    凌青菀也微讶。

    陈七娘挺着大肚子,同样吃惊,不解看着凌青菀。

    凌青菀则想到上次皇帝说。卢珞要进京了。是因为卢珞进宫,所以派人来接凌青菀去兄妹团聚吗?

    “什么口谕啊?”景氏问。

    丫鬟道:“婢子没敢问。”

    凌青菀就和蕊娘从树上下来。

    景氏陪同着凌青菀。去了外院接旨。

    传旨的,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宋公公,也是卢家的亲信。

    皇帝的口谕,只是令凌青菀立刻进宫面圣,没有其他的。

    凌青菀火速回房,换了件天水碧的褙子,梳了高髻,打扮的庄重华贵,准备进宫去。

    “到底什么事啊?”景氏却很担心,“官家怎么会给你传旨?”

    景氏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并非权臣人家的女眷,面对这么大的事,有点惊疑不定。

    凌青菀则很平静。

    “姨父和二哥,不是最得官家的信任吗?”凌青菀道。

    她的平静,感染了景氏,让景氏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景氏一想,也微微放心了。

    凌青菀乘坐宫里的马车,跟着内侍准备进宫。

    她也在想,皇帝召见她,到底是什么事,是卢珞,还是医术?

    路上,凌青菀忍不住问宋内侍:“官家传召民女,所谓何事,公公可知一二?”

    “石院丞骑马,摔断了胳膊,无法替官家诊脉和针灸,他极力举荐凌姑娘,安尚书也担保凌姑娘的医术。

    今早,官家的眼睛又看不清了,太医院无人可用,唯有请凌姑娘进宫瞧病。”宋内侍告诉凌青菀。

    宋内侍虽然恭敬,可是他的声音里,仍带着几分敌意。

    他觉得凌青菀是借助卢玉的名声,在官家面前露脸。

    宋内侍对卢氏姊妹忠心,不相信有人可以借尸还阳,所以他觉得凌青菀是另有图谋。

    有图谋无所谓,利用宋内侍曾经的主子,宋内侍就不悦。

    “摔断了胳膊?”凌青菀吃惊反问。

    她难以置信。

    石庭擅长枪法,那是马上的武艺。所以,他的马术是炉火纯青的,说他在马上摔断了胳膊,简直荒唐!

    他应该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凌青菀不禁猜想,“石庭好好的,怎么又装摔断胳膊?”

    不过,石庭行事素来乖张大胆,他这次耍什么计谋,凌青菀猜测不到。

    “难道他还是想将越王扶上九五之位吗?”凌青菀心道。

    她如此想着,还是进宫去了。

    凌青菀随着宋内侍,到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寝宫的大殿里,坐满了人。太后端坐正上方,她身边跟着冯贵妃。冯贵妃一脸的焦虑,不时往内殿看一眼。

    而皇帝新晋的王淑妃,并不在大殿里。

    除了太后和冯贵妃,还有诸位太医、诸位近臣,甚至好有几个老王爷。

    安肃和安檐父子都在。

    ***(未完待续)

第035章:研发燧发枪

    第209章针灸

    皇帝寝宫的大殿里,挤满了人,凌青菀不慌不忙上前,先跪下给太后行礼。

    “起身吧。”太后认识凌青菀,对凌青菀却没什么善意。

    太后还记得,曾经元阳郡主看上了安檐,想取而代之,将凌青菀排挤出去,自己嫁给安檐。

    端阳节的宴席上,元阳郡主想试探凌青菀,结果反而落了下风。

    她再次在画舫上,预谋害凌青菀,不成想她自己反而着了道,将自己弄得身败名裂。

    这件事,太后想起来就觉得心痛不已。她无端失去了心爱的外孙女,从此膝下空虚。

    凌青菀到底有没有害元阳郡主,太后派人去查,没有查到结果。虽说元阳主动害人,最后反受其害,可是,到底是因为凌青菀而起,。

    所以,太后不喜凌青菀。

    “谢太后娘娘。”凌青菀爬起来,恭敬说道。

    她低眉顺目,看上去贤良怯柔,十分可爱,一点心机也没有的样子。

    “听闻你也擅长眼疾?”太后问凌青菀,语气严肃。

    太后这大半年来,一概往常的雍容慈祥,变得威严杀伐,让很多不知她真实面目的人很吃惊!

    怀庆长公主死了,元阳郡主身败名裂,太后承受了太多的痛楚。

    凌青菀却觉得远远不够!

    太后她应该承受更多!

    “是!”凌青菀回答太后的话,“民女擅长眼疾,而且石院丞把官家的病症,都告诉了民女。”

    太后就摆摆手,说:“既然如此。你进去给官家看诊脉吧。”

    然后,太后有吩咐诸位太医,一起进去辅佐凌青菀。

    凌青菀又行礼,这才路过众人,往内殿走去。

    她看到了安肃。

    安肃慈祥对她微笑,示意她别怕,一副很信任她的样子。让凌青菀心里暖暖的。她既感动又感激。安肃特别信任她。

    这才是父亲该有的样子吧?

    她还是卢玉的时候,父亲是个禽兽,凶残暴虐。动辄打骂,连那么小的卢玉都挨过几次打;而变成凌青菀之后,更是没见过先父之面,唯有安肃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父爱。

    安檐也站在那里。安静看着她,目光温柔中带着鼓励。

    凌青菀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卢珞。

    卢珞不怎么看她,似乎是怕引起旁人的怀疑,可是他的眼神发抖,很难过。

    凌青菀顾不上这些了。跟着诸位太医,进了皇帝的寝宫。

    石庭在内殿里。

    皇帝又看不清了,王淑妃坐在旁边。给皇帝喂药乖巧殷勤。

    “怪不得方才冯贵妃那么紧张!”凌青菀想起坐在太后身边的冯贵妃,一脸焦虑。就明白了,“果然是王淑妃在这里,太后却没有让冯贵妃过来伺候。”

    这么一来,冯贵妃和太后、王淑妃,就难以一条心了。

    皇帝重病,随时可以驾崩。

    冯贵妃以后怎么办,她应该不知道。假如皇帝临终前,给她一个恩典,让她承欢一夜,留下遗言,让将来的嗣皇帝封她为太后,她也就有了保障。

    而王淑妃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们彼此较劲。

    偏偏这个时候,太后只帮她侄女王淑妃,处处打压冯贵妃。

    冯贵妃已经满心的怨气。

    王淑妃则很得意。

    “官家!”凌青菀没有多想,跪下给皇帝磕头行礼。

    皇帝眼珠子不动,静静半坐在那里,道:“免礼平身。”

    他已经看不清了。

    和之前相比,他现在很坦然接受自己失明这件事了。

    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更是坦然等待死亡。

    凌青菀听到皇帝叫她平身,她就站了起来。

    石庭的胳膊摔断了,打着石膏,绑了绷带,掉在脖子上,可见他真的摔得不轻。

    “官家,微臣可以指点凌姑娘,给官家针灸。”石庭道。

    皇帝点点头。

    “官家,民女先给您请脉。”凌青菀上前,禀告道。

    皇帝又点点头,然后将手腕伸出来。

    他肌肤病弱娇白,手腕纤瘦得骨节微现,比凌青菀的手腕粗不了多少。

    他从前也多病而销售,却没有瘦得这样。

    皇帝的脸型不大,所以他枯瘦得厉害,从脸上也看不太明显,唯有从他的四肢上发觉。

    这么一把脉,凌青菀心里非常难过。她探到了绝脉,假如不出意外,皇帝活不过一个月。

    她之前还估计能活两三个月。

    石庭也从来没说过皇帝是绝脉。

    她的亲人,又要离开一个。

    凌青菀很是怅然。

    但是,这屋子里有内侍,有王淑妃,还有诸位太医,她不敢多想,认真替皇帝把脉,然后拿出个医案,能让皇帝暂时再见光明。

    “官家乃是久病及肾,肾水不足则水不涵木,虚风内生,与痰淤相搏,上扰清窍,脑部清阳失用,久而久之,发为脑部癌肿。”凌青菀心想。

    这些太医们都知道,石庭也知道。

    但是没人说出来。

    “官家乃是清阳失守,导致了双目不明。”凌青菀诊断半晌,终于开口,和太医、石庭一样,说起了场面话,“肾属水,肝属木。肾水不足,则导致水不涵木,肝风内动,导致毒邪上扰清窍。

    民女窃以为,不可妄动头部穴道,应该从肾脏着手。太溪穴处的足少阴脉,乃是肾脉。民女施针在太溪穴,再用石院丞开过的药方,以盼官家能早已神目清明。”

    凌青菀准备在足少阴的太溪穴处施针灸,然后再用石庭之前开过的方子,给皇帝治病。

    这样,至少能让皇帝的眼睛再看清几天。

    也只能管几天的用,因为皇帝脑子里的癌肿。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可能开颅的。

    就算开颅,也没法子,癌肿已经很大了,基本无法割去。

    凌青菀说罢,看了眼满屋子的太医。

    太医们都垂首,对凌青菀的话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们都知道。皇帝的身体到了末时。

    谁接手皇帝的病。让皇帝死在病中,以后就不用在太医院混日子了。

    没有太医在这个时候敢冒险。

    他们都知道皇帝不行了。

    凌青菀是安肃和石庭举荐的。

    一个二品大员,一个太医院院丞。他们举荐的人,足以把太医们的困境解除。

    他们不想涉足其中了。

    于是,他们将皇帝的病情,推给凌青菀。

    “官家。微臣以为凌姑娘的法子可行。”寝宫里沉默极了,最终石庭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那就试试吧。”皇帝开口,声音虚弱无力。

    凌青菀道是。

    石庭的胳膊摔断了,他无法用针。

    而其他太医们,个个避之不及。

    唯有凌青菀上前。给皇帝用针。她从石庭的行医箱里,拿出了石庭特有的金针,准备妥当之后。还是上前针灸。

    针灸是很费力的。

    凌青菀用针前后不过一刻钟,她浑身上下就盗汗不止。

    石庭静静看着她。没有半点帮忙的打算。

    太医们垂首静立。

    他们全部置身事外,让凌青菀一个非医匠的女子和病魔搏斗。

    “这位凌姑娘,倒是有点本事。”娴雅的王淑妃坐在一旁,看着凌青菀心想。

    凌青菀针灸,看上去像模像样。

    倘或皇帝身体很好,王淑妃可能会忌惮凌青菀,因为凌青菀医术不错,长得也好,皇帝也许会看中她,接她进宫。

    此刻,王淑妃却没有这种担忧。

    官家性命难保,岂会有心思在女色上?王淑妃没有这种担心,对凌青菀就没有偏见。

    没有偏见,王淑妃就觉得凌青菀此人不错。

    一刻钟后,凌青菀用针完毕,跪下道:“官家,停针三刻钟,您可以放心歇会。”

    皇帝微微颔首。

    “凌姑娘,擦擦脸。”王淑妃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凌青菀。

    这是一只冰消丝的帕子,角落里绣了一朵血色梅花,嫣红开放着,格外妩媚。

    凌青菀毕恭毕敬接过来,道:“多谢娘娘。”她轻轻将鬓角的薄汗拭去,然后又把帕子还给王淑妃。

    王淑妃没有要。

    “送给凌姑娘。”王淑妃低声道,声音温软柔媚。

    凌青菀当即心念一转,想到这帕子可能有用,就收起来放在袖子里,跟王淑妃道谢,不再多言。

    三刻钟后,她才帮皇帝拔了金针,又吩咐给皇帝端上石庭的药。

    等皇帝喝完药,他才慢慢说:“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他看上去颇为疲惫。

    众人道是。

    “叫冯氏进来服侍朕。”皇帝又说。

    冯氏,是指冯贵妃。

    王淑妃愕然。

    “官家......”王淑妃开口,想问问她要不要留下来服侍皇帝。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打断:“爱妃,你退下去吧,今日辛苦你,你改日再来服侍朕吧。”

    皇帝只留冯贵妃一人。

    王淑妃心里就起了浓浓的恨意,年轻稚嫩的脸上,变得阴冷。

    整个后宫,高品的妃子们,都被卢皇后杀尽了,如今整个后宫一品到三品的后妃,只剩下冯贵妃和王淑妃。

    假如皇帝要选个皇后,让她将来做太后,只会从冯、王二女中择其一。

    这个时候,她们彼此不能松懈。

    王淑妃忌惮冯贵妃,可是皇帝的话,她又不敢不从。她无法,只得退了下去。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巧冯贵妃娉婷婀娜进了内殿。她和王淑妃擦肩而过时,发出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更惹得王淑妃双眸蹙火!

    ***(未完待续)

第210章 摔马

    第210章摔马

    凌青菀给皇帝看病之后,就和众人一起离开了宫门。( )

    她临走的时候,听到皇帝把太后的侄女王淑妃赶出来,将冯贵妃接到了自己的寝宫里照料。

    当时王淑妃的愤怒、慌张、不甘,冯贵妃的得意、张狂、挑衅,都被凌青菀看在眼里。

    凌青菀就放下心来。

    皇帝知道如何挑拨太后身边的人。

    饶是太后再怎么会安慰两女,她都没有资格给她们封后,或者承诺她们的未来。

    皇帝却可以。

    所以,这方面太后斗不过皇帝,而这两位妃子无疑也清楚。

    皇帝病得越重,她们越慌乱,越是无法再装淡然乖巧,跟在太后身后慢慢熬光阴。

    她们已经等不起了。

    凌青菀从宫里离开,自己乘车而出。

    安肃和安檐仍在宫里,石庭同样,就连卢珞,也周不开身。

    凌青菀的心思兜转,都在想皇帝的病情。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她和石庭、安檐时常约见的酒楼,等待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石庭先来了。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凌青菀蹙眉问他。

    石庭的马术高超,不会轻易摔断胳膊的。可见,他是故意而为。有什么值得他把胳膊摔断来逃避,凌青菀至今想不通。

    他绝不是逃避皇帝的病情,怕皇帝死在他手里,因为他举荐了凌青菀。

    他不会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凌青菀的。

    这点,凌青菀还是有把握。

    “哦,骑马摔断了。”石庭闲闲开口。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打算仔细说说?”凌青菀问他。

    石庭就笑了。

    他笑起来,似春花灿烂,满室艳光。

    “就是从九大王那里得到了一匹西域骏马,野性难训。我逞强骑上来,就被那畜生摔了下来。”石庭道。

    凌青菀眉头蹙得更紧。

    石庭并非什么也没说。

    实际上,他等了暗示了凌青菀,这件事跟九大王有关。

    九大王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已经进宫。皇帝亲自安排博学鸿儒教导他们学艺。

    选兄弟继承大统。也正式重新在朝堂上提及。

    具体是选谁,皇帝暂时未定。

    朝政越来越乱,乱得根本叫人理不清楚。哪怕是王氏。和其他权贵门第,也是没有把握,心理慌得很。

    皇帝破釜沉舟,不顾一切了。

    没人明白是为什么。( )

    只有凌青菀知道。皇帝是打算在临终前,给卢珃报仇。

    “......你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石庭横眸打量凌青菀。轻声问。

    上次因为怀庆长公主,他亦是伤了一回,凌青菀也没问。

    凌青菀从来不为他的伤痛而担忧,好似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别有目的。

    “疼吗?”凌青菀问。

    石庭听了,脸色微敛。

    这语气,还不如不问。

    石庭撇过脸。不看凌青菀,也不回答。他将头偏向窗外。半晌才说:“我约了卢珞,过几日你见见他吧。”

    “嗯,多谢你。”凌青菀道。

    石庭不再说什么。

    他们坐了一个多时辰,没怎么说话,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到了下午,安檐终于赶来。

    安檐一来,石庭就起身,道:“既然安大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这么识趣,让凌青菀和安檐都微微吃惊了下。

    石庭不等他们说什么,转身走了。

    安檐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怎么弄断了手?”安檐问凌青菀。

    石庭弄断手这件事,不止是凌青菀,安檐也不知情,而且猜不出石庭的意图。

    安檐到了宫里,才知道石庭的手断了,而石庭又极力举荐凌青菀去给皇帝看病,皇帝也同意了,更让安檐心里起了警惕。

    “他说是九大王给了他一匹烈马,他想驯服,结果那尥蹶子,将他摔下来,就把手给摔断了。”凌青菀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石庭承认他是前太子余孽这件事,凌青菀并没有告诉安檐。

    而安檐已经查出来了,也没有告诉凌青菀。石庭的事,不管真假,从安檐口中说出来,总有点落井下石的嫌疑。

    “九大王?”安檐深索。

    凌青菀嗯了声。

    安檐想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说出。他转移了话题,问起了皇帝的病情。

    “官家没多少日子了。”凌青菀直接告诉安檐,“他能熬过一个月,就是上苍的厚泽。”

    安檐微微叹了口气。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

    “你要小心些。”安檐告诉凌青菀,“给官家看病,更是要慎重。既然你接受了,他们不会轻易让你退出来的。”

    “我明白!”凌青菀道。

    有点细风,吹得雅间锦缎窗帘摇曳,流苏款摆。

    凌青菀额前的碎发把风撩起,有点乱。

    “这个给你!”凌青菀将一块帕子,递给了安檐,“方才在宫里,王淑妃见我针灸时费力,出了一脸的汗,将这个赠与我。

    官家要对付太后,给我姐姐报仇,王淑妃和冯贵妃都是棋子。这是王淑妃的私物,她给我的时候没人看见,也无录案可查。

    你拿着,如果用得上,可以帮官家一把。”

    安檐就接了过来。

    宫里的东西,无论巨细,都有专门的宫人记录。

    王淑妃今年年初才进宫的,不过十七岁,而且奉了太后的旨意,一进宫就是高品宫妃,众人围捧。没吃过苦头,不知宫里的险恶。

    哪怕旁人叮嘱她,她也不以为意。所有的谨慎,都是来源于一次次的跌倒,而王淑妃至今没有栽过跟头。

    她对这些细枝末节,不太留心,所以她非常轻易将自己的私物给了凌青菀。就像平常在家。赏赐外族的女儿一样,以为这样可以获得忠心。

    被王氏贵女赐予锦帕,是多么大的荣耀?王淑妃的手段和心机。还停留在她的曾经,那个高门望族的贵女,而非宫妃。

    到底只是个未经风雨的女孩子。

    安檐笑了笑,道:“你放心吧。都交给我。”

    然后,他把凌青菀送回了家。

    凌青菀回到家中。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木樨花香,混合了面粉的醇香。

    她们早上摘的桂花,景氏已经亲手做好了桂花糕。

    景氏放了一碟子在自己屋子里,凌青菀一进门就可以吃到。

    “可算回来了!”见凌青菀进门。景氏连忙迎上来,“没什么事吧?我都担心死了。”

    凌青菀说没事。

    她坐下,丫鬟端了热茶来。凌青菀慢慢喝茶,吃着桂花糕。跟母亲说起宫里的事。

    她将自己给皇帝针灸、诊脉的话,都说给了景氏听。

    景氏很是惊讶:“怎么宫里那么多的太医,却让你个小姑娘去诊脉?”

    她觉得太儿戏了。

    “娘,官家的圣体太差了。”凌青菀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跟她母亲耳语,“宫里的太医们,都知道官家的病治不好。

    倘或落在谁手里,都是一番祸事。凑巧,石公子这个时候深得官家信任,封了院丞,太医们就有了推脱之人,更加不愿意插手。

    而石公子举荐我,大概也是为了让我们家在官家面前露面。其他的太医,听闻是石院丞举荐的,个个奉承我。”

    景氏听罢,沉吟想了想,觉得虽然荒唐,却也有理可循。

    “你要万分小心谨慎!”景氏叮嘱凌青菀,“宫里可不能行错半步。”

    虽然觉得合理,景氏仍是很担心。

    她生怕有人算计凌青菀。

    “回去歇了吧,晚夕过来吃饭。”景氏道。

    凌青菀道是,折身回房。

    “微雨,把咱们做的桂花糕装些起来。我若是回来晚了,姑娘问起,就说我去了姨太太家送糕点。”凌青菀一一离开,景氏就吩咐丫鬟。

    丫鬟道是。

    景氏也立马更衣,等丫鬟把糕点整理好了,她提了出门。

    待贤坊和安家的路程不远,两刻就到了。景氏下车,碰巧安肃和安檐回来。

    “姨母?”安檐浓眉微拧,“这么晚,您怎来了?”

    他以为是凌青菀出了事。

    景氏开门见山道:“今天菀儿不是进宫给官家请脉了吗?我不放心,过来问问。”

    安肃和安檐都知道景氏想问什么。

    他们就和景氏一道,到了正院。

    小景氏迎了出来。

    坐定之后,安肃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官家重病,他跟前放任何一位太医,我都不放心。唯独菀儿,她是咱们家的人,石院丞举荐她,官家信任她,最好不过了。”

    景氏顿时就明白过来,安肃需要一个眼线。不需要做什么,只需挺清楚谁跟官家说话,说了什么话等。

    而安肃又信任凌青菀的医术,对安排凌青菀做眼线之事,安肃并不忌讳。

    他非常坦白说出来,说明他已经筹划周密,能保住凌青菀的安全,不让她牵涉太深。

    哪怕她牵涉了,也是和安家有关。

    景氏松了口气。

    “我是怕菀儿胡闹,坏了事。”景氏道,“既然侯爷知情,那最好不过了。”

    已是黄昏,天际云霞灿烂,艳红的锦霞披将下来,庭院花木妖娆。

    景氏问清楚之后,回了待贤坊。

    她刚刚到家,二门上的丫鬟立马过来禀告她:“太太,家里来客了,刚到!”

    景氏微讶。

    ***

    我看到有亲们问,凌青城没有功名怎么去当官。其实我设定这个,并非临时加进去的,而是一开始就有这个设定。我所设定的官场大背景,有点类似唐朝后期,或者说宋朝初年,科举制正在逐步完善,但是并非取士的唯一途径。门荫入仕也是重要的途径之一,凌青城就是靠门荫入仕。就是因为这些不同的途径,形成朝廷两大官僚集团:科举出身的寒门官员和世族门荫的贵族官员。他们相互倾轧,争斗不断。文中杨宰相和王氏集团的争斗,就是这类的代表。(未完待续)

第211章 亲戚

    第212章幡然醒悟

    下午的时候,凌青菀出门去见安檐。

    她去了他指定的酒楼。

    等她到了时候,安檐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口,冲她挥挥手。

    午后的阳光娇慵温暖,透过树梢,将疏影投在他脸上,让他的眸子也染上了金色,他深邃的眼眸变得温暖和煦。

    凌青菀的心路,顿时明媚起来,似繁花锦簇,花影摇曳。

    “找我什么事?”凌青菀一进门,就问安檐,“要紧吗?”

    “不要紧的事,就不能找你吗?”安檐声音轻柔,问她。

    凌青菀就笑了。

    安檐看见她笑,不知为何,心情也很畅悦,跟着露出了笑容。

    两人像傻子一样。

    “真的没事吗?”凌青菀问安檐。

    安檐这才道:“有事。”

    “什么事?”凌青菀又问。

    安檐却沉吟片刻。

    “九娘,你能离开京城一段日子吗?”安檐半晌之后,才慢慢开口,“我心里不踏实。”

    “为何?”凌青菀微讶。

    皇帝病重,正到了危急时刻,宫里太后尚存。凌青菀想在皇帝身边,帮他最后一程。不能帮他处理政务,却能减少他几分病痛。

    而且,安檐和凌青菀的婚期,定在冬月初一。

    这个时候离京,着实不妥。

    “依你所言,官家左不过这一个月左右的光阴。他能挨过冬月初一,自然是最好的;他若是挨不过,官家驾崩,官员之家禁止嫁娶一百日,咱们的吉时要重新择日。”

    安檐看着凌青菀的眼睛。慢慢说道,“你离京一段日子,等京里尘埃落定,你再回来。官家是铁了心要帮卢皇后报仇,你可以放心。况且,你再京里也出不上力。”

    凌青菀蹙眉。

    她仍是不解。

    “到底为何?”凌青菀的声音一敛,糯软的口音变得坚毅冷漠起来。

    她修长羽睫微闪。墨色瞳仁里。全是疑惑。

    安檐这个安排,着实令她费劲。

    “难道,你有危险吗?”凌青菀问。

    安檐摇摇头。

    他又是沉吟。

    片刻之后。安檐终于开口:“我不放心石庭!他摔断了胳膊,的确是从马上摔下来,但是越王府的人说,那匹马根本不烈。是驯养温顺的。

    他擅长巫医秘术,别说咱们了。哪怕是同行也摸不清他的底细。他行事乖张,我怕他对你不利......”

    安檐觉得石庭不甘心。

    石庭仍是想要卢九娘。

    特别是他摔断了胳膊,更像是特意而为,故意把凌青菀引到宫里去。

    “石庭特意摔断胳膊。将官家的病推给九娘,这样九娘就需时刻出入宫廷。

    这件事,跟引魂术可有关系?当年卢九娘可是葬身宫廷的。”安檐不止一次这样想。

    他不通巫医之术。不知道石庭会怎么打算。但是,阴魂也要遵循天气阴阳之道。

    也许只有宫廷那个特殊的方位。才适合石庭布阵。安檐敏锐觉得石庭把凌青菀引到宫廷,是别有用心。

    整个京里都不安全。

    安檐想让凌青菀离开一段时间。

    “不,我不会离开京城。”凌青菀认真思考了之后,对安檐道,“当初他远在东南,都能将我引渡到菀儿的身体里,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安檐浓眉微拧。

    半晌,他叹了口气。

    他觉得凌青菀所言不差。

    石庭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们都不知道。在石庭面前,他是通神之人,而安檐和凌青菀都平凡人。

    安檐伸手,将凌青菀揽入怀中,她削窄肩膀软若无骨,依偎在他怀里。她浓密青丝间有股子幽香,萦绕在安檐的心头,让他踏实又温暖。

    石庭胳膊摔断这件事,让凌青菀心里起了警惕。

    她和安檐不同。

    安檐想让她回避,她却想自己迎难而上。

    凌青菀直接去找石庭。

    她去了昭池坊,石庭的府邸。

    “你的胳膊摔断了,只是个意外,并非存心让我入阵,对吗?”凌青菀问石庭。

    石庭斜倚在炕上,那条摔断的胳膊摆在一旁的小几上。他美眸如游丝,荡漾着风情,看向凌青菀:“怎么突然问起这话?”

    “我觉得不对劲。”凌青菀直言不讳,“你王黎华何等本事,岂能轻易被马摔下来?若非有人图谋戕害,就是你故意而为。

    你心思缜密,旁人害你,你岂能不知?所以抛却种种,我以为是你故意而为。你所图者,是想让我频繁进入宫廷。

    王黎华,你是否需要特定的方位布阵,才能将我引渡出来,而宫里就是唯一能布阵的地方?你摔断胳膊,故意举荐我进宫治病,是不是为了让我入阵而害我?”

    凌青菀不懂巫医秘术。

    但是,布阵涉足方位,这个她还是听说过的。

    石庭眼眸微顿,静静看着她。

    他谲滟的眸子渐渐冷僵,似覆盖了一层白霜,寒彻人心。

    “我摔断胳膊,你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设计害你?”石庭心灰意冷,“是么?”

    “是。”凌青菀道,“你呢,你是否在害我?”

    “是!”这个瞬间,石庭终于不顾一切了,脱口承认道。

    他倏然觉得很累,很不想谋划了。

    一个女人的心走远了,怎么拉扯都难得她回头。石庭是个不肯认输的人,他想到和卢玉的前缘,想到和她的恩爱,更想到她曾为他孕育的孩子......

    这一切,她都不要了!

    她陷入了安檐的情思里,很幸福满足。而石庭的付出对她而言,是累赘,是阻力。是谋害!

    这一刻,石庭万念俱灰。

    他知道,等自己不顾一切将她引渡出来,她还是会怨恨他、埋怨他。他以为自己能承受,可是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令他深受打击。

    他承受不住。

    他不需要这样的卢九娘!

    石庭想对卢九娘好。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卢九娘。包括最好的他。最好的爱情,还有他最好的尊严!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他甚至有点死缠烂打。在她面前有点傲气也消耗殆尽。

    “不要这样。”凌青菀听到他的实话,没有发怒,反而眼眸微湿。

    她不知涌上了的,是什么样的情愫。让她心里一个劲发酸。

    她第一次,准备把所有事都剥开。把所有的事都确定,和石庭仔细谈一谈。

    她要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没有任何的犹豫!

    “黎华。我们之前的那段路,已经走完了。我不可能回头,跟你重复去走。”凌青菀道。“现在的生活,家人、爱人。都是我想要的。

    我很自私,恳求你成全我。在我心里,会永远当你是个朋友,不会伤害你、背叛你。虽然换了个方式,我们还可以彼此依靠。

    将来不管你在京里做官,还是游历天下。等你疲惫的时候,你可以到我家里歇歇脚,我们也可以当你是个故人。

    引渡魂魄的风险太大了,你可能会害死我。到时候,你我才是真正的孤立无依。黎华,我想要我现在的生活,它是你赐予我的,是你对我最好的给予,请你不要毁了它。

    请你,不要第二次毁了我的生活......”

    凌青菀第一次跟石庭这样说话。

    自从他们重逢,她对石庭是冷漠的、拒之门外的。

    关于他们曾经的感情,她从来没有任何和石庭交谈过。

    直到这一刻,她才提起。

    石庭听了她的话,突然感觉,也许这才是他自己要的。

    他心底最想要的,不是卢九娘这个人,而是她的原谅!

    凌青菀这番话,已经原谅他,放下过去的恩怨,准备重新开始。

    假如他非要毁了这一切,只是怨上添怨,他就再也还不清了。

    石庭的心里,陡然就有种解脱。

    “九娘,自从我们重逢,我有句话从未说与你听:是我负了你。我想弥补你,回报你,想你可以原谅我。

    如今看来,只要我不再捣乱,你就能得到弥补,你也能给我宽容。如此说来,竟是甚好!”石庭低低道。

    他墨色的眸子里,有层薄薄的雾气,似轻纱覆盖,将他的视线挡住。

    “九娘,你宽恕我!”石庭的声音陡然哽咽。

    凌青菀的眼泪,也情不自禁簌簌落下。

    “好!”她回答说。

    而后,他们俩都撇过头,不让彼此看到对方眼里的泪。

    凌青菀从石府离开的时候,石庭没有送她,甚至没有转头过来看她。

    往后的好几天,石庭一直频繁出入宫门。

    他将自己布下的阵法,全部撤下来。

    撤下来的法器,他亲自送给了安檐,让安檐和凌青菀可以安心。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安檐有点警惕,“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我从未放弃我的初衷。”石庭道,“我所求的,是九娘能原谅我,过上她想要的日子。如今,我已经做到了!”

    他已经做到了!

    他给了卢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疼她的男人,一个健康的躯体。再继续将她引渡出来,就是过犹不及。

    石庭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直到前几天凌青菀那番话,才让他幡然醒悟。

    所以,他罢手了。

    石庭说完这句话,重重将最后一样法器,狠狠放在安檐的手掌心。

    他把卢九娘交给了安檐。

    “多谢。”安檐有点感动。

    石庭微微笑了笑,折身离开了。

    ***(未完待续)

第213章 契阔

    第213章契阔

    石庭准备收手,将法器从宫里悄悄取出来,交给安檐,安檐又交给了凌青菀。

    凌青菀想到石庭为了让她入阵,折断胳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如今愿意为她停手,心里不免感激他。

    “他是君子。”安檐道。

    凌青菀颔首。

    安檐如此评价石庭,让凌青菀心里舒服了很多。她害怕安檐说“他这样轻易放弃,是有鬼吧”这种话。

    这种话,好似对石庭是种折辱,让他的退让和付出都变得毫无意义。

    幸而安檐没这样说。

    凌青菀就伸手,握住了安檐的手。

    “安郎.....”她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又梗在心头,半晌说不出来。

    安檐俯身搂住她。

    他们之间,不需要刻意的言语。

    一个轻轻的拥抱,就能把一切都解释过去,安檐懂凌青菀,凌青菀也懂得他。

    性格能如此恰到好处的融合,凌青菀也是惊喜。

    好似自己重生这一回,不是为了复仇,仅仅是为了能遇到安檐,把人生的爱恨情仇、人老病死都经历一回,弥补上辈子十七岁的早逝。

    “你哥哥卢珞被任命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了。”安檐告诉凌青菀,“你可要见见他?”

    殿前司是禁军之一,是比较高的武官。凌青菀还以为皇帝这次召回卢珞,仅仅是为了叙旧,见见卢珃的家人,不成想竟是为了给卢珞升官。

    “嗯。”凌青菀点头。

    安檐就帮凌青菀安排,让她见了卢珞一面。

    他们兄妹是在安檐的一处私宅见面的。

    这处私宅。坐落在东市的南边,院子不大,但是庭院修建得很精致。假山灵秀,树木葱郁,长长的回廊两旁,盘满了藤蔓,绿藤摇曳着碧浪。生机盎然。

    安檐也在场。

    卢珞看了几眼安檐。知晓安檐是凌青菀的未婚夫君,还有一个月他们就要大婚,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安檐。

    “京里人人夸赞安大人。年少有为、马球精湛、洁身自好。”卢珞道,“我妹妹托付给安大人,我也放心了。”

    卢珞始终有点伤感,眼睛里潮潮的。好似随时要落泪。

    凌青菀也格外伤感。

    “卢大人宽心,我会善待九娘的。”安檐保证道。

    卢珞点点头。

    继而。卢珞又对安檐说:“我母亲去世之后,继母进门,我对皇后娘娘有误解,总是同她们姊妹置气。没有善待过小妹。

    小妹不得善终,也是我这个兄长的过失。我不知她现在算怎么回事,却知她身在好人家。有人护着她,这样甚好......”

    当年。继母进门,是卢珃求婶祖母做主的。

    卢珃所求的,无非是父亲对她们少些打骂,也转移父亲的注意力,让继母替她们挡箭。

    卢珞却不知情。

    他从边疆回来,得知生母孝期未过,卢珃就主张替父亲娶继室,令他非常生气,没少和卢珃发脾气。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两个妹妹经常挨打。

    卢氏也是望族大户,卢珞一直以为,他父亲只是打他和身边的将士,不会对女人和孩子动手。等后来他知道了实情,痛苦不跌!

    特别是卢珃和卢玉相继去世之后,卢珞的心更是千疮百孔。往事回想起来,他这个做兄长的,着实失职。

    这让卢珞特别痛苦,每每想起来就要落泪。

    “哥哥,我过得很好!”凌青菀插嘴,“我过得很好......”

    她反复强调自己过得好,又把自己家里的趣事,说给卢珞听。

    渐渐的,天色已晚。

    安檐派人去凌家,通知景氏等人,说凌青菀和他在一处,让景氏勿念。

    凌青菀和卢珞的话还没有说完,都没有准备起身。

    屋子里点了灯,橘黄色的光线静静流淌,满室温馨。凌青菀曼声絮语,跟卢珞说着她的事情。

    卢珞听了,不住的点头。

    他渐渐也不在那么难过了。

    “九娘,官家知道你的事吧?”卢珞突然问,“我看到你给官家治病了......”

    “我说了,官家他愿意相信。”凌青菀道,“他会帮姐姐报仇。”

    卢珞却沉默了下。

    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九娘,我总盼着你能将前尘往事都放下,过好自己的日子。”

    卢珞没有那么急切的报仇心。

    正如外界传闻那样,卢珃是疯了、被厉鬼缠身死了等,卢珞宁愿这样相信。

    卢珃为了查明杀卢玉的凶手,在宫里大兴灾狱,死在她手里的一二品宫妃,足足十人!那十名宫妃,是何等冤枉?

    她们是卢珃的孽债啊。

    若是那些冤死宫妃的家人也要报仇,岂不是报应在九娘身上?

    所以,卢珞希望卢玉能放下,免得自己也遭报仇。

    卢珃的死,卢珞希望卢玉能当成是卢珃偿还自己的孽债。

    卢珃的孽债,卢珃自己还了,就两清了。卢玉既重生,就清净过日子,别再牵扯恩恩怨怨。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会的。”凌青菀回答卢珞,“哥哥你放心吧。”

    她转移了话题。

    凌青菀甚至邀请卢珞去凌家做客。

    卢珞答应以后有机会再去。

    “大嫂和孩子们,他们什么时候到京里来?”凌青菀问卢珞。

    既然卢珞到京里为官,他的妻子儿女,也应该搬到京城才是。

    “等过了年,开春了再接他们。”卢珞道,“我们的院子荒废多时,需得重新修葺整顿,也要些功夫。我暂时在别馆落足。”

    凌青菀点点头。

    和卢珞再次见面之后,凌青菀的心格外踏实。

    她曾经的犹豫、彷徨、迷茫,全部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接下来能做什么;对卢珃的仇,她也看开了很多,能报自然最好,不能报也不用着急。

    安檐以后会权倾朝野。总有对付王家和太后的时候。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做了快两年的凌青菀。有了快两年的新生,她却是第一次这么踏实!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初冬的夜风微凉。安檐的马车尚未换上厚帘幕,故而寒意暗潜,让凌青菀有点冷。

    安檐似乎察觉到了,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九娘......”安檐徐徐开口。

    “嗯?”

    “为何最近的日子过得那么慢?”安檐声音轻柔。似羽翼滑过心头,撩拨得凌青菀的心头有点酥麻。

    “胡说......”凌青菀笑。

    “是真的。”安檐说。“还有一个月才能成亲,想来真是漫长。”

    “嘘!”凌青菀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别瞎说!这种事,越说越不吉利!”

    她生怕被安檐说得婚事难成了。

    安檐就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肌肤凉滑柔软,绵绵一握。让安檐心里起了涟漪。

    他用力抱住了她。

    凌青菀回到家里,已经戌时正了。

    景氏那边尚未睡。

    陈七娘也在。

    里屋只有景氏和陈七娘。婆媳俩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的话,不知在商量什么。

    凌青菀回来,景氏知晓她和安檐在一起,就没有多问。

    “去歇了吧。”景氏道。

    凌青菀却坐下,问道:“我还不困。娘,您和大嫂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景氏立马道。

    凌青菀起了疑惑。

    陈七娘也勉强笑笑,不打算深说的样子。

    凌青菀想到,陈七娘的三婶带着儿女,还在凌家住着,只怕是这些事,所以不方便说。

    “那我先回去了,娘。”凌青菀道,折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陈七娘的三婶住到凌家,第二天就挑拨陈七娘和景氏的婆媳关系,让景氏分外不爽,直接让她搬出去。

    但是,陈三太太不想,竟又对陈七娘说:“七娘,你婆婆脾气大得很啊,是嫌弃咱们陈氏商户出身吗?”

    她又在陈七娘面前挑拨,故意让陈七娘误解景氏是瞧不起陈家的人。

    假如陈七娘婆媳俩心有芥蒂,真的被挑拨成功了。

    可惜,自从祖父扬言要休弃陈七娘,景氏毫不犹豫站在陈七娘这边开始,陈七娘就对景氏深信不疑。

    她们婆媳俩,是没有芥蒂的。

    陈七娘请陈三太太搬出去,陈三太太突然就哭了。

    她大哭不止。

    正巧凌青城回来了。

    于是,陈三太太又当着凌青城的面哭:“我们孤儿寡母,出去住岂不叫人欺负?七姑爷啊,你难道不能照应我们一二吗?”

    陈七娘见她这样,又怕凌青城下不来台,只得同意陈三太太留下。

    凌青城一开始还觉得陈三太太慈祥温婉,经过这么一闹,凌青城心里就认同陈七娘的话,觉得陈三太太不好相处,对他们母女起了警惕。

    陈七娘觉得还不错。

    “我也不是不敢赶他们走,只是我想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七娘对凌家众人说。

    景氏都听陈七娘的。

    凌青菀也点点头。

    弄清楚陈三太太的来意,是最好不过的。

    俗话说,“朋友放在身边,仇人放在眼前”。还没有弄清楚陈三太太如此反常来投奔的原因,就把她赶出去,是不明智的。

    “已经好几天了,大嫂应该是接到了祁州的来信。”凌青菀回去的时候心想,她也有点好奇,“不知陈三太太到底是来干嘛的。”

    凌青菀对这件事比较好奇。

    陈三太太留下来,倒也没什么,毕竟景氏当时是借口怕他们觉得拥挤,才让他们搬出去的,不是赤裸裸的赶人。

    所以,彼此还没有撕破脸。

    第二天,就到了十月初一。

    吃早膳的时候,大家就沉默不语。

    饭后,凌青城去了宗学,凌青桐也借口去念书,跑出去玩了,屋子里只剩下女眷和陈三太太母子三人。

    他们正喝茶闲话,小厮突然来报信:“太太,祁州的大舅老爷来了。”

    就是陈七娘的大哥。

    陈三太太顿时脸色大变,连她的女儿陈十三娘也带着不安和紧张。

    凌青菀打量了她们一眼,坐着没动。

    ***(未完待续)

第214章 不甘

    第214章不甘

    下人说大舅老爷来了,陈七娘挺着大肚子,和景氏一起迎了出去。

    陈七娘眉宇间的兴奋藏匿不住,走得有点急,景氏也加快了脚步。

    凌青菀还在屋子里,没有起身。

    她慢悠悠倒了一杯茶,轻叠羽睫,不看陈三太太母女,用杯盖撩拨着碗里的浮叶,茗香满室。

    陈三太太和她女儿坐立难安,脸色都不好看,似乎想要逃走,但是又觉得不妥,唯有等待着。

    特别是十三娘,不时的咬唇,小巧的面上全是焦虑。

    凌青菀眸光细柔,缓缓从她们身上流淌而过,又恢复安静,喝她的茶。

    “娘,咱们......”陈十三娘终于忍不住,焦虑开口。

    陈三太太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回去。悄声说:“别慌,有娘呢!”

    陈三太太还瞥了眼凌青菀。

    见凌青菀垂眸喝茶,没有半点留意的样子,陈三太太又放下心去。

    片刻,庭院里才响起脚步声。

    陈七娘接了她大哥进来。

    凌青菀知道祁州陈氏是大药商,对他们原本就有份崇敬之情。

    她对药比较敏感。

    对于陈七娘娘家的人,凌青菀也带着几分好奇,因为她从来没见过。

    片刻之后,进来一个男人。

    他就是陈七娘的长兄,陈家大郎。

    陈大郎约莫三十来岁,穿着绛色绸布直裰,白白净净的,中等身材,微胖。看上去和蔼又不失精明。

    他的拇指上,带着一个翠玉扳指。那扳指映衬着骄阳,泛出淡淡流光,让他的气质添了几分雍容。

    陈大郎的模样,和凌青菀预想的差不多。

    “大舅老爷。”凌青菀和他见礼。

    陈七娘说这是她小姑子,陈大郎也笑呵呵同凌青菀见礼。

    余光瞥见了陈三太太,陈大郎眼眸收敛。薄唇微抿。露出几分威严。

    “三婶,侄儿接您回家。”陈大郎声音一改温和,清冷严肃对陈三太太道。

    “我们不回去!”陈三太太尚未开口。陈十三娘就跳了起来,大声对陈大郎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逼迫我们不成?

    这可是天子脚下。七姐姐家的亲戚,都是大官!你若是非要逼迫我们。我们就去告官!”

    陈十三娘只不过十五岁,长得像陈三太太,姿容美丽可爱,一双眼睛似墨色的宝石。褶褶生辉;双颊饱满,肌肤莹白,很有福气。

    她气鼓鼓跳脚的模样。也是娇憨动人。她盈盈照人的眸子里,有几分委屈。虽然说着狠话,却是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原来,他们是奔着陈家有做官的亲戚而来。

    陈大郎浓眉微拧。

    陈七娘也秀眉微锁。

    “十三娘!”陈三太太佯装拉了拉女儿,想劝她不要多言,实则暗地里推了推女儿的腰,想让女儿上去和陈大郎拼命。

    孩子很好利用。

    不管怎么顶撞大人,都可以用“不懂事”来盖过去。大人倘若非要计较,也落得个不够宽容的名声。

    这个计策,陈三太太也会用。

    “妹妹怎么急了?”这个时候,凌青菀笑着走到了陈十三娘的身边,拉住了十三娘的胳膊,免得十三娘真的冲了上去,“妹妹有话好好说,没什么值得这样急的。”

    陈十三娘猛然就甩开了凌青菀的手,退回到了她母亲身边,对凌青菀颇有敌意。

    凌青菀笑笑,不以为意。

    “亲家太太,二姑娘,真是见笑了。”陈大郎回眸看景氏和凌青菀,笑容有点尴尬,“我今天贸然来打扰,是来接三婶母回去的.......”

    “大舅老爷,您难得来趟看我嫂子,不如先住下,再做打算吧。”凌青菀道。

    “是啊,大舅老爷。”景氏也道。

    这样,就算给陈三太太解围了。

    陈大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叨扰了。

    景氏就安排陈大郎在外院住下,然后置办了点心款待他,让他先果腹;另一边,景氏又安排人去请凌青城回家。

    “这是怎么回事啊?”陈七娘这个时候,才开口问陈三太太,“三婶怎么不愿回家?”

    陈七娘早已知晓实情,她不过是明知故问。

    陈三太太沉默。

    陈十三娘也垂首不语。

    “有什么话,应该家里言明说清的,贸然跑出去,着实非良策。”陈七娘又道。

    凌青菀看着陈三太太母女,心里明白了几分。

    也许,是跟陈十三娘有关。

    凌青菀也不好说什么。

    陈七娘自然也不能教训长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去了,陈七娘去外院见她的长兄,兄妹俩说了一上午的话。

    “娘,陈家到底什么事啊?”凌青菀也问。

    景氏在女儿跟前,是藏不住话的。

    反正陈大郎都来了,事情迟早要说开的。

    “那个十三娘,早年定了亲事。去年陈家不是靠贩粮食发了大财么?三太太觉得发达了,应该给她女儿找个官宦门第的,不甘心嫁给商户,非要退亲。

    可是对方不愿,死活不退,就闹僵了。三太太见谈不拢,就带着孩子们跑了出来,一走了之,挨过三年再说。”景氏低声道。

    本朝的律法规定,女已受聘,婚姻即告成立,无故不得毁约。若非要解除婚姻,需得官府裁定,双方自愿。

    另一方没有大错、又不愿意退亲,官府会判维持旧约,依旧要出嫁。

    不过,若是定亲三年无故不成婚者,先去官府报备,可以强行听离。

    陈十三娘的婚姻,是两年前定下的。

    既然对方不愿意听离。陈三太太就带着女儿出来躲避,躲过这一年,就满了三年。

    虽然不是对方“无故”不娶,而是娶不了,也算“三年不成婚”,官府允许听离。

    “怪不得要躲在我们家不肯走了。”凌青菀对景氏道,“原来是怕对方将他们抓回去。”

    凌家虽然落魄。可到底也算有权贵亲戚。陈十三娘定亲的对方是商户,不敢到凌家撒野。

    至于陈家自己人,陈三太太仗着自己守寡。动不动就拿“被欺负”出来哭天抢地,陈家也奈何不了她。

    “是啊。”景氏道,“你大嫂接到祁州的来信,甚是不悦。十三娘定亲的对方姓卫。和陈家是几十年的故交,生意来往密切。两家互帮互助。

    陈家去年暴富,天下皆知。世人皆有嫉妒之心,原本就眼红陈氏多财,而陈氏又是商户。无所依仗,倘若闲言碎语,授人以柄。以后也是要处处受难。

    卫家儿郎健康、上进、洁身自好、一表人才,又不愿意退亲。陈家无故强行毁约,是授人以柄,少不得有人要对付陈家。

    陈家根基还不稳,这个时候最不可做这种令人不齿之事。所以,陈大郎一路追着三太太母女,到了京里。”

    凌青菀也觉得这个考虑是正确的。

    祁州陈氏,今年开年的确出尽了风头,大家都知道他们暴富。

    每个人都爱财,当权者更是。

    这个时候,权贵稍微拿住把柄,就可以叫陈氏满门轻覆。

    财权勾结,也需要时间的。陈家发达不过半年左右,还没有那么牢固的根基。

    这个当口,怎能犯如此大错?

    “卫家儿郎没什么纨绔秉习,三太太却非要退亲,是为什么?”凌青菀问,“对方家族很落魄吗?”

    不至于啊。

    陈家在暴富之前,也是资产丰厚的商户。卫家和陈氏几十年的至交,至今还通婚,肯定是双方财力相当。

    难道三太太看着陈七娘嫁到了凌家,有点权贵亲戚,也想让女儿嫁个做官的?

    商人的地位,二十年后的确很高,可此前还是有点受歧视啊。

    婚姻“直取资财”,也是比较缺钱的人家。而且,十三娘订过亲,等于婚姻成立了。再次改婚,严格上说算“再嫁”。

    再嫁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大嫂说,三太太心眼高远。眼瞧着陈氏富足,有人在她耳边挑拨说,完全可以像七娘子一样,嫁到京里清贵门庭去。

    三太太也听闻,京里现在的婚姻,不问门第,直取资财。陈家有的是钱,足可以把十三娘嫁到七娘子势均力敌的人家,她就动了心思。

    否则,她也不会直奔我们家来的。我瞧着她的意思,就想让我们亲戚里,帮十三娘寻个如意郎君。她是觉得我们亲戚,非富即贵了。”

    凌青菀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上次三太太还打听桐儿的年纪呢。”凌青菀失笑道。

    景氏也无奈。

    “她后来又问了两次,还说什么女方大些,更加积福。”景氏摇头苦笑道。

    十三娘比凌青桐大两岁。

    “娘,您别答应什么。”凌青菀道,“陈家是不可能允许她们在这个风口浪尖胡闹的。”

    “我知道。”景氏笑道,“你这孩子,总是当你娘傻,千叮嘱万叮嘱的!”

    凌青菀往景氏怀里靠,撒娇道:“娘冤枉我,我是知道娘心地软、面皮薄,拉不下脸来。”

    景氏纤瘦的胳膊搂住了女儿,使劲点了几下她的额头,道:“油嘴滑舌的!”

    中午,凌青城从宗学里告假回家。

    家里设宴款待陈大郎。

    宴席过后,陈大郎又说起让三太太带着十三娘和十七郎回祁州的事。

    “当年和卫家定亲,也是三婶极力要求的。如今,又是三婶不愿意,叫我们小辈如何立足?”陈大郎严肃道。

    ***(未完待续)

第215章 攻心计

    第215章攻心计

    陈大郎开口说话,就带着几分严厉。他觉得陈三太太让家族众人失信于人,无立锥之地。

    当年定亲,是陈三太太极力要求的。

    陈家不缺女孩子。跟十三娘同年的姑娘,就有三个,她们可以成为陈、卫两族联姻的桥梁,不是非十三娘不可。

    可是陈三太太以“我替陈家守寡我很可怜凡事应该先以我女儿为主”的态度和言辞,争取到了那个机会。

    卫家是祁州不可多得的富贵门第,家风严谨,子弟多争气!

    如今,陈三太太却要毁约。

    陈家暴富,却没有权势,当算是在风口浪尖。树大招风,他们不能做出如此被世俗唾弃之事。

    凌青菀坐在一旁,看了眼陈三太太和十三娘,再看了眼陈大郎和陈七娘,最终没有说话。

    凌青菀没说话,景氏和凌青城也同样保持缄默,不插手陈氏的家务事。

    “人都没有长后眼,谁知往后事?”陈三太太清了清嗓子,对陈大郎道,“既然长房的女儿可以嫁到京城,为何我们三房的却要固守祁州?”

    她觉得陈七娘能嫁到京里,那么陈家其他的女儿,也可以嫁到京里。

    陈三太太不知不觉转移了重点。

    “......三太太,您说您的,拉上我大嫂可要不得!”凌青菀突然插嘴,“我大嫂年幼时就与我大哥订亲,并非毁约另嫁,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一顿。

    陈三太太也被凌青菀这话问得哑口无言。她的眸子里,蹙了几缕怒焰。愤然看着凌青菀。

    凌青菀却一脸单纯无辜,静静看着陈三太太,纤浓羽睫微闪,像两把小扇子,煞是可爱,好似不懂陈三太太的愤然。

    陈大郎则有点吃惊,同时眉宇间也有一抹笑意掠过。他应该是在想。凌青菀这个小姑子如此维护大嫂。七娘在凌家过得不错,他可以放心了。

    “三婶,我这次带了人来。您不回去也得回去。”陈大郎懒得多言,免得叫亲戚看了笑话,强硬道,“您收拾收拾。我们后天动身。”

    陈三太太不忿。

    十三娘也紧紧攥住了拳头。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十三娘却突然走到陈大郎面前。她清湛盈眸满是泪水,看着陈大郎说:“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大郎惊愕,不知她怎么说起这句话。

    明明是要件要紧事。关乎陈氏声誉,十三娘却想用喜欢与憎恶这些情绪来强词夺理。

    陈大郎惊觉这孩子如此蠢!

    “你难道不想我嫁得好吗?”十三娘哭着说。她娇嫩的面颊被泪水打湿,似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

    她那晶莹饱满的泪珠,簌簌落下。似断了线的珠子。

    凌青菀瞧见十三娘这样,心想这个女孩子很擅长攻心计,也知道利用自己年轻貌美的优势,不容小窥。

    凌青菀瞥了眼陈大郎,只见陈大郎浓眉紧锁,有些反感,可见这样的戏码,对陈大郎而言是毫无效果的,陈大郎都看得烦了。

    凌青菀又瞥了眼陈七娘,陈七娘同样也几分反感。

    倒是凌青菀的大哥和母亲,对十三娘这番磅礴流泪的架势感到目瞪口呆,同时都有点警惕。

    “这是什么话!”凌青菀听到陈大郎沉默片刻,不悦对十三娘道,“你已经受聘于卫氏,婚姻既成,毁约就是藐视法纪!”

    陈大郎对十三娘的眼泪也无动于衷。

    十三娘就知道这招不好使,至少对陈大郎不好使,故而退回了她母亲身边。

    “后天早上走,三婶。”陈大郎反复强调一句,“您的东西收拾好。”

    陈三太太没有回答他,带着怒意离开了正院,回了他们的客房。

    直到晚膳,陈三太太都没有过来。

    景氏派人送饭菜去了后院。

    “亲家太太在哭呢。”丫鬟偷偷告诉景氏。

    景氏没说什么,更没有惊动陈七娘和陈大郎,任由陈三太太去哭。

    凌青菀等人,则坐着聊天,聊了很多事,就一直聊到了晚膳时辰。

    大家重新坐席,用了晚膳。

    晚膳后,天全部黑了。

    华灯初上,庭院沉浸如水,墙角彻夜嘶鸣的蛩,已经不知去向,初冬的夜景有点萧条孤寂。

    十月初一,没有月色,屋子里灯火将淡柔的橘光映照到了庭院,庭院的树木沐浴在灯光里,舒展虬枝,似鬼魅乱舞。

    “......什么时候去上任?”陈大郎听说凌青城去杭州任知府的事已经恩准了,他可以择日上任,不由狂喜。

    陈家就缺这样可靠的姻亲!

    凌青城去杭州做知府,以后可能回京任高官,他就是陈家的依靠。

    凌青菀瞧着陈大郎的兴奋,也与有荣焉。

    “还没有确定。”凌青城道,“这个要听我姨父的安排,他说想让我尽快走。可是,七娘她......”

    陈七娘的孩子在肚子里,已经有八个多月了,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要临盘。

    凌青菀知道她哥哥想看孩子出世,再去上任。头一回为人父,这种心情是激动又热枕的。

    “不用担心我,娘和菀儿不是在家么?”陈七娘笑着打断了凌青城的话,“你的前途要紧。”

    凌青菀觉得她大嫂这话不错,大哥的前途的确最要紧。他的前途,关乎陈七娘和孩子们以后的富贵,关乎他们一族的未来。

    “听你姨父的安排。”凌青菀听到她母亲也开口道,语气里颇有几分愉悦,“早些走、晚些走是一样的。等你安定好了,我们和七娘就要过去。”

    众人都笑了。

    每个人脸上,都有几分舒畅淋漓。

    说了片刻的话。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凌青菀躺在床上,想到方才那一幕幕,甚至十三娘哭闹那一幕,也不觉得烦恼,竟有几分趣味。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她喜欢活生生的日子,活生生的人。

    丫鬟替她熄了灯,她仍是睡不着。一个人望着空空的账顶愣神。她淡紫色的帐子。顶端有海棠花纹,幽黯中似某种神秘的图案,带着庄严。

    凌青菀想到了卢珞。又想到了卢珃。

    想到了卢珃,就又想到了官家。

    “不知官家还有多少日子。”凌青菀心想,“他对我姐姐有情有义。不知轮回里,他能不能还遇到我姐姐?”

    思及此处。她有几分怅然。

    凌青菀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下起了雨。

    去年十月都下雪了。所以一到阴雨天,就有冬天的气息,冷气从窗棂延伸进来,锦被生寒。坐在窗前梳妆,凌青菀感觉手脚都有冰凉的。

    “姑娘,暖暖手。”丫鬟端了杯热茶给凌青菀。

    凌青菀笑着。捧过来握在掌心。

    果然有点了些暖流,顺着她的掌心。沁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身上也有了些温暖。

    凌青菀还没有梳好头发,蕊娘就来了。

    “姐姐,姐姐!”蕊娘兴冲冲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银红色的包袱,“今天冷了,姐姐!”

    她头发都没有梳,凌乱披散在肩头。

    蕊娘的头发已经长了很多,浓密乌黑,直直到了腰侧。奔走间,青丝似流苏摇曳,徜徉在她的周身,让她添了几分墨色的妩媚。

    蕊娘已经十四岁了。

    虽然家里谎称她只有十一岁,可她到底是十四了,开始发育,个子只比凌青菀矮一点,有些聘婷婀娜,似早春枝头盛放的玉兰。

    “蕊娘怕冷么?”凌青菀笑着问她。因为冷了,蕊娘很兴奋,让凌青菀不明所以。

    蕊娘摇摇头,满头青丝缱绻。

    “给姐姐!”蕊娘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凌青菀,“我早就做好了,踏枝姐姐说要等天冷了,才能给姐姐!”

    凌青菀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护手。

    雪色的护手,柔软暖和。手放到里头,似放到了被窝里,舒适温暖。

    凌青菀的心田被触动,暖暖的,让她眼睛有点发热。

    她想到自己以前经常给卢珃做衣裳鞋袜,卢珃每次收到都会特别高兴,凌青菀那时候还以为卢珃是哄她开心。

    原来是真的。

    想到这里,凌青菀眼底的水光就压抑不止,添了水气的眸子有种潋滟的光,充满了喜悦。

    “姐姐,你喜欢吗?”蕊娘见凌青菀半晌不说话,反而要哭了,有点惊惶。

    凌青菀抱住了她,道:“我很喜欢!蕊娘,你真是这个世上待姐姐最好的人!”

    “姐姐,我会一直对你最好的!”蕊娘仰起脸,慎重保证道。

    凌青菀笑。

    “来,姐姐替你梳头。”凌青菀道。

    凌青菀仔细帮蕊娘梳了两个发髻,插了两朵珠花时,然后洗了脸、漱了口,姊妹俩去正院吃饭。

    还在下雨。

    斜斜密密的细雨交织着,在空中轻舞。

    她们还没有进院门,就见陈七娘和景氏正要出门去,婆媳俩急匆匆的。

    “娘,大嫂。”凌青菀牵着蕊娘,快步跟上去,问她母亲和大嫂,“这是做什么去?”

    “三太太他们要自己走了,丫鬟正拦着呢。”景氏道,然后顾不上凌青菀姊妹,不停的对陈七娘说,“你慢些,你慢些!外头城儿和你哥哥在,还有丫鬟仆妇,能让他们跑了不成?”

    陈三太太是打算跑的。

    她有法子对付陈家。

    现在跑了,将来他们回去,陈家还是要赡养他们,要不然三太太就说要改嫁。

    比起改嫁,陈家自然更愿意她守寡。

    所以,陈大郎逼迫他们回家,陈三太太就准备带着孩子们去别的地方。

    “你慢点走,地上滑!”景氏对穿着木屐还健步如飞的陈七娘道。

    陈七娘很焦虑,却也依言放缓了步子。

    ***(未完待续)

第216章 早产

    第216章早产

    初冬的雨,斜斜打在脸上,寒意就在周身徜徉,袖底生冷。

    庭院的高大树木,都被雨水打湿,俨然起了一层白雾,似轻纱笼罩,仙气袅袅。

    小径的大青石被雨水浸润,湿漉凉滑,木屐踩上去,不小心就要跌倒。

    两个丫鬟搀扶着陈七娘,陈七娘已经放缓了脚步,凌青菀和景氏瞧着瞧着心惊,生怕她跌一跤。

    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临盘,这个时候跌跤,肯定要出事的。

    “大嫂,你慢些。”凌青菀情不自禁在后面添了一句。

    景氏左一句慢些,右一句慢些,凌青菀也如实说,让陈七娘的心情平复了很多,脚步也缓了下来,暂时将心头的焦虑搁置。

    等她们众人到大门口的时候,陈三太太和十三娘带着年幼的十七郎站在雨中,细雨淋湿了他们满身,青丝就有了些淡淡光泽。

    特别是十三娘,冻得发抖,娇嫩的面颊冻得发紫。

    “倘或大老爷不能做主,退了卫家的亲事,我们是不会回去的。”陈三太太不顾寒冷,对陈大郎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白雾冲口中溢出。陈三太太的脸也冻得发紫,没有打伞,任由寒雨劈头盖脸的落。

    这是苦情戏。

    “那就别回去!”陈七娘赶过来,陡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怒,呵斥道。

    “你们的事,凭什么给旁人添麻烦?”陈七娘柔婉的眉目中,有蚀骨的冷意。

    她睥睨着陈三太太和十三娘,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陈三太太被她吓了一跳,顿时就哭起来:“七娘。你如今嫁得好,姑爷有出息,你自己又能耐,就不顾其他姊妹?”

    “我嫁得好,是我命好,不是我给别人添累赘换来的!”陈七娘冷然道,语气阴冷。

    她说罢。不再看陈三太太等人。而是对陈大郎和凌青城道,“大哥,回府吧。任由他们去!回去告诉爹爹,开了十三娘和十七郎的祖籍,将他们名下的财产白赠给族里出息的子弟!”

    然后,陈七娘觉得不解气。又很大声道:“大哥回去再告诉爹爹,就说三婶目无尊长。不顾纲常,将其逐出家门!”

    陈三太太脸色骤变。

    陈十三娘也惊呆了。

    “你敢,你们敢!”陈十三娘沉不住气,失措大喊起来。

    陈七娘懒得再说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凌青菀远远看着他们。她和景氏、蕊娘一样,没有立场去说任何话。

    所以,她们沉默看着。

    陈七娘往回走。凌青菀看到她面上余怒未消。她余光瞥见了凌青菀和景氏,陈七娘又有几分尴尬难堪。

    娘家亲戚这个样子。任谁都面上无光!

    陈七娘又是好面子的人,她更是讪然。

    凌青菀和景氏只当装看不见。

    “你去拉拉那个十三娘,让他们别闹。”景氏低声对凌青菀道,“先稳住他们要紧,真让走了,祁州陈家还不知怎么排揎你大嫂呢。”

    凌青菀道是。

    她准备去拉陈十三娘,景氏打算去拉陈三太太,先把他们稳住,让陈大郎安全无虞将他们带回祁州去,就免得凌家的责任。

    不成想,凌青菀刚准备过去,陈十三娘已经很着急,快步跑向陈七娘:“七姐姐,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们做对?”

    她使劲抓住了陈七娘的袖子。

    凌青菀心里大叫不好,生怕陈十三娘推到了陈七娘。陈七娘肚子很大,行动不便,地上又湿,最容易摔跤了。

    凌青城也瞧见了,立马快步朝陈七娘飞奔。

    因为她们都离得远,只有陈十三娘离陈七娘最近,没等凌青菀和凌青城等人跑到跟前,陈十三娘就用力一送,将陈七娘狠狠推了出去。

    “七姐姐,你简直没有良心!”陈十三娘用力推搡陈七娘。

    凌青菀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使劲想跑上前去,接住陈七娘,却见陈七娘已经重重倒在大门口的门槛上,哐当一声。

    “七娘!”凌青城的声音充满了凄厉,大声喊着。他也是在陈十三娘奔向陈七娘的时候,朝这边疾奔,可是他还到跟前,陈七娘就跌倒了。

    他们之前站的位置,都离陈七娘比较远,而陈十三娘又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就上前行凶。

    “七娘!”凌青城疾步到了陈七娘跟前,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陈七娘已经面如土色。

    所有人都吓坏了。

    凌青菀的一颗心全凉了,急忙上前给陈七娘把脉。

    陈七娘的脉息已经乱了。

    “哎哟......”陈七娘捂住肚子,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使劲咬唇,唇齿间含混不清说,“疼,疼......”

    “去请太医,快去请中洲来!”凌青城大喊身边的人。

    他的喊声里,有掩饰不住的哭腔。

    这个瞬间,凌青菀吓得六神无主。

    景氏也吓得面色死灰,跪在陈七娘身边,哭着问:“儿啊,你要撑住!孩子,你撑住啊,没事的,娘在这里呢!”

    景氏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去责备谁,眼里、心里只期盼着陈七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救苦救难的菩萨,救救我这孩子。”景氏哭着祈祷,眼泪止不住。

    陈大郎也奔到了跟前:“七娘,七娘!”除了这两个字,他其他话都说不出来。

    那边,凌青城已经抱起了陈七娘,往屋子里跑。

    陈七娘月白色的澜裙,沁出了污血,凌青城余光扫到了,他只感觉有人当头打了他一个闷棍,眼前直冒金星。心里全是一团糟。

    “七娘,没事的,菩萨保佑着你。”凌青城不停的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毫无意识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凌青菀紧跟着凌青城。

    “七娘,我不是在这里吗。无妨的。我给你坐镇。”凌青城继续絮叨着说,他的声音哽咽了,说得乱七八糟。

    他声音里的哭腔。再也掩饰不住了。

    陈七娘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已经疼得快要昏厥了,面色苍白如纸,冷汗直冒。

    陈十三娘推陈七娘的时候,是故意而且趁人不备的。陈七娘想要挣扎往后退,怎奈她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子。很沉重,根本躲不开。

    陈七奶牛关倒地的时候,正巧不巧撞到了高耸的门槛上。她的腹部直直撞上去,当时她就感觉慌了。要出大事!

    此刻,疼痛沿着小腹四周,扩散了她的周身和四肢百骸。连脑子里都疼。

    陈七娘的意识有些涣散。

    寒雨浇在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更凉了。

    凌青城把陈七娘抱到了外院最近的厢房。凌青菀和陈大郎也快步进了进去。

    陈七娘月白色裙子,已经看得见明显的污血。

    景氏稍后一步进来,瞧见这一幕,她双腿一软,几乎要昏死过去。

    蕊娘搀扶了景氏:“大伯母,您怎么了?”

    “七娘.....”景氏哭着道。

    “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凌青城胡乱大喊,“快去请大夫!”

    凌青菀已经坐到了陈七娘身边,给她把脉。

    诊脉片刻,凌青菀用一种极其肯定又沉稳的语气对陈七娘道:“大嫂,是要早产了!”

    屋子里每个人都似被打了一个闷棍。

    “那怎么办啊,七娘可有性命危急?”凌青城急促问。

    “孩子能保住吗?”陈大郎也焦虑问道,这是他妹妹的第一胎,要是这胎保不住,以后就难了。

    “七娘要紧!”景氏此刻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上前说道,“菀儿,你保住你大嫂的命!”

    景氏记得自己生凌青城的时候,也是累得半死,当时大出血,狼狈不堪。

    她的丈夫和婆婆都只是问:“孩子怎样,能活下来吗?”那时候,景氏躺在床上,不是疼痛,而是心凉和不值得。

    她仰慕她的丈夫,唯有那件事,他令她寒心。哪怕他去世几十年,景氏想起来都是一阵寒意。

    女人在生产时,情绪格外脆弱。这种脆弱,是平常人难以想象的。

    所以,景氏明明全身都软了,双腿无力,还是撑着爬起来,说了一句“七娘要紧”。

    陈七娘原本紧紧咬住唇,鲜红樱唇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可是,景氏一句话,陈七娘突然就哭了。

    她嚎啕大哭起来。

    陈七娘这么一哭,把大家都吓得半死。

    “七娘,你哪里不好?”

    “大夫就快要来了,七娘。”

    “大嫂,没事的,孩子已经成型了,这个时候早产,不会影响太多,会活泼健康的。”凌青菀也在安慰陈七娘,紧紧握住她的手。

    陈七娘的产期,原本可能在半个月或者二十天后。

    现在被迫早产,肯定会有点影响。

    但是,孩子九成能活下来,因为陈七娘的胎儿一向就很健康。

    “七娘,你别害怕。”陈大郎也说,他的声音也有些异样。

    陈七娘却哭得停不下来。

    好半晌,陈七娘才说了句:“好疼......”这话,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一向精明稳重的陈七娘,突然撒娇一样说了句好疼,令凌青城更加难过了。

    凌青城不顾有人在场,落下泪来。

    “我在呢,七娘......”凌青城自己心疼哭了,还替陈七娘擦拭眼泪。

    这个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要生了!”凌青菀把脉良久,终于松开了陈七娘的手腕,道,“快,派人去请产婆,该准备了!”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797/ 第一时间欣赏医嫁最新章节! 作者:15端木景晨所写的《医嫁》为转载作品,医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医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医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医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医嫁介绍:
凌青菀觉得最近生活有点不对劲。
她的家人、她的屋子,明明熟悉,偏偏又觉得陌生。
莫名其妙学会了医术。
梦里还有个声音不停喊她“姐姐”,虽然她根本没有妹妹。
她想着一步步往前走,总能明白因果......
医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