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技术开发协议
自从黎子昇十天前开始正式的进入炼体期第二个阶段--寻星点辰以来,已经冲开了足阳明胃经上的承泣,四白和巨髎这三个穴位,平均三天一个。
这种速度当然称不上惊才绝艳的逆天之辈,但是也算不得朽木不可雕的废柴之流。基本上处于不上不下的中间水准。
这其中的原因不是少年资质不够好,毅力不够足,只是他除了第一次冲击承泣穴之外,后面再也没有服用丹药罢了。
当然,这种速度不是一成不变恒定的,而是随着修者的修为的变化而变化。
随着修者寻星点辰打通十二正经的这个过程,大周天所巡行的经脉距离越来越长,下丹田内能储存的真气也越来越多,而服丹药的修士耐药力也越来越高。
所以一般而言,修者真气增长的速度,赶不上打通延伸经脉真气提升量的速度。寻星点辰的进度会越来越慢。
黎子昇的父亲和二舅都是止步在这一阶段,原因就是到最后,花上数个月的时间也打不通一个穴位,实在是让人灰心丧气。
今天,这真气团冲击的就是足阳明胃经上第四个穴位,地仓穴。它的位置在面部,口角外侧,上直对瞳孔。
出乎黎子昇预料的是,这黄色的真气团冲击经脉竟然不怎么让他感到痛苦。
它所采取的方式不同于少年所用的刺、冲、烧脉法,而是“侵蚀”。
如果说少年那种直来硬去的行功称之为“霸道”的话,那么这团真气的自动运行的手法真可称之为“王道”。
正所谓:大哉王道,浩浩汤汤。
可惜这样的王道手法有利也有弊。
好处除了不那么辛苦,这样行气不但冲开了阻塞,而且同时也加固拓宽了所行经的经脉。这就好比利用高压水射流在岩石上钻孔,不但能打开窍穴还能把里面的碎岩也给带出来。
坏处则是,冲脉速度比起以往要慢得多,真气消耗的速度却快得多。
不过平时一半的功夫,那真气团已经消耗贻尽,冲开的经脉在长度上只有往日的四分之一!
黎子昇此时略感纠结,这套图诀的利弊得失真的不好说啊。
不过马上他又体会到这《五气朝元图》的另一项好处了,那就是第二次聚气的时间被大大加快了。
黎子昇感觉体内脾脏的位置,黄光大盛,从中产生了大量的真气,这也带动了其他脏腑,第二个真气团迅速地成型,通过督脉游走到了面部,继续开始冲击足阳明胃经。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到第六个真气团之后,他才感觉到气力不济,五脏空乏。
少年自身聚气而成的真气团,数量比起往日足足翻了一倍!
黎子昇想了想,到书房取出了一丸元气丹服了下去。
服下丹药之后,他盘膝而坐静静体会着药力的循行。
果然,元气丹进入腹中之后,所化成的液体第一时间就被脾胃所吸收,可是却没有像他第一次服药之后马上转化为精气和体力。
在他脾脏部位的黄色小人本来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那些精元让他活了过来!
他把那些精元全都吸收进了自己体内。须臾之间,好像有人用画笔描了一下他的衣饰和面貌,增添了一些细节,整个人的形象更加鲜明活泼了起来。
这些药力精元在小人的体内转了一圈,化成了真气直接进入了少年的下丹田。
黎子昇细细体味过这股真气之后,心中就是一喜。
经过这位中央戊己天帝的洗练,这股由丹药催发出来的真气更加纯粹、更加醇厚、也更加淳大。
少年无意之间找对了门路,脾胃有了这观想出来的主宰,也就提升了他的消化吸收能力,不但是丹药,黎子昇在此之后所吃的食物也会被消化得更有效率,转化成的真气也更多。
一鼓作气之下,黎子昇用丹药中蕴含精元轻轻松松地打通了他第四个正穴,地仓穴。
练完功之后,少年心里计较了一下,觉得修炼这套图诀还是划算的。
实际上花费的时间和以前差不多,打通经脉的距离也差相彷佛,可是效果却提升了一个档次。
以前打通的经脉总有一些搁楞支硬,今天这股真气所行经的地方好像是用熨斗烫了一遍,说不出的妥帖安适。
第二天早上,迎着初升的太阳,在黎子昇的指导下,他的书童开始修炼那本价值高达四十方元石的《洗髓经》。
列位看官要问了,为何一本给病弱体虚的凡人强身健体的功法如此之贵?
那是因为,《洗髓经》其实是顶级炼体筑基功法《九阳扶气经》的入门功法,本名叫做《一阳复始功》。不过《一阳功》最多只能让人修炼到后天境水火界为止。
如果要继续修炼下去,那后面还有更昂贵的进阶法门:专门用来突破先天的《三阳开泰图》,天河界的《五阳反阴诀》,地火界的《七阳焚尘法》。
等到修者修习到最后的《九阳扶气经》的时候,那他就会有很大的几率进入炼气期。
这五本一套的功诀被统称为《九阳真经》,和另一套《九阴真经》齐名。这两套功诀都被誉为最不需要看修者资质,只看修者囊中元石的筑基法门。这两门功诀还有一个好处,修炼者随时可以改换成阳性或者阴性的功法,一点挂碍烦难也没有。
不过,这后一门功诀的价格至少是前一本的一倍以上!
后来人们发现这门《一阳经》对石敢当这样先天空乏后天失调的凡人有奇效,就改了一个名字叫做《洗髓经》。
顾名思义,这套功法观想的是天上的太阳星。所以要每天早晨日出时分,对着东方吐纳真气,观想红日。然后和黎家《五行拳》一样,用《洗髓经》上记载的动功来锻炼身体。
石敢当一套体术打完就出了一身透汗,灰白的小脸终上现出几分血色,看上去精神头真的是健旺了一些。
这《洗髓经》不愧要价四十方元石,这效果称得上立竿见影。这也让他的“少爷”心中为了自家书童感到欢喜。
这天下午上的正是冷白衣师范所授的丹药课,给道生们上课的冷师范让黎子昇吓了一跳。
平时这位冷医师虽然不苟言笑,姿容也不出色,但是从头到脚也都是弄得清清爽爽,素淡雅洁。她的亲和力是差了一点,先天真人的那种风范还是十足。
可是今天见到的冷白衣虽然服饰依然整洁,可是她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看上去几天几夜没合眼一样。
等她一开口,平常清冷的声音变得有些黯哑,说话吐字更是有气无力。
总之,这位冷医师好像是经过一番恶战之后,没怎么休息就到课堂上给道生们上课了。
等上完了课,黎子昇带着书童再次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他俩这是要来当面拜谢冷白衣师范的。
冷白衣虽然疲累,可还是打起精神接待这两位小访客。
说了几句功法上的事情,黎子昇忍不住问道:“冷师范,学生不知当问不当问……您怎么这幅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大医师苦笑了一下,也不隐瞒,把自己这几天的辛劳一股脑地吐露给这少年。
原来,她这几天正在潜心炼丹,这丹药自然是用来治疗那些尘肺病人的。
可是,开发药物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即使是一个先天真人级别的炼丹匠,哪怕是要发明一种新的丹药来治疗凡俗之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张丹方中的各种药物那也是有君臣佐使的,就算熟知药性的冷白衣,那也是需要大量的实验才能摸索出来最佳的配比和炼制药物最好的手法。
“所以……您把这药给炼出来了?”少年问道。
冷白衣难得素颜一红,有些尴尬地道:“还差了一些些的功夫,只是……”
“只是什么?您能给学生说说么?”
冷大师范叹了一口气:“我没元石了。”
“哦!”少年两手一拍,“冷师范,您没元石了,学生这里有啊。”
冷白衣也是听说过了斗魂殿中发生的赌赛,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少年道:“你要我也问你借高利贷吗?”
黎子昇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借钱给您。做这种善事,您要多少说个数目,学生力所能及之内,定当报效!”
冷大医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少年一回,看出他既不是客套也不是敷衍。
她的神色就是一肃,正色拒绝说道:“为师如今是两袖清风,可没有什么能抵给你的,而且目下没空也没时间炼制其他丹药……这元石我不好白要。”
少年侧头想了想,又一次“灵光一闪”,两手一拍道:“冷医师,你可以把你正在……嗯,开发的丹药抵给我啊!”
“可是,这丹药还没试做出来啊?”
黎子昇此时已经把这个“概念”理解的透彻了,他不慌不忙地道:“冷医师,我这元石就要给你那没做出来的丹药来做标的好了,这就叫做投资!”
“标的?!投资?!怎么个说法?”冷医师有点疑惑地道。
“这个标的和投资么,是这样的……”
最终,经过少年一番慷慨激昂的详尽介绍,冷白衣总算明白了。
她有点了然地点点头说道:“你这是要和我合伙炼制这种丹药吗?我可要事先提醒你,你也知道这丹药是派什么用场的。都是卖给做工的凡人,可卖不出什么价钱。”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黎子昇本意也不是赚取元石。冷白衣这么说……也算是一种傲娇吧。
总之,这师徒二人一拍即合,迅速达成了协议。
黎子昇这边的甲方拿出二十方元石,赞助冷白衣的乙方开发这种治疗尘肺病的丹药。
开发成功之后,乙方的这张丹方也必须向甲方公开。
这丹药的定价由甲乙两方协商后决定,收益一人一半。
如果乙方在花完二十方元石之后还没有任何成果,那乙方要为甲方炼制同等值的丹药作为补偿。
等黎子昇把这份协议写在纸上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份文件就是大九洲世界第一份技术开发协议!
资本,就这样正式进入了“科技”开发领域。
第七十三回 并蒂双花上门
三天之后的二月十五,春雨渐收,春光明媚。
黎子昇在这几天中,终于想出办法,解决了他报社人力资源上的瓶颈。
随着他在学院中名声大震,俨然就成了道生中的风云人物。这铁山学院从上到下无人不知有了这么一位“雷公”同学。
这个少年又是个不媚上更不傲下的孩子,和同学们的人际关系相当不错。于是,少年也认识了不少地字班中的道生。
他发现这些孩子家境都不怎么宽裕,试探着问了问,想不到这地字班中的道生对有这样“勤工俭学”的机会非常地热衷。
于是,今天早上除了黎子昇的那些同班同学和铁家兄弟,还有十几个道生都以他为首等着学院开门,准备直赴萧家书坊拿上报纸之后再全城散发。
黎子昇既然赚了一大笔钱,第二期报纸索性也是免费发送,这次还多印了两千分,足足有五千份。
而且,他那个业务主管铁百强人小鬼大,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给他拉来了几笔广告。再加上,这期报纸上连载了三部小说。整份报纸的页数翻了一倍,重量自然也增加了一倍。
所以,黎“社长”才需要更多的人手来给他送报。他也是慷慨之人,每个人的打工费一律一百元整,还附带中午饭。
院内一声钟鸣,辰时已到,铁山学院的大门被仆役们打了开来。
黎子昇当仁不让地迎着朝霞,第一个走了出去。有些志得意满的他刚刚出了门口,就听到两声娇呼。
“黎家哥哥,纤纤在这儿哪!”
“黎家哥哥,想不想巧巧啊?”
这两声娇滴滴的呼唤,让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少年身上。
在学院门口停着一亮少年非常眼熟的豪华马车,车下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车夫和丫鬟装扮的随侍。
打开的车窗里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漂亮小脸蛋,这自然就是花纤纤和花巧巧这对双胞胎姐妹花了。
“这两个小妞是谁啊?长得真挺水灵的。”
“你这是在作死啊!慎言啊慎言,这可是花家大公子和铁三小姐的千金,”
“她们看上去和雷公挺熟的吗。”
“啊?!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就是雷公从太平道妖人手里救下了她们母子的性命。听说她们已经许配给这黎家了。”
“还听说干嘛啊?瞧着架势,这桩婚事妥妥的啊。”
“可是……雷公这家世好像有点配不上啊。”
“瞧你这话说的,人家雷公人小本事大,还有救命的大恩,有什么配不上的?再者说,他可以入赘的吗。”
“雷公真是艳福不浅啊,让人羡慕不来啊。”
“你要有雷公这五成本事,说不得也能入赘进花家。”
黎子昇自打开始寻星点辰之后,这耳目那是更加灵敏,听着这些窃窃私语颇为无语。
他下意识地游目四顾,一下子觉得周围人的眼光都不太对头,让少年产生了一种压力如山大的感觉。
特别是身边的柳无瑕同学,她今日也一大早就跟着少年去往萧家书坊,是想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印在报纸上的小说。
这个时候,她那张标致的小脸耷拉了下来,一双杏眼带着莫名的情绪看着他。这让至今还没怎么开窍的少年背上也直发毛。
虽然黎子昇感觉门口的气氛很不对头,不过既然这对姐妹花找上了门来,出于礼貌他总要应酬几句。
因此他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原来是两位花妹妹,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就是来找你的啊!黎家哥哥,快上车,我们上车说。”
“是啊是啊,这么久你都不来看我们,你肯定是把巧巧给忘了。所以我们就找过来了啊。”
少年打了个哈哈,心说,我还真忘了。
当然他嘴里说道:“哪能啊?早就想去看望你们,我这不是进了学院身不由己吗?”
比较刁蛮的花巧巧明显不信,拖长了声音问道:“是吗……”
还是她姐姐花纤纤手腕比较灵活,她眼珠一转就顺着黎子昇的话音说道:“所以,我们来接你了啊。”
黎子昇挠了挠头,看了一下身后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众位同学,为难地说道:“纤纤,巧巧。黎大哥我今天有正经事做。要不……改天。”
一听这话,花巧巧就气鼓鼓地道:“黎家哥哥,你最坏了!姐姐,我们不要理他了!”
花纤纤走的是柔情路线,她小嘴一扁,带着哭腔道:“黎家哥哥,你真的不理我们了啊?”
少年一向不大善于处理这种场面,正在尴尬地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听马车边那个丫鬟装束的女子柔声说道:“黎公子,我们家这两位姑娘可是一直念叨着您。这几天三小姐身子骨也不太好,没人陪她们,您就不能赏个脸配我家姑娘一天?”
说实话,黎子昇只把注意力集中到花家双姝的身上,完全没注意这两个随侍,所以他转头迟疑地问道:“这位姐姐,失礼了。敢问您是……”
那丫鬟落落大方地轻笑一声,说道:“不敢,小女子只不过是个下人,贱名采荷。我只不过是为我家两位姑娘叫一声屈罢了。”
原来这位铁采荷就是被铁千娇大小姐无意中打伤的那位贴身丫鬟。她也是一个忠心之人,只待自己伤势稍稍好转,就千里迢迢地回到了铁山城继续服侍自家小姐。
“采荷姐姐,不是小子不肯陪两位花妹妹。只是今日是我家新义顺堂开业,上午办完事还要去家中迎客啊。”
那采荷不急不忙地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来此地接你了啊。三小姐就算身子不大爽利,还是坚持今天中午要去贵号的,不是正好顺路吗?至于你上午的事情么……难道比拜望我们三小姐更要紧的吗?”
“这……”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举止有礼,话中带梗,几句话就让少年噎得说不出反对的理由。他总不见得说,我带小伙伴们去送报就是探望病中的铁三小姐更重要。
“那好吧……我去交代一下。”
被采荷几句话就战翻了的黎子昇只得返回人堆,开始安排起后续事宜。
他看了看一脸不耐烦的萧家麒,不知为何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胡运宏,看到人多就怯生生的铁烬,和……自从这对姐妹花出现以后,一直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的柳无瑕,心里叹了一口气。
幸好,他还有两个得力的“主管”:叶杆子和铁百强。目前众人之中也就这两个小家伙比较靠谱。
今天上午的差事也简单,这两人也都参与了上一次的“营销活动”,黎子昇也没费什么口舌就把事情交代了下去。
他与众人拜别,登上了花家的马车,就此扬尘而去……自然是又给这群小伙伴们留下了一段“传奇”和一笔谈资。
在马车中的黎子昇和花家主仆说了会子话,这才知道铁三小姐的近况。
说起来也是可怜,花家大公子走后除了来了几封书信问好之外,绝口不提要把她们母女接回扬州的事情。
铁三小姐那是什么性子,一气之下旧伤复发,堂堂先天真人成了娇滴滴的病人。
不过她是铁万山大城主和萧大奶奶的嫡女,这做母亲的当然疼惜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就连这做父亲的心中对这女儿也有几分愧意。
所以三小姐母女在吃穿用度和治病吃药上根本不用担心,甚至因为城主大人特意交代过,档次都要比铁万山夫妻二人都来得高。
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没有爱人在身边的铁三小姐,她的病情怎么能马上好得起来?
问题就是花铁这对小夫妻的家庭内部关系决定权,现在不在他们两人手里。而是要看天器门和天通门之间券票之争能不能解决!
不解决这件大事,那花铁两家就没有和解的可能性,花原淳和铁千娇的夫妻关系自然不可能恢复如初。说不定随着局势的恶劣,这两人还要“和离”。
黎子昇乘坐的马车一路畅通地进入了铁家大宅的深处,那里是靠近坠星湖的内宅。
这里的风光、草木和庭院,自不必细说,列位看官只要知道极尽人间之繁华雅致就足矣了。
少年随着主仆三人下了车,走进了一座修建在湖边的独立院落,这本来就是铁三小姐未出嫁前的闺房。如今整治一新之后,又成了她养病的病房。
铁三小姐看上去气色倒也不错,此时正在院中练着动功。
她看到一行人进来,就停下了动作,拿起身边丫鬟手中的汗巾擦了擦汗。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医师都说过了,您要静养!”铁采荷急忙上前阻止道。
铁千娇对这丫鬟态度居然十分客气,想来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之外,也是为月前的失手有点内疚于心,她依言停下了动作反而开口解释道:“采荷,一直躺在床上骨头都酥了。我已经大好了,你不必担心。”
采荷也是熟不拘礼,她皱着眉头埋怨自家小姐道:“小姐啊,你昨日里还说头疼呢?今日里就好了?”
不过她也是个通透人,没把话说得重了,反而转移话题,一指身后三位小孩子说道:“小姐,两位姑娘把黎少爷请过来了。您和他说说话?”
自从两家成了“通家之好”,他们之间的称呼也更亲切了。黎子昇上前躬身行礼道:“三姨,子昇给您见礼了。”
铁三小姐的性子坏的一面是倔强,好的一面是直爽,比起其他豪门娇女倒不怎么难相处。
不过这次,她看到少年上前行礼也不搀扶叫起,而是俏脸一板斥责道:“你这小猴头,打架赌钱倒会,来看看你家三姨就不会了吗?”
ps:慕容没想到一个置顶帖就把那么多书友给炸出来了!
原来真的有那么多读者在看这本“非主流”的仙侠小说,原来真的有那么多热心书友把我的推荐数字抬得那么高,原来慕容写的东东还真能得到你们的认同。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继续写,而诸君……继续把拙作的数据弄得更加奇葩,让人看不懂啊!
第七十四回 铁家俱乐部赛
这句话弄得黎子昇倒有些难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旁边善解人意的大丫鬟给他解了围。
“黎少爷刚刚入了学院,学业重事情多,还不正在适应环境吗?小姐你看,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名头就传遍了内宅,这也是本事!”
这话倒是不假,这少年现在对铁山城的坐地虎铁家来说已经不算是无名小卒了。
不说黎家父子二人在路上救下了铁三小姐母女。
也不说这少年不顾荆南粮会的禁令擅自卖粮。
单说铁山学院二月初一开学之后,黎子昇先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再和二年级的铁百虎斗了个旗鼓相当,接下来在斗魂阵内让萧家表少爷领悟了神通,马上又在魂斗赌赛中赢了铁百强三十方元石,最后还写了两篇小说走红内宅。
这几件事如果不让少年在这宅院中闻名遐迩,那简直就是不科学!
其实这半个月内黎子昇的行事都看在了铁千娇的眼中,让病中的她倒是有了一些慰藉。
自己的眼光没差,选定的“姑爷”果然有前途,自家女儿也算是有了依靠。
所以她只不过是在佯装发怒而已,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少年打蛇随棍上,站起身来讪笑着说道:“谢过三姨了,确实是小侄的不是。以后定当常来拜望!”
铁三小姐扑哧一笑,说道:“油嘴滑舌!你不是在搞什么报纸吗?连家中生意开业也不帮忙,你倒有时间来看我们娘三?”
黎子昇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三姨误会了,这是两码事。家中的生意……我一个小孩子家家帮得了什么?”
铁千娇正待再“教训”这位晚辈几句,这时就从院外走进来了一个小丫鬟,是给主母通报有客来访。
这丫鬟开口这么一通报,黎子昇才发觉这些来客自己也认识,就是那几位天字班中铁家各房的嫡子。
铁千娇晓得这些族中晚辈来访,反应倒是颇为奇特,她也不开口让下人把这些侄子请进院中,反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少年,看了一会之后又皱着眉头看向一旁打闹的一双女儿。
这做派让一头雾水的黎子昇不寒而栗,总觉得这位三姨存心不良,要看自己的笑话。
只听得铁三小姐唤道:“采荷,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见这些‘孝顺’孩子了。”
说道“孝顺”这两个字,她还特意瞥了少年一眼。
她一指黎子昇,说道:“嗯,就让他和两个姑娘去招待他们好了。我倦了,等中午出发的时候再来唤我。”
“婢子明白。”
说着铁千娇就这么施施然回返了闺楼,把自己女儿和黎子昇扔在了院中。
“雷公,你怎么在这?!”
随着前面那个丫鬟进来的果然是铁家百兵辈的那三位同学,铁百斧,铁百钺和铁百弓。他们一见到站在院中的黎子昇,其中那个铁百钺奇怪地问道。
黎子昇给几个同学抱拳施礼道:“几位学长好啊,小弟也是从两位花妹妹口中知道三小姐身染贵恙,所以今日特地过来看望她的。”
“嗯,那看完了你就可以走了。”铁百钺有点蛮横地道。
还没等少年回答,旁边的铁采荷不卑不亢地说道:“钺少爷,这可不行。等会我家小姐还要去黎公子府上祝贺他家生意开张呢。”
铁百钺闻听此言,脸色更是不快,阴沉地都可以滴出水来了,可是也不知该向谁发作好。还是他的族兄铁百斧给他解了围,他径自对旁边的花家姐妹说道:“两位表妹,不是说好了今早踢球的吗?我们这不是过来了。”
花巧巧往前跳了一步说道:“是啊,我们不就是在等表哥你们吗?我们还特意把黎家哥哥找来了呢。”
花纤纤则走到黎子昇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走啊,黎家哥哥,我们踢球去。”
“什么?这个乡巴佬也要去?”铁百钺看到这对姐妹花如此看重黎子昇,这心中的那阵酸意直冲脑门,忍不住就喊了出来。
没等少年做出反应,花纤纤就先给他打抱不平了:“哼,什么乡巴佬?黎家哥哥可是……姐姐,你干嘛踢我?”
花巧巧不去管自己的傻妹妹,而是抢着说道:“黎家哥哥可是最厉害的,连老虎哥都打不过他,你们更不行了。”
原来,花家姐妹带着自己两支“俱乐部球队”住进了铁家大院之后,就掀起了一阵足球热潮。院里这个年龄段的小主子们纷纷把家生子组织起来,建立了自己的球队,相互之间进行比赛。
足球这项运动,双方球队的强弱,说穿了就是速度、力量、技术和团队合作这些因素之间的比拼。
这样一来,花家姐妹的球队先天上就不足,她们的队员都是平民家的孩子,在此之前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就不要说修炼强身了。
而她们的对手手底下的球员虽然也只是一些童仆,但那是豪门中为下一代培养的随从跟班,身手自然不弱。铁家那些嫡子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建立的球队实力自然也是最强。
输多赢少的姐妹花当然是心有不甘,于是想到了教给她们这项游戏的“黎家哥哥”,这才有了今日校门前的那一出。
不管旁边小脸发青钢牙咬碎的铁百钺,花家姐妹死拖活拽就把黎子昇也拉到了离院子不远处的“球场”,其实也就是一座普通的演武场。
当然,现在已经改造成了球场。这里面的设施就要比黎山村中的正规多了,甚至球门后面还给挂了一张网子。
这个时候,场内已经有一黄一篮两队正在比赛,场边也围拢了不少孩子。衣着光鲜的少爷小姐们都被自己的童仆丫鬟们,其实也就是自己的队员簇拥着,神情专注地观看着比赛。
黎子昇被拉到了场边,定睛就往场中看去。
这一看就让他心中暗暗吃惊,场上这些小队员的技术水平不俗啊,比起自己乡中那些淫浸此道小半年的小族亲们只高不低。
这些足球小将们速度惊人,力量十足,就连盘带传射那也是有模有样,可是……
可是他们的战术为什么这么古怪呢?
明明前场有好大一个空档,自己的球员站位也很好,只是拿球的中场球员却没有一个大脚开向前场,反而是传给了身边同在中场区域的一个小胖子。
等这个身形略微发福的球员很花哨地带球到了对方禁区前沿的时候,防守队员早就到位,几个人一围堵就轻轻松松地就把球给抢了下来。
然后……断球的防守队员不在后场互相倒脚等待进攻队员上前,反而是一个大脚直接踢向那个处在几人包夹之间的高个子前锋,那个前锋确实也有些实力,在人群中高高跃起用头顶到了球。
不过就算这个“大”前锋如此神勇,弹跳力如此惊人,在后卫的严防死守之下也无用武之地,球方一落地就被对方抢走了。
少年看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
这时终场哨响,等候在场边的仆役们冲进场内给那两位“小胖子”和“高个子”球员端茶递水擦汗批衣,关照得无微不至。
黎子昇这才恍然大悟。
这两边的球队都是小主人和家生子组成的队伍,所以吗,这些球队首要的任务不是球赛的输赢,而是让自家小主人玩得愉快啊。
就算把对方杀个落花流水,而自家小主子连球都没碰到几下,这些小球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雷公,怎么样?看得懂吗?这是花家表妹从扬州引进的新玩法!”铁百钺同学很有优越感地对黎子昇说道。
少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一开始没看懂,现在有点弄明白了。”
铁百钺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马上接着这个话头道:“那要不要和我上场试试?”
黎子昇转头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花家姐妹,耸了耸肩膀,点头道:“既然百钺学长这么有兴致,小弟自当奉陪,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是不是也来点彩头?”赢了一次之后的少年现在颇有点食髓知味了,深深觉得铁家这么多“小”冤大头不坑,那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铁百钺正要一口应下,就被旁边他的族兄给阻止了。铁百斧干咳一声,严肃地说道:“黎同学,我们铁家的家风严谨,不许在宅内赌博的。”
这铁百斧可是铁万山长子铁千翼的嫡子,虽然他只是第三个儿子,可是也被当做铁家一族的真正继承人来培养的。他的心性绝对不会像铁百虎、铁百强那么浅薄;他的眼光也要比旁支嫡子铁百钺高了一筹;他的亲和力……身份更能让同龄的族弟们为自己马首是瞻。
他的脑子可没有像自己的族弟那样被“早熟的爱情”给冲晕掉,也不敢小看这半个月内就在学院中名声鹊起的黎子昇。
世家子也不见得都是废物,相反,见识过更多世面的他们心里的弯弯绕要比同龄孩子还要多得多。
铁百斧可是看的明白,这花家姐妹拉着这位雷公来到球场,必然是对他有所仰仗。万一他真的在足球上是一把好手呢?
到时候岂不是和铁百钺站在一个立场上的自己,也成了笑柄?
黎子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没有百斧学长的提点,小弟真是唐突了。不过……”
他一指场边正在交付赌金的铁家子弟,问道:“那他们是在干什么呢?”
第七十五回 防守反击进球
有球赛自然就有赌盘,这些豪门子弟哪里可能就出淤泥而不染了。
铁百斧随着少年手指看向场边,小脸也不由得一红。他到底是个还没把成功人士必学的《铁脸神功》修炼到家的孩子,因此有点口吃地道:“他们这是……嗯,这是……在收出场费!”
“对了,出场费!只要上场就能拿钱。”三人中的铁百弓不忍看到自己最亲近的族兄铁百斧受窘,立马上来帮腔。
少年闻言,很羡慕地说道:“是哦,有出场费啊。不愧是铁家!那我上场也有吗?”
“有啊。”铁百斧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家那个钺弟,“一方元石。”
黎子昇撇撇嘴道:“才一方元石?进一次小斗魂阵还要两方呢。要不我就在旁边看看吧?”
最后还是一心要在球场让黎子昇好看的铁百钺插了进来,他咬牙切齿地加码道;“那就两方元石!”
场中诸人都没发觉,黎子昇本来是花家姐妹搬来的救兵,最后却成了铁家兄弟特邀的嘉宾。
少年没有自己的球队,所以只好从花家姐妹的两支球队中挑选队员。
他和这些小球员也算是老相识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是这位在他们最危困的时候帮助过他们的黎家小哥哥,仍然记在这些少年的心中。
黎子昇见到这些穿着红色球衣的少年们身体都比月前健壮了不少,心中自然也是欣慰,自己一番苦心果然没有白费。少年和他们亲切地打过招呼之后,就从他们中间挑了几个队员。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场边由黎子昇布置起战术来。
他的战术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就是足球比赛中以弱胜强的经典战术—防守反击,而防守上不用人盯人而是选择区域联防。
黎子昇知道自己这队综合实力肯定赶不上铁百钺的队伍,可是对方的球队也不是没有缺点,而他们最大也最致命的缺点就是……
就这样比赛终于开始了,有人在场边点上一株计时的线香。由于是采取了少年记忆中的比赛规则,这场比赛也有上下半时,整场比赛时间是半个时辰,中间休息半刻钟。
果然,一开场在黎子昇的指挥下,他下面几个队员全部龟缩在自己后半场,任凭对方那支绿衣球队进攻,而少年自己则作为自由人单独盯防铁百钺。
说实话,这种战术在如今很“纯净”的比赛环境当中其实相当“卑鄙”。铁百钺一开始还存了分小心,在后场安排了两个防守队员,可是踢了半天发现到黎子昇这队人马就是甘当缩头乌龟,就算得球也不管前头有没有人,只管一个大脚开向自己的半场。
本来性子就很粗疏的铁百钺暗自得意,以为这黎子昇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这么做只是胆子太小,害怕了自己。于是他一声令下,全体压上开始猛攻了起来。
在这样的顺境之下,他的队伍果然犯了铁家其他孩子的老毛病,那就是把他这位小主人作为核心来组织进攻。
黎子昇摆下的铜墙铁壁阵现在面对的只不过是铁百钺的“一人球队”而已!
就算球暂时不在铁百钺的脚下,区域联防的好处就是能在局部暂时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一对一的话,黎子昇的队员们不是对方的敌手,可是二打一或者三打二的话,那情况自然不同。
眼看着上半场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的时间,铁百钺这边却迟迟无法建功,这其中的功劳除了少年布下的铁桶阵以外,还有就是黎子昇对铁百钺的贴身紧逼。
别看少年上次战平了铁百虎,其实现在他在体法上的修为即使是在铁山学院的道生中并不算高,也比不上场内的这位铁家嫡子。
可是这毕竟是在踢球而不是比斗,他脚头子功夫比起对手铁家少爷来说,那就高了不止一筹,对球性也更加熟悉。他每每能抢在铁百钺或者其他人之前占据了球的落点。
这一次也是如此。
人往往有思维惯性,铁百钺这方从他到那些球员经过这段时间的比赛已经“熟悉”了对方的球路,那就是拿到球之后一个大脚踢到自己守门员手中。所以,看到黎子昇抢到了球,他们的脚步就是一缓,没有马上逼了过来。
黎子昇对周围情况了然于心,这次他却没有那么做,表面上也是飞起一脚,其实只用了五分力。那球离对方的底线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也是对方守门员很尴尬的位置。
铁百钺这队前场队员正在松懈的时侯,后场的那位守门员也在犹豫是否上前拿球……
就在这个时候,黎子昇突然加速就从本方半场越众而出!
真可谓迅雷不及掩耳。在铁百钺和他小伙伴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把他们甩在身后!
他技巧娴熟地停住从半空中下落的球,游刃有余地闪过悴不及防、还走在半路上的守门员,轻轻松松就把这球踢进了对方的球门。
一比零,黎子昇的红队暂时领先!
“黎家哥哥,好棒!”
“黎家哥哥万岁!!”
被场中一面倒形势郁闷了半天的那一对足球花花宝贝终于在这一刻扬眉吐气,兴奋地呼喊了起来。
“好狡猾的雷公!好阴险的手段!!好……高明的战术!!!”本来就是一脸凝重的铁百斧顿时皱起了眉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场外的他早把情势看得分明,也有心提醒场内的铁百钺。奈何这么做的话等于直接得罪身边两位自己祖父也很宠溺的小表妹,这样明显的厚此薄彼,智者所不取啊。
这个进球不但让场外人士心中五味杂陈,也一下子打懵了铁百钺。
直到黎子昇跑回自己后场和他的小伙伴们击掌庆祝,也没让他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所以,接下来的比赛中,被少年一棍子敲晕的他士气大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生怕对方再捡一次漏的铁百钺,反而带着自己的队员缩回了自己半场,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挨过了这上半场最后的时间。
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这可怜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表妹成了那个可恶的对(qing)手(di)的小丫鬟,不但柔声软语地腻在黎子昇身边,还亲自给他端茶递水送汗巾拿水果,性格比较外露的花巧巧甚至给自己的“黎家哥哥”敲肩捶背做起了按摩。
这幅景象差点没让他气晕过去,幸好他看到了带着胸有成算的表情走过来的百斧族兄。
“斧哥,我该怎么办?”信心被打击了的铁百钺开口都带着哭腔。
“别慌,他和他的队员实力比不上你,雷公这家伙只不过是一时得逞罢了!”他族兄先开口安慰道。
“就是,雷公实在太卑鄙了,简直就是在亵渎足球!”他的小跟班铁百弓也是足球运动的狂热爱好者,所以分外看不起少年的战术。
铁百钺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那我该怎么应对?是不是……”
他的言下之意是使用盘外招,毕竟这里是铁家的内宅,他是铁家的小少爷。
不过他的斧哥听了这话就有点不高兴了,皱眉责备地说道:“我们只是玩玩罢了。踢个球那就光明正大地踢,不然就算你赢了让花家表妹怎么看你?
接着他信心满满地微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明白雷公的战术了。你接下要做的很简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应该这么踢……”
“高!实在是高。”铁百弓听完之后,立马竖起大拇指赞道。
铁百钺也咬牙道:“斧哥果然高明啊,好,就这么踢!”
半刻钟的中场休息一晃而过,再次上场的黎子昇压力果然大增。
铁百钺听取了他族兄的建议,也采取了紧逼盯人的战术,派出他身材最为健壮的两个队员死死地盯住了威胁最大的黎子昇。少年走到哪儿,这两人也跟到哪,别说接触球的机会,黎子昇就是要跟上铁百钺也变得极为困难。
除此之外,为了打破黎子昇布置的区域联防战术,铁百钺让手下的队员不再把球传给他,而是互相传递或者自己带球突破,寻找机会撕破少年这队的防线。
有个好教练果然不一样!
这下子对于少年这红队来说,这场上形势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黎子昇无奈之下索性退回了自家禁区,采取最保守的战术,那就是让其他队员那禁区给围了起来,想要靠着密集防守阻止对方的进攻。
可是足球毕竟是团体运动,队友不给力,就靠少年一人那也是徒呼奈何。
而且守多必失,没了进攻能力的红队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爪牙,完全没有威胁对方后场的能力。
这更让铁百钺放心大胆,同时也是全力以赴地进攻。
果然没过了多久,绿队就从边路扯开了红队的防线,绿队的左边锋突破到底线,然后一个漂亮的传中就把球送到了球门左方的铁百钺脚下。
而此时,少年却被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对手堵在了身后,其他防守队员也没来得及退回来,甚至红队的守门员都没有及时做好准备。
铁百钺不等球落地就已经拉开了架势,只要踢正这球必进无疑!
ps:慕容今天上午应证了一个写手们的职业诅咒……那就是码字伤电脑啊。我小时候可不知道修电脑是泡妞必备技能,所以技能点完全没有点在这上面。
想我上本书太监,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笔记本电脑被偷了,里面存稿不多但是有一份细纲和人物设定表,此后就懒得写了。
所以,我现在写完,随身u盘,移动硬盘,网盘,存三次!而且家里和公司电脑也早晚导一次。
慕容的意思是如果看到以后我以这种理由断更,诸君不用客气就用这段文字来打我脸好了。
嗯,正好发生今天上午这事,所以我顺便给自己断断后路。
第七十六回 子开窍父开业
就在铁百钺脚尖即将解除皮球的一霎那,他就觉得支撑身体的右脚脚底一滑。
仓促之间控制不住身子的他一下子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球自然也被放了一记高射炮,踢出了界外……
铁百钺那也是打通几十处经脉的小小修者,下盘怎会如此不稳?
别说旁人不解,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纳闷。面红耳赤的铁百钺不等家生子队员搀扶,自己爬起来往脚下一看,原来自己猜到了一个浅坑。
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暗道自己碰到这黎子昇之后就开始走了霉运。
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他没走霉运,不过做下这番手脚的自然是那黎子昇!
鞭长莫及的少年心中自然也是着急……然后黎子昇就又一次进入了那种空灵的状态,就是和铁百虎对阵时的状态。
他此时的感觉就像……就像那时在斗魂阵中的那只小猴子,这少年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感应到了周围一直存在着的土行之力!
当然比起在大斗魂阵内的时候,他现在感应到的土行之力不过是沧海一粟,可是这一点点力量也足以扭转场上的形式!
他只不过一念之间,就让铁百钺的脚下地面稍稍倾斜了那么一点点,就让自己的对手摔了这么一跤。
以此为分界点,接下来的场中赛况顿时变得滑稽了起来。
一开始,黎子昇还没完全掌握这门“神通”,只能对一个地点施展。
可是等他熟悉了之后,发觉自己可以同时控制几个位置之后……
铁百钺的绿队球员都如同撞了邪一般!
好好盘在球员脚下的球,突然之间改变方向让他们追之不及;看准落点的球员,发现这落地的球完全不按照常理运动,完全无法预测;好不容易控制球准备进攻,一迈步就打了一个趔趄。
最悲惨的是铁百钺,这孩子老是莫名其妙地以各种姿势摔倒在地,什么狗吃屎,平地扑,一字马,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弄到最后,别说跑了,他都不敢迈开步子走路了。
这样的比赛自然又成了一边倒,不过就变成黎子昇的红队轻轻松松攻破对方大门。
场外顿时一片哗然,当中也夹杂着哄堂大笑,尤其是花家姐妹笑得最为欢畅。
铁百弓疑惑地问道:“斧哥,这是怎么回事?”
他族兄年纪虽小见识却广,此时他那张小脸十分严肃,喃喃地自语道:“土行之力!这是神通!!雷公果然,嗯,果然是……雷公啊!!!”
这个时候继续比赛已经没有意义了,黎子昇潇潇洒洒地走到动也不敢动的铁百钺身前,说道:“百钺学长,都已经……让我看看,都十比零了。你还要继续吗?”
铁百钺虎死不倒架,还想放几句硬话:“哼,算你狠!我……”
少年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我……我的意思是我认输还不成吗?我说雷公你怎么走了啊?”
就这样,黎子昇收获了两方元石。他也是个大方的孩子,就把这些钱交给了花家姐妹,让她们给下面的小队员发点零用钱。
他还有另一项收获,那就是铁家小少爷和小小姐们敬慕的眼神。
这是因为,他们得知了这位在球场上使出神通的黎家小哥,竟然是《先锋报》的主编兼首席作者,那两部小说就是出于此人之手。
这些小孩子顿时肃然起敬。
所幸这赤县中洲还没人发明“粉丝”这个词,所以什么签名、合照、收集内衣……这些“追星”的日常行为现在还没人知道。
黎子昇这才得以轻轻松松和花家双姝离开了球场,回到了三小姐所住的独院。
“神通?!”这铁千娇亲自选定的准女婿,再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花纤纤与有荣焉地道:“是啊,母亲。黎家哥哥可厉害了。”
花巧巧则拉着她母亲的袖子,咯咯笑道:“母亲,你是没看到。钺表哥连走都不敢走了,实在太好笑了!”
铁千娇有些吃惊地看着黎子昇,问道:“这是前几天你在斗魂阵内领悟的吗?”
黎子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答道:“应该是吧,今天心里一急就使出来了。”
“那你再使出来让你三姨看看。”
少年点头应诺,往四下里一瞧,就看到院中的花圃。他如同在球场上那样,脑中念头一动,众人就看到那花圃中出现了一个脚印般的浅坑,接着在旁边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如此反复几次。
最后在那花圃的周围出现了一圈由浅坑和土包围成的圆环。
铁三小姐点了点头,面上表情没有怎么变化,心内却对这个少年的资质大为赞赏。果然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物。
“恭喜黎少爷!”在旁边的铁采荷凑趣道,接着她低声对自家小姐轻声笑道,“也……恭喜小姐。
铁千娇只是“嗯“了一声勉强露了一个笑容。那是因为,她此时念头急转,心内暗道看来要把这桩婚事尽早敲定才是,只是……
她看了看自家两个还没心没肺和少年嬉闹的女儿,到底许配给他哪一个呢?
日近中午,纠结的铁三小姐也只好先抛开心事,带着三个处得很融洽的小孩子和贴身丫鬟,登上了马车直奔义顺堂而去。
今天是二月十五,不但是黄道吉日,天气也相当帮忙,可称得上春光明媚,日丽风和。
这新义顺堂开张也算是正逢其时。
铁千娇一行人马到的时候,新义顺堂门前车马已经是排起了长队。
黎昭昌这次也是下了决心,咬着牙出了大价钱把左右两家门面都给盘了下来,也就是说新的店子足足有三开间门面。当然是赶不上天字门头的店家,但在这铁山城也算是气派的了。
这十几二十天,义顺堂上上下下都没闲着,请匠师打通院落、重新布局、绘制阵法、内外装潢一新。同时还以最快的速度更换家具、种植花草、添置日常用品。
如今这堂内堂外已经自有一番气象,不说富丽堂皇,也绝对没有一点点以前的那种小家子寒酸气。
黎昭昌大东主,他的内兄武平枞,族弟黎昭卓还有米铺掌柜杜江航这几位都在门前迎客。他们也都是见过世面老于世故的人物,配上一身天衣门新制的礼服,也颇像那么一回事情。
底下原本和新招的伙计们,身上也是新制的锦衣,头上新帽,脚下新靴,从上到下收拾的干净利索,绝对不给主家丢脸。
这门外还有一对鼓乐班子在吹吹打打更增热闹兴旺的气象。
铁千娇下了车,妙目一扫就把眼前这番景象收入眼中,即使豪门出身的她心中也是暗自点头。
她带着三个小孩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门口迎客的黎大东主一见到铁千娇,面上就是一喜,上前行了个礼半礼道:“原来是三小姐大驾光临!前些日子听说三小姐贵体有恙,可恨在下位卑却事多,无法前去看望,只能是送了一些乡中特产,实在是恕罪啊。今日您能光临鄙号,在下愧不敢当啊!”
铁三小姐也很客气地福了一福,开口说道:“黎师兄哪里话来,小妹只是偶感风寒算不得大事,有劳师兄挂念了。今日是师兄的好日子,小妹就算病得再重也要前来道贺。”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妹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哦?只要在下能做到,无有不允。”黎昭昌慨然说道。
铁千娇微微一笑道:“师兄太客气了。小妹和令郎实在投缘不过,想收他做义子。”
在来的路上,她先把心中的纠结抛在一旁,打定主意要和这黎家的关系更进一步,于是想出了这个点子。
这也是这几日她都在病中,却不知道铁家门下众人早就把黎子昇当做了她家的上门女婿。
黎大东主自然是千肯万肯,他高兴地说道:“这是犬子和我黎家的荣幸!不过……今日是否仓促了一些,要不另择吉日,也好让寒家有所准备。”
铁三小姐这形同烈火的性子哪还等得了,她说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也是吉时。而且……小妹实在是喜爱这个孩子,早点……那个‘定下名分’也好。”
她这句话也是意有所指啊,这中洲可没有义兄妹不能结亲的说法啊。
“哈哈哈,贤弟今日真可谓双喜临门啊!愚兄也来凑个趣。”要来凑趣的正是楼仲德大官人,他在旁边听到这番对答,也忍耐不住,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红色的帖子塞在了黎昭昌的手中。
“这是愚兄家中适龄女子庚帖,贤弟尽管挑选……”
一向怕热爱出汗的楼大胖子忽然感到周围温度降了下来,不但如此他还感觉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楼仲德转头一看,就看到铁千娇看也没看他,正一脸淡然地在用手整理自己的云鬓,可是这真人威压确确实实发自她的身上!
这福寿堂东主,目光再一偏瞧见花家双姝,脑筋一转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登时出了一头冷汗,于是就打了个哈哈又从黎昭昌手中一把就把那些庚帖给“抢”了回来,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干笑着说道:“可是刚刚看到令郎如此英姿勃发,就觉得家中那些庸脂俗粉实在配不上这样的佳儿,所以……此事不提也罢。哈哈,哈哈。”
黎大东主也只好赔笑着,连声道着不敢就要把二人引入堂中。
就在这时,远处也传来了锣鼓丝竹之声,门前众人都转头望去。
他们就看到铁家二公子,铁千辆骑着一批高头大马当先而行,而在他背后则是一辆轩车,上面用红绸遮盖这一样物事,车旁边则是奏着喜乐的乐队。
他来到众人面前,潇洒地甩蹬下马,做了一个罗圈揖,一向面无表情的铁老二难得挤出几分笑模样,扬声说道:“家父特遣小弟前来拜贺新义顺堂开张之喜,他老人家虽不能亲到,但是……”
铁千辆走到车旁,伸出双手一把就把红绸掀开,露出了下面的贺礼。
“家父亲备薄礼,祝愿黎昭昌先生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众人定睛一看,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欣羡之色,因为那车上安置的是一块烫金牌匾。
看上面的落款竟然是铁万山城主亲笔所书,四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在中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上面四个字正是--新义顺堂。
这既是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匾,也是一张十足铁硬的护身符!
第七十七回 庸俗唯物主义
黎子昇本来想在新义顺堂开业仪式中当个小透明,其实本来也没有这孩子什么事情,想不到到了最后他成了半个主角。
铁家嫡长女,嗯,至少现在还是花家大少奶奶的义子,这个名头足以保证少年在这铁山城中可以横着走了。
她的心思到如今谁不明白啊,等黎子昇换了礼服出来行礼如仪完毕之后,在场众人那还不纷纷凑趣。什么静心玉佩、八宝玲珑带、护身宝符等等,这样的贺礼那是收获了一大堆。
其中最贵重的礼物出自那铁家二公子铁千辆之手,他看到自家妹子有此雅兴,索性把随身的一口小宝剑当做了随礼。
这口宝剑虽小,但通体都是玄铁所铸,而且上面用秘银和金精镌刻着符箓,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
这柄法剑名为,莫逐燕,乃是出于天器门中炼师之手。就像铁千娇的那条绾风环,专为炼气期以下的修者所制造。
所谓:莫逐燕,逐燕燕高飞。
看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柄法剑为了迁就炼体期修者神识不足,所以是专门用来对付防御超强、但速度较慢的对手,而非一般用来寻隙进攻的法器。
不过呢,怎么说都是一件法器不是。铁老二虽然人有点死样活气,出手倒也不凡。
黎子昇在厅里当了一下午人形布景板,等曲终人散回到后院真是疲累不堪。对他这样的少年来说,下午这种场合要比上午踢球累上一百倍。
不过在后院,等待少年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采访部部长叶杆子已经等黎子昇等了半天,一见面他就忧心忡忡地说道:“社长,今天有人也在送别家的报纸。”
“谁家的报纸?”少年闻言就是一惊,这盗版的速度实在快的出乎他的意料啊。
“好像是荆南粮会。”叶杆子从袖中拿出一份报纸双手递给了少年,“这份新报纸就叫做《荆南快报》。”
黎子昇接了过来,拿起来一看,脸色为之一变。
那金元朗不愧能得到成家诸的信任的谋士,确实是个人才,短短的五天之内真的让他有样学样也捣鼓出来一份报纸。
少年手中的这份《荆南快报》印刷考究,纸张挺括,卖相就比他的那份《先锋报》更胜一筹。
这份快报的头版消息更是耸动。
原来荆南粮会要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三月十五日开始举办为期三天的擂台赛和一场拍卖会,这两个活动的名目就是荆南粮会要回馈本地乡老。
他们要把这次粮荒中,抵押给他们的各种材料、丹药甚至还有法器,拿出其中一部分来当做擂台赛的悬赏,而另一部分则在拍卖会中义卖,所得款项全部用来“赈济”灾民。
这场盛会就名为百宝大会。
大手笔!好手段!
黎子昇就算站在荆南粮会的敌对立场,也忍不住在心里为他们击节叫好。
不过,看来自己办的报纸是要另辟蹊径了……
少年和叶杆子交代了几句,让他去厨房为手下社员拿了一些今日宴席剩下饭菜当做夜宵。
此时,黎子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错,就是重温今日无意间得到的神通。
黎子昇在今天使出这神通,最大的意义不是在于他获得了一种奇异的能力,而是意味着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大道法则中关键的一则。
那就是意识能影响物质!
获得此项神通,那意味着这少年终于跨过了自己心灵上的一道门槛。
“生有宿慧”的他终于从唯“物”主义的藩篱中挣脱了出来。
在现实面前,黎子昇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大九洲世界物质并非第一性的,也就是说物质并非唯一事实上存在的实体。
这对黎子昇这个特殊的少年意义十分重大。他的内心深处也就是潜意识中,终于接受了这种“不科学的世界设定”!
不过少年现在还没成长为一个唯“心”主义者,他不承认物质第一性,不代表他就接受了思维是第一性的,存在是第二性的这个理念;同时,他也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是由思维决定实体,即意识决定物质。
他现在只是体认到意志并非完全决定于物质,意识也反过来会决定物质。所以……
现在可以说这位少年是一个“庸俗唯物主义者”,他把意识当做了一种特殊的物质。
列位看官,顺便说一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气功热”和“特异功能热”的理论基础就是这庸俗唯物主义。
黎子昇侧耳听了听屋外人声渐稀,自己父亲招呼几个至亲好友出去喝酒去了,院中的闲杂人等也都已经离去。
少年来到了院中,新的院子比之以往那是宽敞了不少,也种了更多的花木。
他试着用了下自己的御土神通,如今这个神通也就是仅能改变一下地面的土壤结构,遇到砖石效果就变得微乎其微。
黎子昇吁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情,但是想来和最近的斗魂阵和那本《五气朝元图》脱不开关系。
怎么命名这项神通好呢?
迟缓**?
流沙陷阱?
有了,就叫御土奇术吧!
他回到屋内点起一支定神香,沉心静气进入了定境。
不过这次黎子昇并非搬运小周天调动真气冲击穴位,也不是感应周遭元气,因为后天星辰界的他根本也感应不到。
少年只是依循着他之前的感觉开始内视,他隐隐地感到自己的神通就是来源于脾胃处那个“中央戊己天帝”!
黎子昇的感觉是对的。
他所修习的基础功诀是《五行诀》,虽然这套功诀缺少观想法门,但是能壮大少年的五脏六腑,使之更为茁壮。
接着少年又使用了《五行战世诀》,感应到自己体内的五行元气之间的生克变化。当然他目前只能理解五行中的土行,而且也还没到家,至少他还不懂土行中的阴阳是如何相互转化的。
现在的黎子昇把《五气朝元图》或者叫做《五帝行气图》中的中央戊己天帝化入了自己的脾脏为首的消化系统,这就让他体内的五行中的土行有了自己独立的体系。
少年以《五行诀》锻炼出来的脾脏和胃腑为场所,《五行战世诀》感应到的体内土行元气为馆阁,《五帝行气图》中镌刻的精神为主人,在自己体内造出了一座小小的宫殿。
他不能感应周遭的土行元气,可是自成体系的脾胃肠却可以。他调动不了土行元气,可是那个有了自己生命的小“中央戊己天帝”可以做到。
于是,在今天的球场之上,黎子昇得到了他第一个神通。
进入了内视状态的少年,清晰地看到在自己的脾胃之处的那个小人,有趣的是他也在打坐入定。
这个小人依然是帝皇的装扮,不过他的现在面容竟然和黎子昇有几分相似,连带着身材也由强壮的成人变成了少年人的身形。
除此之外,并无异状。
和之前一样,黎子昇看到自己吃下去的食物所化的精元都被他吸收了进去,然后转变成真气直入自己的下丹田加入了小周天自动运转之中。
观察了半天,他还是只有一点隐隐的猜测,并没有确认。看来也只好再去咨询柳大苍师范了。
少年由内视改为寻星点辰,继续每天的功课。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一向早起的黎子昇难得赖了一下床,最后还是他父亲黎昭昌把他唤醒的。
昨天各种节目,尤其是早晚两场神通的演练可是把他累得够呛。
少年拿了些糕点,就登上自家的马车来到了铁山学院。
今天有点晚,他索性不回临水居直接去了演武场。
场上众位道生一见到黎子昇,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直瞧,一边还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第一个上来迎接少年的却是铁百强,他一张脸都快笑烂了,连称呼都改了:“子昇贤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不但要恭喜你神通大成,现如今我们可是一家人了啊!”
这小家伙果然消息灵通,做业务主管可惜了。
连他的老哥铁百虎也一脸不情愿地过来给黎子昇道了一声贺。
萧家麒背着双手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当胸就给了少年一拳,开口说道:“雷公,你行啊!这神通都能外放了,等会一定要让我好好瞧瞧。”
黎子昇自然是毫不作态,满脸微笑着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转头看到柳无瑕正站在一边,眼睛也不往自己这里看一下,有点莫名其妙的少年还是决定上前主动问好。
黎子昇走到少女身前,抱拳行礼道:“柳师妹,你早啊。”
柳无瑕把头转了过来,秀眉微皱,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回了礼,口气淡淡地说道:“黎同学,你也早。”
少年愣了一愣,搞不懂这位同窗怎么一天的功夫就对自己这么冷淡,连称呼都生疏了起来。
他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周围道生一阵哗然,手舞足蹈地指着校门的方向惊呼了起来。
这两人也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
黎子昇和柳无瑕就看到他们的同班同学胡运宏正骑着一件古怪的车辆向演武场冲了过来!
第七十八回 机器改变世界
“这家伙骑得是什么?!”
“你们谁见过那玩意儿?”
“法器?不大像啊,再者说一个道生也使不来法器啊。”
“不可能是法器,我看倒像……双轮车。”
胡运宏用尽全力地踩着“双轮车”的脚蹬,速度飞快。快要接近演武场的时候,他漂亮地一打龙头,以一只脚为圆心,让车走了一个半圆,“唰”地一下停了下来。
这位胡同学也是有点兴奋过度,浑忘了后座上带着半路上遇见的小铁烬。也幸亏后者身手不错,危急之际凌空一个跟斗跳下了车。
因为他正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所以眯着眼踅摸了半天,才看到人群中的黎子昇。
这位一向憨厚的孩子,兴奋地向少年挥手喊道:“雷公,看!我把你的自行车给做出来了!”
黎子昇越众而出,走上前去,他也很开心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赞道:“不错,不错。老胡,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这自行车给做出来了!”
胡运宏腼腆地道:“要不是家父出手,我一个人可没办法这么短的时间做出来。”
这胡家父子当得起能工巧匠这四字评语,就凭着黎子昇随手勾勒的草图,就把这自行车给造了出来。
列位看官,可别小瞧这自行车,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高科技”产品。
话说我堂堂大天朝,居然要到49年之后才能生产全部国产化的自行车。在此之前,大部分零件居然需要进口,然后才能在国内组装。
那是因为一辆自行车有滚珠轴承、齿轮、链条、橡胶轮胎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完备工业体系才能制作出来的零件。
不过好在这是一个仙侠世界,很多我们这个位面技术上的难题对于胡开山这样的炼器匠来说完全不是个问题。
胡器匠,只不过是缺少了一个思路而已。
其实看似构造一目了然的自行车,是一种由许多简单机械组成的复杂机械。
机械,并不专门指机器设备,像筷子、扫帚以及镊子一类的物品也都可以被称为机械。当然它们只是简单机械。而复杂机械就是由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简单机械构成。
通常我们把这些比较复杂的机械叫做机器。
从机械到机器,那就是像从猿人到人类,这一步虽小意义却十分重大。
机器的伟大意义在于把施加在上的能量转变为最有用的形式。
轮子就是一种机械,要轮子向前转动,那还必须要提供一个向前的力。但是,人或者牲畜直接给轮子提供拉力或者推力的时候,还要克服重心变化带来的势能衰退和地面阻力。这是列位看官在高中就学习过的内容。
自行车这种复杂机械。其实是由很多个轮子这样的简单机械组合起来的。脚蹬、曲柄和链轮组成的动力源,链条、中轴和飞轮组成的传动部分,再加上前后轮这样的行动装置。当然还有转向控制、制动装置、座椅后架等等配备。
这些轮子、齿轮和杠杆,组合起来就让人做的“总功”几乎全部转化为有用的“机械功”,用来克服势能浪费和地面阻力的“额外功”大大减少。
在场众人包括黎子昇都没有意识到,就在这一刻,当这辆自行车出现在大九洲世界的时候就意味着终于有人主动的把机械叠加在其他机械之上,把机器制造了出来。
由此,人类就有了另一种利用天地间伟力的方法……也就是说现今中洲“元气+元神+元石科技”,这样一颗科技树上长出了一条奇异的枝杈。
当然就目下而言,这些十岁出头的孩子们只把这自行车当做一件很有趣的玩具而已,包括了少年本人。
“老胡,你行啊!”少年打量着这辆自行车,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这辆“零号车”确实打造的华丽异常,有一种“中国风”和机械交杂起来的美感。
车上面用的金属材质都是铁山城特有的乌钢,这乌钢是在jīng炼的钢铁中掺杂少许的用来防锈的玄铁,因此sè调偏暗偏黑而得名,本来是用来打造上好的凡间兵刃的。使用这样的金属,也让这车显得典雅大方,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龙头是由整一块上好的铁木雕琢而成,这形象还是一条吞云吐雾的蟠龙,真是名符其实的“龙头”。
车把中间是一个吞吐着云气的“真龙头”;两边握把和龙头连接前轮的车叉,则是四只抓着宝珠的龙爪,其余部分则是刻着鳞片、装饰着云纹的龙身。这件雕刻jīng美绝伦,一看就出于大师之手,更为这车增添几许气象。
这辆车与其说是工业品,不如说是艺术品。
黎子昇仔细地看完之后,那也是叹服不已。觉得这部车华丽得有点夸张的他不由得开口问道:“老胡,这车多少钱?”
“钱?什么钱?嗨,这车就是你的啊。”胡运宏摸了摸头,憨笑道:“家父看了你的设计图纸,深为叹服。他说你那张图纸可是价值连城!要不是他老人家出手,有些零件我还不知道怎么着手呢。”
“哦,想不到还惊动了令尊。”
胡运宏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没事。家父还说有机会要请你过门一叙呢。”
黎子昇一口应承了下来:“好的,好的。有机会定当上门请益。”
胡运宏一偏腿下了车,把车推到少年身前,献宝似地说道:“黎师兄,你来试试。”
“好啊。”少年欣然答应,接过了车。
他握住车把,快速地推了几步路,然后一飞身就坐上了中间的鞍座,开始踩起了脚蹬。
黎子昇这种从小修习体法的修者,那平衡能力自不在话下,根本不用刻意就把自己的重心给掌握住了,顺顺利利地骑行了起来。
他在道生们欣羡的目光下,绕着演武场骑了一圈。
等少年回到原地,不知怎么地,他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柳无瑕,她正睁着一双杏眼,很好奇地打量着这辆自行车。
黎子昇潇洒的从车上跳下来,推着车就走到了她的面前,诚恳地说道:“柳师妹,你要不要试一下?”
“哼,我才不要呢!”柳无瑕小脸一红,扭头就走。
还没等少年起步去追,周围已经围上来了一圈道生。
萧家麒劈头就抱怨道:“好啊,雷公。你和老胡捣鼓这么好玩的东西,也不和我说一声,这是不拿本公子当朋友吗?”
黎子昇现在知道这同学心直口快,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地道:“哪能啊,我也没想到老胡这么快就把这自行车做出来了啊。来来来,先给你试试。”
“嗯,这还差不多。”萧大公子欣然接过车把,学着这两人的样子骑了起来。
有人就问胡运宏道:“胡同学,这什么自行车是你家作坊做出来的吗?”
胡运宏颇有点自豪地说道:“没错,就是我们胡家铁铺造的。”
旁边有人插口道:“这什么……自行车卖不卖?多少钱的?”
有道生附和道:“胡同学,我也要来一辆!”
天、地字班的道生可都是非富即贵,看到这新鲜有趣的玩具那还不马上买一辆给自己玩,那也愧对自己的出身了。
正在这将要沸反盈天之际,一声钟响宣示着今rì早课的开始。
道生们,连着骑得不亦乐乎的萧大公子也只能乖乖地回到演武场上,开始在道师们督促之下练起功来。
不过等到早课结束,一向不引人注意的胡运宏顿时就成了众人的焦点,连中午饭也吃不安生。
他走到哪,周围都是一圈预定自行车的小买家,让这孩子一个小脑袋有三个大。
胡运宏乘人不注意,悄悄地就把黎子昇拉到了角落,开口问道:“黎师兄,我家能不能卖你的自行车?”
少年自然地脱口道:“怎么不能?当然可以!”
胡运宏踌躇着道:“可是……这车是你设计的。到时候……”
“哦,你说这个啊。分我点专利费就行了。”黎子昇理所当然地回道。
“专利费?!”
少年也不心黑,开口解释道:“就是每辆车的利润给我……嗯,三成就好了。”
“啊?!三成?!”胡运宏惊讶地道。
“三成太高?”
老实孩子老老实实地说道“不是,太低了啊。这不都是你的创意,起码一半!”
少年豪爽地道:“嗨,我们之间就别计较这个了。再者说,我还要你再打造几辆没那么花哨,嗯,那个……普及版的给我那些发行专员。”
胡运宏点头道:“行,没问题。”
他转头正想去招揽生意,却被少年一把拉住。
黎子昇问道:“老胡,你定价多少啊?”
胡运宏眨眨眼睛,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我琢磨着,一方元石一辆就差不多了啊。”
“啊?!”少年吃了一惊,这价格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我这辆车成本多少啊?”
胡运宏想了一想,说道:“这个么倒是真没算过,不过前前后后也没用多少材料。而且都是铁料,打坏了回炉化了就是了。”
“倒是人工用得多了点!你这辆这是家父亲手打造的,那个龙头还是请了他的一位朋友亲手雕刻而成。不过那是试制,琢磨出来道道之后给下面工人组装也就是了。”
“所以,这一方元石肯定有得赚啊,而且还不少咧。”
“这样啊……”黎子昇眼珠一转,“那这定价吗,我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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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清风符笑清风
这日下午是柳大苍师范的符箓课,他给这些一年级的新生们上了几次的理论课之后,终于开始正式教授这些道生画符了。
道之三才也,天地人;符之三宝者,笔纸墨。
笔乃符之天道,一笔可唤神鬼之精魄,一笔也能定人仙之生死。
符笔的重中之重当然是这笔毫了。
当然这些毛的来历那都是非凡,倾天之役中的修士们用的最上等的符笔那都是龙须、凤毛、麟鬃、鲲毫所制;次一等的就是什么白泽胡须、重明鸟尾羽、夔牛尾毛;再次一等的话,灵智已开化形已成的妖神们的毛发也都能凑合,当然最等而下之的那就是各类妖族身上的毫毛了。
现在的中洲妖神绝迹、灵兽难寻,除了大宗门内的护山神兽和大能高人收服的妖宠,人类只能自己想办法用普通的笔毫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纸乃符之地道,归符之经,定箓之纬。
传说中有经万年而不腐,历千载仍可用的符纸,在这种符纸上的符箓能自行吸取天地元气,可以无限次使用。神效几乎等同于上等灵器,甚至法宝。
自然,以前修士拿来做符纸的天材地宝,比如什么天蚕文蛛丝,万年树精皮,千年草妖茎,当然还有各种灵兽皮。现在的中洲……也近乎成为绝响。
最后就是这符之人道,墨。
什么液体最有灵气呢?那自然就是血液,尤其是精血。还别说,人类也能自产精血,所以修者到了生死关头,喷出一口舌尖心血,急就章地画个保命符那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人类能自产得了多少精血,老是喷啊喷啊,那还要不要命了?
再这么下去,说不得人间符法真的将成为无米之炊,成为屠龙之技。
幸而天无绝仙之路,这笔纸墨材料难求的困扰,被八天门中的青州天符门给解决了。
至于怎么解决的?
人家靠着这三宝垄断九州市场,凭借着这些秘方直入八天门,如何会轻易示人?
所以,黎子昇和课堂中的其他道生一样,握着天符门的符笔,蘸着天符门的朱砂,写着天符门的符纸。
这天、地字班头的道生还能有实力自费使用这么昂贵的学习用品,人字班的学生……那只好拿普通用具画符玩了。
其实,这符箓课上用的笔纸墨相对其他三门课那还是便宜的,不然少年的父亲也不会专精这一门了。
再怎么说,买一些“文具”总比购买各种各样的药材还有元石来炼丹;或者是需要直接用元石粉立阵来得便宜。
当然,这铁家本身就是炼器世家,要学炼器的话那倒是近水楼台,这人字班的学生其实绝大多数都是以炼器为主。
柳大苍师范教给这些新生的自然是简单的基本符箓,第一个便是清风符。
有诗云: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柳师范先自己画了一张符。
他亲笔所画的符使将出来,门窗紧闭的教室内部就刮起好大一阵风。要不是他事先警示,那这教室内部必然是一片狼藉。
下面的一年级道生们也是十分地欣羡,不由得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柳大苍早就料到如此结果,等孩子们的情绪稍稍宣泄了之后,清咳一声压住了全场的噪声。
他开口道:“为师以前就和你们说过,画符箓并非是照葫芦画瓢,不必和你们眼前的图样完全一致。最重要的是,你们要领会符箓中蕴含的精神!”
柳师范肃然道:“尔等可知,风是什么?”
这些小孩子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则是一脸茫然。
柳大苍等了一下,才说道:“风,气之流也。气为何而流就是这清风符的意涵!”
他顿了一顿,却没有解释这个所谓意涵,而是直接说道:“这清风符对尔等来说,评测标准就是只要能吹动桌上的纸张便算合格。你们自己练吧。”
说完他一甩袖离开了教室。
黎子昇先拿起清风符的图样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这图样其实非常简单,只有寥寥三笔。在左侧上方是由一个反写的“s”构成的圆圈,在这个圆圈的下方则是两条平躺着“s”向右方延伸而去,上面那根较长,下面那根较短。
这个图案是怎么解释了“风”的呢?
少年想了想师范所说的话,拿起一张白纸把这图样上的三个笔画,拆解了开来,然后凝神静气地揣摩起来。
这三笔肯定是代表着师范所说的“气流”,方向相反的三条“s”是说明有两股相对的气流,左边只有一条,而右边有两条……
莫非,这清风符的意涵就是,当一方气流比另一方气流大就产生了风?
似乎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领悟完之后,少年先用普通的纸笔临摹了好几遍,最后才抽出一张天符门出品的下品符纸,打开了一盒兽血朱砂。
黎子昇定了定神,拿起了符笔,在笔毫上蘸了一些兽血朱砂。
然后他清吐一口浊气,就在浅黄色的符纸上一挥而就。
等少年写完,稍稍把自己的作品晾干,就按照师范所教,把用手指捏着符纸的一角注入自己的真气……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并没有成功,真气注入之后这张符毫无动静。
黎子昇抬起头,观察起周围的同学。
这些孩子中有的已经画了好几十张,写废的符纸堆得老高;可这小家伙还在孜孜不倦地写下一张,看来是信奉“熟能生巧”这个说法。这说的就是,萧家麒萧大公子。
当然也有和他完全相反,到现在除了用普通纸笔临摹却迟迟不动符笔画清风符的谨慎之人。那就是铁烬了,这孩子拿着符笔犹犹豫豫到现在还没有落在符纸之上。
嗯,也有两者之间折中之人,比如胡运宏。今天出尽了风头的他写废了几张符纸之后,大概这几天在梦里都琢磨怎么制作自行车,所以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进入了瞌睡状态中。
少年微微一笑,把写废了的符纸揉成一团,准确地扔在了胡运宏的头上,就把他惊醒了过来。
胡运宏摸着脑袋疑惑地左右观瞧,却没有转过头往后看向黎子昇,所以最近实在缺觉的他晃了晃脑袋重新打起盹来。
黎子昇心中暗暗发笑,转头就看到柳无瑕一双杏眼正盯着他看。少年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却没想到这位柳同学嘴里吸了口气,对他鼓了一下桃腮。
她示威性地拿起一张画好的清风符,随手一抖就卷起一阵微风,把桌上的纸张吹了个七零八落。
这小女娃不愧家学渊源,有个专任符箓道师的父亲,轻轻松松地就把这张符给画好了。
少年对她挑了一下大拇指,以示佩服。可柳无瑕小脸一偏,视若不见。
黎子昇讪讪地转回头,重新审视起图样。可是他看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
少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想要振奋一下精神。可是当他闭起眼睛的时候,那烂熟于心的清风符就出现在他的脑海……
然后在他的脑海中,这三个“s”形的笔画开始动了起来!
左边那个圆圈在转动着,而下方那两条线段如同起伏的波涛,也不停地改变着自己的形状。
黎子昇灵光一闪,已然明白了这清风符的意涵:气流方动,动乃有风!
他睁开眼睛,重新拿出一张符纸,毫不犹豫地就随手往纸上画了下去!
这次少年画的清风符在完成的时候,有道微光在符文上一闪而没。
黎子昇心中一喜,等上面符文一干,他就拿起符纸注入了真气。
就见他所画的清风符无风自动,轻轻地“刷拉”一声,一股微风就从纸上卷起,吹向了前方书桌……
清风符,就此成功!
少年不急着去捡吹跑的纸张,而是拿起使用过的清风符看了起来。
果然,这上面用兽血朱砂描绘的大红色符文已经变淡成了几道红晕,就连那张浅黄色符纸也变得更浅,近乎白色。
这表明,纸墨中所含的力量已经被消耗掉了。
他心里也是开心,转头又看向柳无瑕,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符纸,让那少女一阵气闷。
她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少年。
下课的钟声响起,除了黎子昇和柳无瑕,这十八个一年级的道生没有一个人成功画出这清风符。他们也只能收拾好文具,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室。
此时,黎子昇所处的教室门外已经围了一圈吵吵嚷嚷的同学,都是在等……胡运宏的。
补了一觉的胡运宏此时很有精神头,他难得地大声说道:“众人同学,大家别急。都听我说!”
等众人安静了下来,他又说道:“这自行车产量有限,每天只能做出两部!所以……”
“现在就要的同学要加收加急费!第一批五天内到货的十部,价格是……十方元石!第二批十天到货的是八方,第三批月底到货的是六方。还有啊,配饰另外付钱!”
胡运宏瞄了一眼身旁的黎子昇,有点底气不足地问道:“所以……这个月的三十辆谁要?”
第八十回 人乃万物灵长
众人一片默然……
突然一个很酷的声音就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十方元石,这么便宜的?给本公子来一个!”
大家往发声之处一看,果然是萧家麒萧大公子。
他走到胡运宏身边说道:“老胡,给我来一辆和雷公一样的。不过,给我雕上个麒麟,不用木头,我要用上好的玉石!”
这位铁老夫人的嫡亲外甥,西极派萧家嫡孙,十方元石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
“嗯哼,胡同学。也给我来一辆,车身给我全部用玄铁。”一向和萧家麒有些心结的铁百斧总觉得自己祖母太过偏爱这位同龄的表叔,于是他就算为了和萧家麒别个苗头也要开口定一辆。
“那我也要一辆,要最快!”
“胡同学,我也要……一辆六方元石的吧。”
有人带头,这三十辆自行车一定而空,就是说胡家铁铺一下子进账两百四十方元石!
因为这些小顾客还要求“个xìng化服务”,对自己的车都有订制要求,胡运宏不得不回到教室坐下来,拿出纸笔一一记录,同时他还找了铁烬帮着收定金。
这些顾客品味俗的要镶金嵌玉,恨不得直接用元石裹起来,要亮瞎别人的狗眼;高雅之士那要弄些奇花异草、仙门景sè、典故图案做点缀;也有的那就是要求和黎子昇和萧家麒一样,在龙头上雕刻瑞兽仙禽狮虎豹狼。
更有的女道生,那就怎么可爱怎么来:什么粉红sè的车身配个玉兔头,什么青藤环绕车身上面还要开满鲜花,什么双猫扑蝶,什么仕女赏月。听得胡运宏直翻白眼,只能先记下来再说。
饥饿营销,这个在我们这个世界屡试不爽的手段,在此时此地也建奇功。
列位看官,千万别觉这些小道生因为年纪小才轻易入彀。
君不见我们这里大把的成年人排队、找黄牛买苹果的劲头,还有花上大几百甚至上千买个原版手机配件的邪xìng。
这个主意自然是黎子昇出的,他早就看出,自己这群出身非富即贵的天地班中的同学平时就爱争奇斗艳、互相攀比,不坑这些小冤大头那还能坑谁?
不过少年可没旁观这些同学夸富斗财,而是第一时间追着柳无瑕出了教学殿堂。
“昇哥,你下课啦?”石敢当推着自行车就上前给自家少爷问好。
黎子昇百密一疏忘了发明弹子锁,所以只能让自家书童暂时当看车的。不过在这个世界,一般材质的锁还真没啥用,就连少年自己一发力都能拗断手指粗细的铁棍。
他摸了摸自家书童的头,说道:“是啊,我有点事儿。晚饭你自己去吃,知道了吗?”
“嗯。”小石头点点头。
黎子昇骑上自行车,就往柳无瑕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柳师妹,柳师妹。”骑着自行车少年,自然很快地追上了柳师妹。
其实连这个少女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从昨天看到那对双胞胎姐妹花对黎子昇那么亲热,她心里就是一阵阵的不舒服。
正所谓: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
怎奈柳无瑕离着真正的“少女”差了那么一口气,还弄不懂自己的心思,搞不明白这是情愫而非气恼,于是她就把一腔无名火发在了“无辜”的黎子昇身上。
听到这突然之间变得“面目可憎”的同窗呼唤,闺风严谨的柳无瑕出于礼貌还是站定了身子,扭头答礼。
“滋……”黎子昇一捏闸,就很帅气地把车停在了柳无瑕面前。
他很阳光地笑了一笑,说道:“柳师妹,我正好要去向柳师范请教功课,我们一起走吧。”
“嗯……”贤淑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轻声嗯了一下。
少年跳下车,推车和柳无瑕并肩前行。
两人之间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说,柳师妹。”最后还是少年打破了沉默,“你看这自行车怎么样?”
“蛮好玩的。就是……没什么用啊。”柳师妹老老实实地说道。
她说的其实不假,这自行车在这个高武高魔的世界充其量就只是一件玩具而已,别说腾云驾雾的仙师,就是这么两个星辰界的孩子,全力奔行绝对会比这自行车更快。
别说是她,作为它的发明者,黎子昇现在也还不知道这自行车所代表的意义。
黎子昇干笑一声,说道:“呵呵,我这不是做出来给报社里面的孩子当代步工具的吗。没想到那些同学也会喜欢。”
他话锋一转,说道:“柳师妹喜欢的话,赶明儿个我拜托老胡也帮你做一辆。”
“这不好吧,我可没那么多元石。”少女心底其实还是对这件玩具挺感兴趣的。
少年认真地说道:“你在《先锋报》发了稿,我这不是还没给你稿费吗?所以这自行车就充当你的稿费好了。”
“真的吗?”柳无瑕高兴地说道,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她又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那是当然,我让老胡先帮你做一辆。”黎子昇拍着小胸脯道。
“嗯!只是……”少女踌躇着道。
少年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要一辆前面雕着凤凰的!”柳无瑕一口气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脑袋又习惯xìng地垂了下去。
黎子昇爽朗地道:“好啊,没问题,明天就和老胡说!”
虽然柳无瑕是一个并不贪慕虚荣的女孩子,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有哪个年幼的童儿不喜欢新鲜有趣的玩具呢?
这对璧人之间的隔阂就这么消融了,两人重新有说有笑地到了柳家。
黎子昇见到了柳大苍师范,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得到了“御土奇术”这门神通的经过告诉了他。让这位“两脚书橱”也吃了一惊。
他给少年把了把脉,一脸的不可思议。
柳大苍因为爱好阅读各类经书,还有过目不忘那份天分,这才能旁通百家。可是他老人家也不可能一门一门地练过去的。
尤其是现在少有人修炼的上古功法,比如这卷《五气朝元图》。他原本只是在前朝皇室残存下来的藏书中看到记载,这是最适合修习五行功诀的观想法,所以就推荐给自己的学生。
这才成就了黎子昇的这段奇遇。
黎家老祖黎华泰本就是前朝将领,当时朝廷因为他战功卓著才赐予他《五行拳诀》和《五行战世诀》,以酬其功。
这两门功法本来就是皇族秘传功法的简化版,如今配上这《五帝行气图》,正可谓水到渠成。
前文书里提过,上古功法比起现在的功法不够“科学”没有那么有“效率”。这其中的原因是上古功法承袭了妖神的修炼方式,着重点是肉身。
问题就在于人类这种“妖族”天生肉身就不给力,再怎么修炼也比不过一生出来就铜皮铁骨能吞云吐雾的妖类。这就好比一个小个子不去练体cāo跳水,反而一门心思要去成为跳高运动员一样。
所以这才有前辈修者另辟蹊径,直接从人类最占优势的元神着手,把这肉身只当做通往彼岸的宝筏,这才建立了现在的修炼体系。
赤县中洲人类修炼“技术”的发展历程,其实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进化史如出一辙。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确实是一种进化得非常成功的生物。
我们的这具肢体所具有的能力非常全面。跑得快的不如我们爬的高,爬的高不如我们游得远,游得远的……上岸试试。尤其是需要耐力和散热能力的长距离奔跑,那更是我们的看家本领。
但是如果我们仅有这具躯体,怎么配得上人类“万物之灵长”的称号?
我们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大脑。
为了这团神经元集合体,人类的女xìng必须经受自然分娩的痛苦才能诞下头部超常发育的后代,人类的幼体必须在成年个体的呵护和养育之下才能顺利成活,人类所摄取的能量五分之一都在供养这团重量仅占体重百分之二的器官。
大脑,才是我们能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界脱颖而出的关键之所在。
那么在中洲也是如此,既然在**上比不过妖族,那就扬长弃短修炼人类特殊的元神就好了。
当时颇有些“自暴自弃”的人类修者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结果……
那些强横的妖神如今不得不远避海外,连老巢昆仑天庭成了人类修者的圣地。
黎子昇的修炼方式已经超出了柳大苍的预计,他只不过是“两脚书橱”而不是什么“万宝全书”。
所以他沉吟半响,最后才说道:“为师现在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你自己小心修炼就是了。不过……”
柳师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这么修炼那先天不算难事,可是要入炼气……为师也不过只是先天修为,这事真还不好说了。”
少年闻言一愣。他思忖片刻,恭谨地回道:“学生并不好高骛远,现在只想着这么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至于结果如何……”
黎子昇坚定地道:“但行人事,不听天命!”
这正是:
荔枝扬尘妃子笑,宝马喷烟金娘哭。
追月也需求灵药,泡妞从来看青蚨。
神慧不需凭爪牙,灵长之所摄万物。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始生虑人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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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春日游锦帆船
黎子昇的学院生活开始步入了正轨,白天上课,晚上练功。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也处得非常融洽,隐然成了道生中,尤其是一年级新生的首领。
和他父亲一样,少年在符箓上的天分也逐渐展现了出来。除了清风符之外在这半个月中,还学会了另外两个符法,避尘符和小火符。这个速度比黎昭昌还要胜过一筹。
不过相对的,在其他三门课业上他的表现就要弱了一些。炼器还好,阵法也凑合,不过炼丹上他算是一点天分都没有,也就是冷白衣医师看在他是“投资人”的份上,对他的功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二月底,少年已经打通了足阳明胃经上一半的穴位,这进度算是从中等跃升到中上的水平。
御土奇术这门神通黎子昇也算是略有小成,只要是在他视野所及的土地……他都能弄出浅坑或者土包来。除了在足球场上阴人,少年目前还没想出来这门神通有啥其他功效,不过也算是达成了整地小能手的这个称号。
现在的这位黎少东家也算是小有身家了,有了那两笔“稿酬”和“专利费”,个人财产尽然已经超过了一百三十方元石!
所以呢,这个小富翁难免就在自己的“传媒事业”上有所懈怠。
除了他还有点少年心性和忙于修炼没有时间这个两个原因之外,他的竞争对手《荆南快报》却凭借着雄厚的财力和灵通的商业信息后来居上,如今反倒是占据了荆南媒体业龙头老大。
铁山城中的商人,甚至包括新义顺堂的黎家上下,几乎也是人手一份。
这也让他的《先锋报》彻底从“财经综合类”沦为了“文学休闲类”刊物,受众从商业精英变成了有闲有钱的富贵阶层。
值得一提的是,黎社长给自己手下“正式编制”的四位发行专员各自配了一辆简装版的自行车,骑着这车出去卖报倒也吸引了不少眼球。不过还是他还是出钱雇佣人字班的道生来勤工俭学。
再加上“黎家三少”和“木桃”(柳无瑕同学的笔名: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两位“大神”的连载小说,这报纸销量居然还不差。甚至还有热心读者发信函来讨论剧情,让这两孩子小小得意了一下。
可惜,他们俩人写的不是心灵鸡汤和人生“哲学”,而是通俗小说。所以,现在这份刊物只能被称为《先锋文学》或者……《先锋故事会》。
在铁百强的奔走之下,也招揽了一些茶馆饭店,胭脂水粉铺,书坊成衣店……甚至青楼的广告业务,至少让铁家兄弟还掉了三分之一的欠款。
现在的《先锋报》抵完印刷成本和人员开销之外还能略有盈余,不差钱也不吝啬的少年索性全部分给了报社那些小员工当工资。就连那些兼职“主管”也沾了光,除了暗地里塞给铁烬的补贴,其他“管理层”也跟着白吃白喝了几次,起码铁家兄弟不用担心利息这事了。
后来,不知黎子昇又勾起了什么回忆,发扬了怎样的精神或者……神经,让这些孩子每人在脖子上系上一条红色汗巾,把这支队伍命名……
列位看官肯定猜到了。
没错,就是少年先锋队!
逢五逢十之日,目前只有个位数成员的“少年先锋队”带着红领巾、骑着自行车、唱着卖报歌的情景俨然成了铁山一景!
三月五日,已是暮春时分,也是清明节气,正是踏青郊游的好时候。
西城坠星湖的码头上来了一群少年人,他们既非走路也非乘车,而是都骑着或者坐在别人后座的“双轮车”来到此地。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帮坐着马车的仆役、书童和丫鬟。
这群少年正是黎子昇那一行人。除了五个同班同学,还有铁百强和铁百虎这对兄弟和……花家姐妹。
原来,今天是萧家麒请同学们到自己家的私人画舫上游玩,现在和黎子昇他们颇为熟稔的铁家兄弟就热切地跟了过来。
自打成了铁千娇的义子,花家双姝的义兄,这两家人的走动更加热切频繁了起来。少年也没忘了这对双胞胎“妹妹”,让胡运宏打制了两辆装饰着金属花饰的小自行车送给了她们。
从此之后,只要休息日,这对姐妹都骑着小自行车,后面跟着一帮用人和马车来到学院门口等这位义兄一起去踢球。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包括柳无瑕也都习惯了,现在还全部成了足球运动爱好者。
“看,这就是我家的游船!”萧家麒抬手一指,颇为骄傲的说道。
西城本来就是富贵人家的聚居地,这码头也停着好多条华丽的游船。如果是炎炎夏日,这些贵人早就把开到湖中避暑了。现在还有点倒春寒,除了这些兴致颇高的孩子,倒也没有什么人。
这些游艇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准法器。
这是因为这些船的动力都不是全靠人力和风力,而是用符阵来当“发动机”,用元石来当“油料”。
有的是在船底镌刻符阵,一旦用元石发动船就能自行向前行驶。好处是行驶灵活,操纵方便;缺陷就是不能利用风力,速度提不上去。所以这些都是造型简单的小型游艇或者是不求速度的画舫,这样消耗的元石也不会太多。
有的是用绘制着招风符阵的船帆,不但能利用风力,就算是在无风的天候下也能高速行驶。只不过这就需要专业的船家来操帆弄缆,还需要更多的维护来保持符阵运行。这用在小型船只上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还有的就是这两者兼而有之,各取所长。不过这开销自然也就上去了,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有闲情逸致造出这样的游船。
萧家这艘锦帆船属于第二种,不过就是在这些或华丽或雅致的游船中也算是打眼。
这条船足有五丈多长,最宽处也有两丈,船上面有一大一小前后排列的两面船帆,上面都绘制着符阵。不说其他的,光是能绘制符阵的符锦船帆的价值就令人咋舌。
这船通体由柚木所制,被打磨上漆之后铮明瓦亮,在春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尤其是船上的主舱,虽没有雕梁画栋,但是形制雅致,顶上铺的是琉璃瓦,窗户用的是难得一见的大块玻璃,如同水晶制成的阁子一般。
小伙伴们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表示惊叹……除了花家姐妹。
花巧巧小嘴一撇,说道:“这船还没我家的一半大,看上去也好寒酸呢。我们真的要坐这条‘小’船出游?”
花纤纤比较懂事,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小声说道:“母亲说了,表叔家很穷的,我们不要这么说让他伤心了。”
虽然这对姐妹声音不大,但是其他的孩子都是通了先天小周天的修者,耳目远超常人,全都把这话听了进去。
一句话就沦为“穷人”的萧大公子刚露出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其他人想笑却也不敢笑,气氛正有些尴尬的时候,还是黎子昇出头打了个圆场。
他仰天哈哈一笑,对着萧家麒说道:“老萧,我家都只有粮船,我从来还没上过这么气派的游船!走,带我上船见识见识。”
脑子转得比较快的铁百强干咳一声也附和道:“是啊,眼看着中午了,上午还拼命给黎大社长卖报来着呢。我还好,我老哥的肚子可叫了几回了,我们快点上船用些点心吧。”
说着,他一弯手肘打在铁百虎的软肋之处,他老哥会意,瓮声瓮气地道:“哎哟,你家虎哥肚子早就开起道场来了,快让小的们准备饭食才是正经。”
经过他们的插科打诨气氛重又轻松了下来,众人说说笑笑地上了船。船家一声吆喝之后开锚解缆扬帆,就这么平稳地驶向了湖中。
船家们操帆弄缆张网捕鱼,仆佣们添茶倒水置办饭食。
这些少爷小姐们则进入主舱,一边喝着香茗,一边吃着细点,说着近些日子的学院趣事、足球比赛、小说连载和城中佚事,好不开心写意。
而黎子昇一个人走到前甲板当风而立,欣赏着春日湖光,颇有心旷神怡之感。这些天连续不断的课业和修炼也让他感到有些枯燥,被这带着水气的湖风一吹当真是疲乏尽去。
少年正在远眺,柳无瑕从舱中也走了出来到他的身边,小声地问道:“黎师兄,你在看什么呢?”
“柳师妹啊,没什么,我正在……咦,那是什么?”
他正要跟身边柳师妹说话,突然有几条奇怪的小船出现在视野之中。
说它们奇怪,是因为这些载不了几个人船后面都拖着几个简陋的小筏子。船上的人没网没杆也没鱼鹰,水中却不时露出人来。他们把腰间的口袋费力地扔到船里。这些口袋落在船底都发出“嗵”地一声,连远处的少年也听得一清二楚,这分量着实不轻。
柳无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在铁山城住了好几年的她对此并不陌生,她解答了少年的疑惑:“哦,这是铁渔民,下水捞铁呢。”
“哦。原来这就是铁渔民!”少年恍然大悟。
随着铁山城局势底定,铁家和荆南粮会之间的暗地较量告一段落,这粮价自然而然地跌了下去。
周围的灾民聚拢到城中,那片残破的铁鱼窟也恢复了生气。棚屋原先的主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后来的贫民稍加修补就住了进去。
他们也解决了城内的“劳工荒”,至少这最不需要技术含量的铁渔民重新多了起来。
其实黎子昇早就通过他手下的记者得知了这些消息,但是这些天连日程排的满满的少年真是没这闲工夫搭理此事。
“雷公,柳同学你们干什么呢?我们要比赛钓鱼呢,就等你们两个了啦!”
“好的,我们来了。”
第八十二回 星辰神器之核
一船人兴致颇高,既然是在湖上冶游那自然是要吃亲手钓上来的湖鲜,这才有趣味的吗。
当然午饭要靠这些孩子们钓的鱼,估计也就勉强够铁百虎一个人饭量而已。
钓完了鱼,这些孩子进舱一边等仆役们准备饭食一边就聊起天来,不过他们说来说去就说到了还有十天就要召开的百宝大会。
荆南商会这次算是了豁出老本也要把这件盛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好洗脱身上的恶名。
既然名为百宝大会,他们还真的拿出一百〇一件“宝物”。
这三天的擂台赛事第一天算是垫赛,奖品是九九八十一件的修行妙品,比如少年经常使用的三支一盒的定神香,五枚一瓶的元气丹,成套的符箓用具诸如此类的。
你别看物件似乎不出奇,可每一样都要三四方元石。这个数目对现在的黎子昇算不得什么,可是放在三个月之前,这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定神香,少年都用不大起。
第二天算是上了一个档次,参赛者争夺的是四四十六件低级法器级别的奖品,每一件最少价值十几方元石。
这两天的奖品加起来就要五百多方元石,不过……这还没完!
重头戏是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的赛事,压轴的四件奖品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宝物,尤其是奖励给最后优胜者的就是……
“星核?!这是什么宝物?有什么样的威能?”黎子昇到铁山城也两个多月了,从没听说过这东西,于是从来好奇心都很旺盛的他开口问道。
萧家麒惊讶地道:“雷公,你连星核也不知道啊?嗨,难怪他们说你是一个乡……”
“社长!”现在对黎子昇颇为“忠心耿耿”的铁百强立马出来打断了从来不知避讳的萧大公子,“这星核可是稀罕的物件,难得一见啊!”
他滔滔不绝地给自己的债主兼上司兼财神爷讲解起来了。黎子昇再结合自己掌握的中洲历史,终于搞清了这星核的来龙去脉。
传说中,撞击荆南从而产生坠星湖的那颗玄铁星辰并非天然之物,而是古神的一件神器!
不过这件神器的主人不知是在神战中陨落还是失踪,总之在神战之后这件神器一直没有人能主持,就那么高挂在九天之上。
这九天可并非虚指这天的高度,而是在九大洲之上的天空真的有九层。可是别说人类修士和妖神,就连古神中也很少有能zì yóu出入九层天的大能。那是因为这九层天中有猛烈的罡风,高的一层还比低的一层要厉害得多。
所以,这一挂就挂到了倾天之役。
前文书里提到过,倾天之役一开始交战的双方还犹有顾忌,毕竟人类曾经是妖族的一份子,大家都有些香火之情的吗。
何况,不是所有的人类修士都反妖神。同样,也不是所有妖神都不肯给人类更高甚至和他们平等的地位。
有一批xìng格比较温和,厌恶战争的妖神就自行离开了赤县中洲。他们自西向东和东北而行,准备想办法穿越东海中的大漩涡,去往东部的申信扬州和东北的薄隐咸洲。
他们除了不想和人类进行战争以外,也是为了寻找传说中那两洲上古神留下的遗迹。
去申信扬州的那批妖神从此没有回音,就这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而去薄隐咸洲的那一批竟然回来了几个,而且带回了一条令神、人震惊的消息,他们真的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古神仙山!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终止神人之间的战争。
经过了三百年的长期战争,妖神和人类之间的仇恨越积越深,双方的主战派都占了绝对的上风,到了最后所有参战者那都杀红了眼,能使出的手段都给使了出来。
什么江河倒卷千里泽国,什么移山倒海山崩地裂,什么北地火海南国冰封,直杀得天地变sè,rì月无光,就把当时这赤县中洲打了个稀烂。
尤其是战局rì渐不利的妖神,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很理xìng的智慧生物,绝望之下竟然纷纷采用自杀xìng的“恐怖主义”战术。
其中一位头脑已经不大清楚的妖神为了打破荆南这里保护人类修士洞天仙府的护山大阵,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就从九天之上把这颗星辰弄了下来。
这颗星辰既然是古神制作的神器,那也就不像自然形成的那样是实心的。散落在铁山城附近的玄铁其实只是它的外壳,内部更坚硬的核心却深深扎进了地面。
不过那么巨大的撞击力,这核心也不可能完好无损,这星核就是从里面掉落出来的宝物。
星核并非一枚,而是五枚。
在荆南一直有种说法,只要能聚齐五枚星核,再想办法进入坠星湖底那颗星辰内核,就能控制这坠星神器,让它重见天rì!
问题就在于实现前者容易,实现后者太难。
神器内核并非只是埋在地下,上面还有几十丈深的湖水。谁吃饱撑的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排干坠星湖再挖开湖底,只是为了找一件仅仅是有可能能控制的上古神器,还是破烂不堪不知道能不能使用的神器?
这坠星湖可不是云梦泽,虽然前者的面积比后者小得多,可是其中水量反而是远远高于这后者。
云梦泽以泽为名,可想而知其中主要是沼泽地,最浅的地方一般人就能涉水前行。而坠星湖是一个很典型的陨石坑形成的湖泊,就像一个碗,zhōng yāng最深处足足有百丈。
所以少年所处的湖泊可不是炼神人仙用一个阵法就能排干的。
黎子昇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那这星核有什么用?”
萧大公子从旁插口道:“这星核用处说大那是太大了!可是……其实也没啥用。”
“是啊,家父也是这样说的。”说话的却是一直在静静旁听的柳无瑕,“这星核能让人感应天上星辰。这五枚星核分别对应的就是金、木、水、火、土这五大主星。只是现在周天星辰道法已成绝响,就算你能感应到也没办法修炼啊。”
铁百强乘这两人说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此时他点点头说道:“柳师妹说得不错,但是……”
接着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这星核中还藏了一件秘密,这也是我刚从家中长辈那里听说的!”
萧家麒在旁边哼了一声,说道:“什么秘密?不就是落宝崖的那间宝库吗1”
铁百强讪讪一笑道:“原来表少爷也知道。不错就是那五十才开一次的落宝崖宝库,明年正是它第七次开启之时!”
黎子昇却好奇的问道:“落宝崖?宝库?我以前倒是也听说过,不过那些细节就不大清楚了。百强学长,你给我说说。”
铁百强清了清嗓子,又开始给少年讲述了起来。
原来那颗星辰神器撞击地面的时候,从里面震出来不少物件和碎片。这些东西都散落在荆南各地。等到天下仙门分封各地之后,那些被分派到荆南的宗门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其实就连黎子昇家乡的农夫种地,有的时候都能在地里挖出一两块玄铁来。
当然,得到真正宝物的人家肯定是珍而藏之、秘而不宣。所以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类似星核一样的上古神物流落在荆南各地宗门之间。
但是唯独有一件落在少年家乡黎山以南几千里处的部件,却没人能想出办法把它收入囊中。
因为那块“碎片”实在太大了,至少有坠星湖边那座名号为山,其实是个山包的铁山十倍那么大。
而且它撞击点是一座真正的高千丈的大山山腰处,一下子就把那山撞为两截,垮塌下来的上半部分又把这碎片埋在了下面。
这处断崖也因此被命名为落宝崖。
后来在落宝崖附近有一个好事的炼神人仙听说了这事,就召集了门下和几个交好的同道想把它挖出来。
他们费了好大力气和好长时间,也只挖出了一个角落,不过就算是炼神人仙出手,这些寻宝人想尽办法也打不开这神器碎片的外壁。
他们动静那么大自然瞒不住旁人,到最后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荆南各地。本地其他宗门也不客气,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既然你打不开那我总可以试试吧。
就算你打开了……你们吃口肉,我们喝口汤还不行?
就这样,三百年前荆南大小仙门齐聚落宝崖,竟然也成了一桩盛事,史称落宝大会。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有了第一个巧合自然就有了第二个巧合,那么多仙师和修者中间就有五个人随身带了这五块星核。
等他们正好同时出现在神器之前的时候,那五块星核自动感应,大放光明,还没等那五个幸运的家伙和周围人搞清楚状况,这五人就被传送进了这神器碎片的内部。
没过多久,也就一顿饭的功夫,这五位拥有星核的修者又被同时传送了出来。每个人还都有所收获,拿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物品。
他们一看外面乌央乌央一大群眼珠子都发红的同道,自己就先害怕了,把那些物品当场“献”给了修为最高那几位前辈。
这五个家伙,修为是不高,难得的是脑子转得快,心里的贪念也不深,没有因福得祸。
他们送完之后聚在一道开了个小会,干脆决定就在这落宝崖外结庐而居,还邀了几个交好的友人和同门为他们“护法”,其实也就是人多壮个胆。
这五人还当众宣布只要得了里面的“宝物”绝对不会敝帚自珍,而是拿出来拍卖。既然他们这么上道,在场的仙师和修者也只能擦去自己的口水一致叫好了。
然后……他们在山崖旁这一等就等五十年,其中有三个就那么活生生地等死了,不过幸好他们还有后代。
这五十年中,大家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五人上次带出来的东西除了材质特别造型奇特,根本就没啥用。确切地说,是没人搞懂这些物件怎么使用的。
这五块星核就此成了鸡肋!
不过鸡肋也有鸡肋的作用,那就是这五十年一次的寻宝会变成了拍卖会,这拍卖会的主办方就是这五枚星核的持有者,所有收益也有这五人或者说五个势力均分。
也就是说荆南粮会这次拿出来的大奖不是宝物,而是明年落宝拍卖大会五分之一的主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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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水有毒心有惑
他们正说着话呢,饭菜就端了上来。
船上午宴自然就是以河鲜为主,这些新鲜的食材蒸烤烹炸之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这些少爷小姐们胃口大开。
尤其是那几盘生鱼脍,新鲜的鱼肉切成薄如纸张的鱼片,呈现出半透明的粉红色,放在冬日收取的冰块之上,更显得晶莹剔透,蘸上一些特制的调料,放进嘴里,那就只有一个鲜字!
就连一向挑剔的花家姐妹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更别说其他小伙伴了。
吃完了饭,黎子昇又拿出了两样新鲜的物事。
随着少年这些日子的刻苦修炼,除了修为之外他的“脑洞”也迅速扩大,除了少年先锋队之外还想出来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其中也包括了……扑克牌和四**棋。
这两样游戏的魅力自不必多说,三个女孩子和文文静静的铁烬玩起……拱猪;而让其他五个男生兴致勃勃的是四**棋,少年当然就是当仁不让的裁判。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日已西斜,意犹未尽的孩子们也到了打道回府的时间。
正在这时,远处那些铁渔民捞铁矿石的小船处起了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就有几人划着其中一条小船快速地向着黎子昇他们所乘的锦帆船冲了过来。
萧家的船夫正要拔锚反航,眼见着这么一条船直冲着自己而来,不由得戒备了起来。
这铁山城在铁家的治理下……至少大部分时间也算是井井有条,治安一向还算不错。
在高武世界中,有超凡武力坐镇的地方,一般的小毛贼岂敢轻举妄动?
在这城里偷个鸡摸个瓜,调戏个民女也就罢了。但是有人要动真格的劫持族长大人的亲外孙女、族长夫人的亲外甥……敢问这是觉得铁家的炼气期族长的法器威力不够大还是他老人家神念外放的范围不够广?
别忘了,这还是没有特殊手段规避,随随便便占个卜打个卦都能找到元凶的高魔世界。
所以这船上虽然是一群“富x代”和“贵x代”,只有仆佣可没有什么保镖。不过就算如此,这萧家游船的船老大那也是后天境水火界的修为。
他走上几步,一纵身跳到船头,提起功力扬声喝道:“呔,前面的小船听好了,这里是铁山城铁家贵人的座驾!速速离去,不得冲撞,否则尔等狗命难保!”
这船老大一声喊首先就把舱中孩子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黎子昇听到这喊话,微皱眉头,当先出了船舱。他这么一带头,后面的孩子们也呼啦啦地也跟着他来到了前甲板,伺候在旁的仆佣们不用说也跟着小主子们上了船头。
划过来的小船听到这船老大的喊话,果然停住了桨,上面几人商议了一下,其中一人也回过来向少年所在的锦帆船喊话。
这人可没有船老大那样的修为只是凡人一个,所以只能拼命扯着嗓子喊道:“各位贵人大老爷,小的都是良民,都是良民啊!”
他嗓子忽然一哑,咳嗽了几下之后继续嘶声裂肺地喊道:“咳咳咳,我们有人中了水毒!就想问贵人大老爷讨点热水救命!讨点热水救命!!救命啊!!!”
这最后一句话都已经带了哭腔,让闻者也感辛酸,可惜这其中不包括萧家这船老大。他冷笑一声,大声呵斥道:“别废话,快给我滚!不然就把你们撞沉!小的们,给我拔锚升帆……”
“且慢!”
一声清喝从他身后响起,这船老大向后一看……却吓了一跳。
“黎公子,是你!……还有,少爷!!怎么小主子们都上来了?!”他连声对着仆役、船工们说道,“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主子们请进舱房啊,这要万一有个闪失,这里谁也吃罪不起!”
黎子昇对这话充耳不闻,反而转头问身边的萧家麒道:“老萧,水毒是什么?你知道吗?”
萧大公子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要不把人弄上来看看?”少年建议道。
毕竟这不是自家的船,周围人也不知自己的手下。略通了一点世事的黎子昇知道自己要救人,还是要等身边的这位好友的点头。
萧大公子有点不情愿地说道:“这不好吧,那些人脏脏的,弄脏了我家的船就不好了。”这一贯养尊处优的孩子还有点洁癖。
早就把他摸得透透的黎子昇听了这话并不做色,也不相劝,反而是哈哈一笑,略带调侃地说道:“老萧,你一个大老爷们害怕脏,别是……别是怕了这水毒吧?”
这话果然是对症下药,萧家麒面色就是一变,不高兴地说道:“雷公,你说什么呢?本公子会怕这水毒?”
“来人呐,嗯,就是你。”他手一指船老大,“把人给我接上来,不过……可别太多了,就那中毒的和喊话的。”
他还是怕脏!
船老大苦着脸摊手道:“少爷,这船上那么多小贵人……尤其是花家两位小姐,把这些穷鬼弄上来不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的。”黎子昇插言道,“看我的!”
他转过身就看到花家姐妹正和几个小丫鬟闹别扭,死活不肯进舱房。对付小女孩,黎子昇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柳无瑕有啊。
这女孩子只和花家姐妹接触了一两次,就把这两个小家伙哄得服服帖帖的。
黎子昇先咳嗽了一下吸引了自家师妹的注意力,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花家姐妹,再把头向舱房方向点了点。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柳无瑕点了点头,走到正满脸不高兴的花纤纤、花巧巧身边,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就一手搀着一个进了舱房。
这两个小麻烦连着身边的仆役丫鬟进了舱房,这船头就空阔了许多。
既然少爷下了命令,船老大只好心不甘情不愿让这条小船靠了过来,再招呼手下七手八脚地把喊话那人和病人拉到了船上。
黎子昇一件那位中毒的铁渔民,心中就是一紧。
这人,应该说这孩子的年纪看上去只比船头这些公子爷大不了几岁,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现在他全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破布,人已经是处于昏迷状态,皮肤也被湖水冻得发白,身上还有好几处红色的皮疹。
他不知因为冷还是疼,整个人还在不停痉挛着。
萧家麒的顾虑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这孩子昏迷之后不仅呕吐过还大小便失禁,虽然在上船前在同伴们用湖水帮他洗了一下,但是身上还是带着一股恶臭。
除了黎子昇之外,船头其他少年不由得用袖掩鼻,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那喊话之人也爬上了船,刚上甲板的他还没看清面对的是何许人也,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头磕在柚木地板上那是嗵嗵作响,口里还不住地说着:“谢谢大老爷!谢谢大少爷!谢谢大老爷!谢谢大少爷!”
“嗨,我说你别磕了啊,把船板磕破你赔得起?”船老大没好气的阻止道。
他掩着鼻子走近那个中了“水毒”的孩子,用脚尖踢了一踢,可那孩子毫无反应。
船老大回头向为首的黎子昇摊了摊手,说道:“黎公子,人成这样已经没用了。除非有仙师马上出手,这小家伙必死无疑!”
那喊话之人刚刚站起来,听了这话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这次话也不说只是连连磕头,把这甲板嗑得嗵嗵直响。
黎子昇心中不忍,上前使劲用力把这人拉了起来。
少年眼前这人皮肤黝黑,手粗脚大,一看就是农家出身。再看他的面目却是一脸的老相,可须发皆黑,也看不出确切的年岁。
这人一把抓住黎子昇的手腕,口里颠三倒四,只是喃喃说道:“大少爷行行好,救救我儿子。行行好,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行行好……”
船老大跟了过来,劝道:“黎公子,人已经不行了。还是快让他们下船,别沾了晦气。”
少年一回头就对他怒目而视,他脸上的神情竟然让这位水火界的修者吓得倒退了几步。
黎子昇回头正要温言劝说这位父亲,就在这个时候昏迷中的少年忽然醒了过来,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口中大叫一声:“娘,我好疼!”
黑汉子听到这声惨呼,一下子甩脱了少年,猛地扑到少年身边,欣喜地说道:“小黑子,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其实就连黎子昇这少年也看得明白,这所谓的“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爹,我好疼,我好冷。”小黑子颤声道。
这父亲一下子把少年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自己的儿子,柔声说道:“小黑子,马上不冷了,船上的贵人老爷们会给我们热水的。”
“爹爹,湖底下有好多矿石啊。只要我全部捡上来就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是啊,爹爹等会就带你去吃大米饭。”
“有了大米饭,娘和妹妹就不会饿死了。”
“是啊,她们就不会饿死了。”
“爹爹,小黑子好想娘亲和小妹啊。”
“是啊,我也想她们。”
……
“来人啊,快把他们给弄下去!真是晦气,莫名其妙地死了个人在船上,等会还要去讨张驱邪符。”
少年没说话,因为一股莫名的情绪充塞在黎子昇的胸臆之间,让他对周围的事物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离开家乡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近距离目睹死亡了。
“血”地里的彭家夫妻。
玄河边的孤身母亲。
这一次是锦帆船上的这对父子。
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不是有无所不能的仙师吗?
不是有改天换地的道法吗?
不是有四季如春的洞天吗?
不是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吗?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间惨剧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究竟是为什么!
“铛”。
一声晚钟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少年,他抬头一看,船已到岸。
从坠星湖上来的清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却吹不走他心头的疑惑。
这正是:
春草碧色,春水绿波。
此间少年,不知何求。
人世茫茫,仙途多舛。
此间少年,不知何难。
大道无情,天心不枉。
此间少年,不知何往。
苍莽大地,有情众生。
此间少年,就在此间!
第八十四回 醉晚楼醉杀人
湖上清风带着春天的暖意和那声晚钟,吹进了铁山北城。
“啪”地一声,它撞开了一扇虚掩着的窗扉。这风似乎也有些趣味,进的却是一处女子的香闺。
它在房中打了几个转,卷起了帘幔,吹熄了烛烟,也惊动了一位正在沐浴的佳人。
“童童,童童?你在吗?”一个光是说话就让人柔肠百结的女声响了起来。
这房间的主人正坐在一个盛满热水,洒满花瓣的木质浴桶中,听到窗户被吹开不由得呼唤自己的丫鬟。
看到没人回应,她轻轻嘘了口气,轻声道:“哎,这孩子……”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那扇窗被人重新关上。
“童童,是你吗?”
“咳咳。”一声清咳,却是男子的声音,“九姑娘,是在下。”
那女子一惊,就往桶中一缩荡起一片水声,又慌又怕地颤声问道:“是谁?你……你别进来,你进来奴奴可要喊人了。”
隔着一层帘幔,她自然不知道外面是何许人也。
这句惊问由这位佳人香舌檀口中说出来,有一种别样的风味,不禁让人又怜又爱,在心头勾起了把她呵护一番的悸动。
“九姑娘,你别怕。在下昨晚还和你宴间唱和,你这么快就把在下忘记了吗?”
帘后佳人不那么紧张了,声音恢复了正常,还带着欢悦的声调道:“您是……奴奴记得了,您是燕公子!”
“正是在下!原来九姑娘还记得。”外间男子欣喜地道。
“燕公子,您怎么进来了?”那女子软语相求道,“奴奴……奴奴现在不方便见客,您先去堂中好吗?等奴奴收拾好了,再给您唱曲赔罪。”
燕公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前几日在下和九姑娘相逢在这醉晚楼,那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可惜那日身有要事不能一亲芳泽,这回去之后梦魂萦绕的都是你的倩影妙喉,真真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恨不得马上见九姑娘一面啊。昨日里过来又听说你感了风寒缘悭一面,所以今日在下特意来看望姑娘你啊。”
“奴奴谢过公子抬爱,可是……如今真的是不方便见面。呀!您怎么进来了!?”
原来这燕公子自说自话挑开帘幔就走了进来,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久经花丛的老手也是目眩神迷,不可自持。
只见帘后的浴桶中瑟缩着一位年方双十的俏佳人,她把身子都藏在了花瓣底下,只把一张俏脸和半边香肩露在了外面。
这九姑娘满头乌发飘散了开来,遮住半边脸庞,可是还遮不住那一脸的风情。
在热腾腾的水汽熏蒸之下,她颊上晕红更增娇艳,小小的瓜子脸上琼鼻瑶口,尤其是她的那双丹凤眼,即使是在轻嗔薄怒中仍媚眼如丝勾人魂魄,让这燕公子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她看到这不速之客闯将进来,忍不住呵责道:“燕公子,您这么一位大真人还要欺负奴奴这样一个弱女子吗?”
燕大真人定了定神,说道:“好好好,对对对,是在下唐突了。要不……我就先转过身子,九姑娘你出来再说。”说着他真的转过身去背对这位妖娆。
“您可别骗奴奴啊,奴奴要出来了。”
那女子看燕公子转过身去,就一手抱在胸前,一只手伸向挂在衣架上的浴袍。也许是她久浴之后有些脱力,一失手这件白绸浴袍就掉在了地上,这下九姑娘可就陷入困境了。
“燕公子,燕公子。”她轻声唤道。
听到呼唤,燕大公子正待转身:“九姑娘,你好了?”
“不要!奴奴还没好!”九姑娘急忙把身子往桶里一缩,然后怯生生地道,“燕公子,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把地上浴袍给奴奴捡一下下。”
燕公子转过身来,一弯腰捡起地上的浴袍,却没有递给这九姑娘,他似笑非笑地道:“九姑娘,不如在下伺候你出浴吧。”
桶中佳人有些发怒,恨恨地说道:“燕公子,您真是个赖皮鬼。”只是这句话由她说出来,不像斥责而是撒娇。
她咬了咬下唇,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可是……可是燕公子您不要乱来哦,奴奴会生气的!”
说着她转过身去,双手抱在胸前,背对着燕公子从浴桶中站了起来,这出水之后的芙蓉背影,娇艳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尤物肌肤如雪,丰腴停当;两块美人骨一条脊椎沟,摄人心神;尤其是那细腰,盈盈方可一握。
九姑娘许是怕冷许是害怕许是……所以香肩微微抖动,让这燕公子更生怜爱。
他走上去把浴袍往九姑娘身上一批,“哗啦”一声也不顾这水花四溅,顺势就把她抱出浴桶,搂进了自己怀里。
“说话不算数,你好坏!”九姑娘睁大了丹凤眼,用尽“全力”转过身去就想自己站到地上。
到了此时,燕公子哪肯放过这妖娆,他两手微微发力就把这挣扎中的女子横抱在怀中,一低头就吻在了她的玉颈之上,让怀中娇娘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
“嗯……不要,燕公子,奴奴不要。”
九姑娘极力抗拒,又踢又打,一双玉臂推拒之间露出了那一对玉兔红樱,两条**展动之间隐约可见那一座浅壑乌林。
可惜她这么一名“弱女子”怎么挣扎得过一位堂堂先天真人?
燕公子也不是初哥,**手段那自然高明。他两片嘴唇擦着脖子往上找到九姑娘的耳朵,就往耳中轻轻吹了一口气,接着就把那小小的耳垂抿在了嘴里,用舌尖轻轻舔弄。
他一只手紧紧抱住这砧板上的美人鱼,另一只手探到她的胸前,把玩着羊脂玉碾成的秀丘,同时还用手指轻轻地捻弄着那一颗粉色的小樱桃。
九姑娘被这一番手段弄得已经完全失去了矜持,她从喉间中发出一声荡气回肠的呢喃,情动的她主动抱住了燕公子,把自己的两片香唇凑了上去。
燕公子微微一笑,心中颇有些自得,两人唇齿相交就吻在了一起……
“吱呀……”
抱着一堆衣物的小侍女急急忙忙推开九姑娘的房门,一脸慌张地走了进来。
等这颇为俊俏的小丫头看清楚房中的情形,不由得惊讶地道:“姐姐!你怎么……你怎么还在浴桶里面?这水都要凉了,你不怕被冻出病来啊?”
九姑娘被自己的丫鬟教训,却一点没生气,而是用手扒着浴桶,很委屈地说道:“奴奴……奴奴等了童童好半天了,袍子掉在地上没办法捡……”
童童习惯性地叹了一口气,她对自己这位有点“笨头笨脑”的小姐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走上前几步,从干干爽爽一点水渍也没有的地上捡起了浴袍挂在架子上,又拿起一块浴巾伺候自家小姐出浴。
擦着擦着,那小侍女忽然开始抽噎了起来。
“怎么啦?童童,今天不是你的好日子吗?为什么要哭呢?”九姑娘披上浴袍,回过头来问道。
童童哭着说道:“姐姐,我不想走,我还想留在这伺候姐姐。求求你了,跟嬷嬷说一声,不要再把我卖掉。”
“可是……那是黄龙洞的少主啊!童童,你去给宗门少主当个小妾不比在这当个丫鬟强?”
距离荆南粮会举办的百宝大会只有区区十天,这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本土修者纷纷来到铁山城参加此次聚会,一时间颇有八方风雨会铁山之势。
尤其是隐隐有同气连枝之势,抱团取暖对抗铁山城的十二堡,那更是派出了后起之秀、精英子弟甚至宗门长老来给这场盛会充当脸面。
所以这几天城内的驿馆旅社是供不应求,人满为患;饭店茶馆则是纷至沓来,宾客如云;这些秦楼楚馆自然也是歌舞升平,夜夜笙歌。
大型集会、节日和赛事拉动第三产业,在这赤县中洲同样如此。
那铁万山也不是个糊涂之人,他明明知道这场大会对自家有害无利,照样得捏着鼻子认下来,还要派出私兵来管理治安。
这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铁家不怕得罪荆南粮会甚至是其它十二堡,但是开罪不起……这赤县中洲中面子最大的那位,元石!
这些产业要么就是铁家自己的产业,要么就是铁家内部人员私产。就算不是挂在铁家名下,哪家不送干股给铁家的诸位大佬?
后者其实就是变相的税收。
九姑娘和童童所在的醉晚楼,当然比不上天香门下的天香楼那样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过在这铁山城中也是能挂上号的。
最重要的是,天香楼与其说是青楼不如说是高档社交场所,你别说放浪形骸一亲芳泽了,就是听个小曲也要看里面姑娘的脸色。
人家走的就是这种上层路线,你爱去不去。
当然,人家天香楼能这么不把客人当客人自有自己的底气和凭依,别人那是说什么也学不来的。
那些沉得住气涵养功夫到家的老家伙还则罢了,他们底下的那些血气方刚的“小毛头”宁愿去醉晚楼这样的地方。
所以,这十四岁都不到的童童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就被那黄龙洞少主房天琊一眼看中,就要收为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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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救人于虎口前
黎子昇这次的表现比上次强一些,被晚钟惊醒的他强打精神在码头和各位小伙伴一一告别,独自骑着车回到了新义顺堂。
这时天色已晚,已到了掌灯时分。自从开张之后,他父亲业务繁忙,分身乏术,父子之间也难得聚首共餐了。
他也没有什么食欲,只是习惯性地来到厨房随手拿了几个馒头就往自己院中走去。
院门口有两个少年正在等他,是他的发行部主管叶杆子和另一个有些面熟孩子,黎子昇依稀记得此人姓童,大家叫他小童。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没等两人给他行礼反而率先打起了招呼:“杆子兄弟,还有……小童?是不是报社出了什么事情?”
黎子昇上午刚作为少年先锋队的一员买过报,如果不出事那这位发行部主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叶杆子给自家社长行了个礼,然后说道:“社长,报社没事。不过小童找你有事。小童,你说啊。”
他身边那个孩子一脸焦急,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小童,你倒是说啊!”这发行部主管跺脚发急道。
少年在旁边劝道:“老叶,你别催他,有话慢慢说。”
那小童心里着急可就是说不出话,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这少东主磕起了头。
他磕头如捣蒜的动作,在少年眼中和下午那不停磕头的父亲重合在一起,让他心里憋闷,一使劲就把手里那几个馒头捏了个稀烂。
黎子昇没有上前搀扶,而是沉声喝道:“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快点给我起来!”
他这一声大喝甚至惊起了树上的宿鸟,扑啦啦一声从这三位少年的头顶飞过。
别说这小童,就是和黎子昇相处了几个月的叶杆子也从没看到过这位少爷如此疾言厉色对人说过话。
两个人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少年吼出这句话之后,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定了定神,按捺住自己情绪,就想把手里的馒头扔在地上,可是又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死于“水毒”的儿子临死前都想吃顿白米饭……
黎子昇叹了一口气,两掌合拢成碗状,把馒头碎屑兜在里面,对着跪着的孩子温言说道:“小童,是吧。你先起来,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来,我们进去说话。”
三人进了少年的独院,黎子昇找了一个盘子,把稀烂的馒头放在了上面,然后问叶杆子道:“小童和我不熟悉,老叶,还是你说吧。”
“是的,社长。”
原来,小童就是那个被长姐领走的少年,现在也在那醉晚楼当一名小厮……
“这么说,是他姐姐被人看中要收入房中?”少年微微沉吟道,“这我就不懂了,给人当侍妾总比当……嗯,当那个醉晚楼里的姑娘好吧?”
“不是的,少爷,不是的!”小童终于开口了,他一脸慌张地说道,“他是要把我姐姐当什么炉鼎,拿来练功!”
“练功?!”
咚咚咚……
“童童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啊。奴奴受不起的。”九姑娘一脸张皇,上前就要把在地上磕头的丫鬟给拉起来。
那小侍女却说什么不肯站起来,反而一脸泪花地说道:“姐姐,不是童童自甘下贱,只是我听我弟弟说……”
“他说了什么?”
“他,他没说什么。只是……那位房公子看我眼神怪怪的,让童童心里直发毛。求你了,姐姐!和嬷嬷说一声,别让他带我走,我愿意为姐姐和嬷嬷做牛做马一辈子,童童会很乖的!就是……就是别让他把童童带走……”
说着她又磕起头来。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问道:“九丫头,九丫头。童童在你那里吗?”
这位“心思简单”的九姑娘随口回道:“在啊……”
她马上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无辜地看着一脸乞求神色的小丫头。
可惜,这话已经传到了外头,一位半老徐娘猛地一下推开了门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个子高大的仆妇。
她进了门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童童,不由得又气又急,上前举起手臂就要教训这可怜丫头。不过她想到了什么,把高抬的右手随手一挥,向后面两个仆妇吩咐道:“你们还等什么,快给这不识抬举的小蹄子给打扮起来,别误了吉时!”
这两名仆妇得了命令,上来死拖活拉地就把那小侍女给拖出了房间。死命挣扎的童童一脸乞求地看着九姑娘……
“蔡嬷嬷……”九姑娘欲言又止。
蔡嬷嬷冷声回道:“九丫头,这事你别管。你们手脚快点!”
两名仆妇终于把童童拖出了房间,那嬷嬷却没有跟出去,反而来到了房门处,向两旁张望了一下,小心地把门关了起来。
她疾步走到正在梳妆台悠悠闲闲梳理着头发的九姑娘背后……
双膝一弯就跪在地上惶恐地说道:“主上,婢子无用,耽误了主人的大事!”
“嬷嬷啊嬷嬷,奴奴的好嬷嬷。你知道要找一个合适的附体肉身有多难吗?!”
这九姑娘,现在应该称之为主人的妖物,轻声细语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蔡嬷嬷体如筛糠,这次轮到她磕头如捣蒜:“主上大量,婢子知罪,婢子该死!”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地替自己辩白道:“婢子这几天都让那童童呆在后院。实在是没有想到,那房天琊竟然能隔着几道墙就发觉童童身上的血脉啊!他既然开了口,那么……而且主人昨日在闭关,婢子实在是无法可想啊,费劲唇舌才拖了这么一天。不是婢子巧言舌辩,实在是……主上开恩,主上开恩!”
“九姑娘”继续用柔腻地声调说道:“嬷嬷,看在你这些年勤勤恳恳的份上……就给奴奴滚出去吧。”
“是,是,是。”那嬷嬷听了这话如逢大赦地又磕了几个头,就准备站起身来退出门外。
“慢着!”
这句话又让这个蔡嬷嬷身子颤动了一下。
“哼,看你没出息的样子。”“九姑娘”轻哧道,“奴奴放你这老货一马还因为你今日准备的‘补品’着实不错。你刚才放进来的家伙还没死,就在床底下呢。等会还是按照老规矩办。万一他身上被做过手脚……查到死在楼里就不好了。”
“婢子明白。”松了一口气的老鸨这才恭敬地退出门外,只把这位“妖娆”一个留在了闺房之中。
“好一个黄龙洞,好一个房天琊,好一个……淬血**!”
“喀拉”。
那妖物手中的青玉梳被捏成了两段。这倒不是它涵养不够,而是心中实在郁闷。
这“九姑娘”现在确实想不出办法阻止房天琊带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预备肉身。
“邪功?你是从哪听说的?”
“我,我是昨晚在茅厕听到的那些伴当聊天时说的。”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就说练完之后会要了我姐姐的一条命。”
“那你告诉了你姐姐吗?”
“我说了啊,可是……可是前后门都有人看着,她逃不出来啊!”
黎子昇沉吟了一会,站起身来到柜子前,打开抽屉先从里面拿出一本皮册,翻看了一下,揣入怀中。接着又拿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元石袋,也打开看了一看,就准备系在腰间。
可是他忽然停住了动作,呆了那么一会,接着放下了元石袋,背着手在卧室里转起了圈子。房中的两个孩子看得不明所以,心里实在是火烧火燎的小童忍不住就想开口发问……
反倒是这黎少爷停下了脚步,先开口问了他:“你姐姐身量多少?”
“啊?”小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你姐姐身量和我差不多嘛?”
小童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回道:“确实是和少爷差不多。”
黎子昇一听这话,三下五除二把身上那件天衣门出品的锻袍给脱了下来,连同元石和皮册团了团找了个包袱皮儿打了一个衣包,自己却迅速地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衣小帽。
然后他提着衣包,回过头对两人说道:“走,带我去醉晚楼!”
此时的醉晚楼中的一处上等雅间中正是好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
荆南年轻一辈中的顶尖人物,号称先天以下“几”无抗手,荆南十三堡中黄龙洞的少洞主,房天琊房大真人今天要在这里纳娶小星!
坐在雅间主座上的房大真人当真是“一表人才”,这容貌比那花大公子都要秀美三分。
花原淳算是长得有点中性美脂粉气了,不过一眼看上去那至少还知道是个货真价实的须眉丈夫。可这房天琊真真是一眼难辨雌雄,不但脸部线条柔美,肌肤雪白不亚于闺中女子……甚至连喉结也看不到。
而且不知道是否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阳刚气不足,特意留了一条小胡子……这条眉毛一样浓密的胡子,非但没有增添他的男子气,反而有点像女扮男装的女子在欲盖弥彰的感觉。
房少洞主不但人长得“好看”,穿的也喜气,身上是一席血红色的广袖长袍。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为了今天喜事穿的吉服;知道的就晓得这件红袍是出自天衣门匠师之手的定制法袍,名为血袖天罗。
“天琊兄,怎么不见燕师弟?”开口问话这人就是衡阳派刘大门主的三子刘力申。在这“天琊兄”面前,此人可是一脸笑意,显得十分的亲切。
房天琊有模有样地摸着自己的胡子,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回道:“小燕子从昨晚开始就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看中这里的哪个女子,如今……恐怕是好事正偕吧。”
他人长得秀美,可是这声音如同被锉刀锉过似得粗糙暗哑,分外的不配这样的“人品”。
第八十六回 一步难出生天
“哦?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来让我们共饮一杯,就祝燕真人……那个龙精虎猛,快马加鞭。也好早点来喝少洞主的喜酒。哈哈……哈……呵……呵呵……嘿嘿”
祝酒这人正是荆南粮会的谋主金元朗。他的东家成家诸这几天忙得马不停蹄,今个晚上这事,也只好派出自己的心腹到场祝贺。
当然金元朗不知道这燕公子今晚只能去喝那玄河河水而非这席上喜酒。
金大谋士本是七窍玲珑的人物,这话本也是凑趣。可惜昨天他不在场,有点不了解情况,这马屁就拍在马脚之上。
房天琊算是给他面子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可是放下酒杯已经是俏脸带霜,他操着这破嗓子恨恨地说道:“都是这里的老鸨子多事,推三阻四的。又不是花魁娘子,就是一个小丫头,还要本座来这里做一场戏。这要是在某家那黄龙洞……哼!”
有人附和道:“房真人说得是,这醉晚楼好不晓事!”
附和之人倒是黎子昇的“大哥”镇溪派的吉太康吉少门主,虽然他也是“少主”但是比起黄龙洞、衡阳派和荆南粮会……也只能在末座相陪了。
他仰起瓜条脸,继续义愤填膺地说道:“金先生昨晚不在,你可没看到那嬷嬷油盐不进的样子,说什么这里的姑娘都是自己的女儿,就算被卖了那也要像出阁一样搞得热热闹闹的,否则人家会笑话楼里的规矩。切,一帮婊子,还谈什么规矩?真是笑死人了。也就是房真人脾气好有诚意,换了我那就是掉头就走!”
吉少门主正慷慨陈词呢,就有一个黄龙洞的门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表情古怪地禀报道:“少主,有人,那个有人……”
“如此慌张作甚?有人什么?”房天琊不悦地道。
“有人来抢亲!”
叶杆子也是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在后座带着小童来新义顺堂找自家社长的。
现在他正好领着黎子昇,两辆自行车就风驰电掣般地往北城而去。
有了这代步工具,三人没花多少时间来到醉晚楼的后门。黎子昇左右一看找了一条僻静巷道,就和叶杆子把车停在了里面。
他对叶杆子说道:“老叶,你在这里看车!”
然后少年转头对小童说道:“小童,你带我混进去!”
小童到底还是个眼界不宽的孩子,他吭吭哧哧地问道:“少爷,你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花元石把我家姐姐赎出来,你可是……黎少爷,只要你把我姐姐赎出来,我小童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少爷的……”
黎子昇没动气,反而是叶杆子生气地打断了他:“小童!你在说什么呢?少爷是这样的人吗?你这是……”
少年一摆手劝阻道:“老叶,你别发火。”
接着他苦笑一声,对一脸委屈的小童柔声说道:“小童,不是我不肯花元石,这事……恐怕再多的元石也无济于事。我们只能行险一搏了!小童,你只要听我的,我们就能把你姐姐救出来!”
小童迟疑着地点了点头。
叶杆子听令留下看车,小童带着黎子昇就来到了后门,他没费多少唇舌就让后院看门的以为身后的少年是来给里面姑娘送衣服的小厮。
两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混进了醉晚楼,来到了一处冷清的角落。
“少爷,接下来怎么做?”小童紧张地问道。
“先搞清楚你姐姐在哪。你知道吗?”黎子昇知道自己这个计划破绽百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知道。”小童哭丧着脸道。
少年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这楼里有谁和你们姐弟比较亲近的吗?”
小童想了想,回道:“有,就是我姐姐侍候的九姑娘!”
此时醉晚楼一楼大堂,正是每天生意最好的时候。
在一片莺歌燕舞之中,就有女子娇声道:“十三爷,奴家就是不依。凭什么你喝了小翠的酒,却不喝我的?”
那男子打着酒嗝道:“呃……我,我十三少什么时候不喝你的酒了,我不是连你……那个都喝过了吗?等爷去趟五谷轮回之所,就回来喝你的……酒啊。呃……”
这位酒水糊涂了的十三爷正是铁家十三公子铁千幢。
他自从被彭磨刀夫妻带领的“米贼”们干掉了自家手下一两人马之后,就丢了这司马军职,成了富贵闲人一个。
幸亏他也是想得开的人物,自家小命也差点丢了,司马这职务丢了就丢了吧,反正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房嫡子,饿不死冻不着,还总归找得到赚钱的手段。
可是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铁千辆干什么不好,偏偏跟着荆南粮会屯了一批高价粮食,准备在价位最高的时候脱手赚一笔。可是……粮价最高的时候他正在躺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地吐着血呢。
等他好不容易有精神关注自己的投资的时候……一口老血又喷了出来!
他没赚到钱,反而还亏了一大笔。
总之,和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黎子昇形成鲜明对照的铁十三最近只好用酒色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和心灵,当然还有钱包。
不过呢,肉厚皮硬心也不算太白的铁千辆就算纵情酒色,前两者也算回复了个七七八八,反而是这最后一样至今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有迅速恶化的趋势。
比如这醉晚楼,要不是看在他是铁家十三少的面子上,早就把他扫地出门,甚至讨债的龟公已经上门去堵人了。
心理素质极为良好的十三爷顶着蔡嬷嬷的白眼还是在这醉晚楼来去自如,就是本来享受后院雅间待遇的他如今只能坐在一楼大堂的角落里喝花酒了。
无巧不巧,晃晃悠悠正想穿过大厅去茅房的铁家十三郎,一眼就看到满脸“倨傲”,衣着华贵,一副少爷派头的黎子昇正带着两个小随从就要踏出这醉晚楼!
本来就很“活泼”现在又有了几分酒来疯的铁千辆又打了个酒嗝,大声呼唤道:“嗨,我说黎家外甥,想不到你也好这口!你这么……早熟,你爹和我三姐知道吗?”
黎子昇是压根没想到能碰上这位爷,揭破自己的身份不算什么事情,可是他这一声大呼让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年身上,也包括站在门口那几个看门的!
少年强自镇定了下来没有撒腿就跑,他头一缩用袖子掩住自己脸,加快了脚步,彷佛是一个被长辈认出却不好意思相认的小小纨绔子弟。
这个时候,连那几个看门也以为这是个出来寻乐子的豪门小少爷,虽然这样年纪的少年极为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的吗。
这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看到这少年不但仪表不俗,而且铁家十三爷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那肯定是非富即贵。
所以他们非但没有阻止这三个小家伙,反而相视一笑,对黎子昇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神情,往两旁让了开来。
眼看着就三四步路的距离,这三个孩子就要走出门外!
酒色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酒意上头的铁十三公子此时可不乐意了。
铁千辆到底是水火界的修者,随意一蹬地就飞身越过好几桌客人和黎子昇的头顶堵住了大门!
少年心中暗暗叫苦,不得不停住了脚步,脸上却做出一副被长辈抓了现行的羞涩难堪的模样,对摇摇晃晃走过来的铁千辆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十三叔,小侄给您见礼了。这多日不见,想不到您老已经康复如初了啊。真是可喜可贺,呵呵呵……今日小侄有事情,改日再拜访您老人家。”
黎子昇一边说,一边就想绕过这位爷走出醉晚楼。
铁千辆哪里肯放他走,一把就抱住少年的肩头,然后凑在少年耳边“小声”地说道:“黎家外甥……还是叫你外甥女婿呢?没想到你看上去正经也这肠子也挺花啊。呵呵,大家都是男人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还得意地对堂中那些嫖客和酒女说道:“十三爷我说得对不对?大家告诉我这位外甥,来这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铁千辆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尤其是在这“娱乐圈”。竟然还有人给他凑趣。
有人鼓掌笑道:“十三爷说得不错,这位小兄弟,有志不在年高!想当年我在你这么大岁数的时候,早就和丫鬟……”
也有些油嘴滑舌的妓女娇滴滴地道:“这位小公子长得真俊朗,看上去还是雏呢。来来来,今晚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少年可顾不上这些淫词**,他一心就是要摆脱这位十三叔,尽快带着人跑路。
他着急地道:“十三爷,十三叔,我的十三爷叔啊!小侄实在是身有要事,明天就去府上给您磕头谢罪。”
铁千辆不高兴地说道:“明明应该是我给你摆酒谢这救命之恩,你这么说是打我脸吗?”
“不敢,不敢,小侄怎么敢呢?十三叔,实在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快放我走啊!”黎子昇着急的都快喊了出来。
这位为老不尊的十三叔一脸贱笑地道:“嗨,你还真说对了,这里真有‘人命关天’的事情,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