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夺命
“李公子一身精深的武功,不求轰轰烈烈,反而不思进取,实是狂费一身绝好的天赋!”
谢晓兰双眸清澈而专注,对李无风柔声细语,神情比刚才要柔和许多,仿佛并未见到忽然出现的萧月生,瞥也不瞥一下。
李无风岂是迟钝之人?见到她对庄主视而不见,便知道这两人是在闹别扭,唯有苦笑一声,冲她微微颔首,急忙转身对萧月生躬身行礼:“小人李无风拜见庄主。”
“无风啊,……怎么样,离开山庄,过得习不习惯?”萧月生扫了神情冷漠的谢晓兰一眼,亲热的拍了拍李无风的肩膀,扶他起来,令李无风暗自激动。萧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自然不会有记不清山庄中人的事情。
“多谢庄主挂怀,小人过得很好,就是有些想念山庄。”李无风只能任庄主将自己扶直,英俊的面庞微微激动。
“呵呵,刚离庄,便想家了?”萧月生大手又按在李无风的肩膀上,带着亲切温煦的笑容,亦合着几分慈祥,“过几天,你便会好些,想家的心情便变淡许多,你还年轻!可不能一辈子窝在庄中,便像是雏鹰一般,早晚要翱翔天空的。”
李无风用力的点了点头,朗目微红,他自小便生活在庄中,观澜山庄便是他的家,骤然离开,独自在河上飘零,虽然道遥自在,却难免有时感觉孤单,对山庄的思念,便越发深切。
萧月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感受到李无风对山庄的孺慕之情,眼睛转向捧着书卷的谢晓兰,见她不理不睬的模样。便知道想要劝她回去,麻烦不小。
“见过萧庄主,老身出去透透气,便由小姐招呼庄主吧。”
孙大娘深深看了萧月生一眼,柔和一笑,对他敛衽一礼,退出了船舱,李无风也是机灵之人。自然跟随她出去。
孙大娘对小姐的心思最为了解,当初离开观澜山庄后,小姐一怒之下,愤而离开嘉兴城,她虽是极力劝阻,亦无济于事。
谢晓兰反而坚持要独悬上路,在孙大娘看来,这与寻死无异,定是萧庄主大伤了小姐的心,令小姐心萌死志
她吓得她六神无主。死活要跟在小姐身边,对于亦仆亦母的孙大娘,谢晓兰只能依从。
一路之上。谢晓兰心情郁郁,整天冷着脸,不见一丝笑容,令孙大娘更是忧心仲仲。
路上果然出现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这几拨人倒成了谢晓兰的出气筒,被她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丢掉性命之人,十之**。
她出手远比从前毒辣,神情冷漠如冰,毫不顾惜自身,每一招下去,都是两败俱伤地架式,一命换一命,玉石俱焚,不仅令对手胆寒心战。孙大娘在旁看得更是胆战心惊,心中惶然。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有萧月生这个姓作俑者出现,孙大娘自然忙不迭的制造机会,盼他能使小姐恢复如常。
两人出去之后。船舱内忽然安静了下来,离开的两人站在船头,静立无声,哗哗的流水声永不停歇,却一直被人忽略,在这静寂的空间中,才被人忽然发觉到其存在。
萧月生站在航间窗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执卷而读的谢晓兰。
谢晓兰手中书卷仿佛带着莫大地吸引力,令她的双眸转也不转一眼,目光紧紧凝注于书上,对于萧月生的存在,仿佛并不知晓。
萧月生轻轻一踏,船身忽然晃动了几下,头顶的八角灯笼摇晃不止,矮几上的茶水免不了溢出几滴。
这种情形之下,书便再也无法着得下去。
谢晓兰微微是眉,目光自书卷上移开,看了一眼摇晃的灯笼,转向周围,飞快掠过萧月生,停在了身前的茶盏上。
船身仍在轻轻晃动,看起来像是河中暗流涌动,很难确定是萧月生捣的鬼。
但对喝茶来说,却是毫无阻碍。
萧月生见谢晓兰望向自己的目光透着漠然,毫不停顿,知道这次她是动真怒了,心下颇是感觉头疼,叹了口气,坐到一只锦墩之上,与谢晓兰对面而坐。
谢晓兰玉颈微垂,双眸只是盯着素手中地青瓷茶盏,看也不看萧月生一眼,她的手雪白温润,在微黄的灯光下,竟有几分酥油般半透明,如是饥饿之人,定会恨不得啃上一口。
“哇——!”
萧月生重重叹息一声,眼睛盯着谢晓兰地面庞。
谢晓兰却是双眸眨也不眨一下,仍是怔怔望着自己的茶盏,对萧月生的长吁短叹无动于衷。
萧月生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对面佳人的玉脸,杏眼桃腮,小巧琼鼻,樱桃小口,精致得令人不得不叹造化钟神秀。
在萧月生火热目光之下,谢晓兰冷若冰霜的玉容不为所动,仍是冰冷如旧。
轻抿茶茗,肆无忌惮的审视,萧月生显得悠然自得,尽情地欣赏对面的玉人。
河水流淌之声缭耳不绝,更显得舱内的幽静。
“谢姑娘?”
一边毫无顾忌的欣赏佳人有色,一边悠然品茗,很快一盏茶告罄,他方主动开口。
迎来的却是一道冷冷的目光。
萧月生坦然迎向她的双眸,温和的望着一脸冷漠的谢晓兰。
他早已感觉到谢晓兰心中的愤恨,爱恨本就是一线之隔。
谢晓兰却忽然收回了冰她目光,重重的吸了口气,努力的压抑着自己胸中的翻腾,手中的凉茶被她一饮而尽。
“请萧庄主离开罢,小女子的地方鄙陋,实在容不下你这位高人雅士!”
谢晓兰缓缓放下茶盏,一腔愤恨之火似被一盏凉茶流灭,说话时平静无波,宛如平常,目光亦是波澜不惊。
“唉——!”萧月生叹息一声。目光殷殷,带着一腔柔情轻声说道:“晓兰,……跟我回去吧!”
在谢晓兰围绕自己身边时,他还不觉得如何,如今谢晓兰愤而离开,萧月生回首前尘往事。平日积蓄的爱意与歉意齐涌心头,心下大是怜惜,语气柔和深情。
听到萧月生的话,谢晓兰微微一怔,晓兰的称呼,令她心绪陡乱,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微黄的灯光下,雪白的贝齿莹莹发光。
萧月生静静的注视着她。迎着她笑容中透出的的冰冷目光,心中微疼,让女人为自己伤心。实是莫大地罪过。
她的笑容带着莫名的悲哀与嘲讽,复杂难辨,望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微笑男子,仍是往昔般沉静内敛,欲把人的心神吸入其中,她心中百味杂陈。是爱,是恨?是苦,是甜?却也分不清楚。
萧月生看她握着茶盏的玉盏的玉手轻轻颤抖,却极力抑制,心下更是怜惜,语气温和的道:“晓兰,跟我回山庄,……做我的妻子吧!”
“啪!”
谢晓兰神色不变,手中的茶盏却化为齑粉,青白交杂地石粉簌簌堆于桌上。她毫无所觉,只是冰冷的笑容渐渐变了味道。
她的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潺潺流水之声亦以微不可闻,耳边只有一句”做我地妻子吧”,回响不绝。如雷轰鸣。
讲尘往事纷至沓来,一件一件在眼前浮现。
他的潇洒,他的博学,他的温柔,像一件无形的大网,将自己紧紧缚住,越缚越紧,无法挣脱。
每天早晨,她都要告诉自己,莫要去观澜山庄,莫要飞蛾扑火,但每当坐在琴前,眼前总会浮现那潇洒的身影,令自己心神不宁,即使站在远处,眺望一眼树木掩映地山庄,她的心也变得充实许多,她无法管住自己的双脚,总是不自觉的迈到那里,哪怕只是远远望上一眼。
每天见到他一面,便觉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可爱的,即使自己深深恐惧的死亡,也没有那般可怕。
有他在的屋子,空气也变得清新香甜许多,见不到他的身影与那对温润的双眸,天地仿佛没有了半分色彩,心中空空荡荡,了无生趣。
只是他着实可恨!宁肯去娶没见过几面地女子,却对自己的情意视而不见,仍是温和的微笑,亲切而又疏远,两人之间,仿佛被他筑起了一道高墙,高得无法逾越。
渐渐的,每次见到那个潇洒的身影,她心中又恨又爱,她才色双绝,说媒之人快要踏破雪春园,每次都要大娘冷下脸来撵人,好在嘉兴城全都知晓她与观澜山庄地关系,无人敢用强,后来她便对外宣称永不嫁人,方才罢休。
只是自己云英未嫁,苦苦等待,等的不就是这个冤家的一句话麽?
如今,自己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可是她的心却已累了,再也没有原来那般的兴奋欲狂,有的,只是造化弄人般的无奈。
上次被慕容业重创之后,她便是死过一回,如果没有他的出手相救,如今已是生死两重天,原来,死并非那般可怕
看到他为了救自己而令天地变色,斗转星移,崇拜之余,她感觉异常的甜蜜,如果自己就这么死去,他一定会永远记得自己吧……
他的目光如法停留己身,那世间却也生无可恋,还不如了断恩怨,一了百了。
于是她出了观澜山庄,离开嘉兴城,一路直向临安,便是死,也要埋骨临安,让他每次听到临安城三个字,便会记得自己,记得曾有一名叫谢晓兰的女子。
萧月生静静看着对面的女子脸色不停变幻,甜蜜、苦涩、幽怨、痴狂,她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目光迷离,明亮的眼瞳如变色的琥珀,不断变幻着色彩。
“晓兰——?”
萧月生看到她的痴狂之色,有些担忧,忙沉声一喝。
谢晓兰顿觉一声清喝直入脑海。将一切思绪俱都打散,脑中一片空明,本是激烈变幻的心绪亦是恢复宁静。
本是被往事纷扰的心陡然清静下来,但对眼前端坐之人却爱恨纠缠,却无法漠视。
萧月生轻挥了挥手,一块玉佩缓缓飞出。升至八角笼侧旁,发出淡淡的碧光,但在灯笼旁,碧光显得微不可见。
清脆的河水声忽然消失不见,舫内顿时静可闻针,唯有灯笼的燃烧声与谢晓兰粗重地呼吸声响起。
“你……走吧,何必理我!何必折磨我这个可怜女子!”声音的干涩颤抖实难相信是出自谢晓兰之口。
萧月生只是静静的着着她变幻不已的双眸。
谢晓兰亦不由自主的怔怔的望着他,两人地目光首次交织在一起。
他的面容温润如玉,目光清澈如水。微微的笑容泛着温暖的气息,令从未停止东躲西藏的她又是心跳又是宁静,动静的矛盾完美的揉合在一起。将她缠绕,无法自拔。
唉!她心中叹息一声,努力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心中一片冰冷,她记起离开嘉兴时发下的毒誓:永不踏足观澜山庄,否则世代为奴。永世不得翻身
萧月生忽然站起来,在她面前踱了两步,身形虽潇洒依旧,却难掩心中的烦乱,敏锐地他能够感觉到谢晓兰的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他纵使道法通神,能够令人起死回生,却也无法改变哀莫大于心死之状。
踱了两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双眸金光一闪。本是温和沉静的面庞顿时煞气云集。
幽思满怀,呆呆出神地谢晓兰顿觉呼吸一滞,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无法吸入体内,浑身血液似有倒涌之势。难受得紧。
萧月生微一伸手,一抹碧光飞至他的掌心,本是悬浮于灯笼之侧的玉佩显现,静音结界自然停止。
“什么人!”李无风的沉身低喝传入舱内,随之而来的是湍急地河水之声,哗哗的破水声,一听便知是数只船桨在急促的划动,周围又恢复了原来的喧闹。
“哼!”李无风冷有一声,如紧绷至满月之弦乍然而,撼人心脉,便觉船身一晃,随即啪的一声,物体落水声传至舱内,令萧月生面色稍霁。
谢晓兰重重吸了口气,本是雪白的面庞已是似红似紫,周围凝固的空气仿佛重新获得了自由。
不必猜测,她也知道这种诡异的情形定是出自那个冤家之手。
她的武功在萧月生面前虽不值一提,但放诸于外,却是惊世骇俗的高手,舱外地情景虽未亲见,仅凭听觉,她已能知晓十之**,通过呼吸声,便知有两艘船,船上各载着十几个人,皆属高手之例,通过各人的位置,便只这是两艘大船,它们正停在自己船舫两侧,成包夹之势,倒像是两个大人夹击小孩一般。
“启禀庄主!有人前来找麻烦,不知该如何处置?”李无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的传入舱内。
“杀了!一个不留!”冷如冰珠的声音即使是李无风亦心中微泛寒意,从未见到庄主这般杀气。
萧月生虽坐于航中,对舱外地情景却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追杀眼前的佳人,一群男人,竟苦苦追杀一个弱女子,让他本是有些烦躁的心绪陡升了几分怒气,再加之先前死去那十一人的所作所为,他闻听李无风的清示,自然杀心大起。
“是!”虽然心中微寒,李无风仍是毫不迟疑的应是。
谢晓兰本是紫红的脸色渐渐回复雪白,此时又觉空气中冷意逼人,冷气刺骨,直入心中。
谢晓兰见到对面端坐那人面沉似水,便知他心中大是生气,他生气的情形,倒是极为少见,以往即使自己对他冷嘲热讽,也未曾惹他动气,只是微笑面对,他是在包容自己的任性吧?
舱外,李无风迎风而立,对身侧的孙大娘笑了笑,道:“庄主下了必杀令,小人只能执行,大娘勿怪小人心狠手辣才好。”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把绣花针。在微蓝的天色中,仍能见到其闪闪的银光。
“这些贼子死有余辜,老身恨不能杀得他们一个不留,李公子能出手,老身唯有感激!”
孙大娘说了两句狠话。随即她复又柔和一笑,看着他手中的银针。她心下疑惑,这些是他的暗器?却也太过小气,这枚银针打入人体,除非是生死大穴,否则无异于搔痒。
李无风见到她的表情,也不多说,面带柔和的微笑,两指轻拈一枚银针于食指与大极指之间,漫不经心的一甩。银针顿时消失不见,两指轻指,宛如梨园旦角地兰花指。极为优雅,只是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出现,便有几分别扭之意。
如有少林高手在此,定会惊叫:“拈花指!”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拈花自在一笑。便是对世间的一切了悟与智慧。
银针一闪即逝,肉眼难见,孙大娘虽然小无相功极为深厚,仓促间也无法看清银针射向何处,她看了看不远处两船上凛然而立的四位玄衫男子,他们眈眈而视,在微蓝的晨色中,迎风而立的他们俱是双目精芒闪闪,与东方天空中闪烁的启明星堪有一比。
李无风手上未停,面上泛着自在微笑。从容自若地右手轻拈,手腕轻甩,银针飞射,消失无踪,孙大娘凝神注视。小无相功运转周身,终于发觉银针竟是射向不远处的水面,水下竟有人
此处水势颇为湍急,不远处渐渐浮现一具人体,随着河水迅速的往下飘去,孙大娘一看其玄色短衫,与两艘大船上站着的四人相仿,怪不得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虚张声势,却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这帮贼子确实有几分真本领,有人潜在水下,竟瞒得过自己,幸有李公子,否则难逃落水之难。
李无风轻拈手指,又是一针射出,看到孙大娘看向自己,又注视着银针,他收起那般自在会心的微笑,换之自己的真诚笑容,掂了掂左手中那一把银针,笑道:“小人的功力不济,只能施展银针。”
“为何不用铁针?这般太过浪费了吧!”孙大娘玉惊于李无风的功力之高,表情却是带着几分取笑之意,“李公子真不愧是观澜山庄的人,极肖你们观澜山庄之风!”
观澜山庄地奢华,外人根本觉察不出,而孙大娘陪小姐常去观澜山庄,自然是知晓一二,心中只能咋舌不已。
此时南宋货币仍是铜钱,白银稀少,仅用于朝廷赏赐或结算,一两银子相当于两贯,即相当于两千个铜钱,大约能买近五百斤米,一个县太爷的棒禄,折算起来,也仅是二十两左右罢了。
李无风这么一把银针射出去,怕是二三两银子丢了出去,足够平常人家一年的开销。
李无风方手又拈起一枚银针,脸上地微笑却变成了苦笑,手腕一抖,银针消失不见,孙大娘知道又有一条性命被结果了。
“大娘以为这是山庄的银针么?”李无风停了下来,苦笑着问。
“哦?”孙大娘好奇陡盛,撩了撩被河风吹落的一缕青丝,有些惊诧的问:“难不成是你自己出银制做的?”
他们两人对两旁大船上虎视眈眈的壮汉视若无物,看也不看一眼。
李无风看了一眼船舱,点了点头:“正是小人自己所造。”
孙大娘仍是明亮地双眸陡然睁大几分,仔细扫了他几眼,不由捂嘴笑道:“你的船莫不是黑船?”
她风姿嫣然,带着成熟女子始风韵,举手投足间,有着撩人的风情。
也难怪她有些疑问,李无风镖此贱业,要挣一两银子,谈何容易!但看他甩针夺命的劲头,丝毫没有心疼的感觉,自然会有这种疑问。
李无风右手又拈起一枚银针,却并未射出,而是在眼前晃了晃,就着微蓝的晨色爱惜的观瞧,带着一丝苦笑低声道:“我一年挣的钱,差不多全在这些银针里了。”
“那你为何非要使银针呢?!”孙大娘大是不解,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高亢:“用铁针不是一样么?”
“嘘——!”李无风忙将银针竖在唇间,示意她要小点声,又看了一眼船舱,迟疑了一下,嘴唇微动,似在无声说话,顿了一顿,方才说道:“大娘有所不知,庄里有规矩,铁针伤人,银针夺命,金针无形,松针自如。”
这些规矩并非秘密规定,可以告之于人,但李无风谨慎,仍是以传音入密暗中清示了庄主,才说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 虎啸
“铁针伤人,银针夺命,金针无形,松针自如?”孙大娘喃喃自语,暗中揣测,这几句话浅显得很,只是其意却难以尽知,似是而非。
她抬头欲要再问,却见李无风方手再动,两枚银针同时被拈在两指之间,如轻同小姐弹琴时的轻拨之势,两指轻轻一拨,如挥五弦,两道银光一闪即逝,消逝在微蓝的晨色中。
“扑通!”“啪!”
北侧大船之上本是凛然而立,动也不动的大汉,如木桩被队根茎斩断,直直而倒,跌入湍急的河水中,两人倒下的姿势不同,落水声音便也不同。
李无风对跌入河中的两人看也不看,心知他们两人必死无疑。
他又拈起两枚银针,停在半空,口中对孙大娘漫声笑道:“大娘,夺命银针,例不虚发,这可是山庄的规矩,如若失手,便失去使用银针的资格,惟能使用铁针伤人。”
这是萧月生忆起在现代社会看过的武侠小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受此影响,他便以此标准要求庄内弟子。
孙大娘目光正追着那两具迅速漂远的尸体,死去的两人内功深厚,却无声无息的被杀,死得极是窝囊,便是惨叫声也未来及得发出。
陡然间,她井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对李无风指间闪闪的银针颇是胆寒,那微闪的银光,仿佛带着逼人的寒意。
李无风扫了一眼南侧大船上的两人,神情略有些凝重,轻拈的银针迟迟未曾出手。
此时那两人全身紧绷,周身功力聚起,小心翼翼的凝视着李无风的右手,眼中地精芒越发逼人。远甚东方天空中的诸星,只是全身动也不敢动弹一下,唯恐被对手趁虚而入。
这两人的内功颇为深厚,屈身而立,颇有渊停岳恃的气度,周全上下,劲气盈满。无懈可击,晨风拂身,却衣衫不动。
孙大娘能够觉出三人问的凌厉对恃,但她对观澜山庄之人。总有股莫名的信心,自从见过萧庄主惊天动地,斗转星移的本事,这种信心便自然产生。
“哼!”李无风轻哼,带有几分不屑之意,声音却如劲箭射出,震人心魄,他本是凝重的神情恢复了自然。右腕轻甩,银针一闪即逝。
两声闷有声随之响起,接着便是两人直直自船上倒下,砸入湍急的河流中。
孙大娘皱着眉头。刚才李无风的轻哼声,令她猝不及防之下,血气涌动,心脉微疼,已是受了轻伤。
她对武学的见识并不浅薄,能够猜出这位李公子地内功心法神妙异常,轻哼之声,亦仿佛他的银针一般,当者披靡,伤人于无形。
她的小无相功是灵鹫宫的顶级心法之一。是上代灵鹫宫宫主破例传授,以保护谢晓兰,这么多年来,她苦练不辍,功力也是极为深厚。
没想到小无相功竟有驻颜之效,她以老身自称,以她风韵犹存的容貌,听起来颇为怪异。
以她内功之厚,竟被李无风轻哼一声暗伤,实有些不可思议。唯能彰显对方内功心法之奇异非常。
斯时,河上薄雾轻笼,船火盏盏,唯有静静的流水之声,显得静谧清新。即使寒冷,也是如冰泉一般清冷。
无声无息的死法,比起怒吼惨叫,更加慑人,孙大娘看到眨眼间,八枚银针飞出,八条性命悄无声息地消失,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看着他们如木桩一般无声倒下,即使他们是自己诛之而后快的仇敌,她也难免有些同情与恐惧,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武功,实在是可畏可怖
那两条大船静静停泊,毫无动静,她能听到船上仍有十几人,他们气脉悠长,内功比刚才四人高上一畴,也许是被那四人诡异的死法所惊,他们皆是小心翼翼,没有露头。
李无风轻拈一枚银针,以针尖挠了挠自己斜长地剑眉,对那船中龟缩不出的几人嗤嗤一笑,满是不屑。
他转身回头,见到微蓝的晨光下,孙大娘襦裙飘飘,仪态万方,只是她望着自己手中银针的神情有些戒惧,李无风不由笑道:“小人的功力不足,倒让大娘见笑了!”
“功力不足?!”她的语气颇为古怪,似惊诧似质问,模棱两可,难以弄清,美丽的脸庞表情亦是颇为复杂。
她又小心的着了一眼在他眉间的银针,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对了,李公子刚才说地铁针伤人,银针夺命,金针无形,松针……,哎哟,瞧我这记性,……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轻拍了拍自己光洁的额头,有些着恼记性不佳。
即使做如此动作,也是风姿不减,成熟的媚态,令李无风有些心跳,忙潇洒一笑,颇有几分萧月生的神韵:“金针无形,松针自如,这是我所习针法的层次,亦是规矩,初始用的是铁针,只能伤人而已,功力渐深,能毙人性命之时,便只能使用银针,不许使用铁针,功力再深,则使用金针,再深则是松针,驭针心法不同,不能有错,否则必遭反噬!”
孙大娘听着李无风的解释,大感神秘,却又觉得有趣,不由轻笑道:“这岂不是武功越高,越是难受,用金针,啧啧,谁能用得起?!”
她不由看了一眼船舱方向,这个规矩,倒颇有萧庄主的格,古怪得很,这样一来,武功越高,越是束手束脚,一枚金针便是十枚银针,用起来肉疼得紧吧
李无风目光陡亮,迅速扫过那两艘毫无动静的大船,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微笑,他左手微动,将方手中地银针取回,慢慢放入已经紧并的右手指缝间,除去大拇指缝,方手共夹住四枚银针。
他一边轻轻摆弄着夹在指缝间的银针,一边笑道:“这正是庄中规矩的本义。武功越高,危害越大,对养气的功夫要求越严,使针之时,要先掂量一下自己地荷包,有了这一犹豫,便会多一分清醒,少造几分杀孽,呵呵。这确实管用得很!”
孙大娘一捋被晨风吹至鬓间地长发,好笑的摇了摇头:“那为何最后用松针?哦,老身多此一问,倒也是,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功力精湛。倒不必用金针了!”
“呵呵,据星夫人说,若体会不到圆融之道,却也达不到松针之境。而达到圆带之境,对力量的控制便无须外力。”
李无风呵呵轻笑一声,双目却毫无笑意,本已明亮的朗目更加明亮,呼吸变得细长,却又深重,玉对孙大娘说话,精神却集中在那两艘大船之上。
这两艘船竟在微不可察的缓缓靠近,还好只是船大,并不比他们所在的船高。对船上的情景一目了然,仍是无人出现。
坐于航内的萧月生把玩着手中光洁的青瓷茶盏,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还是历练不足啊——!”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沉静,温和如故,周围忽沉忽冷地空气也恢复如常,谢晓兰一腔幽怨与冰冷,本是无处可排遣,李无风的出手,一时却吸引了她的心神。此时舫内的气氛倒并非开始那般剑拔弩张。
她虽对萧月生不理不睬,但对他的话,却总是不由自主的用心听入耳中,历练不足?谢晓兰暗自揣测,她是经历过无数次拼杀之人。反应极快,侧耳一听,外面的情形顿时一清二楚,马上便知道了仇家们地心思。
李无风虽然历练不足,但毕竟受过观澜山庄的独特训练,对鬼蜮伎俩颇有心得,如果这两艘船离得近,现在怕是已经得逞,可惜天不从人愿,船离得太远,缓缓靠过来的时间不短,李无风已经明了他们的如意算盘,不由冷冷一笑,对身旁裙衫轻摆地孙大娘道:“大娘,他们要用暗器,你先进去避避。”
孙大娘随谢晓兰出生入死无数次,也看出了那些人的算盘,丰润的嘴唇微微一抿,轻笑道:“大娘又不是弱不禁风,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李公子毋须挂怀!”
李无风对这个孙大娘颇有些对待长辈般的敬重,盖因孙大娘因受观澜山庄救命之恩,对山庄之人颇为亲近,对李无风也是极好,且其风姿不俗,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产生了几分异样情怀。
他沉吟一下,也不再劝,却开口嘱咐道:“那大娘小心,我要用虎啸功对付他们,大娘定要捂住耳朵,运功提防。”
这些话,却是李无风用传音入密所说,外人无从知晓,即使是孙大娘,亦不知所听之声,是传音入密之术而来。
李无风用心的看了看缓缓逼近的两船,双目扫视不停,目测了其中距离,然后跨了两步,悬体转向两艘大船正中位置。
他扫了孙大娘一眼,见她已经运转了功力,方才放下心来,毕竟自己要施展的虎啸神功过于霸道,孙大娘正在自己身旁,靠得太近,即使是功力极为深厚,猝不及防之下,也难免受伤。
李无风双腿微曲,脚腕内扣,由于长衫遮脚,又在微蓝的天色中,外人却也难以看得清。
“呼——!”呼吸之粗重,宛如风箱开合,使他胸腹变得扁平似纸。
“咝——!”吸气之声,亦是不同凡俗,孙大娘虽未见过西身欧阳锋的蛤蟆功,但看其形态,却感觉李无风正在施展的内功,颇像是传说中的蛤蟆功,他那隆起的胸腹,极似蛤蟆鼓气,他原本的俊逸潇洒之姿,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呀————”一道穿云裂石般的长啸陡然响起,李无风双掌上撑,脖子上仰,发出震天长啸之声,其形极似那直身而起的巨虎,正仰天长啸,百兽俯首。
长啸绵绵,不绝于耳,啸声如鲲鹏扶摇,直上天际,响遏霄云,令人心旌震荡。孙大娘即使早已凝聚功力抵御,仍是感觉心血涌动,心脉疼痛,那连绵不绝的长啸,似利箭在螺旋般钻动,不动侵入自己心脉,疼痛一阵强似一阵。
孙大娘顾不得惊骇其威力之强,只是苦苦支撑,小无相功快速流转。即使道家心法防御极强,她也是度日如年,极盼李公子这一口气早点儿吐完。
因李无风怕对手有所防备,便以传音入密提醒孙大娘,舫内的谢晓兰毫无所觉,受此一啸,即使是她的功力远超李无风。猝不及防之下,亦是吃了个闷亏,一口热血便欲喷出,但见那个冤家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便强行压抑,雪白地玉脸婿红一闪,将微甜的热血吞入腹中。
“唉,何苦呢!”萧月生盯着她瞧了又瞧,摇头轻叹,带着几分怜惜,纵使在滚滚的长啸声中,亦清晰可闻。
谢晓兰经脉内气流动,抵御着穿脑入心地啸声,对他仍是不理不睬。冷若冰霜,但对他的摇头叹息,却仍是看在眼中,气在心头。
“唉,这个李无风,也是个偷懒地家伙!”萧月生者到谢晓兰双眸中的薄怒之色,也不再招惹她,却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转动着手中的茶盏,一边欣赏着对面玉人的美色。“这等小事,却也弄得声势惊人,鬼哭狼嚎!也算是本事不凡了!”
萧月生语气中颇是取笑,虎啸神功虽然威力惊人,但这一声长啸。本是静寂的河面立刻喧闹起来,远处的几艘船上自然也难逃穿脑之声的威力,虽只是余波殃及,也是难受得惨叫不已。
虽知发出啸声之人是武林高手,招惹不得,便世间并非每个人都是知晓进退之道,啸声一响,立刻叱骂声不绝于耳,或有打开舱旁地轩窗,扯着嗓子骂得痛快淋漓,其中颇有几分被惊扰了好梦的愤慨。
好在天色并未放开,微蓝的天色,令人难以看清远处,且声音无形,却也不知是谁发出。
“哞!”长啸声绵绵不绝,升到高处,又缓缓下落,却忽然一声断喝之声,直如天雷炸响,万物惊惧。
这一声断喝,本是骂声不绝的河面又恢复了平静,船舱的轩窗纷纷关上,仿佛从未打开。
虎啸神功颇为神妙,能够控制声音伤害的范围,否则,远处船上的人们,哪有机会叫骂?早已魂飞天外,面见阎罗了。
这一声断喝,方是威力之大成,是致命一击,孙大娘再也支撑不住,闷有一声,喷出一口热血,本是晶亮地双眸黯淡了几分。
李无风大惊,虎啸神功他也是第一次施展,虽知威力宏大,但庄主在旁,自己做事须得干净利索,否则少不得受一番挖苦,却没想到竟将孙大娘给伤着了。
“大娘,你没事吧?”李无风忙上前扶住孙大娘,焦急的问,心下颇是内疚。
孙大娘抹了抹唇角的血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声音沙哑:“没事没事,实没想到,李公子地武功竟是这等厉害,老身不济的很,倒让公子你见笑了!”
李无风忙摇了摇头,便要扶孙大娘回舱歇息。
孙大娘轻轻推开他的搀扶,笑道:“公子还是专心应敌,老甚并无大碍!”
“大娘?!”伴着绒帘的晃动,环佩声响中,谢晓兰绰约的身影出现在舱外,她本是冰霜覆盖的玉脸满是急切,玉手轻探,握住了孙大娘的手,便要查看她的伤势。
“小姐——!”孙大娘轻挣了挣,瞪了谢晓兰一眼,带着疼爱的语气嗔道:“别这般大惊小怪的,让萧庄主笑话,老身无碍!”
听到萧庄主这个名字,谢晓兰地心便有几分复杂的纠缠,冷冷瞥了一眼身旁负手而立的那个男子,谢晓兰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无风,去把那些人解决了吧。”萧月生拍了李无风一巴掌,李无风正朗目大睁,眨也不眨的盯着谢晓兰的面庞,以明了孙大娘的伤势。
谢晓兰双眸轻阖,开始运功替孙大娘疗伤。
被萧月生拍了巴掌,李无风激凌一下,忙躬身应声,转身前又看了一眼谢晓兰,只是谢晓兰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实在难以辨别喜怒。
萧月生将一切收在眼底。不由好笑,见李无风一边转身,作欲要离开之势,却仍一边看着孙大娘,他已经放弃在谢晓兰脸上得知孙大娘伤势一途,直接观看。
“唉,你这家伙!……孙大娘没事,快去做正事!”萧月生看着李无风的模样,不由又气又笑。又拍了他一巴掌,不过这次他的手有些重,一掌将李无风击了出去,飞向南侧那艘大船。
“哼哼,观澜山庄果然好威风!”谢晓兰缓缓睁开杏眼秀眸,轻吁了口气,顺嘴冷冷刺了萧月生一句。
萧月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深深望了一眼谢晓兰倔强冰冷地双眸,摇了摇头,知道她这是借机寻由。找自己的麻烦,是借题发挥之举,害孙大娘受伤这一笔,又算在了自己头上。
不过他心中却并不着恼,比起无理取闹,不理不睬更为麻烦。
“小姐——!”孙大娘忙拉了拉冷冷盯着萧月生地小姐一把,虽是两人纠缠不清,但毕竟萧月生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太过不敬总是不好,颇有忘恩负义之嫌。
“算了。大娘,晓兰生气也是难怪,毕竟是无风这小子太过莽撞,她待你如母,也难怪生气。”
萧月生带着苦笑,对孙大娘摆了摆手,仍捏在手中的茶盏被轻轻一甩,青光一闪,啪地一声,一具人体自北侧的大船落入河中。一只断魂镖无力的落至三人脚下。
却是刚才趁三人不备,大船上幸存之人出膘暗袭,谢晓兰心情激荡,孙大娘初伤未愈,况且幸存之人。自然是功力极深,也是对付谢晓兰的杀手锏,也难怪谢晓兰未曾发觉。
孙大娘吓了一跳,着着脚下幽幽发蓝的银镖,心中惊悸,如果没有萧庄主出手,挨上这么一镖,怕是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谢晓兰却看也不看脚下地银镖,她被萧月生刚才的风凉话气得血气翻涌,贝齿紧咬,一直死死的瞪着他。
李无风自南侧大船飘至另一艘船上,身法如电,飘忽迅徒若鬼魅,接着砰的一声,又是一条人影破舱而出,跌至河中,颇厚的舱身业已破损,撞出一个不规则的大洞,木片散落于周围河上,迅即被河水卷走,伴随飘着的人体,飘向远处。
李无风此时杀心极重,施展出雷霆手段,根本不给对手反抗地机会,一掌下去,重若千钧,直接将人击飞。刚才竟有人暗袭庄主,他深觉自己办事不力,自然要将功补过,做得漂亮一些。
“我们进去吧,这里交给无风处理便是!”萧月生衣衫飘飘,伸手延清,温和的面对冷冷而视的谢晓兰,颇显风度。
“小姐你随庄主进去,老身在此帮忙。”孙大娘忙推了浑身紧绷的小姐一把,也深为小姐地刚硬脾气无奈,她看了一眼温文尔雅的萧庄主,投去的目光带着期盼。
萧月生仿佛能够了解她的眼神,向孙大娘微微一笑,转身掀帘进了船舱。
甫进舱内,萧月生便抛出静音符,使其悬浮于船舱上方,八角灯笼之侧。
萧月生自轩窗旁的案几上拿起茶壶,斟了两盏茶水,心下颇有些感慨,这等斟茶倒水事务,很久没有亲身做过了,都是自己美丽的妻子们代劳。
“晓兰,你执意要去临安,到底为何?”他将茶水轻轻放到对面谢晓兰几前,然后稳稳坐下,提眉抬眼问道。
谢晓兰对正对而坐的男子熟悉之极,看他脸色,便知他心中已有几分不耐之意,想要彻底说明白,好罢,那就说个明白罢!她一直翻涌欲浪的心绪忽然变得风平浪静,沉静了下来。
“没什么,只是想去散散心罢了。”谢晓兰将茶盏递至樱桃小口边,瞟了萧月生一眼,樱唇翕张,轻描淡写。
“那你知否,此行极为危险?!”萧月生紧盯着她清澈的双眸,沉声问道,隐隐带着怒气,他对谢晓兰周视自身安危之举极是生气。
“知道!”盈盈秋波扫过他的面庞,谢晓兰带着毫不在乎地语气淡淡而道。说罢,素手轻挪盏盖,樱唇微啜茶茗,在袅袅的热气中,神情更显得漫不在乎。
萧月生用力吸了口气,闭嘴不言,眉头紧皱,直直看着对面的女子,逼迫等待她的目光自投罗网,望向自己。
第九十五章 强行
谢晓兰平静得近乎面无表情,或垂首细观青瓷茶盏上的花案,或侧瞧轩窗上的窗格,袅袅茶雾,朦朦胧胧,仿佛仙宫琅苑的无情仙子。
萧月生透过朦胧的茶雾目光如电,蹙眉而视,沉声而道:“既知危险,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他虽是强行抑止,但一想到她不顾自身安危,身蹈险境,心中便不由的动怒,语气便有些压迫之意,周围的空气似有凝结之势。
“嗤——!”谢晓兰冷冷一笑,将茶盏往香几上轻轻一顿,“小女子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是客死异乡,也无人掬泪,又何必顾虑太多?!更不敢劳萧大庄主挂念!”
她虽是一脸笑容,却并无一丝欢输之意,眉宇间满是凄苦悲凉,自是自伤身世,满腹感怀。
萧月生面沉似水,眉峰攒聚,望着青瓷盏中溢出的热茶,心中又气又怜,复杂莫名。
“你果真如此想的么?”萧月生陡然抬头,怒气隐隐,看着她黛眉间的悲苦,却又心中发酸,她一个女子,父母俱亡,孤苦无依之下,还要东躲西藏,在追杀中苦苦狰扎,实是过得极苦:“那些关心你挂念你之人,你都视而不见么?!”
“对完颜姐姐与小玉小凤她们,小女子感激不尽!”谢晓兰本是冰冷的粉脸泛出一丝温柔,素手轻抚了抚一直遮在罗衫下的碧绿玉镯,手腕皓白与玉镯碧绿相映相衬,白如雪,绿如茵。
她在观澜山庄诸女中,深受着久违的关切与亲密,完颜萍诸女一直生活在不染尘俗的观澜山庄,本便是善良之人。加之生活得无忧无虑,故待人以真情,无欲无求,自然与社会险恶不同。
萧月生瞪视怔怔盯着玉镯的谢晓兰,缓缓低沉的问道:“难道萧某对你是漠不关心么!?”
“漠不关心?”谢晓兰陡然给头,脸上带着讽嘲之色,在她精致绝美的玉面上出现。显得更为伤人,她冷冷一笑,带着自怨自艾:“萧庄主可曾对小女子有过半分关心?!小女子蒲柳之姿,难入萧庄主法眼,却也怪不得别人!”
她神情冰冷,唇齿便给,锋利如刀,冷静得可怕。只是急促地喘息、剧烈起伏的酥胸,却将她的心绪之激动表露无遗。
萧月生苦笑一声,摇头叹息:“既然你如此说。萧某又有何话可说?!”
他虽是感觉冤枉,却也不屑细细分辨,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怎么?萧大庄主无话可说?!还是不屑与小女子多说?!”谢晓兰见萧月生无奈苦笑,心中更怒,本是强抑的怒火忽然间腾的升起。变得不依不饶,本是圆润的声音变得高亢尖细,桃腮潮红,却忽然间变得娇艳逼人。
萧月生看着激动谢晓兰,她双唇微颤,双眸神色复杂变幻,急促粗重的呼吸令他有些担心她将要窒息,他便想安抚,令她平静一下,神色温和的看着她说道:“晓兰……”
“别叫我晓兰!”谢晓兰厉声娇喝。贝齿紧咬樱唇,似欲滴血,令萧月生看得大是心疼。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努力平息一番自已的熊熊怒火,强做平静,声音却怒气隐隐:“晓兰晓兰!嘿!”她冷冷一笑,讽嘲之色尽显。
“……萧庄主难道不自觉太过唐突么?如此轻易的称呼小女子的闺名,岂是君子所为!……还请萧庄主自重!”说完这些,她酥胸的起伏又变得剧烈几分。
萧月生此时恢复了平静,面对狂风暴雨般的女人。所需要做的,便是等她自己风平浪静,此时已是理智尽失,心中难入片言。
他方手轻抬,将轩窗旁案几上的茶壶虚空摄入掌中。左手轻探,将谢晓兰胸前的茶盏拿来,斟满之后,再将泛着热气的茶盏轻轻放回。
然后再帮自己斟满,茶壶放至桌上,壶嘴泛着袅袅热气,他右手中指虚空一弹,茶壶缓撮飘回原来之处。
他摄壶斟茶,又弹回茶壶,一举一动,莫不潇洒自如,气定神闲。
谢晓兰本是激荡沸腾的心绪被他的气度所逼,竟然平静了几分,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克星,是自己前世亏欠之人,她狠狠的对自己说道。
“晓兰!”萧月生放下热气腾腾的茶盏,表情平静温和,谢晓兰欲言又止,他平静地双眸盯着谢晓兰不断变幻的目光:“晓兰,我知道以前负你良多,你气我怨我恨我,都是理所当然,我也无言可辩,只求你给萧某一个偿还的机会,……做我的夫人吧!”
“夫人?萧大庄主真会拿小女子寻开心!咯咯——!”谢晓兰咯咯笑了起来,笑得颇为夸张,花枝乱颤,罗衫抖动,环佩之声轻响。
萧月生静静不言,只是平和的望着笑得杏腮绯红的谢晓兰,待她笑容渐息,方才缓缓而道:“萧某可曾说过半句虚言?!”
谢晓兰捋了捋有些散乱的箕发,绯红的粉面泛着嘲讽之色:“小女子不敢痴心妄想,萧大庄主目高于顶,又怎会理睬蒲柳之姿的小女子?难道捉弄我,会令萧庄主这般开心么?”
她体会到了萧月生的真诚,只是下意识不敢去接受罢了,自己已下重誓,永不回观澜山庄,又怎能做他地夫人?!况且内心深处,极怕这只是一场梦境,一旦相信,梦醒过后,徒惹伤心,再说,这个冤家让自己流了无数次泪,又怎能轻易任他取求
“行了!”萧月生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此事就这般决定,往后你便是萧家之人!”
“你……”谢晓兰目瞪口呆,心中又气又急,顾不得无礼,玉指轻颤,指着一脸坚定的萧月生,竟说不出话来。
“行了,夫人不必再说!”萧月生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沉吟道:“找个黄道吉日娶你进门,唔,待为夫算算,……嗯,下个月二十,就定那一日吧!”
“萧庄主!”谢晓兰本是圆润的嗓音陡然高亢尖细,心中极是羞愤,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句的问道:“小女子孤单一人,举目无亲,所以便是那般任意可欺么?!”
萧月生摆了摆手,心下却并无负疚之感。比起她心灰意冷,了无生趣,惹她发怒,也是一种应付之法,谢晓兰这般性格刚烈之人,劝说曲求,根本无济于事,而硬对硬,虽然难免折断之险。却也是如棋家地胜负手,一战而定。
“萧某是霸道之人,既是选了你做夫人,你便是我的人了,与可不可欺无甚关系!”萧月生笑吟吟的望着谢晓兰酡红地精致粉脸,不紧不慢的说道,手中轻转着盏盖。
“哼!咯咯——!”谢晓兰有了一声,气极而笑,咯咯笑了几声,却只闻笑声。不见笑意。
她杏眼桃腮的粉脸升起几分不齿与鄙夷,冷冷而道:“你岂不是与强抢民女的恶霸毫无分别!?”
“呵呵,为了夫人,为夫做一回恶霸又何妨?!”萧月生毫不生气,仍是玩转着盏盖,笑吟吟地模样,说起话来,也是慢慢吞吞,颇有些懒散惫懒地意味。
闻听这般惫赖之语,谢晓兰杏眼圆睁。怒目而视,玉手上的茶盏叮叮做响,却是颤抖的茶盏与盏盖间的相撞之声。
本是酡红的脸颊如今变得一片煞白,高耸的酥胸剧烈起伏,娇躯轻轻颤抖。
“不敢当。为了小女子,而辱没萧大庄主的品格,小女子实在愧不敢当,也没福气做萧家之人,萧庄主还是请回吧!”
谢晓兰说这番话时,虽是强抑心绪,维持镇定,声音却难掩她的咬牙切齿,她将响个不停的茶盏拿至胸拼,高声而呼:“大娘——,送客!”
周围寂寂,未听到本应响起的答应声,谢晓兰不禁有些羞恼,有些嗔怒的喊道:“大娘——!”
仍是寂静无声。
谢晓兰欲要再喊,却被萧月生的摆手打断,他笑吟吟的说道:“夫人不必喊大娘,她听不到我们说话。”
他伸手一指八角灯笼旁静静悬浮,微泛绿光的玉佩:“喏,那是静音符,可隔绝声音的传递,夫人纵是喊破喉咙,舱外也是听不到,不必白费力气了!”
谢晓兰心中更怒,那张笑吟吟的脸庞令她怒气如潮,体内真气涌动如涛,虽然心中知晓,自己地武功在他面前实是毫无用处,但不打出这一掌,自己会被气疯。
她玉手一抬,呼的一掌击出,直奔萧月生面门,势若奔雷,挟隐隐雷声,气势之雄,实难想象出自一弱女子,舱上的八角灯笼不断倾向上移动。
萧月生衣衫与头发俱迎着掌风飘动,他微微一笑,右手仍端茶盏,左手轻举,迎上谢晓兰雷霆般的一掌,茶盏飘出的袭袭热气,却丝毫不受掌风影响,仍是舒缓自如的飘至无形。
萧月生出掌似缓似轻,却恰到好处的迎上谢晓兰的雪白小手,两掌相交,仿佛阴阳两极相合,只是啪的一声,清脆得很。
本是快要贴上舱顶的八角灯笼忽地坠了下来,被系于其上的轻绳一拽,顿时晃动不已,本是明亮的灯光变得时明时灭。
萧月生的大手轻握她那玲珑温软柔荑,对汹涌而至的内力浑不在意,反而轻薄之极的捏了捏掌中的小手。
这般举动自是火上浇油,谢晓兰又羞又怒,顿时内力沸腾涌动,她本欲再鼓内力,再接再厉,誓死一搏,可惜羞怒之下,经脉中的内力忽然走岔,顿时体内大乱,已是是火入魔,想要令内力停息,却也不能。
她此时怒发如狂,对体内乱窜的内息毫不在意,只是怒目圆睁,势若喷火的瞪着微皱眉头的萧月生。
萧月生捏着她的小手,对她体内的情况自然一目了然。只是轻皱了皱眉头,并不太过担心,她的内腑经脉俱由星辰之力所塑,远非凡胎**所能比,体内乱窜地内力,并不能对她造成损害,只是会令她难受痛苦一些罢了。
一股温润的内力自她的小手传入身体。沸腾乱窜的内力仿佛见了猫的老鼠,顿时温驯老实之极,这般温润内力所过之处,内力变得平缓有序,由暴民变成了良民。
所说甚慢,其实极快,他的内力如同水银般泻入谢晓兰体内,直击而下。瞬间降伏躁动乱窜的内息。
他虽有不舍,却仍是放开她地小手,软滑的滋味仍在手心间缭绕,肤若凝脂,温润如玉,实在动人无比。
“登徒子!”谢晓兰狠很的骂道,双眸微润,泪光隐隐,她素来坚强。纵然遇到不如意事,也能冷静相对,此时却隐有软弱之兆。
见到她湿润的双眸,萧月生顿时有些慌乱,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一见到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泣,便没了主意,大改平常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从容,这一致命弱点。唯有杨若男知晓。
但谢晓兰素来要强,尤其在是这个男人面前,更不容自己显出半分软弱,将隐隐凝成的泪珠强行收了回去,她虽然八面冷钝,却并非无所不能,还未领悟到女人最具威力的武器。
看到她并未抹眼泪儿,萧月生暗暗大舒了口气,但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露出了自己好色的狼性。实在大不应该。
“晓兰,我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我素来行事不拘手段,你也不是不知,还是莫要生气了。好吗?”他表情真挚,情真意切,双眸中地柔情几乎令她醺醺然,微微一荡。
好吧,我不生气,只是你莫要逼我,小女子实在鄙陋,当不得萧夫人,萧庄主你还是放我离开吧——!”谢晓兰长吸了口气,平静的说道。
萧月生蹙了蹙剑眉,盯着她平静无波的清澈目光,她此时气度端庄凛然,令人生起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之感。
只可惜这些对萧月生并无作用,他嘿嘿一笑,摇了摇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这不容商量。”
这句话使谢晓兰欲施的刚柔相济之法夭折,她本想硬的不成,便用软的,此时强行抑制的怒气又再涌起,好在她功力深厚,能够支撑,换了别人,此时怕是已经无力再怒。
“为什么?为什么?!”她忽的站起身来,顿不得仪态,娇躯前倾,红着眼睛,怒瞪着萧月生,大声质问,“我为什么就成了你的人?难道你是皇上,你是金口玉牙,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么?!”
她脸庞精致,杏眼桃腮,即使是发怒,却也毫无狰狞之象,他倒觉得她像只小野猫般可爱,对她的质问也不甚上心,只是漫声而道:“嗯,萧某可不是皇上,还好别人听不到,否则可担待不起!”
“那你说,为何我就成了你的人了?!你想什么便是什么?!……你竟笑,不谁笑!”谢晓兰对他的漫不经心深恶痛绝,大声质问,恨不得抓住他的衣襟一般。
萧月生抚了抚唇上的黑须,倒真依言收起了笑容,却依旧带着笑意,温吞吞的说道:“不知夫人听没听过这般说法,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谢晓兰顿时怔怔无言,呆呆看着他。
萧月生看她的神色,知道她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不由呵呵笑道:“呵呵,只是玩笑之语,其实萧某哪会管这么多,喜欢之人,自然便娶过来做自己的夫人,便是仇家之女,也顾不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晓兰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原本愤怒地神情消失不见,代之是一股怆然,她冷冷一笑:“你想如何便如何,当初你弃我若敝履,如今却又忽然要娶我做夫人,你想怎样便怎样,我偏不让你如愿!”
说罢,银牙紧咬,手中寒光一闪,猛的扎向自己胸口,突然之极,其快如电。
萧月生长袖一拂。只听“卟”的一声,舱顶出现一指宽的窟窿。泛白的光线透了进,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谢晓兰手中那柄短剑已是无影无踪。
“你这是做甚!”萧月生陡然色变,面沉若水,冷冷而视。舱内的空气沉凝厚稠,仿佛泥浆。
他确实没想到谢晓兰竟刚烈至此,一怒之下,竟要自戮。
“你这是做甚!!啊——?!”萧月生心中怒气剧升,被她这般不爱惜自己之举大大激怒了,说括便有些像咆哮,声如响雷:“自戕,呵呵。你竟然寻死!”
他忽的起身,身上衣衫须发俱凛凛而动,目光似电,金光隐隐。
忽忽向东踏了两步,又转身踱了两步,复又转身,砰地一脚,锦墩飞起,撞向舱壁。还未撞到,便“砰”的一声,粉身碎骨,爆炸开来,化为齑粉,将舱壁染上一朵灰白之花。
谢晓兰贝齿紧咬,面目清冷,一言不发,转过脸去,着也不着团团转的萧月生。周围地空气厚重,声音震耳,令她颇为难受,但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有些甜蜜。
萧月生心中的怒气翻腾不休,恨不能长啸一声,以抒怒气,他是上两步,便看她一眼,反反复复。几十眼着去,仍是不见她转过头来。
江南的天色渐亮,舱外站着的李无风与孙大娘迎风而立,却听不到说话地声音,一直奇怪不已。怀着好奇之心一直静静细听,还以为舱内二人一直未曾说话。
忽然间一柄短剑自舱顶飞出,直飞入天际,竟只能见到短剑地残影,眨眼间,已是消失不见,两人虽吓了一跳,但想想萧月生在其中,没什么可担心,于是并未出声。
可舱内仍是悄无声息,颇显诡异。
李无风忽然拍了拍自己面庞,恍然想起了庄主有静音符,能够禁锢声音,不使其外传。
孙大娘见识过萧月生的本领,并未怀疑李无风的话,只是却开始担心,船内的两人定是闹翻了,连短剑都用上了,不会是萧庄主要霸王硬上弓吧?
“小姐,小姐?”她心中一沉,顾不得别的,忙轻叫两声,在寂寥的河面上传荡开来。
萧月生虽在盛怒之中,仍是手指虚空轻点,悬浮的玉佩顿时黯淡无光,孙大娘地声音传入舱内。
“大娘,我没事。”谢晓兰抬头,平静的说道,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她觉得这是自己与那个冤家的事,不想让别人知晓。
孙大娘在外面放下心来,她能够听出小姐的声音有些沙哑,心中暗笑,必是两人正在吵架,小姐的脾气平时温柔可亲,一旦遇到了萧庄主,便换了个人似的,坏得很,定是吵着吵着,便动了剑。
“那好,小姐,有什么事,平心静气的说,不要吵架。”孙大娘忍不住唠叨了一句。
“知道了,大娘!”谢晓兰扬声答应,有些困窘,大娘一直把自己当小孩子一般。
孙大娘大是放心,不再多言。
萧月生又轻弹一指,哗哗的流水声便又游夫,舱内恢复宁静。
被孙大娘这么一打岔,萧月生地怒火倒是不知不觉中平息下来,他的道心极坚,对心的控制极强,刚才只是太过关心,才导致怒气填膺,不克自制。
“唉——!”萧月生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盯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美貌女子,“你何苦如此呢!”
他此时想坐下来,却没有了锦墩,轩窗旁的案几下倒还有一个。
“你真的不愿做萧某的夫人么?”萧月生是至她身旁,俯视坐着地谢晓兰,声音低沉,双目炯炯,焕发着摄人的光芒。
谢晓兰看了他一眼,忙垂下眼脸,不再敢再看他,她能听出他问得极为认真,想要拒绝,却又有些胆怯,脑诲中闪现着他刚才认真的神色,心怦怦跳得厉害,陷入情网中的女子,本已绝望,却又忽然出现了希望,患得患失之间,实是煎熬,经过刚才的一剑,全身的激愤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萧月生手中凭空出现一只碧绿玉簪,正是镇神簪。
玉簪被缓缓插入她烟云葱茏般的云鬓上,她欲要挣扎,却浑身无力,两腮绯红,娇艳异常。
第九十六章 欲建
萧月生抓她的一只小手,眼睛直视她清澈如泉的灵眸,神情郑重,声音铿锵:“从今日起,你谢晓兰便是我的妻子,沧海桑田,永不相弃!若违此誓,天雷轰顶!”
说罢,自头上拽下几缕头发,掷向空中,手指轻划,长发顿时被斩为数段,飘飘落于地下。
谢晓兰怔怔的望着眼前男人,精致无比的脸庞神色复杂。
萧月生忽然将她的小手送至自己雪白牙齿间,在她不由轻“啊”的娇叫声中,雪白手指涌出鲜红血珠。
他对谢晓兰轻轻一笑,手指轻弹,一道指甲大小的金光射出,状如圆珠,轻轻缓缓,似飘似浮,金光掠起谢晓兰手上的一滴血珠,飞至她鬓上插着的玉簪,消失不见。
仍有些怔然的谢晓兰忽觉头上百会涌入一股清凉的内息,自上而下,循经脉而行,很快流过周身,她内息自然运转,抵御清流的涌入,却作用全无,这股清流仿佛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玄妙异常。
“此簪名曰镇神,有护体宁神之效,萧某的诸位夫人们,皆有一支,算是萧门女子的标志,戴我镇神簪,入我萧家门!呵呵……”
萧月生放下谢晓兰的小手,端详了一番她戴着镇神簪时的模样,微笑着说道,心下大是满意,在莹莹碧光下,谢晓兰精致的面庞越发娇美脱俗,楚楚动人。
“谁……谁说我答应了……?”谢晓兰被那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涩,垂下粉脸,说话的声音仿佛变了一个人,与刚才冷面利齿。怒发冲冠之人迥然不同。
她心中虽仍存怨气,但欲要斩钉截铁的说不,却又做不到,萧月生那从未有过的深情蜜意,令她这个深陷情网中地女子欲拒无从,仿佛沾入蛛网的飞蛾。
萧月生是花丛老手,她的言不由衷又太过明显,不由微微一笑,探头轻啄了一下她低垂的粉颊。
“啊!”谢晓兰忽闻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气息,脸颊一湿,抬眼欲瞧之时,樱唇与正欲离开的大嘴轻触了一下。她如被电噬,不由惊叫一声。
待看到萧月生略带得意的笑容,已是明白刚才发生之事,不禁又羞又怒,自己冰清玉洁。除了他,从未与其它男人碰触一下。即使是那些追杀自己的男子。也无法做到,没想到今日接二连三的轻薄,毫不顾惜自己,让她怎能不生气。
她用力瞪着萧月生,气急而带着凛然之色说道:“萧庄主你若再肆意轻薄,小女子便自断心脉。自绝于你面前,将欠的那条性命还给你,也强过任你欺负!”
萧月生微微一笑,不再相逼,施然地来至她的对面香几前,大袖一挥间,轩窗下地锦墩平平移至身下。
他信手一招,头上悬浮的绿莹莹玉佩缓缓飞入手中,被他收入袖内。
顿时舱内充满了潺潺流水之声,其它船上的吵闹之声亦不时传来,李无风刚才的长啸已经将周围河面上的船客吵醒,河面寥寂不再,倒多了几分生机。
“孙大娘,无风,你们进来吧。”萧月生对船外地两人说道。
他说话不疾不缓,如与对面之人交谈,并不需扬声叫嚷,功力所致,如同在耳边轻语。
待两人进来,他端坐肃容,指了指对面的谢晓兰,对李无风吩咐道:“无风,从此以后,这便是观澜山庄的兰夫人。
李无风虽不够圆滑,却并非口拙嘴笨之人,忙抱拳呵呵笑道:“小人李无风,见过兰夫人,恭喜兰夫人!”
谢晓兰有些意外,大觉突然,猝不及防之下,有些慌乱地看了看萧月生,见他温和的对自己笑,本欲否认的言语顿时消失无踪,抑制不住的羞涩,微微向李无风点头。
孙大娘在旁听得大喜,那张美丽依旧的面庞顿时露出微笑,眉眼间皆蕴着喜悦,她替自己的小姐激动不已,相思得偿,苦恋有果,恰似那金风玉露终相逢,岂不是人生乐事?
只是她仪态极佳,虽是心中激动,却也只是微笑着道贺一句。
谢晓兰听到孙大娘地恭喜之声,更感羞涩,自己的心虽深藏于心,但有时会忍不住向孙大娘倾诉几句,她定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喜悦,被人看穿的感觉,有时会产生羞涩。
“无风小子,快滚出去行船!”
萧月生笑骂,他看到李无风眼睛快要瞪出来一般,目光被羞涩娇美的谢晓兰粘住,不禁心中大气,这个小子实在丢了观澜山庄的脸,定力太差,庄中皆是俊男美女,还未能将他面对美色的免疫力锻炼出来,实是莫大的失败。
李无风笑嘻嘻的跑了出去,孙大娘也是知机的告退,置小姐的急声挽留而不顾,只是抿嘴轻笑,盈盈转身出舱。
舱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谢晓兰面红耳赤,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忽然间害羞起来,坐在他面前,即使不说话,自己也心中异样,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会害羞。
“夫人,不知你想没想过重建灵鹫宫?”萧月生端着茶盏,漫不经心的问道,打破了舱内暧昧的安静。
“重建灵鹫宫?”腮上红霞未褪的谢晓兰一怔,既而心中一动,随即颓然,她摇了摇螓首,叹息而道:“怕是不成的。”
灵鹫宫烟消云散已有几十年,即使是最年轻的弟子,已成枯枯老妪,况且飘散于世间各处,踪迹杳然,根本无处可寻,世上本就少人知晓灵鹫宫之名,召集弟子之行,实是渺茫。
但这个心愿,实是她潜于心底。承自恩师的凤愿。
重建灵鹫宫
师父郁郁而终,至死未曾说出此话,但她的心愿,又怎能瞒过朝夕相处的弟子,提到灵鹫宫三个字,师父眼中的复杂神采,语气中无形地变化,莫不说明她对灵鹫宫的牵挂与深情,而身为师父唯一的弟子,她又怎能无动于衷。只是她自知力量微薄,自身难保。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在嘉兴的几年时间,是自己一生中最安逸快乐的时光,闲暇之余,也曾想过重建灵鹫宫,但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拼杀。对武林中的打打杀杀已是避如蛇蝎,心生恐惧与厌倦。丝毫不想沾染。要重建灵鹫宫,自然免不了这些,于是便将这种念头束之高阁。
见到眼前娇美女子黛眉轻蹙,若有所思的模样,萧月生又展动如簧巧舌,鼓动连连:“夫人,你想,那灵鹫宫本是偏僻奇险之处,最是安全隐秘不过。如今正逢乱世,生灵涂炭,人如蝼蚁,无依无靠的孤儿无数,成立灵鹫宫并非要在武林中争名夺利,而是收容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让他们有个家,有个依靠,如何?”
谢晓兰这一番话怦然心动,孤苦无依,她深有体会,故更是同情,如能收容她们,自己当然万分愿意。
她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地男人,如在以前,她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是悲天悯人地慈悲仁怀,但见识过他的无赖与霸道,便十去其八,心中弄不大准。
见谢晓兰不停打量自己,一反刚才的冷淡与羞涩,明亮的目光想要看透自己的内心,萧月生不由好笑,将茶盏放回几上,捕捉住她澄澈地目光,送出自己心底的柔情蜜意,令她忙不迭地退缩,目光躲闪开来。
她虽然坚强刚烈,但毕竟是黄花女子,未通男女之事,对逼入眼帘,涌入心底的灼热不曾有半分抵御之力,唯有躲避。
“夫人,灵鹫宫当初创自天山童姥,亦是由无至有,集腋成裘,你如今的武功不亚于当初的天山童姥,为何就不能再建灵鹫宫?比起从头开始,重建可是要简单得多!”
萧月生继续鼓动唇舌,再接再厉,务求一举说服。
有了灵鹫宫,便是往她身上加了一层羁绊,有了目标,人便活有劲头,免得她总是觅死觅活。
萧月生一通话说来,令谢晓兰有些心动,心生跃跃欲试之感,是呵,祖师能做之事,自己为何就不能?!如能重建灵鹫宫,为天下孤苦之人寻一庇佑之所,也是一大美事
“那……”她又有些迟疑,自己真的成么?除了琴与武功,自己一无所长,根本就没有祖师的雄才大略。
萧月生忙摆摆手,带着自信的语气说道:“放心放心,夫人尽管放心,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为夫岂会让他们再猖狂?!随后让子明与他们好好地谈谈,让他们明白我萧家之人,非是他们可以欺凌!”
他在好好两个字上语气极重,亦带着几分杀气。
谢晓兰带着几分嗔怒白了他一眼,以示对他张口夫人闭口为夫的不满,只是她也知自己有些口不对心,明明心下带着甜蜜。
“我,……我真的行吗?“谢晓兰垂头低首,大是羞涩,随即脸颊一红,为自己忽然转柔的声音而困窘,自己的语气不应转变得这么快,应该再狠一些的!她又抬起了头,只是受不住那个人的灼灼目光,不由自主的又低了下来。
萧月生抚了抚上唇的两撇小胡子,又摸了摸下颌,重重说道:“行,……一定行!”
见她还有些犹豫,萧耳生放下手,微微笑道:“夫人,你的那些姐妹,萍儿芙儿小玉她们闲得很,到时尽管找让她们帮着你便是了!都是一家人,毋须客气!”
谢晓兰白了他一眼,无意间的风情,带着诱人的妩媚。
对于萧夫人这个身份,谢晓兰极为矛盾,欲拒无从,却又觉得答应得太过轻易,既被他看轻,也有些对不住先前的滔天恨意,便只能运“拖”字诀,装聋作哑。
她又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自己并没有亲口答应,都是他强迫的,自己一个小女子,没有拒绝的能力,怨不得自己。
女儿家地心思,瞬间万变,古怪异常,即使是观心术在身的萧月生,也是无法了解的。
“嘿嘿,至于夫人发下的那个永不回观澜山庄的重誓。却也无甚关系,你想回去时。为夫便把山庄改个名字,换个匾额便是了。”
萧月生轻摇着盏中的淡绿茶水,只动口说话,没再动口喝茶,他发觉这茶品质差些,虽也算得上是好茶,便距离极品。还颇有距离。与观澜山庄的玉露茶相比,所差不可道以里计。
谢晓兰猛的望向他,震惊溢满明眸。
她心下震惊更甚,自己所下重誓,便是大娘也未曾知晓,只是在自己离开之前。在寒风中远眺观澜山庄,心中汹涌如浪,冲动之下,默默而发,他又怎会知晓?
萧月生一手茶盏一手茶盖,双双挡在自己两眼之前,呵呵一笑,什么也不说。
“你……你胡说……什么啊?!”谢晓兰心中发虚,说话的底气亦虚了几分。
这句话说得自己也觉得软弱无力,羞愧不已,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总是束手束脚,真是冤家啊。
萧月生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在微微的晃动中,舱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谢晓兰听够听到自己怦怦地心跳声。
萧月生的话令她越发没有了抵抗之力,没有了这层顾忌,她实在再也找不出拒绝她理由。
她只顾着垂首想着心思,没看到萧月生正微笑着欣赏她精致绝伦的玉容,颇有秀色可餐的滋味。
两人对面而坐,一羞涩垂首,一端坐凝视,空气中仿佛飘着粉红色的旖旎桃幔,将空间笼罩其中。
两人只是呆呆对坐,期间谢晓兰醒神抬头,见到灼灼发光的眼神,又慌又羞,忙又低头躲避,过了一会儿,再次抬头,对面地眼光仍是灼热不减,她虽想鼓起勇气怒瞪他,却心慌得厉害,脸上像被火烧一般烫人,心下也有几分甜蜜与不舍。
这般软弱的小女儿神态,将萧月生迷得神魂颠倒,目不暇接。
“嘻嘻,干爹好难看哟。”
忽然空中出现一声清脆娇嫩地莺语之声,淅沥圆润,令人闻之如在炎炎夏日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
陷于旖旎中地谢晓兰一惊,粉面通红,羞不可当,她听出了说话者是观澜山庄的小公主杨若男。
萧月生可是不知害羞为何物,见到舱内忽然出现的两位女子,懒洋洋的笑道:“你们可终于来了!”
两人正是一路追来的杨若男与小星,前者一袭黄衫,正笑得眼如弯月,眸如秋水,颈间缀着一颗明珠,珠辉莹莹,素雅而高华,后者则是月白罗衫,宽袖窄腰,纤瘦合度,素洁异常,她玉脸冷若冰霜,冰清玉洁的气质中隐隐透着几分妩媚之色,独特而动人。
“干爹——”黄影一闪,杨若男已经扑到萧月生身上,很自然的坐到他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用力晃了晃,小嘴轻撅,娇声腻道:“干爹——”
若被旁人见到,一个豆寇少女这般亲昵的举止,定会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只是杨若男甚少与外界接触,纯洁如玉,自小到大,便一直与干爹这般亲昵,并未感觉有何不妥。
萧月生玉知女儿已经长大,不宜太过亲昵,但杨若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父女两人也一直这般亲密,加之脑中现代思想的烙印深刻,对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并未融入行为中,所以反对得并不坚决,虽开始也说:你是大闺女了,要举止端庄,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像蜜糖般扭在干爹身上,要举止有度。
这番话将杨若男气得两天不理他,便让他缴械投降,收回自己的话,还跟原来一样,还是自己的好女儿,这才让杨若男露出得意的笑脸。
“好了好了,小若男,你快把干爹摇晕了!”萧月生搂住她的小蛮腰,眉开眼笑,说话满是宠溺的语气。他几天没见到不若男,心中也想念得很,眼光扫过一旁的小星,送过一抹温柔地笑意。
“哼哼,我要报仇,干爹这几天一点儿也不想若男!“杨若男嘟着小嘴,吹弹可破的脸上露着不满与委屈。
“冤枉”萧月生急忙叫屈,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干爹回家时。小男你根本不在呀。还害干爹大大失望了一回呢!”
“那……干爹真的失望了?”杨若男坐在干爹的膝上,一泓清泉的大眼倾睨,颇有些怀疑,但黛眉间的喜意却掩藏不住,她本就是毫无机心的小丫头,根本不懂城府的存在。
萧月生用力点点头,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也乐得跟她玩闹,“干爹失望得很。饭少吃了一碗。酒少喝了一杯。”
谢晓兰忍不住扑哧一笑,忙轻捂小嘴,小星却神色不变,似未听到别人说话,只是在打量船舱,清冷目光停在短剑破舱而出时的窟窿上转了几转。
杨若男轻哼了一声。抱着干爹地脖子又摇了两摇,嗔道:“干爹就会骗人!”
“不信?待回去时问你干娘她们!”萧月生苦笑道,挣了挣,终于让自己的脑袋远离了杨若男的香怀。
鼻间幽幽的香气与膝上柔软的触感,令萧月生这个久历人事之人亦大感吃不消,自己这个女儿,越发缠人,倾城倾国之力亦隐隐显现,世上地男人又要受苦了
杨若男哼了一声,对干爹的举止颇是不满,这么久未见,还不允自己亲热几下,真是小气地干爹
自萧月生膝上下来,她斜横了干爹一眼,暗暗记下一笔,待以后寻个时机再翻这笔旧帐,然后忙与谢晓兰见礼,她礼仪周全,娴雅雍容,只是乍然见到干爹,情不自禁,倒有些失礼之嫌,因此施起礼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忸怩之态。
“喏,若男,从此以后,你谢姨就是你地干娘了!”萧月生见杨若男谢姨谢姨叫得甜蜜无比,忙笑着纠正道。
“哦——?”杨若男凤眼圆睁,忽闪忽闪的看着干爹,又看了看谢晓兰,嘻嘻笑了起来:“若男早就料得谢姨逃不出干爹的魔掌!”
谢晓兰大羞,垂首之际,迅速看了瞥了一眼那个男人,却见他却抚须微笑,颇有自得之意,心下不由恨恨。
“小星见过谢姐姐。”小星本是冷若冰霜的玉脸乍然解冻,对于自家之人,她却不会摆出冷脸,她腰身寒星宝剑,在剪裁合度的月白罗衫下,玲珑的曲线隐隐浮现,此时敛衽一礼,如雪面庞泛起微笑。
她修为精深,已达御物之境,微笑之际,舱内恍如阳光乍入,大放光明,天地为之一亮,本是冰洁绝色,此时更如天仙下凡
谢晓兰忙回礼,她与观澜山庄诸女皆是熟悉异常,只是此时身份不同,颇有几分不适应。
杨若男趁两人说话功夫,去帮忙斟茶,却也手脚利索,毫无生涩之感,这也是完颜萍严教之功。
舱外地孙大娘与李无风两人听到舱内莺鸣燕语声,一听便知是杨若男与小星在里面,只是未被召入,却无法自己进去,李无风更是心如热锅之上的蚂蚁,杨若男是观澜山庄的精灵,深得庄内诸人喜欢,李无风如今更是想念,甚想与之相见。
四人围几坐下,握着热腾腾的茶盏,说起来时的经历,以小星与杨若男的轻功,原本应该早就追了过来,只是半途之中,遇到了不少不平之事,杨若男乍出观澜山庄,一尘未染,嫉恶如仇,路见不平,非管不可,即使是人家夫妻吵架,她也要过问几句,帮忙辩个事非。虽然过分热心,但人们见她天姿绝色,非同凡俗,俱都不忍责备,反而助长了她的兴致。
小星对她也是无可奈何,杨若男精灵古怪,但性子中也带着她爹爹杨过的遗传,倔强无比,认准之事,旁人甚少能够劝住,山庄内除了完颜萍与萧月生,旁人谁也拗不过她。
说起这些来,小星寒霜般的有玉脸泛着苦笑,杨若男却一脸得意洋洋,双眸笑如弯月,且如同清泉映月,盈盈莹莹,令人看得无法自拔。
第九十七章 无题
当萧月生说出,谢晓兰要重建灵鹫宫时,杨若男小手猛拍了几下,忙不迭的叫好,直赞这个想法好,这个想法妙,重建灵鹫宫,实在好玩极了。
因为之前萧月生所说的天龙八部故事,山庄诸女对那时的事物大是亲切与向往。再者她们常玩的角色扮演游戏,亦多是天龙八部中故事,现在能够重建灵鹫宫,感觉比玩游戏更刺激更过瘾,自然会惹起一片叫好声。
小星也是赞同的点头,带着清冽的气质,抿着嘴微笑着说:“谢姐姐若要重建灵鹫宫,想必其余诸姐姐们定会不吝力气的帮忙,应该容易得很!”
“那便有劳大家了!”谢晓兰微露笑意,轻点螓首,云鬓青丝随之微晃,两耳晶亮的明月铛轻轻摆动,颇为惹眼,更增娴静幽雅之气。
“咯咯,兰姨,……噢,是兰妈妈,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千万不要客气哟,是吧,干爹——?”杨若男大是高兴,咯咯笑道。
她两眼盯着晶亮的明月铛,颇为羡慕,只是自家知晚自家事,自己可不适合戴这东西,这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所用佩饰,也曾央求萍妈妈送自己一幅,但戴上不久,便觉得辛苦碍事。
干娘们是路如弱柳扶风,即使顶着一碗水,也不会溢出,而自己走路却喜欢不时跳几下,耳铛乱晃,碍事得很。只能不甘得摘了下来,只是见到别人戴着好看,却也忍不住羡慕。
杨若男抿了抿刚喝进嘴中地茶水,小巧的鼻翼轻皱了皱,侧脸对身旁的萧月生有有笑道:“干爹。你身上带着咱们山庄的玉露茶叶吧?干嘛不拿出来给兰妈妈喝?!”
“没有!”萧月生瞪了她一眼,见她嬉皮笑脸的讨好模样。却也生不起气来,只能佯怒:“甭在干爹面前甩小把戏,老老实实喝茶,小小年纪,也不学好。这般挑剔怎成?!”
他知道杨若男定是如自己一般,喝不来外面地茶。但他一向只能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自然不容她挑三拣四,挑嘴挑食。
小星在旁莞尔一笑,轻轻放下茶盏,星眸流盼。看着杨若男轻嘟的小嘴。只是抿着嘴笑,却静静不言。
谢晓兰也见怪不怪,她经常出入观澜山庄,对这爷俩儿地相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她看了满脸不乐的杨若男一眼,对萧月生柔和轻笑:“既然你带着好茶,就拿出来给大伙儿尝尝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就是就是,兰妈妈所说极是!”杨若男小鸡啄米般点头,原来被嘟起的小嘴业已咧开,带着讨好的笑容,颇为可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干爹——!”说罢,上前拉着干爹的大手,娇躯贴着他地胳膊扭动,轻晃不已。
杨若男天姿绝色,美得令人窒息,若是别的男人被她这般撒娇,便是立刻死去,怕也是甘心情愿。
“好吧好吧!”萧月生被摇晃个不停,胳膊上传来地柔软触感颇令他惊心,只好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他其实早有此意,又瞪了一眼在一旁笑脸观望的小星,看这小丫头的神色,一幅不出所料的神椋?牧钏??獭
一具一尺见方的正方形玉盒出现在他手中,随即被他掷于香几上,落几无声,玉石光洁温润,在八角灯下,如同煮过的佳酿,醇厚温润,玉光带着几分流淌之韵致。
杨若男急不可耐地将玉盒拿至身前,雪白的小手轻按盒顶正中,指尖离盒沿尚有一段距离,根本就够不到。她顿了一顿,阖目凝神,沉静之态迥异平常,竟有动人的娴静之气质。
几息之后,她微阖的双眸睁开,笑意殷殷,晶莹小手轻轻下按,随即上提,“啪”的一声,盒盖应声而起,被她的玉手吸在掌心,停在半空。
一股清香顿时弥漫空中,沁人心脾,闻之心爽。
玉盒之中,微卷如梗的深绿茶叶细密的堆积,四周皆玉,映得茶叶多了几分清新嫩绿颜色。
杨若男轻耸了耸琼鼻,闻着沁人的清香,娇笑道:“好茶好茶,竟然是天目茶,它可一点儿也不比玉露差呀。”
说罢忙放下盒盖,招手将烹茶的茶壶缓缓吸至手中,颇肖她的干爹行事之风。
这是普度寺临别之际,烛明大师所送,采自天目之巅,普度寺后的巨岩之上,实是集天地灵气的绝顶好茶,常人想见亦不可得。
刚刚了却一桩心头事,萧月生心中畅快,便大方的将此茶拿出,否则,他宁肯拿出玉露茶,也不会将天目茶露世,一旦拿出,定是让杨若男挂念在心,不喝完不算,看那开启玉盒的熟练手法,便知她此事做来已平常。
要知这方玉盒看似简单,但开启之法,实是艰难无比,需以特殊驭劲心法以内力开启,常人得到玉盒,只能干瞪眼睛,便是功力深厚如谢晓兰,也是无计可施。
杨若男虽然活泼精灵,但并非浮躁之人,能动能静,遇到难题,则勇往直前,不屈不挠,当初偷了干爹一个小小玉盒,想偷吃里面的灵丹,只是却无法打开,即使是以内力御剑亦无法伤其分毫,非是玉石坚硬,而是萧月生在其上设了防护阵法。
随后她便如着魔一般,不眠不休,整日便想着怎样解开其中禁制,山庄内的机关杂学之书被她全部翻过,仍是无计可施,最后才想到干爹的阵法之学。
萧月生带着兴灾乐祸的笑容。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阵法,只是一种内力禁制之法,只要内力性质吻合,则应刃而解。
她也顾不得干爹发现自己偷他玉盒之事,依言将内力不停调整,或旋或逆,或横或纵。变化繁复,她却乐此不疲,最终花了一个月地时间,终于摸索出其中法门,被她解开玉盒。
虽然打开以后。盒内只是几块糖果,算是彻底被干爹戏耍了一通,但她却雀跃不已。能解开干爹的秘盒,实是比吃灵丹更为开心。
这也是萧月生的教导之法,不知不觉中,杨若男已经颇通机关之术。
萧月生身上玉盒无数,每只玉盒开启之法各异,但一通百通。
杨若男内力奇深,通过开启玉盒,对内力的运用更是精妙异常,潜心默察,自然能够开启。
将原来的茶倒掉,重新泡上天目茶,随着船航地轻晃,四人围几悠然而坐,细品香茗。
“小星,你知道慕容业的事了吧?”萧月生笑盈盈地看着她,手中茶盏轻晃,青绿的茶水似溢非溢,令人颇为担心。
小星正在细品茶韵,闻言不由一怔,放下茶盏,抿了抿红润的樱唇,点头道:“是,公子爷,小星已经知道。”
听到慕容业三个字,谢晓兰自然耳朵竖了起来,目光闪闪看着两人的一问一答。
萧月生仍是看着玉面朱唇的小星,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十几年地夫妻,自然是默契十足,小星也明白。
“小星认识慕容家,但兰姐已是自家人,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小星有些无奈的说道,她也知晓公子爷等地就是这句话。
果然萧月生满意地笑了笑。
“如非你与那慕容家的小姐交好,我早就取了慕容业的脑袋,岂容这老爷子在嘉兴这般猖狂!”萧月生剑眉一竖,煞气自眉梢间隐现,但却一闪即逝,被他抹去,换上温和的笑容:“不过既是朋友,便算有缘,找个机会你去劝劝他们,别再不依不饶,化干戈为玉帛最好。”
对萧月生的煞气一现,辣手无情,唯有完颜萍见识过,小玉小星诸女皆未曾亲眼所见,在她们眼中,公子爷性格温和,虽有时发发脾气,但却人畜无害,实因没什么事情能惹公子爷真正发怒,平时所谓发脾气,也只是无聊时解闷罢了。
“晓兰觉得如何?如你觉得委屈,咱便拿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出出气!况且那慕容业已被子明出手教训了一通,现在生死不知,估计小凤不出手,怕是够呛!”
萧月生转头问谢晓兰,经过上次王家庄灭门之祸,他对三十六洞十十二岛是深恶痛绝,虽知他们当中不乏良善之辈,但毕竟他们的生存来源便是劫掠匪行,于理于法,杀杀无妨。
谢晓兰嫩白双手捧着热气腾腾地茶盏,宛如在取暖一般,见萧月生相问,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顿盼之问,扫过众人的面庞,见小星殷切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嘿,看在小星妹妹的脸面上,便放过那慕容业,严惩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最好,这些噬主之徒,实在可恨!”
说到慕容业三个字,她的语气仍是带着愤恨,毕竟上次伤她的便是慕容业,只是初入萧家门,也不想得罪小星,便将怒气撒到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身上。
小星暗松了口气,对于慕容业的生死,她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那慕容姐姐娴雅温柔,被其拖累,可是大大不值。
“多谢兰姐姐宽宏大量,成全小星!”小星满心感激,拉住身旁谢晓兰的温热小手,她们原本称呼谢晓兰为谢姐姐,如今变成自家人,便改成了兰姐姐。
“兰妈妈放心,待若男帮你出气,一定会好好折腾折腾那慕容老头!……敢伤我兰妈妈,实在可恶!有小星妈妈求情,便不要他的老命,却也要给他吃吃苦头!”
杨若男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谢晓兰余怒未消,便站起身来,握着小拳头,打抱不平的说道,她知道自己是小孩,便是捣捣乱,别人也无匪奈何,那老头总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吧。
“杨若男!”萧月生不悦得喝了一声。他皱着眉头,颇带不满地道:“你干娘怎么教你的?即使是敌人,也要示之尊敬之心,别老头老头的,听着粗俗不堪!”
本是兴高采烈的挥舞着小拳头的杨若男被干爹一喝。萎靡了几分,怏怏坐了下来。她也自知理亏,得意忘形之下,有违干娘平时的教导。
萧月生表情变化自如,迅捷无比,见到杨若男有气无力的模样。颇为心疼,缓了缓表情。温和地说道:“你去教训那慕容老爷子。也不是不可,但需有分寸,不可闹出人命,要装做失手,……不经意!……不小心!……很歉疚!……晓得么?!”
“知道!嘻嘻……”杨若男顿时眉开眼笑,浑身又充满了蓬勃朝气。笑靥如花,绝色容光下,令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小星与谢晓兰又气又笑,抛了几记白眼给他,不经意间的妩媚风情令他颇为享受。
换了旁人在侧,定会目瞪口呆,对萧月生的不教好吃惊不已,她们两人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对杨若男仍是纯真善良,庆幸不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遇到这么个干爹,没有变成小魔头,实是侥天之幸。
“无风。开船罢!”萧月生招呼道。
李无风答应一声,船身微震一下,随即飘飘荡荡,如河水般直泻而下。
李无风站在船头,长衫飘,满洒从容,气度不凡,长长的墨青竹秆在他手中比如树枝般轻巧,不时轻点慢刺。
孙大娘或远眺浩荡宽阔的河面,薄雾中地水光山色,也是颇有看头,或近观滔滔河水,浪花滚卷,清寒而湿润之气和着淡淡的腥气扑面而至,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看了一会儿景色,她有些乏了,便坐到身旁自船舱中拿出地锦墩上,有些无聊地看着李无风的撑船。
细细一看,她才陡然发觉,这位李公子的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股潇洒之气度,长长的竹杆,毫无笨拙吃力之感,反而在他轻点慢刺之时,其手法暗蕴精妙,使力借力之法,圆融如意,船上丝毫感觉不出突无变化,如非仔细察看,极难发觉,点刺之际,宛如指点江山一般,气度非凡。
“小星,你与若男还有孙大娘去临安吧,我与晓兰去天山灵鹫宫看看。”萧月生放下茶盏,对小星吩咐道,随即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却越发轻淡:“让无风跟着你们,若男身形与晓兰差不多,便扮成你晓兰模样,那些找上门来,自寻死路的家伙,让无风出手收给,也该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杨若男颇有些不情愿的点头,她能看眼色行事,见到干爹这般轻描淡写地神情,便知道事情已是不可更改,也不再徒免口舌,只是乍见之下又要分别,心中实在不乐,樱挑小嘴自然撅了起来。
“你们去临安城玩一下便快些回去,免得你干娘她们挂念!”萧月生又轻笑着说道,见到若男能挂只油瓶的小嘴,心中颇觉可爱。
“知道了——!”杨若男怏怏答道,有力无力,本是饱满的精神又萎靡几分,如泻了气的皮球。
萧月生伸手点了下杨若男挺直小巧的琼鼻,呵呵笑道:“怎么了,小若男,为何愁眉苦脸?。”
“哼!”杨若男一扭身子,不理干爹。
先前还未觉怎样,但萧月生这么一哄她,她顿觉委屈万分,自己最亲的干爹与自己爹爹一样,都是有了老婆便不要女儿,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想着想着,万般委屈汹涌而至,齐上心头,双眸一酸,秀美的小嘴一瘪,便要抹眼泪儿。
萧月生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怎会任由她流泪气苦,便忙温言相哄,呵护备至,于是这父女两人,一个扭身不理,,螓首低垂,娇面轻掩,一个说话逗趣,陪着小心。
另两名女子却颇恶劣,一言不发,只是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热闹,看着萧月生软语陪笑,手忙脚乱,强颜欢笑,丝毫没有了威严与气度,觉着这个男人说不出的可亲可爱。
河面渐陡,流水湍急,船舷顺河而下,在宽阔的河上如一片轻叶,随波逐流,舱内杨若男已经被哄得破涕为笑,咕咕笑声,不时传出,萧月生经过这么多年的磨拣,哄女孩的功力颇为精深,总有办法令杨若男展颜,只是需要一番功夫罢了。
船行至桐乡,靠岸之时,一直是风平浪静,未再出现追杀之人,盖因萧月生前日已将原本的那些追杀之人除去。
在这里停泊上岸,是因要到桐乡买些东西,将杨若男化妆一般,扮做谢晓兰的模样。
四侍之中,小月精通易容之术,小星因为有闯荡武林的心思,也随她学了一阵子,易容的造诣玉比不上小月,应付一般情形,却也是小菜一碟。
再者杨若男嫌坐船太闷,不如是转路有意思,有如织行人,有无数的事情,这种热闹,对杨若男的吸引力极大,于是决定改是陆路。
萧月生与谢晓兰并未出舱,便已经消失不见,惹得嘟着小嘴的杨若男将小蛮靴跺得砰砰响,船舫晃动不止。
小星对这个小公主的性情了解的很,知道她粘公子爷,气不过公子爷抽身离开,出出气也是难免,她是小女孩心性,过一会儿便会烦恼尽去。
天山天池,如平洁鉴镜镶于群峰围绕的谷中,碧蓝如染的天空,银光闪闪的雪峰,俱映其中,澄静无比,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周围绿草如茵,两指高矮,轻风拂过,柔顺的弯腰,不时探出朵朵野花,似在偷瞧池边忽然出现的两个人影。
而池边啃着青草的白鹿却悠然依旧,对凭空突无出现的两人瞧了两眼,不理不睬。
不远处的树林中,偶有野兔獐子在及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在野草间奔跑跳窜,给幽静祥和的山谷染上几分热闹的气息。
本是被萧月生拥着而觉得羞涩的谢晓兰,此时呆呆看着周围的神奇美景,满是赞叹,与当初杨若男乍见天池的模样相差仿佛。
谢晓兰踩着柔软如绵的青青碧草,感受看轻拂脸颊的柔和暖风,鼻间清香缭绕,实在无法相信,这里竟是冰封百尺的皑皑天山
这是天山天池,如何,很美吧?”萧月生放开环在她纤细腰肢的大手,指着周围的风景笑问。
谢晓兰目不暇接,陶醉于这片神秀之地,只是点头。
“为夫上次来过之后,便有一个想法,在这里建一座小屋,闲暇之时,咱们全家便来这里歇息一番,感受此处的宁静与其天地灵气!”
萧月生眼睛望着远处的银光闪闪的山峰,带着几分憧憬的语气。
这一想法顿时将谢晓兰吸引,她忙回头,“好啊,这主意真不错,在这里建一座小屋,……真好!”
衣裾轻飘中,她心思飞扬,想像着,清晨在林间啁啾的鸟鸣声醒来,掬上一捧天池水,天池之水清兮,可以濯吾面。
然后躺在碧草如茵的地上,仰看天上云卷云舒,饥食野蘑菇,渴饮天池水,无拘无束,好得不能再好
“天色尚早,不如今天我们便建一所小屋,便在这里住下,如何?”萧月生兴致勃勃的转身问道,他对在美景之处建屋子,颇为喜好。
这个提议极有诱惑力,令谢晓兰颇为心动,她看了看四周,周围风景秀丽如画,实在无法拒绝。
只是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强按住心头的蠢蠢欲动,轻掠了掠耳旁垂下的一缕青丝,她黛眉轻蹙,声音娇脆:“还是先去找找灵鹫宫吧,我到灵鹫宫再做别的不迟,……行吗?”
温柔委婉甚至带着一丝请求,与先前判若两人,不过这才像是平时的谢晓兰,令萧月生无法拒绝。
萧月生提出重建灵鹫宫,只是给她找些事情做,让她心有所寄罢了,他懒散成性,对重建灵鹫宫,心中实在兴致不大,能拖便拖,这般造化钟神秀之所,不好好享受,实在浪费。
第九十八章 入宫
看到谢晓兰明眸透出的殷切,他微一沉吟,便微笑着点头。
谢晓兰心下极是喜悦,娇柔一笑,百媚横生。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玉手自右衽的领间探入颈下胸中,雪白光滑的修长玉颈,饱满的有玉胸,配以她精致如瓷的面容,令萧月生微吞了吞满口津液,此女实在美得惊心。
一只掌心大小,手掌厚度的银制锁随着她的玉手出现,萧月生似乎能够闻到锁上微微香泽。
微暗的锁上印着龙凤图案,简单古扑,这是一只幼童的护身长生锁,大多周岁戴上,四五岁时便除下,再留做下一代孩子之用,代代相传,算是平常的传家之物。
谢晓兰羞红着脸,一只手忙着整理月白衣襟,双眸低垂,看也不敢看萧月生一眼。
她忽然蹲下身来,自脚边拾起两根草梗。
“萧……萧大哥,帮我拿着。”谢晓兰犹豫了一番,咬了咬薄薄的樱唇,吸了口气,将仍以红绳系在颈间的银锁递到萧月生面前。
将贴身之物让男人碰到,无异于碰触自己的身体,实是在羞煞人也,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让自己感觉甜蜜,将自己最隐秘的贴身物拿出,便如将自己的整个心完全敞开,不由有种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他的感动,感动着自己,又羞又甜的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哦,好。”萧月生伸手接过,心下也有些异样,见到银锁,想起他们二人还未交换定情之物,颇觉遗憾。
手中的银锁尚带着几丝温暖。手感细腻,他不必思索,便知这银锁的岁月颇长,可能一直被人戴在身上,而系在锁上的红绳仍挂在谢晓兰雪白光滑如同象牙的颈间。
看到谢晓兰两手各捏着一根细细的枯黄草梗,对着自己手上地银锁比划。他顺手翻了一翻手中银锁,将有着两个小孔的那一面迎向她。
清风轻柔拂过,关注着沉默的两人,令其衣裙飘动。
谢晓兰羞涩的抿了抿嘴,迅不可察的瞥了对方一眼,心下甜蜜,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宛如吃下一枚蜜桃。
锁面上一龙一凤,各据半边,在空中对视。虽然细条简朴,却颇为神似。浮云缭绕。显出其精细,龙飞与凤舞,都见精神。定是出自名家之手,非是凡物。
谢晓兰地两根草梗轻轻点上龙凤的眼睛,微一用力,却双双折断,果然是枯梗乱草,不堪大用。她无奈而又恨恨的看着手中只余一点儿的断梗,松手任其落入脚下的绿茵中。
“两只眼睛同时按下,是吧?”萧月生微笑着问道。
“嗯。”谢晓兰点点头,定眉微一思忖,便抬手伸向鬓上,欲摘下头顶的玉簪与凤钗。
“不用麻烦。”萧月生忙制止,说罢,轻吹了口气,只听“啪”的一声,正是手中银锁所发,他顺手将其递还给她。
谢晓兰下意识的接过银锁,不由自失一笑,自己怎么就忘了身边这个男子的无所不能了呢
银锁在她手中分成两瓣,一张细薄的羊皮轻轻飘落,快要落地时,忽然又改变了方向,迅速向上升起,被萧月生摄入手中。
谢晓兰从容地将银锁合上,恢复原状,接过萧月生递过来的羊皮,将其展开,芊芊玉指微微颤抖,露出了她心底地激动。
薰黄地羊皮没有膻气,反带着几丝檀香,其上以朱笔寒寥画着几道线条,是几道山峰的形状,旁边写着乾坤坎艮震兑之类。
“你没来过灵鹫宫?”萧月生一看其强给激动的模样,便猜知她从未到过灵鹫宫。
谢晓兰螓首微摇,明亮地目光自羊皮上收回,将羊皮递给萧月生:“师父说灵鹫宫周围仇家暗布,没有把握,不可到灵鹫宫。”
“嗯,守株待兔。”萧月生理解的点头,毫不客气的接过羊皮。
“这羊皮的制做手艺不错!”萧月生摸了摸细腻柔软的羊皮,笑着赞了一句,这种精致的手工,足以制做易容面具了。
见萧月生不急看着羊皮上地内容,反而说些不相干的,谢晓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美人眄一眼,足以**,萧月生嘿嘿一笑,扫了一眼羊皮,又举起来,迎着阳光观看,复又翻过来看,随后递还给她,沉吟道:“不是这附近,你师父应该告诉过你缥缈峰大概的位置吧?”
“嗯,缥缈峰是在天山之南。”
“那就好,待找找看吧,呵呵,如果这是一幅藏宝图那该多好!”
“想得美!……不过据师父说,宫内宝物无数,却皆未来得及带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宝物!”
“哦——?!”萧月生以滑拖之法发音,显示其惊喜与热切,只是依旧平静的表情,未免有些不和谐。
观澜山庄钱财无数,富有四海,萧月生见过的,自己制作的宝物无数,况且以他之能,寻找地下所藏,并不费力,神念之下,一切无所遁形,地底所藏之物,如他有心,便如在眼前。
只是地下最多的不是宝藏,而是些船髓白骨,太煞风景,故此他轻易不以神通看地底,免得徒惹不快。
有宝藏可找,对他来说,是件快乐之事,非是贪财,而是如同考古者一般,当做艺术品视之,再说他喜好奇异之物,这些东西往往被视为奇异之品藏之,在宝藏中方能得见。
“为夫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倒要瞧瞧,你们灵鹫宫到底有何宝物!”
萧月生笑着说道,大手探上她芊细而柔软的腰肢,刹时在原地消失无踪。
皑皑雪峰之上,闪现出两人的身影。寒气乍入身体,头上玉簪送入体内一股温润的暖流,谢晓兰这才知晓镇神簪的神妙。
萧月生站在雪峰之戴,衣袂剧烈舞动,似欲乘风而去,但头发未有一丝飘动。不似谢晓兰般鬓发飘拂。
他游目骋怀,俯看诸峰,心中神舒气畅,赞叹两声,如未有灵鹫宫的吸引,定要好好观赏这雪峰之景。
谢晓兰也觉这里地风景极好,令人观之心情舒畅,刚入佳境,身体一紧,眼前一黑。再亮之时,眼前景色变幻。已非原来之处。
天山南麓。有一处偏僻之地,森林广阔,近有百顷。树木郁郁,终日雾气笼罩,进入其中,则晕头转向,必定迷路,再难见到其人,鲜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久之则成一处禁地。
在这终日不散的云雾之中,几座山峰隐约可见,但周围除了这片森林,别无他物,萧月生站在山脚下,仰视高耸入云的山峰,不由赞叹这是一处奇崛之所。
“厉害!天山童姥果然厉害!”
萧月生转身回视薄雾笼罩的郁郁葱葱,不由抚掌而叹,他能感觉得到,这周围的森林,有着人工的痕迹,怕是天山童姥所为,看来天山童姥胸中有丘整,也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他身旁地谢晓兰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赞其祖师,她心中欢喜,却不知所以然。
由盛转衰,一代不如一代,此事古难免。
天山童姥一身不仅一身武学惊天动地,医相星卜亦是远超常人,只是第二代宫主虚竹子虽然武学精深,但资质驽钝,除了武功,其余杂学,九窍唯通八窍。
至于其后弟子,更是不堪,八荒**惟我独尊功实乃旷世绝学,三十年一轮回,如同凤凰涅磐复又重生,只可惜后人无人练成,也算是不肖了。
谢晓兰不通奇门遁甲之术,也是情理之中,自然无法了解这周围百顷森林如何不凡,身为丈夫,萧月生义不容辞的简单说了说。
“赫赫,有着这般屏障,还能让人打进老窝!”萧月生随即啧啧有声,摇头叹息,为灵鹫宫弟子的无能感慨不已。
“据师父说,是里应外合,宫中弟子出了叛逆。“谢晓兰也有些脸红,说话便底气不足。
她听完萧月生的讲解,知道周围的森林如同观澜山庄一般,带着防护之力,却仍被敌人攻入,只能叹息世事无绝对了。
“女子外向,古人诚不我欺!“萧月生又是感叹一句,却是在心底暗叹,美男计一点儿也不比美人计差
在薄雾笼罩中,入目处,皆是枯黄的残草败枝,萧瑟得很,处处怪石嶙峋,根本没有上山之路,一看即知此山已是很久无人涉足。
目光顺势向上瞧去,越是往上,山势越陡,颇是难行,萧月生神目如电,透过越发厚重的雾气发觉这座山峰玉高,行至半山腰,已是白雪覆盖,但并非高不可攀,他神念随即展开,发觉山外有山,这座山峰之北,另有一峰更加奇崛高陡,形如刀削,可算是真正的绝峰,三条长索将两峰连接。
与刚才见过的羊皮图一对比,即知那座绝峰才是真正的缥缈峰,是灵鹫宫地所在。
两人身形随即在原处消失,出现在白雪冰封的峰顶。
“唉,看来真地不能小看天下人呐!”萧月生搂着温软幽香地谢晓兰,看着横亘于两峰之间的铁索,不由赞叹。
站在山顶,云雾皆踏于脚下,此处寒风凛冽,雾气不存,天朗气清,可相望于另一峰。
此峰挺直陡峭如笋,绝非人力可攀,高度亦是远超此山,两座山峰之间距离约有五百米,即使是攻城之用的投石车过来,怕也是无能为力,实难想象当初是怎样将铁索拉上。
“真吓人!”谢晓兰紧贴着自己男人地身体,探头往下身,随即忙不迭的缩回,鬓发已被吹乱,玉脸褪了颜色,苍白如雪。
两峰之间。雾气笼罩翻滚,深不见底,宛如一只巨兽盘踞其中。
“呵呵……,没想到夫人这般胆小。”萧月生站在凛凛的寒风中,禁不住开口取笑,自然迎来了一记娇媚的白眼。
“走吧!”两人的身影又是一闪而逝。出现在另一座山峰,铁索地另一端。
这边是几十米方圆地平台,这在平直的山体上显得异常突兀,格格不入,仿佛是有人将这块突出的平台硬生生的安在山腰上一般。
萧月生站在的平台上啧啧称奇,此处平整宽阔宛如小校场般,他仰首望天,阳光沿着平直地山体直射而下,仿佛比在山下更加明亮几分,只是却无法破开脚下缭绕的云雾。也难怪他啧啧不已。
“看来先前没人来过。”萧月生踢了踢脚下的插着斑斑锈剑的白骨,漫不经心的说道。
“嗯。”谢晓兰轻应一声,玉脸沉沉,看着脚旁十几具散落的骷髅与到处散落的刀剑,眼前仿佛闪现着数十人厮杀的惨烈情景。
骷髅一直延伸至巨大的石壁前,青苔油油。仍难掩这是一座巨壁之实,宽有三人长短,高约五人左右,呈长方形巨壁之上,刀剑斩击之痕宛然在目,且有两具骷髅伏在壁上,成站立之姿。透着几分不甘。
萧月生摇了摇头,大袖一挥,宛如长风卷过,骨骸却一分为二,除了三两具以外,皆都被卷下平台,悠悠落入雾气翻滚的深渊。
“你……”谢晓兰本是沉浸在其惨烈厮杀地想象之中,忽然见到眼前的骨骸俱被卷走,扔到了崖下,自然大是震惊与气愤,这些骨骸中定有灵鹫宫弟子在内,应好好建冢安葬才是。
“唉,她们生为灵鹫宫弟子,拼死护宫,可敬可叹!“萧月生指着脚下卷过来地三具骨骸,表情肃穆。
灵鹫宫弟子皆是女子,并无男子,而男女地骨骸一眼可辨,这一堆骨骸中,只有这三个女子,其余十几人,皆是壮年男子,被萧月生扔到了平台下的深渊中。
谢晓兰有些羞涩,刚才性子太急了些,雪白如玉的脸庞此时升起两朵火烧云,她轻点了点头:“待日后定要好好厚葬她们,……不过这里竟然没有风,倒是奇怪。”
萧月生暗暗一笑,此时刮地是北风,正自此峰的背面而来,自然被挡于山后,如若换个风向,站在此处,实在消受不起。
他仰头看着巨大的石门,大袖一袖间,石上青苔尽被抹去,才发现青石门上,除了刀剑斩击之痕外,尚有几个清晰可见的掌印,唉,这些攻山之人倒非庸手,掌印入石三寸,深浅均匀,怕是自己岳父的降龙十八掌,也不过如此吧,萧月生心下暗付,着来灵鹫宫被破,倒也并非全是无自身无能。
萧月生一眼着去,便知这青石门竟有两尺多厚,当初机关的设计,怕是呕心沥血了,这千万斤地巨石,所花人力,不想而知,这与他二弟夫妇的古墓之中的断龙石差不多,此石一下,内外两隔,确实是闭宫之石。
谢晓兰拿出袖中的羊皮,要看其中开启之法。
萧月生却已经有了动作,他眼中金光一闪,随即轻击一掌,铛的一声,如击铁石,说明正中其心。
随即以此为中心,主圆两尺,形成八卦之图,八掌击出,皆发叮铛之音,不似青石,反像铁石藏于其中。
羊皮上所写开启之法在他脑海中闪现,一离二震,三坎四坤,五乾六艮,七巽八兑,这是击掌之序,且须以八荒**唯我独尊功为劲,萧月生感觉这颇似八位数密码一般,有趣得很。
他曾对谢晓兰施以塑脉造腑之功,对其心法内力,自是熟悉异常,体内运转起八荒**唯我独尊功,其流畅如同习练了几十年一般。
轰轰的声音响起,在离十多米远的东侧,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随着厚重石门的缓缓拉开,洞口越来越大,最后成为变成两人大小。
看谢晓兰目瞪口呆的模样,便知她根本不知晓这条入口的存在。
萧月生反客为主,一揽她的细腰,笑道:“走吧。”
萧月生曾在终南山的古墓中玩了一阵子,对地道式的建筑也颇为适应。故并未好奇地东张西望,反而谢晓兰却是顾盼不已,惊奇阵阵。
走在山洞之中,断剑残刀随处可见,几具森森白骨比那门外平台上的更要白亮上几分。
山洞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村一般,二十来步便有一个叉口,一叉又一叉,竟构成了一座迷宫。
萧月生神念之下,悠闲自得,竟来到了山的另外一面,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是横亘的一条铁索与对面更加险峻,更高几分地峭峰,峰上的雾气,更像是云气,棉絮般的白云朵朵排列,簇拥着对面的山峰。一座石堡在云中若隐若现。
萧月生有些不耐烦,这才是真正的漂渺峰。她搂着谢晓兰。出现在了对面的峰顶。
俯视而下,一座石堡依山而建,虽经无数风雨。仍旧傲立临风,这便是灵鹫宫了。
缥缈峰如同一个直立的三棱体,仅有山峰处灵鹫宫位置微有倾度,在其之下,皆是笔直而立,除非插进而至。绝无攀登的可能。
石堡两旁,各有一座一丈多高的灵鸳石像,巨嘴利爪,神态威猛,带着慑人的神气,栩栩如生,似欲噬人。
只可惜两扁杉木朱门半掩,右边一扁已被挖出一人多高地窟窿,透过此处,可见到里面郁郁的青松。
“唉,这便是灵鹫宫了。”站在宫前地整洁地青石道上,谢晓兰仰视着欲要噬人般的飞鹫石雕,心中百感交集。
她从未想过真有一天能够进入灵鹫宫,灵鹫宫宫主,只是一个称号罢了,而个夙愿得偿,心下却只有惨然,浮云聚散,缘生缘灭,强横一时的灵鹫宫,竟落得这般凄谅下场,实在可悲可叹。
萧月生见她精致地玉脸上一幅深沉复杂的感慨,也不打扰她的忧思,脑海中已经闪现出了灵鹫宫内的情景,细细看去,倒也没什么可着之处,楼宇殿阁他看得多了,灵鹫宫也无甚出奇之处。
先是大殿,其后一座八座楼阁拱绕一座独高之楼,且有亭轩水榭夹杂其中,雅致之中,煞气隐隐,其中东一处西一处的白骨骷髅,比前面所经之处更为密集,萧月生数了一数,竟有四五十具白骨,令这座殿宫更增几分森然惨烈之气。
他牵着谢晓兰的素玉小手,迈步进入大厅,几十年没有人烟地大殿,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谢晓兰心思仲仲,任由他拉着往前是,,心神全被入目所见吸引。
大厅内并无厚厚的灰尘,此峰高绝,怕是尘埃难上,四处散乱的白骨骷髅,青石为地,发黑的鲜血倒几乎看不出来,桌椅零乱,上面刀剑之痕纵横,少有幸免。
萧月生在大厅内找了个完好的长椅坐下,任由谢晓兰怔怔站在那里东瞧西顿,目不暇接。
待了一会儿,萧月生有些不耐烦,这个大厅实在没有什么可看之处,正中一幅猛虎下山图,气势磅蹲,威猛之气似欲脱画而出。
画下一张枣木长塌,旁雕飞势图案,可躺可坐,六阶之下,是大厅的客坐,两排藤椅,可容数十人,颇具大气,看这大厅的布局,实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看来这天山童姥确实巾帼不让须眉呀。
只是此时藤椅散乱,即使那张猛虎下山图下的长塌,也被斩断了两根塌腿,倾倒在地,颇显落魄,令人观之心生凄凉。
“夫人,行了吧?!”萧月生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身旁满目斩痕的茶几。
谢晓兰转头望他,晶莹的双眸有些迷惑。
“这里没有什么密室之类的?“他问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密室?”谢晓兰蹙眉想了想,随即阵中闪亮了一下,“啊!是有密室!”随即扬起头:“你想看么?”
“当然!“萧月生理直气壮,他知道灵鹫宫有一处密室,刻有天山童姥的武功,他对那些武功兴趣缺缺,挂念的是那里面是否藏着什么宝贝,毕竟他记得书中所写,第一次叛乱时,那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便曾一直苦苦追寻灵鹫宫的藏宝。
第九十九章 遗录
既想起了密室,自然眼前的一切便黯然失色,谢晓兰不再沉迷其中,转身便出了大厅。
自左侧向东,穿过月亮门,眼前尽是楼宇轩谢,本应雅致之景,只可惜榭下流水已成冰,枯草处处,一片萧瑟,好在此处已经没有骷髅白骨,未染鲜血。
面对如此衰败之景,谢晓兰身姿曼妙,轻移莲步间,不住叹息,心痛不已。
经过一段冰上九曲长廊,穿过两坐小亭,虽半途有通向九座楼宇的小廊,他们俩人并未理会,直直往后走,最后来至后花园。
无人打理的后花园,枯草遍布,所谓花树,几不可见,衰败之景,一至如斯。
萧月生并无切肤之痛,尚有一笑而过的超然,谢晓兰却鼻间发酸,心中酸涩。
两人来至一座假山跟前,谢晓兰指着假山下那块写有“静宁”的大石头,颇有些犹豫的道:“好像……是这里吧。”
萧月生神眼如电,早已看穿地下,知道她所说不差,这里确实通向地下一座山洞。
种种机关,在他面前,皆是无效,在他眼中,一切皆是洞悉无遗,谢晓兰玉听师父说过这里的机关操纵手法,但当初并未想过能进入灵鹫宫,所以学得不甚用心,弄得一知半解,若非萧月生反应奇绝,换了另一个武功稍差之人,怕是要枉死在此处。
两人不住沿路往下,有惊无险的穿过窄窄的逼道,来至欲要寻找的密室。
“果然是我灵鹫宫的武功秘笈!”谢晓兰仰首望着光滑石壁上刻着的幅幅图像,两眸发光,纤细地娇躯微微颤抖。
萧月生拿着的一把夜明珠,珠辉映熊。光滑的石壁上是一圈一圈图案,图中各有一人摆着某种姿势,以甲一甲二乙一等记法排序,虽然只是寥寥几笔线条,却颇为传神,显然作画之人画功非凡。这些便是灵鹫宫的武功了。
只是壁头古拙的几个字更为吸引人,上写:“功力不足者忌习,慎之慎之。”
萧月生对书法一道极为精绝,已是圆满自如,卓然成家,从这几个字当中,能够体会出其质朴阳刚中又蕴着几分出尘飘逸之气。
“这怕是你那虚竹子师祖的手迹了!”萧月生用那未握夜明珠的手指着那几个字笑对谢晓兰。
虚竹子出身少林,虽然少林武功低微,但毕竟受十几年熏陶,已得少林阳刚之风。而北冥神功又属道家,道遥派的飘逸之气蕴入其中。看那几个字。一看即知出自男子之手,除了虚竹子,当然不会是旁人。
谢晓兰点了点头。她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自然一眼即能看出这是男人的手笔,灵鹫宫从古至今,唯有一个男人掌尊主之位,能够进得些密室,自然便是虚竹子师祖了。
“是啊。虚竹子师祖真是慈悲心肠。”谢晓兰心驰神往的模样令萧月生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她却并未发觉,盯着壁上那几个字,白葱般的手指轻动,似在临摹,赞叹不已,小嘴开合,低低说道:“萧大哥可能不知,我们灵鹫宫的武功,必须循序渐进,不能冒进,否则有是火入魔之虞,旁人如想照此壁上习拣,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萧月生点点头,他一心二用,目光早已不在壁上,而在周围的石室中徘徊,他对武功不太感兴趣,只是一眼扫过,壁上图案尽入脑海,对这些招式自然一看便知,那天山六阳掌至阳之掌,如是功力不足,怕是反噬自身,确实需要谨慎。
他挥了挥袖子,将洞内的空气卷了出去,这里虽有换气之孔,但毕竟有限,比外面的空气少了几分清新。
“走,走,先不怕着看这些,咱先往里走,那里别有洞天!”萧月生将手中那一把夜明珠塞到谢晓兰素玉小手中,牵着她的另一只手,往深处走去。
“这里必是通向外面地秘道吧?!”萧月生一边往里走,身子半转,问那正被珠辉笼罩其中的谢晓兰。
谢晓兰忽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清澈如她目光,在淡淡的珠辉下,更增几分清亮。
“怎么了?“萧月生一愣。
“你好似无所不知呀?!”谢晓兰歪了歪头,双眸中透出丝丝好奇与探寻。
她自诩冰雪聪明,但一到了他的面前,自己便觉得自己呆呆的,笨得令自己汗颜,自惭形秽。
萧月生并未觉得自己如何聪明,因为已臻无上之境,头脑思维速度远愈常人,而五官六识已是非人,自然觉得一切过于简单,只是他懒于说话,疏于表现,以偷懒收敛为要,所以并未令人觉得惊世骇俗。
他指了指地下,懒得说话,继续向前。
谢晓兰这才发觉,青石铺就的地下,赤黑的斑点断断续续,几近成线,约有几行,一直通向前方,一看似知那是血迹,想必是有人受伤,未来得及止血,便从这里经过。
“唉,看来你们灵鹫宫当初也没逃出多少,现在怕是都已调零殆尽了吧!”萧月生加快了步子,却一边说着悲天悯人的话。
他的眼睛可细致入微,看清一尘一粒,青石上的脚印微不可见,却无法瞒过他地眼睛。
谢晓兰虽想再感怀一番,但被他拉着小手,快要跑起来般的向前走,也没有那份心思,两人武功奇绝,脚下无声,山洞里安静得很,珠辉照耀之下,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堵石门。
此石门会令人以为此处已是尽头,若非萧月生神目无碍而视,也会被其骗过,岂会知其石门之后别有天地
随着两人的靠近,石门轰轰的被推开,似有无形之手使巨大推动一般。却是萧月生所为。
萧月生嘴里不出发出呵呵的笑声,在寂静的洞内显得突无而阴森,把谢晓兰吓得不轻,寒星般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因被他拉着,落后一个身位。只能看到他右边地脸庞,那金光隐隐的眼睛,上提微弯的嘴角,似是兴奋欲狂。
她不由暗问:“至于么?”
在她眼中,观澜山庄奢华非凡,富有异常,心上人也是洒脱不俗之人,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也应不甚在意才是,为何听到宝藏,便是两眼放光兴欲狂?!这个男人。实是难以捉摸!她不由感叹。
只是她现在又有些担心,自己灵鹫宫的底子与观澜山庄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就怕他是空欢喜一场,见到了藏宝。会大大的失望,他一失望,自己也跟着不开心。
跨过石门,周围已变,脚下已非青石,而是原来的山石,崎岖难行,洞道变窄,又渐渐往下,颇有些倾斜之意。
萧月生是了几步,停了下来,指了指山壁,转头对谢晓兰笑道:“就是这里了!”
他手指指着之处,便是寻常地山壁,毫无异样之处,平常人根本不会怀疑。
谢晓兰对他的明察秋毫也不再惊讶,将手上那一把约有五六颗的夜明珠递回给他,伸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山壁,嫣然一笑,斜睨了他一眼:“不错,正是这里!”
她说话的语气古怪得很,听不出究竟是夸赞还是讽刺,究竟是赞其眼力准稳还是讽其见财眼开。
萧月生一昂头挺胸,做骄傲状,他心下高兴,难免做出一些轻狂态。
这次他未再越俎代庖,任由谢晓兰在那里捣弄,他只是拿着夜明珠在一旁观瞧,其耐心也堪称道。
谢晓兰在洞壁上抚弄了半晌,仍未见有何动静,萧月生此时已透过石壁,将石室中的藏物——看完,看她神情专注,香汗微涔,紧抿着薄薄的樱唇,显然弄得吃力,不由问道:“可需为夫帮忙?”
“不必!“谢晓兰娇哼一声,眼睛未转,声音清冷,似已生气。
其实她这是自己与自己生气,恨自己笨拙,小小的机关,明明师父已经传授给自己启门之法,却仍无法打开。
萧月生不由轻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脾气实在孬得很,似无常的风雨,来去迅疾。
任由谢晓兰自己拨弄,他也乐得清闲,又重头看了一番尚未打开的石室,那些书架上地竹简及书册,怕就是道遥派的武功秘笈吧,墙角处堆着地几只朱门大箱,装地是金银珠宝,多是艳俗之物,金银皆是块状,珠宝也无非那些珍珠玛淄,他见得多了,也觉无甚可看之处。
倒是另外一些玉石之玩,还颇堪一瞧。
自徽宗帝征花石纲以来,虽未长久,但花石的奇巧便已深入人心,对玉石的雕刻更是日益精进,即伎是萧月生这个后世异客,也是赞叹不已,长叹人才凋零,江河日下,后人不如前人,羞煞人也。
一只箱中珍珠玛瑙之上,立着一座有玉马,栩栩如生,抬起的双蹄,似闻其仰天长嘶,飞扬的鬃尾,纤毫毕现,观之似觉流风拂身,神骏之态,令人豪气顿生,恨不能纵身上骑,纵横驰骋。
仅是这一件玉马,便已让萧月生满足,其价值几何,并未放在他的心上,倒是这精妙入微的雕刻之技,令他如饮醪醇,似醺欲醉。
正在他摇头晃脑,渐入佳境之时,忽听轰轰吱吱之声,眼前石门缓缓平移,露出入口,轰鸣之声仍在空旷的山道内缭绕回响,石门已经完全洞开。
谢晓兰舒心一笑,自己终未丢丑,幸甚幸甚
一提裙裙,莲步便要踏入,却被身侧的萧月生一把拽住,生生踩在空中无法驻足,娇躯已经跌入他地怀中。
她又羞又恼,虽然浑身发软,却仍想挣扎,忽听两声破空之音自身后传来,随即当当两声,她忙转头。看到的是落在脚下的白银无尾镖,在萧月生手中夜明珠的珠辉之下,银镖头上蓝蓝的幽光令人心寒,一看便知是见血封喉之毒。
萧月生啧啧地摇了摇头:“好歹毒的心肠。”
随即放开了她柔软细腻的小手,任她自己挣扎着站直,脱出自己怀中。不过柔软幽香的滋味,却直入自己心底,难以忘却。
谢晓兰被他一搂一抱,弄得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又羞又忙的嗔了他一眼,流光溢波。斜睨之间,妩媚的风情令萧月生蠢蠢欲动。
“这是最后一道机关,以防万一之用。”谢晓兰横了他一眼,。他地歹毒评语颇有微词。
萧月生一只手抚了抚八字胡须。微微一笑,并未反驳,与女人明辨,只是自讨苦吃,他现在欲要好好看看那匹玉马,并没有这份闲心思。
看他没有开口。谢晓兰颇为失望,无法借题发挥,只好美目流盼,再横了他一眼,提裙迈入室中。
石室不大不小,萧月生手中夜明珠的珠辉可耀全室,一目尽览。
萧月生拿得不耐烦,一甩手,颗颗明珠缓缓向上,嵌入室顶,将那青苔蛛网尽照,室内顿时明亮异常,仿如白昼。
石室当中之央。有书架独立,约有丈宽人高,其上摆满书册竹简,整齐得很。
萧谢两人各行其是,萧月生关心的是那墙角箱中的玉马,那几只朱门大箱平平而放,约有十只,色泽幽褐,上配铜锁,已是发绿,铜锁之大,几乎将整个箱面占满。
谢晓兰则是直奔书架而去。
上面书册,下面两行则摆着竹简,书架由上至下,摆放整齐,一看即知有四十策。
她并未伸手去翻看,而是先至架旁,神情一凝,娇躯绷紧,向最左边上方的架角以掌削缓缓去,随着莹白如脂的玉掌落下,架角顺势飞出,在地上滚了几滚,谢晓兰方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她的短剑在船上与萧月生斗气时,已被他击飞,最后不见了踪影,他含愤出手,劲力之大,难以想像,那柄短剑怕是最已不存,谢晓兰也只能以手代剑,破去书架上的机关,还好书架所用之木并非梨木那般结实,令她庆幸不已。
萧月生此时盘膝坐在一只木箱之上,手中拿着一个半尺来高,晶莹别透的碧玉骏马,双目空洞朦胧,嘴角微微泛笑,如痴如醉,令谢晓兰观之忍俊不禁,他的神情实在太过陶醉,竟难得地有些憨气
谢晓兰抿嘴浅笑,温婉柔和,双眸中已不自觉的脉脉含情,见萧月生心无旁鹜,不理不睬,她看了半晌,才低下头来,翻看架上的书册。
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缥缈浮云步、破玉拳、凌波微步、北冥神功、小无相功、擒龙功、降龙十八掌,以及若干武功秘笼,刀、剑、拳、掌、腿、步皆包罗其中,无一不是她闻所未闻之学。
而那最下层两策竹简,由秦大篆而写就,古拙苍劲,却是道德经与庄子各一策。
谢晓兰对其中竟有降龙十八掌大是惊奇,不禁拿起来翻看。
封面下角,题款处写着“弟虚竹子恭录”,其字虽小,谢晓兰却一看即知与前面石壁上所写告戒之语相仿佛,同是虚竹子祖师遗迹。
元佑八年,与拜兄萧讳峰遇西夏,受托录其丐帮降龙十八掌与擒龙功,因兄心伤丐帮衰落,恐降龙失传,如遇丐帮英主,可代传降龙十八掌,以赎其累帮之过。
凡我灵鹫宫弟子,不可习练!不可外传!如若不然,天地神明共诛之
弟虚竹子泣书
元佑癸酉上
这几句话乃朱笔而写,纸虽已黄,字却鲜艳依旧,谢晓兰读之竟生几分苍郁与激愤之气,最后神明共诛之一句,字体料峭,笔锋如金戈。更是杀气冲天,实难想象竟是出自那个平和淡泊地虚竹子师祖之手。
通篇无一句激烈,却令谢晓兰读之心潮汹涌难平,其中崇慕、愤懑、抑郁、长啸。透纸而出,震撼人心。
谢晓兰并不知萧峰其人,他虽英雄盖世,却因身为契丹人,亦痛杀中原高手无数,实为中原武林之耻,是以世人虽因其自杀赞他英雄,却不肯传于后世,免为后人耻笑。
只是被虚竹子师祖的满篇壮怀激烈所感,心下翻涌不平,亦是抑郁难伸。
“怎么了?”正当她沉浸其中。难以自拔,手上书册忽然被人抽走。出现在身旁的萧月生手中。
谢晓兰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努力深吸了几口气,饱满的酥胸剧烈起伏几番,她未去抢夺。
“唉——!”一向平和从容地萧月生破天荒得长长叹息了一声,语气中说不出的感慨,仰首望天。
谢晓兰精致的螓首微歪,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看其是否在故做姿态,看了两眼,不由红云染面。忙转开双眸,这张平凡地面容,越看越是吸引人,难以自拔。
萧月生轻轻放下书册,背过身去,默默不言,谢晓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不由地鼻间一酸,似欲流泪,她似能感应到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的伤心与萧瑟。
“萧……萧大哥,怎么了?”谢晓兰柔声问,她的心说不出的疼痛,为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萧月生忽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无妨,只是感古伤情罢了。”
“萧大哥,萧峰是谁?”她看了一眼放回架上的降龙十八掌,提眉轻问,有些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当这个男人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时,自己的心更疼,不能为其分忧,似一根利针般刺疼着自己地心。
“萧峰……?呵呵……”萧月生有些怔然,忽然自失一笑,摇了摇头,心下更是叹息不已,弹指百年,纵是再英雄豪杰,也是随风而逝,遗忘于天地之间。
对于萧峰,萧月生悯其多舛,敬其胸怀,以英雄称之,当之无愧,他自叹弗如,自己此身由天成,实非人力之功,虽已成道,却因怕死之因,如有萧峰之胸怀,自己早已拱木森立了。
“萧大哥——!”娇腻的嗔怒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才将他自沉吟中惊醒。
他看了她一眼,仰天笑了笑:“萧峰么,他是你那虚竹子师祖的结拜大哥,当初南乔峰,北慕容响彻武林,那慕容家你该熟悉,就是追杀你地慕容业先祖,……这些武林掌故你一点儿也不知晓么?”
他有些大惑不解,别人不谈萧峰,且有情可原,可灵鹫宫之人不知道萧峰,便有些不可置信。
“虚竹子师祖的结拜大哥不是乔峰么?”谢晓兰蹙着眉头,不解的问,她即使蹙眉地模样,也是美丽万方。
“乔峰便是萧峰!”萧月生有些恍然。
见到谢晓兰有些不解的眨了眨星眸,他苦笑着解释:“乔峰原本姓萧,是契丹人,自小被汉人乔三槐夫妇收养,称之乔峰。”
谢晓兰点点头,对契丹人这个字眼,她并不太敏感,一直以来,她忙着为自己的性命而奔逃,后来逃至嘉兴城,南宋偏安,最忌提起辽人契丹,况且嘉兴离辽人所占之区极远,并未受其影响,人们多是不知辽人之凶恶。
他眼神一扫,举步来到墙角处,那里竟在壁间落有一处神龛,上有灵位供奉,上书:兄萧峰之尊位弟虚竹子叩立。
所书简洁异常,毫无虚词,却诚挚殷殷,上面的字也弯弯扭扭,极不流畅,轻重不一,可见刻写之时,心情不宁。
神龛之下置一张长案,案上雕着髭兽的酒槽两具,虽经岁丹侵蚀,仍透几分金色。
萧月生眼前似乎闪现一人举槽对着灵位长饮的情景。
萧峰好酒,虚竹子惆怅寂寞之时,可能便会来此伴其共醉,以慰萧峰地下之灵吧!萧月生长叹一声,有兄如此,胡能不怀?
“待日后有暇,为夫再细细给你讲萧峰之事吧!”萧月生有些索然,心生寂寞之感,举世滔滔,知音难觅,琴断有谁听?!独特地思想,使他只能寂寞。
那几箱子的珠宝珍奇,顿失颜色。
见他罕见的垂头丧气神情,谢晓兰心下有些惊慌,也顾不得一架子的秘笈,拉他出了密室,说要去峰顶看风景。
第一百章 白鹿
两人出了密室,自后花园退出,再踏出了灵鹫宫,萧月生,牵着谢晓兰柔软的小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山上走去。
因觉萧月生心情不好,谢晓兰也不再跟他闹别扭,任由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小手,漫步上山,心底处,却满是说不出的平安喜乐,恨不能漂渺峰无限高,此路没有尽头。
冰雪覆地,寒风凛冽,对两人来说,皆是不值一提,牵手漫行的两人,衣袂飘扬,气质洒脱,恍如神仙眷侣。
“夫人,这缥缈峰位置偏僻隐蔽,是处不可多得的好所在,只是气候寒冷,上下峰颇不方便,却不知当初的弟子们如何生受!”
萧月生望着四下低矮的群峰,出声说道,他们是了半晌,两人踏过的雪地,留下两串脚印,一左一右,均匀对称,在空旷的雪地上,显得颇为雅致。
“冷却不怕!我们灵鹫宫的武功以阴寒为主,若功力不是太差,不仅不觉寒冷,反而有益于功力的精进呢。”
谢晓兰颇带自豪的回答,未被牵着的小手掠了一下吹散的鬓发,被掠过的乌发却不肯安分,仍随风飘舞飞扬,而她那月白长袖亦翻飞舒卷不休,皓腕如雪,若隐若现。
“唔,原来如此,那倒也是相得益彰了!”萧月生漫不经心的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谢晓兰说着话,尽是懒散的模样。
两人边是边说,虽有呼呼地寒风捣乱,仍无法令二人败兴,隐隐带着啸声怒吼的寒风。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两人且谈且行。一路逶迤,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方才踏上缥缈峰之巅。
是时,太阳当空而悬。
两人到了山巅,不再说话,所立之处,如履刀山,实乃坚硬逾石的不化之冰山,长立峰顶,亘年未化,其年之久,不可揣度。
越往上,空气稀薄。寒冷更甚,便是寒风肆虐之威,亦与山腰间不可同日而语,功力不够之人,怕是站不住脚,早被吹落冰山,直坠山下无底之谷。
萧月生俯看群山诸林,仰看银盘般的中天之日,壮逸思飞,而谢晓兰站在他牙后,却紧紧盯着面前男人地背影,仍沉浸在温馨的柔情中无法自拔。
衣裾飘扬中,默默而立地两人,仿佛成了一对峰上的石雕,迎着寒风傲立于天地间。
呆了半晌,萧月生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仍娇思可可地谢晓兰,轻柔的问:“冷么?我们去天池那边玩吧!”
谢晓兰本就情思如涌,被他一搂,顿是失了神志,虽听到他说话,却根本听不进他说什么,只有那微醺的男子气息,那温柔地眼神与微笑,才是她所入目,看他说完,盯着自己,便不由自主的点头。
于是天地瞬间陡变,寒风的怒吼顿然消失,鼻间不再是那清气,淡淡的花草香气缠绕过来,丝丝缕缕,直钻入心底。
“啊!”她忽然娇唤一声,因为身体忽然被萧月生横抱而起,太过突兀,她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
“呵呵……”萧月生放声长笑,惊起远处林间飞雀一片,一群正优雅的啃着青草地白鹿亦抬头望向他,目光中满是惊异。
他全然不顾,两臂小心的横抱着她,忽的坐了下来,坐到了那如茵的绿草地上,然后将惊叫的她轻轻放下,令其躺在柔软中带着坚韧的绿茵上,自己也肆无忌惮的躺在她身侧。
躺在草上,离开了他的怀中,她的神志方才清醒一些,不由娇羞不已,恨恨的横了一眼满脸舒畅的男人,他实是最会欺负自己了
“唉,你真要建灵鹫宫么,夫人?”萧月生用膝盖轻磕了磕她丰润柔软的**。
这般仰卧,身上罗衫尽贴于那凹凸有致,波澜起伏的娇躯之上,那山峦之形,实在太过诱人,早是吃过腥的猫嘴馋得厉害。
况且随着她细细的呼吸,一起一伏,精致的脸庞羞涩尚未褪尽,在青青的绿草映衬下,更显得面如芙蓉,恰正出水之时。
如流波般的目光投到他的脸上,谢晓兰瞧了他几眼,颇为直接大胆,不复刚才娇羞的模样,她轻蹙了楚如弯月一般的秀眉,声音温婉轻柔:“为何这般问?”
她亦是冰雪聪明之人,一听他的话,便感觉出其退缩之意。
但这次她却是误解于他,萧月生虽疏懒成牲,能少一事便少一事,虽然有时无聊时会多事,却难改他疏懒的本质,但他一旦答应,却从未反悔,只是想着看她的心思是否那般坚定罢了。
“嗯,……如你真想重建灵鹫宫,需要懂得的东西还有很多。”
萧月生微微沉吟着道,他轻拔了根青草,放在鼻间细细品味,沉吟半晌,他抬头哂然一笑:“做一个宫主,哪有这般简单?!你以后可没清闲日子过了!可莫要后悔!”
“哼!”谢晓兰大舒了口气,知道不是自己所猜那般,心中喜悦,却装出一幅不屑的模样,仰着玉颈望天,“才不会后悔!有事情做,也省得整日里胡思乱想!”
“如此最好!”萧月生点了点头,将指间夹着的青草放入嘴中轻轻咀嚼,带着疏懒的笑容,眼睛又瞄了瞄她,大是不解的摇了摇头,唉,这个小女人,真是自找麻烦呀,将来喊苦喊累时,一定要好好取笑于她。
“一想到,那么大的灵鹫宫,全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便满足得很!真是奇怪啊——!”
谢晓兰仰头看天,眯着星眸。正身的太阳虽不热烈,却也刺眼,她地芙蓉玉面上。满是憧憬,像是突然发光一般动人。
萧月生微微一笑。未予置评,心下却暗忖。这个小女子,倒是有些女强人的潜质,值得培养一番,那样更方便自己偷懒。
两人仰天躺在那里,受着飨人的阳光照耀。越来越懒洋洋。似欲睡去。
两只浑身雪白,唯四只脚蹄处带着一圈黑地幼鹿小心翼翼的靠近,透亮眼睛中满是好奇地光芒,萧月生不由想笑,又复感叹。这里是造化钟意之所,即使是白鹿,灵性也远愈别处。
白鹿优雅而又灵动的气质深深撞开谢晓兰地心扉,她顿时喜欢上了这些白鹿,伸出洁白如玉的小手,轻轻缓缓地摸向伸到面前的白鹿带着湿润的小嘴。
谢晓兰手心被它柔软地舌头舔来舔去,忍不住咯咯轻笑,白鹿柔顺的眼睛也带着喜悦的光泽,似乎更为亲近。
萧月生也摸着面前可爱的白鹿,它们的纯真温驯令他有些悲伤,脱不去食物链中的底层,实在有些残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何自己近来越发心软了呢?
他面前地白鹿将整个头都伸到了他的怀中,还拱了拱,两只白里透红的长耳微微摆动,极是亲昵。
萧月生的身上有着一股使人亲近的气息,仿佛是春天的风,令人不知不觉脱下心上的棉衣,对于气息更为敏锐的有灵性的动物,更是体会深刻,故两只白鹿才会大胆的是到他身边。
他摸着怀中白鹿的湿嫩小嘴,手掌轻按它的脖颈,脑海中呈现出它全身的经络图。
另一只手拔了一撮青草,送到嘴边喂它,脑筋疾转,思忖着它与人的相异与相同之处。
谢晓兰的咯咯娇笑声随着拂面的清风阵阵响起,如有玉珠滚盘,清脆沁人,悦耳异常,令他的心情变得更好,恍如那此时的阳光般明媚。
白鹿的经脉与人相比,自是简单很多,萧月生先输入一股极细微的内息进入,沿看经脉运转,很快便是循环了一大周天,经过他仔细的探察,并未觉其有何异状,随即又输入较大一股内息,温润的内息令那嚼着青草的白鹿舒服异常,以微露的鹿角轻轻摩擦着他的大手。
萧月生在商海中浮沉,见识过无数人性的险恶,对人性了解的极为透彻,人性不如狗性,所以他行事之风,总是介于无情与有情之间,令人难以揣测。
他宁肯施惠于动物,也不愿惠泽于人,这也是他后世留下的烙印,怎么也无法抹去,任朝代更迭,历史滚动,人之一物,总是在不断的重复着历史,人性无论在哪个社会,哪个时代,都是相似的。
看到白鹿眼中陶醉的神色,萧月生不禁好笑,它的模样确实惹人怜爱,那便成全它一次吧,相遇即是有缘,缘之一说,已达天道的他比常人更为笃信一些。
内息源源不断的涌入白鹿的体内,替它洗髓伐骨,脱胎换,萧月生对内息从不知节俭为何物,天地之间,顺手拈来,无处不在,实在令他难以起珍惜之念。
白鹿虽有灵性,却毕竟智力有限,虽知眼前之人不会害自己,身上也是舒服异常,却不知已遇上了旷世奇缘,从此以后,世间便多了一只神奇异兽。
他盘膝坐了起来,一手轻抚着白鹿的白里透红的柔软长耳,一手按于它的颈间,看着它眼睛中对自己越发亲昵的神色,心中颇是高兴,更是喜爱异常。
白鹿舒服异常,越见晶莹的眼睛望着他,一圈黑毛环绕的右前蹄轻刨了刨草地,长耳调皮的轻动,发出哟哟的轻鸣声,似在撒娇。
此时,它体内经脉之中,温润如有的内息循行,越来越快,萧月生另一手放开青草,蓦然之间,迅捷无比的一指,轻点于白鹿眉心,速度实在太快,已非肉眼可见,仿佛他的食指本就一直停在那里,亘古未动一般。
鹿鸣的哟哟声陡然响亮,竟有几分凛凛威势。引起周围一片呦呦声此起彼伏,令萧月生不禁想起夜深人静的山村小庄,一犬之鸣,众犬相合之状。
正躺着与小鹿玩闹地谢晓兰惊讶的望着周围,她才发觉。这天池边的白鹿,怕有上百只!远处郁郁葱葱地林间。呦呦之声亦不绝于耳。
谢晓兰怀中抱着的小白鹿如她一般,惊异地看着萧月生身边的哥哥。不知它为何忽然间竟能发出这般宏亮地声音。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是《诗经》中鹿鸣一章所云,其意境,当初萧月生读时,便心生向往,故观澜山庄周围的林子中。便有梅花鹿放于其中。
萧月生见小鹿撒着欢儿地叫,不仅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叫越欢,神色昂扬,不由好笑,点在它眉间的手指放下,捂住了它温润娇嫩地鹿嘴儿。
它的声音一哑,周围呦呦不绝的叫声亦停,萧月生呵呵的笑了几声,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倒有些领袖气质呀。
小鹿倒也不生气,温热的舌头不停的舔着萧月生地手心,两只白里透红,带着娇嫩的长耳如迎风般向后伏倒,神态亲昵。
“大哥,怎么回事?”谢晓兰精致的面庞难掩好奇,星眸闪闪,美目流盼,在他与他身边的小鹿不停逡巡。
“唔,我想着看能不能让白鹿成为武林高手。”
萧月生懒懒的回答,大手抚着小鹿长长的耳朵,柔软光滑而又软中带硬的感觉极好,令他的心情也极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谢晓兰抿嘴一笑,娇媚的横了他一眼,认为他又旧态复萌,再行古怪之事,对萧月生古怪行事之风颇有了解的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与惊异之处,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按在小鹿颈间的大手业已放开,完成了筑基之过程,自此以后,它体内经脉的内息会不停运转,以祖窍为气海,随着内息的深厚,其灵智亦会不断增强,日后怕是狮虎亦如之奈何了。
“去吧,去吧,自己去玩儿吧!”萧月生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轻柔,不输于对待女人,听得谢晓兰都有些嫉妒那只小鹿了。
白鹿似乎能够听懂萧月生的话,有些依依不舍的望着他,摇摆着耳朵不肯离开。
谢晓兰闻言,大是着急,她还未看到它变成什么样子呢
于是往这边颇不淑女的一滚,翻身到了萧月生身旁,顾不得拍去罗衫上的草屑,两只小手伸展,一只手轻抬原来那只白鹿,另一手去摸萧月生身边的小鹿,两只鹿一只不落,贪心得很。
经过萧月生的食指点过祖窍,小鹿的灵智已然飞跃了一层,对伸过来的素玉小手闪了一下,眼中带着几分警戒之色。
谢晓兰被它不留情面的举动弄得一愣,耳边又听到一阵呵呵的笑声,不由大是羞恼,咬着红润而薄薄的下唇,狠狠瞪了一眼正盯着自己,满是警惕的白鹿,一卷罗袖,素洁的小手收了回去,又嗔怒的瞪了一眼身边兴灾乐祸的萧月生。
萧月生侧躺于茵茵绿草之上,左胳膊支撑着脑袋,看着紧挨着自己的谢晓兰,她羞恼的模样,薄怒的风情,实在动人无比,他乐得呵呵笑,另一只手轻抚着低头挨着自己的小鹿。
谢晓兰滚过来时,由于着急,不知不觉间已是紧挨着他,此时看到近在眼前,似笑非笑的面庞,她忽然感觉心慌,刚才怒瞪的神气烟消云散,慌忙垂下头,往旁边挪了挪。
萧月生眼神大是放肆,目光如炬,似要将眼前的可人儿吞下,赛过乌云的鬓发,白里透红的肌肤,微微颤动的睫毛,玲珑挺直的琼鼻,酽红如脂的桃腮,娇艳如草莓的薄唇,无一不美,精致绝伦,他只恨尚未成亲,否则定要仔细品尝,细细抚爱,那微微的喘息,吐气如兰,带着芬芳之气,更是诱人的春药。
萧月生道心之坚,在此显现,他将眼睛一闭,挪了挪身体,随着距离的拉开,那如同河堤欲溃的暧昧氛围亦消散一些。
身旁的小鹿拱了拱她地手,才将谢晓兰自又慌又羞,浑身发软中惊醒。刚才她有着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预感,没想到他能如此克制自己,她心中大是感激。心底深处,却也有着几丝被掩住的失落。
萧月生虽是荒淫异常。却是对自己地妻子,他对女子的尊重,后世所印下之烙印,远非当令社会可比。
“咳咳!“萧月生干咳了两声。以打破那暧昧地寂静,这个方法,也是后世后遗。
谢晓兰抬头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强捺着羞意,顶着头皮,硬着牙,轻声问道:“萧……萧大哥,它……它怎么样了?!”
似要将她全身地力气抽尽一般,说完话。顿如散了架,浑身绵软,再也使不出力气来。
“哦,……还好。”萧月生笑咪咪的看着她,更让她手足无措,其模样清纯动人,在她身上难得一见,他自然不会错过。
谢晓兰对他敷衍式地回答大是不满,不由忘了羞涩,抬头横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身边的那头白鹿。
“咦,它真的有内力!”谢晓兰不由娇呼一声,转头望向萧月生。
因为刚刚开始,萧月生由于爱护之心,不敢拔苗助长,只是令一股微弱地内息在小鹿经脉内流转,故经她仔细体察,方才觉察。
萧月生微微一笑,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态,后又收敛了笑容而道:“权且一试,毕竟从未有过先例。”
谢晓兰眼睛盯在小鹿身上,心不在焉的点头,又不死心的伸出洁白小手,去接近它。
可惜小鹿不买她的帐,一摇头,甩了甩长长的耳朵。优雅地退了两步,是到萧月生另一侧,远远的躲开了她,看上去,倒仿佛是小孩见到生人时,有些怕羞,便躲到父母身后。
“好宝宝,快过来,让姐姐摸摸。”
谢晓兰仍不死心,想摸摸它的**反而更强烈,于是坐起身来,伸着一只小手,摆出甜美的笑容,温柔的声音,施展起了美人计。
惜乎它虽是只雄鹿,但审美有别,美人计对它效果全无,反而惹起他更大的警惕,望向谢晓兰的眼神中,颇带惊异。
倒是萧月生见到谢晓兰那娇美的风姿,有些受不大住,干咳了两声,忙说些事情分自己的心思:“在天山附近,有一今天山剑派,夫人知道么?”
“天山剑派?”谢晓兰仍徒劳的伸着小手,奢望小鹿能够靠过来与自己亲热,她黛眉微蹙了楚,摇了摇头,“还真没听说过,……是我孤陋寡闻么?”
“那倒不是!没听过也不足为奇,他们行事低调,即使在天山一带,天山剑派也是甚少人知,在中原更是知者寥寥。”
萧月生漫声回答,他趁着谢晓兰身边小鹿转到这一侧,将两人隔开,大手一按,搭在小鹿颈上,轻车熟路的输入内息。
他自感寂寞熬人,不想令自己身边的小鹿也落得同等境况,便出手成全它的同伴,那是只小雌鹿,优美匀称的身架,晶莹的眼睛,一看将来便是只美丽之鹿。
谢晓兰一看即知他的所作所为,心中高兴,却也不敢胡乱动弹,怕打扰了他行功,只是用小手轻抚着白鹿的小嘴,免得它乱动,看着它微眯着眼睛,四蹄发软的舒服模样,她不由抿嘴无声的轻笑。
轻风旋过西北方的几座银峰,再自光亮如鉴的天池掠过,带着湿润与清气吹拂着他们,身边的茵茵绿草轻伏,小鹿身上洁白的绒毛亦被这股清风梳理了一番。
随着萧月生抬掌离开小鹿的颈部,谢晓兰大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还没有半天的功夫,她已经对这只小白鹿感情颇深,虽对心上人的本领有着信心,却仍难免担心出点差错,伤了小鹿。
“今天我们去天山剑派玩玩,让夫人一窥门派之貌,如何?”
萧月生抚了抚这只雌鹿的耳朵,出声问道。
“啊?!好呀,求之不得呢。”谢晓兰有些雀跃,笑靥如花,为心上人的体贴顿生甜蜜之情,忽然微一蹙眉,柔声轻语:“我们明天再去,今天先休息一下,好么?”
她是见到心上的这个男人两度运功,生怕他累着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筑巢
萧月生被她温柔关切的秋波所感,心中一暖,笑着点头,忽的一下将自己放倒,仰天而躺,咏叹一声:“这天气真好哇——!”
她抬头望了望天,倒也大是同意此语。
谢晓兰学他般将自己放倒在茵茵绿草上,闻着青嫩的绿草气息,看着蓝天上棉絮般的朵朵白云,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便是如此了。
身边几乎紧靠着的男人,隐隐约约的气息让自己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仿佛一切都不值得挂念,天地间有他在支撑着。
澄如明镜的天池之旁,两人仰天而躺,身旁白鹿相伴,无思无虑,中天之日的阳光明媚暖人,醺醺欲睡。
躺了一阵子,谢晓兰感觉自己已是睡了一觉,全未有过的安定,令她极为渴睡,没有惊惶,没有警惕戒备,完完全全放下心来,这种感觉,十几年来,她从未有过。
她一醒来,睁开眼睛,转身而望,看到的却是一双深邃温润的双眸,萧月生正温柔的看着她。
“饿了没?“萧月生侧身而卧,左胳膊支着脑袋,轻声问道,仿佛轻轻拂过的清风一般轻柔。
谢晓兰先是下意识的摇头,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她的神志这才开始清醒,刚才一直是朦朦胧胧。
萧月生呵呵一笑,盘膝直尘,先是自袖中拿出一块锦布,铺在两人之间的青草之上。接下来拿出之物,令谢晓兰目瞪口呆,瞧见一盘盘一碟碟珍馔佳肴,犹带着热腾腾的香气,由不得她不震惊。
萧月生看着她张嘴结舌娇俏模样,不由哂然一笑,拿出象牙箸与白玉勺后。又自袖中掏出两只短耳碧玉杯,一盏银壶。
待他执壶将放于她面前的玉杯斟满。谢晓兰才如梦初醒,忙夺过银壶,素手执壶,细细斟酒,姿态优雅曼妙,带着醉人的风情。
待她放下银壶,萧月生长笑一声。举杯邀酒:“来来,这是桃花醉,酒牲温和绵软,甚难醉人,夫人且放开胸怀,陪为夫痛饮几杯!”
他举止间豪气横逸,笑声将本是嗅着鼻子的两只小鹿吓了一跳,抬头好奇的望着他。
“是,妾身遵命!”谢晓兰亦双手捧起玉杯。微垂着螓首,低眉顺眼,说话温婉柔和,羞红的杏腮越发娇艳媚人。
萧月生举着杯,歪着头,仔细看了看捧着玉杯的谢晓兰,心下疑惑,为何像换了个人似地?
他并不知谢晓兰的心思。
谢晓兰从未觉得依靠一个人是这般安心舒适,她只需靠着他、赖着他、依着他,其余之事,无须挂心,这个男人便是自己地天!这样的男人,怎能不尽心侍候?
这些菜都是出自小凤之手,萧月生的胃口已被她惯得其刁无比。平常饭菜,难以下咽,于是便在外出时,做上一桌饭菜,让他带在身上,免得饿着自己。
小葱豆腐、红烧豆角、兰花竹笋、水晶肴蹄、蟹粉狮子头、清蒸鲜鱼、龙凤对虾、虾仁鱼子羹,对于富家大户,也是些寻常菜肴,但光看其色,便已令人食欲大开,小葱豆腐的青白相间,水晶肴蹄地晶莹剔透、龙凤对虾的鲜红娇艳,再闻着那扑鼻的香味,令人实在难以拒绝。
萧月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赞叹一声,此酒虽然绵软,却也是清幽沁人,独具一格,怪不得庄中女人们都喜欢喝
谢晓兰见他如此,也捧着玉杯,慢慢将杯中酒喝完,一口一口咽下,喝得极慢。
放下酒杯时,看到萧月生正盯着自己的胸脯看,目光灼灼,令她大是羞涩,娇嗔的白了他一眼,这才感觉颈间有些发凉,却是酒沿嘴角流了下来,弄得自己衣衽微湿,月白衬衣一湿,便透出微微的水红之意,却是自己的肚兜颜色,让她如何能不大羞?
萧月生不为己甚,做若无其事之状,刚才只是情不自禁,醒过神来,自然不会再那般不自制。
寂静是暧昧之温床,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微妙。
不过活跃气氛,是萧月生的拿手好戏,随便说了几个笑话,便将谢晓兰笑得前俯后仰,捧腹不已,咯咯的笑声,清脆如营,在山谷中传荡不休,打破了周围的恒久以来的静寂。
两人席地而坐,边笑边吃,且吃且饮,在萧月生殷殷劝酒之下,即使是桃花醉这般温性之酒,也将谢晓兰喝得醺醺欲醉,明眸流光,桃腮娇艳,诱人之极。
待两人吃饭喝足,当空之阳已微微西斜,两只小鹿并未走开,反而分别偎在两人身旁,蜷着四蹄,趴在地上,曲颈而卧,眼睛朦胧,似困欲睡。
又有几只白鹿徘徊在他们不远处,静静啃着嫩草,时而抵角嬉戏,奔腾欢闹,仿佛对他们两人视而不见,不再如开始时地躲避,有时追逐嬉戏的小鹿会自两人身边跑过,跳脱顽皮,灵动优雅,两人看着它们玩闹的情景,心中自生愉悦。
对萧月生凭空拿出这么多东西,谢晓兰自然好奇,但却按捺住好奇之心,并未多问,这般奇异之事,如非亲见,断难相信,但越是奇异,越是忌讳,多问便是为难别人。
谢晓兰拾掇碗箸,拿看到了天池边,想要洗碗碟,却让萧月生阻止,这般清澈如镜之池,沾上油腥,颇感罪过,于是竟拿出只一人多高的青铜大鼎,安于池旁,以掌将水摄入其内,用于洗濯碗箸。
谢晓兰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好笑,实没想到这个男子竟是这般讲究之人,竟怕将池水染污,博爱之心,令人惭愧。
她抚着铜鼎,感觉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似梦似幻,眨眼间自袖中拿出一人多高的铜鼎,这能是真的么?
不知掐了自己多少下。一阵阵地疼痛的累积,让她终于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待她挽袖扎襟。以红酥手将再碗银碟洗完,微醺的醉意已被化去,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眯着眼睛。嘴角泛笑的萧月生,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宁静喜乐,这样的宁静生活。最是动人。
萧月生将碗碟收入袖中,拉着她被水浸得白里透红地小手,踩着茵茵绿草。边胡乱是边商量在哪个位置建一座小屋。
最后决定在天池之北,二十丈远处建屋,那里有几棵松树散零而立,笔直挺立,且颇为繁盛。
对于萧月生而言,建一座小木屋。实在轻而易举,他不让谢晓兰帮手,反而拿出一具瑶琴,让她抚琴为自己助兴即可。
谢晓兰不再违拗,温婉着答应,便依他之言,盘膝坐于青草地上,静心抚琴,身旁两只小鹿跟随。
琴声淙淙,如那拂面的清风,亦如山间清泉,叮咚做响,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不远处,垂颈啃草地白鹿们亦长耳竖起,似在倾听,它们亦不再嬉闹,静如处子。
良辰美景,琴音相合,萧月生浑身充满了干劲,身形如电,迅捷如风,直树如草,任他信手拈来,两曲尚未抚完,木屋已初具雏形,三曲刚毕,屋已建成。
此屋与当初与郭襄,张清云同行时所建木屋大不相同,那时人多且只是为了容身,全不讲雅致,又岂能与现在相比。
谢晓兰踏入小屋时,屋内松香阵阵,屋子虽不大,却既不昏暗,又显温馨,她立刻喜欢上了这里。
一内一外,外间客厅,内里书房寝室,虽无流苏珠帘悬挂,仍显出几分雅致,床榻,桌案,椅凳皆由扣木制成,样式简单,却有古朴之气,丝毫不显简陋,窗外恰好有两棵一人高的嫩松摇曳。
“如何,夫人?”萧月生笑吟吟的负手而立,任由她东瞧西顾,见到她脸上的满意地神色,呵呵笑问。
谢晓兰转头望向他,星眸中满是笑意,歪了歪头,娇俏的轻笑道:“没想到大哥竟是心灵手巧之人!”
萧月生做出得意状,能受其肯定,自然最好不过,眼睛左右转动,看自己的杰做,暗暗可惜自己有些急了,原本可以再精雕细琢一番地,将自己的雕刻之术运用进来。
“呆会儿为夫去买些帷幔珠帘回来,再弄些锦席暖衾及平时用具,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嗯。”
谢晓兰有些犹豫的回答,对孤男寡女宿于野外,还是有些疑虑,但见到他兴致勃勃地神情,实在不想扫了他的兴致。
轻抚着光滑的长素,她大是惊奇,没想到这么短短一会儿,他竟能做出这些东西,实在不能不惊叹。
看着看着,她忽然面色一红,发现了一件极为严重之事,那便是,这里竟然只有一张床塌,一间寝室
虽然自己半推半就,成为了他的夫人,但毕竟尚未正式入门,这便同处一室,实在太过不合礼制。
看到她的双眸定定望着床塌,双腮染红,如傍晚红霞,萧月生,心中知晓她的心思正翻滚起伏,不由心中轻笑。
“夫人,我们皆是无父无母之人,今晚我们便以月亮为媒,天地为证,正式结为夫妻,如何?”
说这番话时,萧月生紧紧握住谢晓兰微微出汗地小手,神情郑重,目光深邃恳切,显得极为真挚。
“啊——!”
谢晓兰不由轻叫一声,忙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捂住了自己羞红如火烧的俏脸,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这等婚姻之事,当面讲出,实在羞煞人了。
萧月生也不逼她,静静是出屋外,留她在屋内细想。
静静坐于塌上,此刻她的脑海中,其纷乱复杂。以乱麻形容之,恰如其分,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这般前所未有之事,令她无所适从。
这个男人行事之古怪荒诞,她这才深有体会。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灼之言。便私订终身,实需要非凡的勇气。
况且观澜山庄他地诸位夫人,更是需要考虑,没有告知她们,便这般迅速的成了他的夫人,会不会让她们误会,会不会排斥自己?虽然以前与她们相处融洽。但换了另一种身份,还能如此么?
她竟有着难以言喻的惶恐,对未来亦是有几分茫然与畏惧。
呦呦的鹿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寻声望去,只见那只小鹿正站在寝室门口,瞪着好奇的眼睛,小心地鼻着以木铺就的地板,畏缩犹豫,雪白中一圈黑色绕着的前蹄踏进又退出。不知如何是好。
它可爱的模样令谢晓兰烦乱的思绪淡化了一些,她轻轻一笑,冲小鹿招了招手。
白鹿顿时有了勇气,迈着轻蹄踏了进来,来到她的膝前,用舌头轻舔着她伸过去地小手。
手心的微痒令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心头的烦恼顿时消去不少,索性不再去想,透过敞开地木窗,那潇洒的身影令她安心,便一切听他的吧!如此决定下来,她便放开胸怀,逗弄着小白鹿。
负手立于天池边上地萧月生微微泛笑,送小鹿进去安慰她之举颇为成功,听到她那清脆悦耳的咯咯笑声,他这才放下心来。
身边站着白鹿,如同忠心之犬般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一人一鹿的身影倒映于天池,极为和谐。
萧月生自袖中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白玉瓶,去掉瓶口封腊,倾倒之间,两枚流光溢彩的黑金色丹药落入他掌中,那约有眼珠大小的金丹仿佛半透明,内里蕴着流动不已地云烟,似虚似幻,似是天上的流云被捉入其中,在金丹这个小天地中飘动。
没有异香,没有辛辣,什么味道也没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味道亦封在丹中。
这两枚金丹是他闲来无聊,炼来玩玩,功用便是易筋洗髓,伐毛锻骨,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举世罕见的奇药,对他而言,却是可有可无,自己出手,比吃这金丹强得多,再说金丹药力之强,非是凡人能够承受,送到别人那里,怕是服下即死的巨毒之药。
将金丹举到眼前,透过金丹去看太阳,金光朦朦胧胧,而又漆黑一片,阳光无法穿透。
蓦然间,两道金光自阳光下闪过,两枚金丹划着半圆孤线,啵啵声中,一先一后,一南一北,落入光如鉴镜的天池之中。
这般天池妙境,凡人难至,自己踏入其中,感觉有些惊扰了这里的宁静,便将金丹投进天池,以改善其水质,也算是赎报之举,虽无法如同西王母的瑶池一般,令其变成琼浆玉液,但这两枚金丹投下,饮之则增强体质,延年益身,却也可期。
萧月生抛完金丹,将雕着兰花的羊脂玉瓶收入怀中,空着的两手向前平伸,微微弯曲,如环抱树状。
一股微风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袅袅拂至天池之中,令平静无波的池水微起涟漪。
这股轻风绵绵不绝,越来越强,渐渐池水泛波,不复平静,本是银峰蓝天的倒影亦支离破碎。
微澜之水渐变成汹涌波涛,本是平静的池水,被萧月生搅动起来,池水自南向北,逆行而转,几近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好在萧月生只是想搅匀池水,化开金丹之力,并不为己甚,未得漩涡生成,已散去推波助澜之力,任其自己恢复平静。
天山剑派,位于天山山脉的博格达峰之中,上承雪峰,下临草地,冷暖并存,气候独特,是一处奇特的所在。
天山一带山脉众多,带着白帽的山峰处处可见,与山下的青青的草原相映成趣。
博格达峰却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峰,抬眼望去,下面郁郁葱葱,向上则是茫茫白雪,峰顶那高耸的冰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颇有刺破天空,直戳艳阳之势。
夕阳西下,瑞光万道,照在博格达峰峰顶,将其变成五彩冰川。霞光闪烁。令人目眩神迷。
晚霞中,天山剑派三代弟子热娜与李散平轮值。以接宾客,两人坐在石桌旁,百无聊赖。
他们所在是位于半山腰的一个小飞亭中,一张石桌。周围半身高地围栏,朱漆遍染,偶有脱落之处。四面透风,唯有亭盖能挡些雨雪。
这座飞亭位于博格达峰冷热交界之处,进山的唯一山道之旁。飞亭以下,草木丛生,虽是寒冬,仍能见几分不畏严寒的青绿,一见望去,温暖的夕阳之下。如同一张多彩的草垫,空阔宁静,是放牧的好所在。
飞亭以上,则开始出现冰雪,再往上,则是皑皑天地,银妆素裹,唯见一条青石小经通往山上,望上去如同一条青丝带。
“师兄,好像有人上来了。”
正坐在石桌旁的热娜如一只受惊地小鹿,忽然蹦了起来,扶着半身高的栏杆,刚健婀娜地娇躯探出栏外,左手搭在眉前,向山下仔细观看。
“你看你看,真的有人。”
热娜神情专注的瞧了半晌,转身着向师兄,小手直招,满脸急切,让那兀自端尘于石桌旁的年轻人过来看。
“哦。”相貌普通、身形敦实、穿着一件月白儒衫,外罩青色鹤氅地李散平坐得稳稳当当,见到师妹热切的神情,利索的起身,抓起石桌上地长剑,两步跨到师妹身旁,依言观看。
他国字脸、下颌骨方直,虽相貌普通,却有一股草原男儿的阳刚坚毅之气。
热娜是一位眉目轮廓颇深的美貌女子,雪白衣衫之外还有一层霓裳,剑柄缠着素丝剑穗。
她一直盯着自己师兄地脸,看到那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不由芳心惴惴,美丽的大眼睛一边瞄着亭外,一边靠近师兄,小心翼翼的问:“师兄,是冲着咱们来的吗?”
她过于小心,其实只能隐约见到两个黑点,她把呖呖的声音压得极低,近乎窃窃私语,且是靠在李散平地耳边说话,她呵气如兰,若放在以前,定会让李散平面红耳赤。
但现在李散平却似毫无知觉,双目中精芒隐隐,眨也不眨的望着山下,满脸凝重,沉声说道:“这两人不好对付,怕是冲着咱们天山剑派来的!”
近在咫尺的热娜看着李散平的侧面,那坚毅的轮廓,令她心跳,那眼中的精芒,令她钦慕,随着劲风吹来,热娜霓裳轻飘,一缕长发被吹到了李散平脸上。
李散平感觉脸上微痒,忙伸手去挠,却发觉是一缕青丝,顺势一看,师妹的玉脸近在咫尺,娇媚的眼睛正痴痴望着自己。
李散平微黑的脸庞一热,慌忙后仰,闪开一段距离,随即心下有些后悔,怪自己的胆子太小。
微黑的脸庞是抉极好的遮羞布,即使羞红了脸,旁人却也看不出来,热娜那张白如冰雪的玉面却无法隐瞒,如同这天边的火烧云,红得娇艳,欲要滴出。
斗大的小亭中,顿时尴尬与旖旎并存,即使是劲风猛吹,仍无法吹散其中的暧昧气息。
李散平心下有些慌乱,眼睛扫视间,忽然见到本是两个小黑点的两人已经渐渐显现人影,忙吸了口气,自旖旎中醒来,沉声道:“好高明的轻功!”
“嗯,……什么?”热娜仍未从醉人的羞意中清醒,朦胧中回答了一句,忽然又反应过来,忙追问。
李散平指着越来越近的两道人影,头未转,眼睛不敢瞧她,声音却厚重沉稳:“师妹你看,那两人的速度好快!”
热娜有些不舍,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把目光自他脸上转开,顺着他的胳膊指向望去,顿时忙不迭的点头,只见原本是草丛中两个若有若无的黑点,现在已能看到是两个人了,这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呐
“师兄,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山上?”
热娜知道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儿疏忽,刚才的儿女情长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忙转身问师兄。
第一百零二章 天山
李散平凝重的点点头,微一沉吟,咬了咬牙,抬头果决的说道:“你去山上通报一下,让大伙有些准备,我在这里接待他们!……就这样罢,快去!”
说罢,大手一挥,他已转过身去,注视着山下那两道奇快无比的身影,脸色凝重。
“可是……”热娜不动,雪白的脸上带着犹豫,“师兄你不是带着烟花弹吗?”
她不想让师兄孤身履险,自己武功虽然差师兄很多,但并非不济,只是他武功太强罢了,多出一份力量,总比没有强
李散平头也未回,向后摆了摆手:“不行!敌友未分,不宜太过张扬,他们马上就要上来了,你别磨蹭!快走!”
说着,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冷意,摆出了大师兄的派头,眼睛狠狠瞪着她。
“好嘛好嘛!”热娜有些委屈的答应,嘟着红润的嘴唇,小声嘀咕:“真是的,凶什么凶。”
其实李散平怀中有三颗烟花弹,三种颜色,红色代表敌人,绿色代表朋友,黑色则表示危险,不可力敌。
只是李散平着那两人轻功奇高,深怕师妹在此,万一反目冲突起来,她会有什么闪失,便故意将她支走。
待她跃出飞亭,沿着青石阶向山上奔去,李散平方转过身来,看着渐渐远去的婀娜身彩,翩翩如蝶。他长长舒了口气,心亦安定下来。没有了后顾之忧,自己无所畏惧!他迎风一甩儒袖
待他再转过头来,想要将长剑抽出来着看,看那长剑是否锋利依旧时,已然能够依稀看清两人的衣着。
那指指点点地两人,一着月白素洁罗衫,身姿窈窕曼妙。移步之间,摇曳生姿,虽看不清容貌。仅凭身姿,李散平这个见惯美女之人便泛起惊艳之感,与此女相比,不必看其容貌。剑派内的众女子便黯然失色,风姿之绝,仅掌门堪与相比。
另一人身着宝蓝长衫。大袖飘飘,身形潇洒从容,大有古代隐士之风,他每踏出一步,仿佛并非自己走,而是有一股力量推着他一般,悠然从容,气度清华。
两人走在一起,令他泛起一对壁人之感,说不出地和谐,仿佛两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是理所当然之事。
夕阳的霞光中,两人似缓实疾,呼吸几次的功夫,那边走边指指点点的两人已能看清容貌,那女子果然貌美如仙,鬓发如云,斜绾碧玉簪,耳著明月铛,在夕阳之下,一闪一闪,腰间环佩亦随着莲步轻挪而摆动,其绝代风华,宛如天仙下凡。
但那微笑的男子却令人失望,容貌普通平常,剑眉显不出其人之锋利,身胆鼻透不出其人之英挺,在他面前,李散平不由多了几分自信,自己虽然相貌平常,但亦有独特之处,不像那人一般的毫无突出之处,他不由为其潇洒的风度可惜,如配之俊朗地相貌,定是绝世美男子!定将迷倒女人无数。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怔,忙暗骂自己,太过胡思乱想,来人已经走近,是敌是友即将分清,自己应该全神戒备才是!李散平,李散平!他心中暗叫自己两声,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来人已到了二十多丈远处,他往后看了两眼,师妹的身影已经不见,看来已经进入派内,师妹还算听话,跑得也挺快,他心怀大放,待要转头,忽然耳边响起温和的声音:“劳驾小兄弟!”
李散平忙转身,一张温和地笑脸映入眼帘,其人声音变是温润醇厚,令人闻之即生好感。
他心中惊异,却神情自若,抱了抱拳,落落大方问道:“不知在下有何效劳之处?”
他眼神微瞥间,旁边的女子亦收入眼中,她的目光如映着月光的清泉,澄澈而明亮,令他顿生自惭形秽之感,不敢直视,这对生在百花丛中地李散平来说,尤为罕见。
这二人自是萧月生与谢晓兰,萧月生见她内心有些挣扎,便不勉强,反正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慢慢来即可。
于是便提议来天山剑派着看,一路两人逛了不少风景,草原、湖泊、雪山,美景无数,游玩了半天,才寻天山剑派而来。
“这里可是天山剑派?“萧月生拱了拱手。
“正是。”
“不知丁辰丁前辈可在?”
“丁师叔祖?……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李散平有些迟疑,但心中的戒备却减少许多,看起来这两人并不是猜测地那些人,没有半分敌意,但提到丁叔祖,却也要慎重,丁师叔祖无量剑之名,显赫武林,却极少人知晓他出身天山剑派,丁师叔祖年少成名,难免气盛,惹下了不少的麻烦,还是问清再说。
“呵呵,在下萧月生,烦请通禀一声。”
萧月生微微一笑,又拱了拱手,一派谦和风范。
“那……”李散平微黑的脸庞泛出一丝不好意思,如没将师妹支走,便可令她上山通禀,自己陪着他们,现在自己一人,如果上山通禀,扔下他们不管,则太过失礼,脑筋一转,还是决定按规矩办,带着一脸的歉意道:“那在下上山去禀报师叔祖一声,烦请两位稍等,怠慢莫怪。”
萧月生点点头,带着理解的微笑,一伸胳膊,示意他请便。
李散平拱了拱手,告了声罪,一溜烟儿般的往山上跑去,他轻功颇高,远甚他地师妹。
“大哥,丁辰是何人?”两人拂了拂石墩。坐到石桌旁,谢晓兰便禁不住开口问道。一边轻掸着膝下衣裾。
“无量剑知道吧?”萧月生摇着头,带着苦笑。
谢晓兰娇媚的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笑自己孤陋寡闻。
无量剑,当年确实声名显赫,威风一时,被称之无量神剑,只是他出身西域武林。虽在中原走动,但时间并不长,仅如流星划过。且现又是前辈名宿,近些年极少出手,行事低调,踪迹难寻。记性不好之人,怕已经忘记。
人们甚少知道无量剑地消息,是因他敬郭靖为国为民之胸怀。中原争霸,改朝换代,本与他这个外域之人无关,但他仍是进入郭府,当了一名清客,身为郭靖四客之一。
李散平匆匆而行。鼓动全身内力,施展天山剑派独门轻功飘雪步,迎着忽忽的寒风,一步跃过七八阶青石橙,如星丸掷矢,衣袂噗噗作响,紧贴身胸。
他心下百转千回,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想象中地人,否则怕是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唉,近几日派内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每个人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一丝笑容,便是自己身为三代第一大弟子,也是心中惨然,觉得未来一片暗淡,何况是自己的师弟师妹他们。
龙家,这个该死的龙家
他心中又恨又惧,龙家地威势,实非那些一无所知的师弟师妹们能够知晓,这次,真的是踢到铁板上。雪山剑派恐怕也是到了生死存亡地关头了
忧心仲仲中,脚下轻功越发迅疾,周围越来越寒冷,儒衫猎猎作响之声渐强,他翻过一道陡直如悬挂的窄道,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在相对平坦的雪地上,一片青松林顽强生长,可谓万里白中一点绿。
这片松林中,几座楼宇房屋鳞次栉比,被青松护在林内,在闪着五彩光芒的雪峰之下,这些建筑透着几分宁静气息,宛如深山古刹。
“平儿,是谁来了?”
如同钟磐清鸣般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颇为突兀,好在他已习惯,并未一惊一乍,因想心思而低着的头赶忙抬起,见自不远处松树掩映着的院中出来一行四人,一个光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李散平弃轻功而不用,忙提着剑小跑两步,来到这四人面前,冲着那中年光头和尚躬身道:“师父,是一位名叫萧月生地来拜访师叔祖。”
接着又躬身对另一位风姿绰约的花信**见礼,口称师叔,其余两人一个是先前回来报讯的热娜,另一人是位面目憨厚的少年。
“萧月生?”那中年和尚面目清秀,身形削瘦,著一身月白儒衫,儒雅之气随着他手抚清须的姿态而益发浓郁。
抚了抚颌下清须,阖目沉吟,最后他摇了摇头,看向身边身材丰满,一身雪白霓裳的花信**:“师妹听说过此人吗?”
**面似满月,眸如弯月,妩媚中带着一丝冰寒,目光冰冷,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地气质。
闻听师兄问话,她只是摇了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李散平沉稳的面庞,问道:“另一个人呢?”
声音清脆如黄莺初鸣,娇嫩如少女,亦带着掩不住的一丝娇媚。
李散平忙毕恭毕敬的躬身答道:“回禀师叔,那是位女子,随萧月生一起,好像是他的夫人。”
这位师叔比师父难伺候多了,应答之时,需万分小心,如惹她不快,便是师父也不会护着自己。
霓裳飘动的**微一点头,一掠鬓边青丝,对身侧的热娜吩咐:“热娜,你去。”
热娜领命称是,明眸偷偷瞄了一眼气度沉凝的李散平,转身飞快的跑了起来,如一只蝴蝶翩翩飞舞
“师妹——,快些,下面的人正等着呢!”
李散平禁不住扬声喊道,快转进院内的热娜头也不回的朝后摆了摆手,示意放心,身形陡然加快,没入院内。
李散平一向沉稳厚重,从未有过这等急切之举,令其他人大是惊异,不禁瞧向他。
“徒儿觉得这个萧月生不一般,不能怠慢。”
李散平见众人齐齐看着自己。顿觉浑身发痒,不自在的很,忙不迭地解释,即使如此,仍是神态从容,声音稳重,显得理所当然。
“唔……既然平儿如此认为。那便不是一般人了。”中年僧人抚着清须,缓缓点头,对于这个座下大弟子。他极有信心,办事稳重,实在令人放心。
**扫了师兄一眼,并未反驳。
“师父。徒儿猜测……”李散平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看了一眼在风中霓裳飘舞,冷冷而立的师叔,欲言又止。
“说!”**娇哼,瞪了他一眼。
见到师父正不停地打着眼色,让他快说,李散平终于不再犹豫,定了定神。声音放轻:“徒儿猜想,……说不定,这位萧月生是师叔祖邀来的帮手呢。”
“呵呵……”中年僧人忽然笑了几声,清秀的面庞满是苦涩,丹凤眼中玉闪过一抹喜悦,却转眼即逝。
他摆了摆手,叹息道:“唉——!不太可能,西域武林没有敢拂逆龙家的高手,中原武林太过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身边憨厚壮实的少年听到师兄的猜测,顿时兴奋起来,但听完师父的话,又哭丧下来,变化不可谓不快。
“不必胡乱秸测,靠人不如靠己!”**本是合握于胸前地双手忽然放开,将袖子上被吹至脸上的素白轻纱甩开。
中年僧人呵呵一笑,恢复了从容的气度:“师妹所言有理,生死有命,不必太过在意!”
**横了他一眼,眼中地冷意稍减,莲步轻移,嘴上说道:“下去迎接罢,免得人家说我们天山剑派缺少礼数!”
其实她何尝不希望此时有人雪中送炭,前来相助,天山剑派已到生死关头,靠自身的力量对抗龙家,无异以卵击石,说那些话,只是不让弟子们失了勇气罢了
她霓裳飘飘,如盛唐的飞天舞者,飘雪步在她脚下施展开来,如洛水之神的凌波微步,姿态曼妙,却又迅疾无比,向山下直飘而去。
中年僧人儒袖一甩,抛下一句:“慢慢跟来!”便追着**而去。
李散平与师弟扎力布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苦笑,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追在他们身后。
刚行至半山腰,忽然一阵猎猎作响的衣裾飘风声自他们身旁掠过,声音极大,隐隐带着呼啸。
待他们抬头去看,只能见到一个鹤氅飘舞的身影。
“是师叔祖!是师叔祖!”扎力布迎着风,对身旁地师兄兴奋的喊道。
丁辰在天山剑派内的威望,不做第二人想,其无量剑法,威力奇大,远甚天山飘雪剑法,天山剑派一个小小的剑派,放在西域武林,无人会放在眼中,只因有了一个无量神剑丁辰在,才能保持超然中立,不被其余门派上门来。
丁辰是如今天山剑派掌门贺铸雪的师弟,虽说两人师姐师弟,其情分不仅仅如此,丁辰是其师父自路边拣来的孤儿,从小便由贺铸雪照料长大,贺铸雪对丁辰来说,亦姐亦母。
虽因练功理念不合,丁辰反出天山剑派,但他地家便在天山剑派,贺铸雪便是他的母亲。
丁辰的身份半上半下,古怪得很,外人称之他为天山剑派第一高手,却不知他早已被他师父给逐出师门,只是后来贺铸雪执掌天山剑派,对这个师弟的身份便睁只眼闭只眼,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几乎无人知晓丁辰竟是个黑户。
待李散平与师弟扎力布赶到山下,却见山下之人已经迎头往山上走来,那萧月生夫妇二人被师叔祖陪着最前,身后跟着师父与师叔。
“哈哈……**子,小布子,过来过来,快快拜见这两位尊客!这是萧庄主,萧夫人。”
鹤发童颜的丁辰哈哈大笑着招手,洪亮的笑声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悦与快意。
李散平看着师叔祖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下颇有些惊异。丁师叔祖是极为自傲之人,以目空一切来形容毫不为过。这般热情待客,前所未见,于是心下更为小心,趋步于前,隔着一丈远处,便要拜倒见礼。
“不可,这般大礼,萧某可受不起!”萧月生一步跨到他们面前,两手一托,一手一人。阻住他们二人下拜之势。
两人看了看不远处白髯飘拂地师叔祖,见他微笑着望着自己,心口舒了口气,不再用力。以免显得矫情。
萧月生带着温和的笑容打量了两人一眼,转头对正抚须微笑地丁辰笑道:“天山剑派果然人才济济,这两位少侠俱有麟凤之姿。将来必会大放异彩,光大天山剑派!”
丁辰摆着手,哈哈笑了起来,声音洪亮,在山间回响,他虽知这是萧庄主寒喧之语。但从他嘴中说出,听着却让自己不由自主的高兴。
“师叔,快走吧!”在他身后的花信**李秋梦见他笑个没完,大感脸红,忙低声提醒。
“哦,……对,对!我们快些上山,萧庄主,萧夫人,请,快请!”
丁辰醒悟,只顾着自己高兴,哈哈大笑,倒把客人怠慢了,忙伸手延宾,颇带歉色。
其实他是心中高兴,借题发挥罢了,本来一直忧心忡忡,怕是应付不了龙家之人,没想到老天有眼,竟让萧庄主恰巧来此,实乃天不绝我天山剑派呀
中年僧人性明与李梦秋并不知师叔的心思,见身前的萧夫人抿嘴微笑,风姿嫣然,如玫瑰微绽,美极妙极,他们感到赏心悦目之余,却大感惭愧,认为她定是笑师叔举止癫狂。
一路上丁辰与萧月生言谈极欢,聊了些周围的美景,丁辰在郭芙的婚宴上见过完颜萍诸女,并不认识谢晓兰,观其美丽,与郭府大小姐不相轩轾,没想到这么短地时间,这位萧庄主竟又多了一位貌美绝伦的夫人,心下自然将他定为风流之列。
中年僧人性明与**李梦秋在师叔面前颇为拘谨,不敢多言,李散平与扎力布,更是没有说话的份儿,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后,谢晓兰则在萧月生身旁,风姿娴静的听他们说话,一路之上,皆是丁辰洪亮的哈哈大笑。
爬完青石阶,来到平阔的天山剑派所在,萧月生仰头看着夕阳之下地冰川,不由赞叹其瑰丽,自然又免不了赞天山剑派目光不俗,能选在此地建派。
他深通厚黑之学,商场逢迎之道,自是知晓人脉之重要,并不恃自身力量强大而傲,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摆什么身份,有机会赞美两句,自然不会放过。
围墙之内,共分了三块儿,以墙相隔,水月院、镜花院、月圆院,院内分明是男弟子,女弟子与夫妇家眷。
各院内由练功场与轩舍、楼宇构成,建筑设计得颇有唐气,堪称华丽,很有气派。其中叮叮当当的长剑交鸣声与此起彼伏的叱喝声交织在一起,让最南处地练功场充满了生气。
夕阳之下,二十几年少年男子冒着寒气,正在认真的练功,鼻尖通红,呼吸间热气翻涌。
看了几眼练功场,几人沿着一条青石小径,笔直穿过十几座紧紧相挨的轩舍,到了一座三层楼宇中。
看其飞檐雕梁,便知当初所费钱力非小,进了楼内,地下是厚厚的褐色地毯,毯上案几皆是矮几。
一番推让,一番客套,终于落座完毕,两名褐衣短打弟子端上茶,几人盘膝围坐于一张圆桌旁,品茗不语。
柔和的夕阳自敞着的轩窗钻入屋内,照在众人身旁地画屏之上,照红屏上所画的淡淡山水,众人也被画屏所映红光微染,浑身披上了淡淡的红光。
“唉!”丁辰放下茶盏,抚了抚银髯,一直笑哈哈的脸上带上了苦涩与黯然。
萧月生举着茶盏,抬眉自盏上淡淡瞥了他一眼,装做什么也没听到,吹了吹浮上的茶叶,自在悠然。
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颇为俗套,以他懒散的性格,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不开口接话,玲珑的谢晓兰自然也不会张嘴,只是低头品茗,眉眼低垂,秀雅娴静。
“唉——!”丁辰又发出一声幽然长叹,声音之长之大,即使想装做没听到亦不可能。
萧月生心下无奈的苦笑,只好装做乍闻之下,心下好奇,忙放下茶盏问道:“不知丁前辈何故叹气?!”
丁辰在此紧要关头,也顿不上老脸,抚须似拔须,摇着头,面带苦笑:“若萧庄主晚来两天,怕是再见不到我这把老骨头了!”
“哦?”萧月生怔了怔,他倒没想到竟是这般严重,看这丁老爷子并非虚夸之人,心下真正好奇起来:“究竟何事?竟令丁前辈如此消沉?”
第一百零三章 娱情
“唉,我们天山剑派这次得罪了龙家,大祸即在眼前呐
丁辰叹息,抬头自轩窗着向连绵不绝的峰顶,那正有一轮火红的夕阳斜坠。
“龙家……龙家?”萧月生左手抚了抚八字胡,低声沉吟,若有所思状,须臾,他胡须上的手一顿,哂然一笑,“想起来了!”
“哦,萧庄主竟然知晓龙家?”
丁辰颇为惊奇,龙家虽然在西域武林声势浩大,但在中原之内,鲜少人知。
“呵呵,久闻大名呐!”萧月生笑了笑,端起茶茗啜了一小口。
镜花院院主李秋梦与水月院院主性明本不须相陪,只是丁辰有心向萧月生求助,将他们留了下来。
李秋梦生于谢晓兰身旁,此时忽然开口:“龙家这些年越发咄咄逼人,这次定是他们成心找碴!哼,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早晚龙家会吞并我们剑派!”
虽是在师叔祖面前,她仍是冷着脸,声音中亦是没有一丝热气。
萧月生双目一扫,其人姿色虽然略逊于自己诸位夫人,却气质冰冷如霜,颇为独特。
丁辰默然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凝望着夕阳的目光中透出无奈,本是魁捂的身形,在温暖的阳光中却显出几分岣嵝。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一法则,无论何处皆准,大鱼吃小鱼,最是常见。
“龙家前两年出现了一对绝顶高手,武功绝顶,横行无忌,无人敢掠其锋。”
那儒雅的中年僧人性明亦开口说话。吐字从容清晰,即使说丧气话。亦给人成竹在胸之感,他缓缓而道:“他们龙家势大,歼灭我们犹如踩死一只蚂蚁。”
李秋梦蹙了蹙斜入云鬓的秀眉,却并未开口,师兄性明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实情,龙家是威名赫赫的武林世家。人才济济,高手无数。实非他们这样的小派可以相提并论。
“丁前辈没想过扩大剑派吗?”萧月生沉吟着说:“据萧某所知,那马家与李家亦是非同小可,今日得罪龙家,明日说不定便是马家,何不让天山剑派强大起来?”
落后便要挨打。这是萧月生在后世所知最朴素地外交规律。
李秋梦闻言禁不住一撇菱角小嘴,暗暗斜横了他一眼。
丁辰亦是禁不住苦笑,这个萧庄主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
他长长叹息一声:“唉——!让剑派强大谈何容易!天山剑派地武功本就算不上一流,即使资质再高,亦事倍功半。成就有限,又岂能与那些大世家相比?!”
性明亦是心有戚戚然的点头,技不如人。徒呼奈何
萧月生看了谢晓兰一眼,他时刻不忘眉目传情,对丁辰的括,他只是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之意昭然若揭。
不过他也知让人舍下脸面相求,如再推脱。便有些不近人情,虽不知其中曲折,但武林中又哪有什么是非公理,便是看在岳父的面子,也不能不帮这个忙。
“呵呵,内子喜欢见识各派各家奇功绝学,如有机会见识龙家的武功,也是难得之遇,还望丁前辈成全!”
萧月生呵呵笑道,表情诚恳,仿佛确有其事,外人听来,定会信以为真,但丁辰已是年老成精之人,自是知晓萧庄主顾惜他丁某的脸面,说话委婉罢了。
正专心品茗倾听的谢晓兰不由娇媚的白了他一眼。
“哈哈……”丁辰双目放光,不由抚须大笑,复又以掌拍膝,身体左摇右晃,极是欢畅,“有萧夫人相助,老朽是吃了粒定心丹呐!在此先谢过萧夫人了!”
说罢,抱拳躬身一礼,因是盘膝坐在桌旁,又是心中兴奋,躬身之际,顿将桌上的茶盏碰倒,热气腾腾地茶水倒在了他腿上。
他却若无其事的抹了抹桌面,笑声不停,红光满面,半是夕阳之功,半是他心中兴奋如狂。
郭家姑爷地武功如何,他有高深莫测之感,但郭大侠的武功如何,他却再消楚不过,当年西域的第一高手金轮法王,在郭大侠的手中,亦难讨好处,而郭家姑爷的武功,又远胜郭大侠,这龙家之人,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他恨不吼上两嗓子,高唱几句。
谢晓兰亦是坐着敛衽一礼,落落大方,柔声道:“丁老前辈太过抬举小女子了,小女子武功低微,怕是成事不足,徒令前辈失望!”
丁辰忙不迭地摆手,这萧夫人风华绝代,便是自己这个老头子,亦感觉招架不住。
“夫人内功之强,令老朽汗颜,实在过谦了!过谦了!”
丁辰摆着手说道,他不知自己为何竟有些结结巴巴的趋势,老脸微红,好在他鹤发童颜,满面红光,脸红不红,倒也看不大出来。
谢晓兰嫣然一笑,不再多说,低头捧起茶茗细细品尝。
萧月生虽知谢晓兰八面玲珑,精于应酬,却没想到这次竟然这般乖巧,娴静温婉的气度,实是恨不能立刻将她搂在怀中,狠狠爱抚。
李梦秋冷着脸,只是自顾端着茶盏看盏中浮着的茶叶,心中对对面而坐的萧庄主大是好奇,看其容貌,再是普通不过,看其本领,好像不会武功,为何竟能娶得身边这位女子?
她内功之强,难以揣度,她容貌之美,令人自惭形秽,这般奇女子,为何竟屈身于一个平凡男子?李梦秋心下大是不解,被进屋地夕阳染上一层微红的玉脸上,微蹙着眉头,寒意似乎不知不觉中消解了几分。
品完茶茗,丁辰将两人领至一处精致的小院,是位于两排轩舍的最西,靠近围墙。
小院内一块竹林夹径,厅前一座假山,只是太小,颇像是盆景之石,几株寒梅在轩窗前摇曳,虽然地方不大,却颇显雅致。
推开下绘喜鹊上镂寿格的木门,屋内地地毯亦是褐色,四壁挂着山水字画,中厅即有轩窗四扁。既不昏暗,又显温馨。设计之人,调格不俗,即使是雅调高妙的谢晓兰,亦颇觉满意。
丁辰三人亲自将两人送至院口,便告辞离开。
“师叔……”
随着他身后的李梦秋见师叔满面红光。眉开眼笑,走路都似乎有些飘飘然,好似万事无忧,晴空万里一般,不由轻声娇唤。
“嗯?”
丁辰转头望向她。白眉银髯中仍带着笑意。
“那萧夫人……她真的能抵得住龙家?”
她声音依旧冰冷,难辨喜怒,她身旁地性明却能听出她在小心翼翼的说话。
“不晓得!”
丁辰回答得极为干脆。眉眼间仍是笑意盈盈。
李梦秋与性明对视了一眼,若不是这个师叔积威强盛,恐怕她会上前摸摸他的额头,看其是否烧得发了臆症。
“那师叔为何这般高兴?!”
李梦秋有些气哼哼的语气,横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师叔,令一身儒服。翩翩风采的性明有些暗暗担心,这个师妹性子一发,恐怕不会顾及对面是师叔还是徒弟,如惹得师叔发怒,那可不得了。
“那萧夫人内功奇高,便是你们师叔我,也是望尘莫及,应该能对付得了龙家地人。”
丁辰有些安慰性的话,反而让李梦秋两人更为担心,龙家地威势,早已植入两人内心。
“唉——!生死自有定数,也不必强求!”
性明长长叹息一声,两手合什,面容平静,好似看破生死。
“哼!”
丁辰猛的转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银髯轻抖,不过看其神情,两人却知道师叔只是故作生气状罢了,如果真的生气,目光锋利如剑,气势如恶浪滔天,他们站都站不稳。
“你们两个,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知道那萧庄主是什么人吗?啊?!”
丁辰摇头叹息,恨其不争,令两人不由自主的惭愧。
“他是什么人?”
两人闻听师叔之语,便知这个萧庄主是大有身份之人,顿生好奇之念。
“呵呵,他可是郭大侠的乘龙快婿!”
丁辰抚须微笑,恰似他是郭大侠一般,一幅自豪地气势。
“他竟是郭大侠的女婿?!”李梦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与语气,令丁辰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也难怪她难以相信,萧月生乍看起来,实在平凡无奇。
“怎么,不像吗?!”丁辰面色不善的问,亦显着几分逼迫凌人的气势,好似必须按照他地意思回答一般。
“呵呵,师叔,那他是大女婿了?”性明不慌不忙的带着笑容问道。他是怕这个师妹性子一犯。跟师叔较起真儿来。
“自然是大女婿!郭二小姐尚未到出阁之龄!”丁辰亦收起了气势,瞪了李梦秋一眼,方才回答,接着抚须闭目赞叹:“唉,郭大侠的这两个女儿,长得一朵花似地,咱们天山剑派的女人,一个也经不了!谁娶了她们,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李梦秋斜睨了师叔一眼,红润的嘴唇微撇,心中颇是不服,论及容貌,稍有几分的姿色的女子,必不会容忍有人在自己面前赞别的女子貌美。
“喏,就像刚才那位萧夫人一般!”丁辰补充地这一句,顿令李梦秋有些泄气,看了萧夫人,她即使自负容貌,也是自愧不如。
“那刚才那位萧夫人,不是郭大小姐?!”性明虽然看似出家之人,但头上并无戒疤,一看即知并非真正的出家和尚。
他自小天资卓绝,堪称天才,只是免不了浮躁之性,强修一套天山绝学。结果走火,虽被丁辰强行止住,头顶却自此寸草不生,他便顺势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充了个出家人,也算自得其乐。
他也已成家,这句话问得颇有些酸意,对于美貌女子,男人都有觊觎之心,即侯他也是人到中年。也不能免。
丁辰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唉,人无完人呐,这位郭姑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风流,加上这位。怕是已经有了三个夫人,四位妾室了吧!”
说罢,又是摇头又是抚须,颇有惋惜之意。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回到楼前。刚要踏入屋内,丁辰忽然转过头来,一摆手,“你们俩不用跟进来了!忙你们的去吧。”
但两人正被勾起好奇之念,又岂会这般不明不白的离开
可惜丁老爷子这会儿为郭大小姐惋惜,忽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眼睛一瞪,雪白的身眉一挑,将两人轰走。
轩窗皆敞。吹动屋顶地幔纱飘拂,屋内的空气颇为清新。
进了屋内,两人脱下长靴,穿着罗袜踩着柔软的地毯,谢晓兰先是掀开珠帘,莲步轻盈的观遍整个屋子,中厅、内堂、寝室,俱是铺着毛毯,几案锦墩却也与中原相同高矮,看来是依照中原风格所布置。
待她看完,敲门声响起,却是一明眸皓齿的少女,端着茶壶而进,少女虽然手脚利索,明亮的纯净的眼睛,却不停的看着两人,满是好奇的神情。
两人于是进入内堂,待少女有些恋恋不舍的掩门退出,这个屋子顿成了他们二人地世界。
男女二人对坐于内堂松木方桌旁,谢晓兰素手执壶,沏上两盏茶,看到窗前素上的瑶琴,便禁不住玉手发痒,遂上前捧起瑶琴,坐回萧月生对面,置琴于桌上。
谢晓兰纤纤玉指,白里透红,置于琴弦之上,轻拨了拨,铮铮两声响起,她摇了摇头,对此琴地音质不甚满意。
她平常所用之琴,皆由萧月生所制,琴音之清,即使当世名琴亦无法相比,她琴道授业恩师郭楚望所赠之明且清辉琴,亦被她束之高阁,甚为罕用。
“大哥,我们真要帮忙么?”她抬头以如水般的目光望着萧月生,手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琴弦,发出淙淙清音,节奏轻缓,令人闻之心静神宁。
“要帮!”萧月生放下茶盏,顺手将不远处案几上的棋盘拿了过来,“丁前辈常年住在郭府,助我那泰山大人守护郭府家春,这点儿小忙,我又岂能拒绝?”
谢晓兰抿嘴一笑,横了他一眼:“若是不帮,怕是你那芙儿饶你不得。”
萧月生呵呵一笑,避其锋芒,换了个位置,往她身前凑了凑,棋盘摆于两人中间,将装着棋子的木罐递到她跟前:“来来,我们且手谈一局,瞧瞧你棋艺是否有长进!”
“没兴趣!”她一摆头,将精致地玉脸转向一侧,双手仍抚着清心之曲,“我更喜欢弹琴!”
她玉脸紧绷,看也不看他一眼,明显带着意气。
“哦?莫不是自知不敌,便要藏拙?”萧月生放下木罐,笑吟吟的看着她。
谢晓兰猛的转头,杏眼圆睁,很狠的瞪向他,似欲冲上前去咬他一般,随即放松表情,轻斜了他一眼,颇带不屑之意。
“莫非为夫脸上有花不成?”萧月生笑着摸了摸了自己那张平凡的脸。
她咬了咬薄薄地红唇,深深吸了口气,两手一拱,琴音骤停:“好罢!今日便杀得你哑口无言,免得你再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她声音虽是娇脆悦耳,语气却带着气狠狠的意味。
她将瑶琴一竖,置于桌边,拉过棋盘,掀开木罐盖子,纤纤两指夹出一枚黑子,重重按到棋盘。
“要让你两子么?”萧月生白子捏在空中,仍是笑吟吟的模样,眼中带着戏谑,一幅气人地架式。
“……”谢晓兰狠狠瞪着他,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薄薄的嘴唇送出两个字:“不必!”
萧月生看她有些真的生气,不再撩拨于她。静静的落子,不再说话,屋内只有啪啪地棋子棋盘相击之声。
两人下棋极快,皆是你下一手我马上便应一手,毫不间断,与平常人下棋大是相异。
“夫人不想出手帮丁老前辈?”萧月生自罐中捏出一白子,按到棋盘上,随口问道。
“你都答应人家了,我又怎能不帮?!”谢晓兰也飞快地捏出一子,蹙着弯月眉想了一想。方才落子,话说得也没什么好气。
半盘棋下来。她也变得平心静气,只是心有余气,不想忍而不发,便有些恶声恶气。
“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实乃萧某之福也!”萧月生边按子边笑,“其实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我不识得芙儿,冲着丁前辈相帮郭大侠,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谢晓兰未再讥讽,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她虽不是武林中人,但对郭大侠的高风亮节,却也听过不少,亦是心中敬佩。
此时夕阳已经渐沉,暮色变浓,屋内亦有些暗淡下来。
萧月生手指轻弹,墙角四盏油虾火焰渐渐变大,缓缓变亮,屋内的一切皆被笼罩在这温暖的灯光中。
“龙家……这个龙家。可不简单呐!”萧月生拨弄着被打磨得颇为细腻的棋子,目光盯着棋盘,口中喃喃道。
谢晓兰微微一笑,支着一只胳膊,撑着自己精致绝美的螓首,双眸在灯光下犹如那波光粼粼的天池之水,举眉瞥了对面的萧月生一眼:“再不简单,能厉害过慕容家么?”
薄薄地红唇微撇,秋水般的明眸轻斜,轻蔑不屑中又带着诱人的娇媚,令萧月生有些情动。
“那倒也是!”萧月生哈哈一笑,同时重重拍下那枚白子,用力之大,震得棋盘一颤,顿时棋子挪位,乱了位置。
“好哇——!你又耍赖!”谢晓兰顿时站起,咬着红润的嘴唇,纤纤玉指指着萧月生,怒目而视。
“又”字一出,便知这并非第一次为之。
“无心之失,无心之失!”萧月生忙摆着手笑道。
“无心之失,我让你无心之失!”谢晓兰大是不依,绣拳握起,便要打他。
萧月生自然躲闪,他虽并未运气,只凭**能力,却也令谢晓兰徒劳无功,于是她开始追着萧月生在屋中跑。
萧月生凭着桌墩躲了几次,终于被她逮住,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嘤”的一声娇叫中,任由她的粉拳轻捶着自己。
谢晓兰亦是浓情蜜意之时,不仅并运丝毫内力,且又下手极轻,如同按摩,大是舒服。
看着他一脸享受的模样,谢晓兰顿时大羞,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被他搂抱着身子,忙挣扎了一下。
此情此景,萧月生又怎会放手,胳膊收紧,让她紧贴于自己胸前,感觉着她身体地柔软温香,其滋味之妙,骨头为之顿酥。
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庞,闻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男子气息,谢晓兰再也无法挣扎,顿觉浑身力气皆被抽走,便是骨头亦似不见,周身绵软,站立亦是不能,只能靠在他的身上,支撑着自己。
萧月生看着近在咫尺的芙蓉玉面,精致得无以复加,令人不忍触摸,却又极想吞入腹中。
亲了亲她光洁如玉地额头,萧月生未再进一步,而是轻轻放开她,扶她坐到她原来的位置。
他已不是原来的愣头小伙儿,对男女之事,更能享受,并不猴急,如炖汤一般,火候需要掌握。
“夫人若想建灵鹫宫,可必须了解龙家!”萧月生见她低眉着螓首,羞不可抑,便找些正经事来说。
果然,谢晓兰抬起头,努力抑住两腮地酡红,轻声问:“龙家真的那般厉害么?”
说完,又低下了头,受不住萧月生那灼灼的目光,实因她这般含羞带怯的娇态太过勾魂诱人,令他情不自禁也。
“嗯!很厉害!”萧月生缓缓点头,颇为郑重,同时将炙人的目光收起。
“龙家、马家、李家,可谓是西域武林的三大世家,这三姓家家俱是根深叶茂,实力非凡,非是一般门派可比,对这三家来说,像天山剑派这般小派,灭它确实如踩一只蚂蚁一般,将来灵鹫宫建成,你免不了要面对这三大世家!”
萧月生将温热地茶水啜了一口,神色端凝。
对于灵鹫宫的未来,他并不打算一直呵护着,那岂不是自找苦吃,最好还是让她们自食其力,自保有余。
第一百零四章 飞骑
谢晓兰抿嘴笑了笑,微垂着眉毛,晶莹纤细的小手收拾着棋子,将黑白棋子分开装入木罐之中,脸上带着嫣然浅笑,动人中带着一丝漫不在乎,显然对这三大世家不甚放在心上。
她这些年经历了无数次的袭杀,虽然恐惧,却也极具信心,也就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业对她构成威胁,其余众人,不过是消耗她的内力之用罢了
“呵呵……”萧月生轻笑,心下却有些苦笑,倒是盼望这次龙家的人不是太差。否则会更令谢晓兰骄傲,最好是龙家的那对高手能来,不过想想天山剑派的名威,怕是奢望,杀鸡岂能用牛刀
萧月生顺手将瑶琴拿过来,拨了两下琴弦,铮铮声令他皱了皱眉,难得谢晓兰刚才能弹得一首静心宁神的曲子,这琴的音质。也够难为她得了。
不过这才更有趣,他轻轻拨了拨上方细弦与下方粗弦,低音虽不浑厚,高音亦无金石之利,但也清脆,勉强可弹,看其琴面之纹,是由松木而制,且年代不久,自是琴质有限。
制琴之选材,不必非桐木不取,但年代久远,则是必须,若能自百年古宅,或由古墓,制琴之人得其一木,则如获珍宝。
萧月生所制之琴,其材皆是人烟难及处寻得数百年之木,自是远非常人可及。
淙淙的清流声在屋内缓缓响起,萧月生端坐琴前,微阖双目,在修长与粗矮之间徘徊的手指轻抹慢捻,时揉时秧,琴弦颤抖。化为清音,令人顿觉此屋是建于深山流泉之下,周围鸟语花香,潺潺清泉,空气清新沁人。
谢晓兰听着清泉之音,手脚放轻。徐拾缓放,落子无声,将棋子尽收入木罐之内,再理了理刚才厮闹时散乱的乌发,便微阖星眸,长长的睫毛微颤中,凝神倾听。
萧月生在自己心中构建了一处世外桃源,用琴音将其展现。听者如同随着琴音而进入这处桃源胜景,一时间,两人皆沉醉忘返……
忽然,一阵寒风自轩窗吹入,屋内四盏油灯顿时摇曳不止,时晦时明,屋顶的帏慢亦随风飘拂。
“要下雪了!”萧月生双目陡睁,望向窗外。两手一按琴弦,琴音顿止。
谢晓兰颇为流连不舍的睁开双眸,玉面上满是惋惜。她正听到妙处,戛然而止,实在难受得很。
“不会罢?”她平息了一下自己地心情,方才开口说道。
说罢盈盈起身,来至轩窗之前,轻探窈窕曼妙的娇躯。去关那两扁格子窗。
灯光透出窗外,几株梅枝在寒风中摇曳,似在随风起舞,洒下一地碎影,谢晓兰的黄发亦随之起舞,她忙将格子窗关上,临合上之际,抬头看了看天空,夜空漆黑如墨,星月不见。
看来天真的变坏了!她有些迟疑,难道真的要下雪了?
随着轩窗的关拢,本是晃动不已,明灭不止地灯光亦恢复了光亮,瑶琴平滑的琴面泛着微褐的光泽,萧月生坐于其前,脸上泛着的笑容,仿佛灯光一般温暖。
她顿觉自己的心都被他的微笑融化了。
“也不知龙家什么时候找上门来!”她脸上无由的飞上红霞,盈盈坐回桌前,伸出一根葱白的纤指,拨了一根琴弦,发出铮地一声,她顺口低语。
“怕就是这两天吧。“萧月生将瑶琴推开,被中途打断,便再没有了继续弹下去的兴致。
屋外地寒风越来越大,呼啸声隐隐响起,颇为吓人,屋内灯光下两人对坐而谈。
“那岂不是龙家一天没来,我们便呆在这里一天?!”谢晓兰继续用一根玉指拨着琴弦,时断时续的发出铮铮之声。
她话中之意似是不愿呆在此处,其实心中恰恰相反,她恨不能龙家永远不要来,将自己与他拖在这里,永远两个人呆在这间小屋中
“嗯,……估计就这两天吧,……这些大家族,反应自然极快。”萧月生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亦用一根手指拨弄琴弦,她拨哪根,他便同时拨向哪根,如影随行,亦如附骨之蛆,无一失误。
“呵!”他忽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看到谢晓兰澄澈的目光,他笑道:“哈哈……,我想起了那龙家的小子,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真是可怜之人呀——!”
“要死了,别再说他了!”谢晓兰不由啐了一口,白如冰雪的脸上顿时再次飞上两朵红云。
“好,不说,不说,呵呵……”萧月生忍不住地呵呵大笑,手自琴上离开,去拿壶倒茶。
谢晓兰虽羞不可抑,红霞满面,却仍是伸手自他掌中夺下茶壶,素手执壶,斟满茶盏,姿态优雅从容,赏心悦目,茶水犹有热气,倒不必萧月生出手将其加热。
说起天山剑派与龙家结怨的经过,却也是平常得很。
在博格达峰几里远处,有一处颇大的镇子叫哈瓦镇,颇为繁华,是丝绸之路经过之所,来往客商颇多,在前两天给瓦镇有一个大巴扎,即中原人所说地集市,龙家的一个弟子喝得微醺,在巴扎上见到天山剑派一个女弟子,楚楚可人且独自一人,他便酒壮色胆,上前轻薄,没成想出师不利,临行前未曾烧行,这朵玫瑰带着刺儿
对这般无行之人,天山剑派的小姑娘自然不会手软,拔剑便刺,且剑刺要害,直冲其下身传宗接代之物。
好在那龙家弟子功力不俗,虽被酒绊住,功力反应十去**,仍是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剑。
只可惜毕竟是吃酒之人,躲得了小和尚,未躲过庙。那一剑被其臀部代受。
惨叫声中,酒意散去了大半,他觉马失前蹄,被一个小丫头伤了,自然恼羞成怒,出手反击。
龙家弟子的武功远强于天山剑派的少女。只是吃了酒,功力大打折扣,两人倒是不相伯仲,便在巴扎上大打出手,周围围观者甚众,毫不吝啬喝彩声。
可惜龙家弟子武功再强,亦敌不住臀部不停流血,十几招过后。终于面色苍白,体力不支,被踢倒在地,天山剑派地少女犹不解恨,对他另一侧臀部补刺了一剑。
此时龙家弟子的同伴,另一位少年正在一处小榨上美美的喝羊汤,闻听喝彩之声迸过来凑热闹,见到躺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竟是自己师弟。急怒之下,未忘问出天山剑派的名号,便忍着欲要报仇的怒气,急忙背着师弟离开,伤者血流得厉害,面色已经苍白,声音已弱,他实在不耽搁,否则定让那小丫头好看
虽然他嫌师弟丢人,羞于报上名号,但周围看热闹之人。却有他的同一部落之人,说出了他竟是被龙家收为弟子。
天山剑派的少女一听龙家,并未放在心上,心中满是怒惩采花贼地快意,只是回到山上,心中存不住得意,说与师姐师妹们听,被大师姐听到,她知晓龙家的厉害,忙报与了师父,于是几个派中主事大惊,只是怕引起慌乱,并未说与众年轻弟子们听。
天山剑派与龙家颇有宿怨,十多年前,他们亦着中博格达峰,对天山剑派所在之地颇是觊觎,曾建议并派,自然被天山剑派拒绝。
先礼后兵,是大家族行事约定俗成之风,于是比武定输赢,令人惊讶的是,龙家的第一高手龙正雷,竟敌不过无量剑丁辰,龙家也气魄十足,毫不犹豫的退走,未再拼来滋扰。
这次派中弟子伤了龙家之人,无疑是将枕头送于欲要躺下睡觉之人,对龙家来说,大是及时,求之不得。
近两年来,龙家出了一对兄弟,武功绝顶,横扫西域武林,怕是没有这件事,他们早晚亦会找上门来。
这其中因由,萧月生与谢晓兰两人俱已清楚。
“大哥,你说,龙家会不会不声不响的杀上山来?”谢晓兰看着黄中带绿的茶水,眼中有一抹忧色。
她对刺杀心中留有阴彩,总是未雨绸缪,已养成了习惯,因为她深知,不声不响,最是致命。
萧月生放下手中茶盏,微微一笑:“不会!”语气颇为果断。
谢晓兰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玉手执茶壶,帮他续上茶水,口中说道:“倒不见得,如果我是龙家,便会先派人制住丁前辈,然后一切还不是易如反掌?!”
萧月生看着她得意娇笑,不由摇了摇头,忽然歪头盯着她看,却不说话。
“怎么了?”谢晓兰有些莫名其妙,被他看得羞红了脸。
“任重而道远呐——!”萧月生低声一叹,举盏一饮。
“大哥——!你到底说什么呢?听不清!”谢晓兰娇躯轻轻一扭,眼波流转,叫大哥时拖长着声音,似是撒娇,声音柔腻带嗲,实是勾魂摄魄,令萧月生听得浑身一热,换作旁人,怕早已情不禁地有所为了。
这种撒娇之举,亦是她无意为之,这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一般的行为举止。
在这温暖柔和地灯光下,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听着他温和的声音,谢晓兰心中的柔情蜜意,不停涌动发酵,令她做出一些平常难为情的举动,比如这声大哥叫得,在外人听来,便极是肉麻。
萧月生摆了摆手,呵呵一笑,左手手腕一抖,五指由内向外,在琴弦上一拂而过,惊起一串清音,“你要做好一个宫主,还是任重而道远呐”这句话,被他吞入了腹中,时机未到,说出来并无效果,不如不说。
“晚宴的时间到了!”萧月生微笑着推琴而起,“走罢!”
说罢长袖飘动,迈步向外走去。
谢晓兰呆了一呆,看他挑过珠帘是出内堂,忙起身追在他身后,脸上地羞红犹未褪去。
甫一推开中厅房门。一阵大风迎面猛击,掠过开门的萧月生而冲向微暗的中厅,墙上身挂地山水字画被风向上掀起,卷荡不休,颇令人担心其是否能够承受这般动荡。
“啪”地一声,门又被关上。萧月生转身对身后的谢晓兰笑道:“好大的风!来,披上!”
说着手中出现一件雪白裘袍一顶貂帽,在微暗的大厅中,亦纤毫毕现,厅内似乎陡然明亮了几分。
“不用……”谢晓兰微带忸怩的推脱,心中却如喝下被温热地蜜水,又甜又暖,尚未褪尽地羞红更深几分。
萧月生也不听她推辞。将柔软的貂帽戴到她头上,盖住烟云般的乌发。再将袭袍披到她削瘦的香肩上。
谢晓兰神态忸怩,轻轻伸臂,任他帮自己将裘袍穿上,萧月生上身后倾,看了看一身裘袍的女子,似乎成了一个冰雕玉琢的美人儿。两颊的娇艳的红晕,更令她美得惊人。
“对!”萧月生两手一拍,恍然大悟状。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莹白玉带,怪不得自己总觉得缺点儿什么,玉带在她腰间一束。一身裘袍再也格不住她窈窕玲珑地身形。
谢晓兰虽未在铜镜前,却也能够想象自己穿着这一身的模样,光着对面男子灼灼发光地眼眸。便知这身衣着不会太差,女为悦己者容,她心中喜悦无限,温暖的袭袍将自己包裹,似是被他搂在怀中,说不出的舒适。
“笃笃”声在耳边蓦然响起,是身前的厅门被敲响,谢晓兰方才惊觉自己竟是这般大意,一时意乱情迷,竟没有听到近到咫尺的脚步声。
“萧庄主,萧夫人,弟子奉丁师叔祖之命,请两位共进晚膳。”清脆的声音盖过呼啸地寒风,在房门外响起。
萧月生对谢晓兰微微一笑,转身拉开房门,对门外衣衫鬓发迎风乱舞的少女温声说道:“好吧,这就去罢!”
门外站着的清秀迷人地少女,提着一盏灯笼,在风中胡乱摇晃,纯净无暇的明眸中满是惊奇之色,似乎未曾想到门这般突然被打开。
谢晓兰见少女这般呆呆望着自己,不由抿嘴一笑,容光若雪,更是动人心魄,便是一直微笑旁观的萧月生,亦不由被其所迷,刹那失神。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面对每位妻子,他都会有这种感叹,她们的绝世之姿,实在令人无法不发出这般赞叹。
这个时代,女子毫无地位,稍有家资之人,动辄三妻四妾,家中女子只是附庸,却非谈情说爱之对象,萧月生这个异世来客,对女子的尊重之态,却非当代社会男子所能具备,只因所受教育不同罢了。
三人是在去晚膳的路上,少女提着灯笼是在前头,萧谢连根随在后面,四周轩舍中点点灯光,令这个水月院再无冷清之感,夜空漆黑一片。
边漫步行是边东顾四瞧的萧月生忽然双眸一凝,眼中金光微闪,在漆黑的夜色中极为耀眼,身前带路的少女并未觉察,他身边的谢晓兰却一览无遗。
“怎么了?”她禁不住拉了拉他的随风飘动的衣袖,莲步未停,扭头低低问道。
“嗯,……怕是龙家的人来了。”萧月生亦悄声回答。
“哦?”谢晓兰明眸微微一闪,黑暗中似是银芒闪过,她心下虽略有些兴奋,却更多失望。
博格达峰山下飞亭,四盏气死风灯悬挂于亭角四周。
灯下虽坠石块,仍难免晃动,使站在亭中的李散平与热娜的身影亦随之晃动。只是山下地矮,寒风并无山上那般凌厉。
两人各穿一身皮袄,戴着皮帽,顿显臃肿,热娜靠在亭边栏杆,抄揣着小手,不时跺跺小皮靴。
她背对亭外,观看李散平在石桌上舞剑,轮廓颇深的小脸冻得通红。
微晃的灯光之下,剑光如雪,寒气森森。似乎更甚那不停涌入的寒气。
使剑之人李散平,踏着石桌,毫无束手束脚之感,身形端凝。面目肃穆,隐隐有大家之风。
李散平极为勤奋,稍有空闲,便用来练功。且随时随地,见缝插针的练。便是吃饭时,用竹箸夹菜,亦得使上剑法招式,其能称之天山剑派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绝非浪得虚名。
李散平正施一招玉龙搅空,剑尖微旋。刺出一朵剑花,如空中绽开一朵梨花,随之剑尖又旋。又化出一朵剑花,此花比彼花大些,此式是破暗器之招数,功力深处,剑花可护处半身,笼罩之下。暗器难入。
“咦?”李散平剑式忽然凝顿,长剑停在半空,他粗黑地眉毛一蹙,问正痴痴看着自己的热娜:“师妹,听,什么声音?”
热娜听到师兄的声音,如梦初醒,见师兄正目光炯炯,凝视自己,顿时红云遍布脸颊,慌忙转过脸去,看向亭外,“没有声音呀,……唔,有,是马蹄声!”
一片漆黑中,阵阵闷响随着寒风隐隐传来,若有若无。
李散平功力更深,已能确定是骏马奔腾之声,蓦得,他自石桌上一跃而下,直接全身趴到地上,侧脸以耳贴地,对地上的冰冷与泥土之脏毫不顾忌。
“师兄……?”热娜不由有些怜惜。
“嘘!”李散平一举手,沉声喝叱,声音颇大,极为严厉。
热娜娇美的脸庞神情一藉,陷入情网的少女总是敏感而易伤,心上人地厉色以对,自是令她受伤。
“十骑!”李散平站起身,不顾半边脸上的泥土,目光炯炯,沉声说道,“正朝这边赶来!热娜,放烟花弹,红色!”
“是。”热娜面色一紧,顾不得伤心,迅速自怀中掏出三枚花弹,摘出红色那枚,其余两枚小心而麻利的放回怀中。
刚要出亭放烟花弹,她忽然身形一顿,犹豫一下。
“师兄……,真的要放?傍晚那会儿,我师父还骂你大惊小怪呢!”
热娜有些担心这次又如上次那般,一旦再弄错,自己的师父镜花院院主李梦秋可不会饶过大师兄。
“放!快放!宁杀错莫放过,但愿这次是我弄错,被你师父责罚也是心甘情愿!”李散平又趴到地上,侧脸贴地,面色越发沉凝。
他忽的蹦起,身快如电,一把抢过热娜小心翼翼拿着的花弹,两步跨出小亭,胳膊一甩,往天空扔去。
凄厉的尖叫声随着红色烟花地升空而响彻夜空,随即在高空炸开,化成一朵光芒四射的红花,四处散开,亮光缓缓变淡,最终消失。
李散平能够想象得到,山上地众位同门与长辈,此时定是放下手边的一切事物,整装提剑,风风火火,齐涌入水月院的大厅,厅内的地毯,怕是已印上数十人的脏脚印。
如果这次再是失误,那镜花院的李师叔定会毫不手软,定会让自己清洁整个天山剑派地毯
望着天空中的花雨渐渐消散,这个念头在李散平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为那十骑快如迅雷的奔马所担忧。
马蹄踏在草地地闷响声随风飘来,那听来几乎仅有两骑的沉重蹄声,既重且急,听在他耳中,仿佛巨大的铜鼓在他耳边猛敲,每一声皆直撼心底,令他感到窒息,无法喘息。
他对正盯着自己的师妹勉强一笑,想安她的心,面庞却僵硬得如同被浇上铁水。
三代弟子中,除了他与镜花院的大弟子,其余弟子皆不知那龙家的威势,热娜也并不知晓,只是以为平常寻仇之人,三两下便能打发他们下山,心中不以为意。
他忙聚集周身功力,催运天山剑派的冰心诀,双目阖起,对沉重的蹄声不再注意倾听。
他冰心诀的火候极深,直逼自己师父性明,他气质端凝厚重,从容不迫,却也有冰心诀之功。
随着冰心诀的运转,体内真气流过几条平时并无大用的细小经脉,心头渐渐一片清明,那沉重疾快的蹄声再也无法影响自己。
忽觉面庞微痒,忙睁眼,却见到了师妹近在咫尺的粉面,她正伸手抚着自己的脸。
“师妹……”他不由身体一僵,脸庞微烫,对这个师妹,他亦极是喜欢,只是自己拙于表达,不敢说出口罢了。
“呀!”热娜如触电般迅速缩手,身子疾转,背对他,不敢看他,深怕他看到自己羞红如火的脸,“你脸上有泥,我……我帮你抹去。”
她轻揉着自皮帽中垂下的几缕青丝,结结巴巴的解释,声音如蚊,也顾不得师兄能不能听得到。
她一直盯着自己师兄微阖双目的脸庞,越看越觉动人,情动之下,难以自持,便想帮忙弄下泥土。
李散平微微一笑,玉对脸庞上滑腻的触感心醉不已,但耳边阵阵的铁蹄声令他顿无别的心思,沉声吩咐:“呆会儿师妹莫要慌乱,不必说话,一切全由师兄应付!”
“嗯!”热娜仍是首对着他,微微点头,听着师兄略带霸气的吩咐,心中甜蜜异常。
李散平微微摇头,心中长叹,有时,不知亦是一大幸事。
怦怦的马蹄声仿佛是放大的心跳声,飞亭之下,地势平坦,正是一马平川,纵蹄驰骋之佳处。
漆黑的夜色中,十骑膘悍骏马踏风而至。
紧贴马背,难见人影,似乎空骑而驰,唯有最前一骑似有鹤氅翻飞,十骑成棱锥形,如箭矢形状,直刺入李散平两人所在飞亭。
本已被冻住的枯草,在凶猛的蹄下,亦被铁蹄刨起,不由自主的翻飞,随即被寒风卷至半空,落向别处。
飞亭之中,一直以来,漫不在乎的热娜,雪白的脸庞越发雪白,怪不得师兄神情那般凝重!怪不得他的性情忽然间变得暴躁
看这铁蹄翻飞,蹄声如一的声势,她亦知来人实不简单。
“聿——!”一声震耳的吼声在夜空中震响,十骑顿时直立而起,整齐如一,两只后蹄在枯草之中齐齐滑过半步,止住前冲之势,同时聿聿声响起,马嘶声清亮如龙吟,划破夜空的寂静,直冲云霄,即使山上亦能听闻。
十骑所停之处,距飞亭一丈。
“下!”沉声一喝,马上坐得笔直之人飘身而下,众脚同时踏地。
这种整齐划一的举止,仿佛令行禁止的军队,金戈铁血之杀气扑面而至,李散平师兄妹两人首当其冲。
李散平面色沉凝肃穆,毫无慌乱之色,见师妹苍白的脸色,一步跨到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
凌厉的杀气顿时消散,热娜贪婪的深深呼吸一口,那十人的压力,令她几乎窒息,此时心中不由大是恐惧,手脚顿觉得僵硬酸软。
第一百零五章 暗锋
李散平双眼微眯,挡在师妹身前,扶着亭边栏杆,神情若的盯着亭前不远处,忽然发现,站在那里的,竟是十一人,只是其中一人被人背在身后罢了了。
十匹马,十一人,而蹄声不乱,实是难得的骏骑!李散平心中感叹,颇为羡慕,这等骏马,天山剑派一匹未有。
那十一人下马之后,静静站立,一动不动,任寒风凛冽,割我脸,撕我衫,我自巍然。
李散平也以不动应不动,扶栏静静观看,可惜夜色漆黑如墨,难以及远,着不清人脸,只能隐约看到此十人以扇行分站,似是一个阵式,将其中一披着鹤氅之人护在其中。
他急速催运冰心诀,不敢停歇,对面十道凌厉如剑的目光无法撼动他的心神,他们目光如冰,寒甚博格达峰顶的冰川。
忽然一人直冲而出,身形如电,一闪之间,已至亭内。
李散平按住身后师妹拔剑的小手,凝神观看,却见眼前之人与自己年轻相仿,眉清目秀,颇为俊朗,只是神情冷漠,目光似是冰冷无情,其一身黑亮裘衣,在气死风灯之下,微闪光泽。
此人目光一闪,如寒剑划空,他自怀中扣出一张淡金拜帖,递至正凝神运气的李散平面前,面无表情,沉声道:“龙家家主,拜会天山剑派贺掌门!”
说罢,两手将绘着金龙的拜帖捧起,向前一送,虽然冷漠,却未失礼。
待李散平接下,此人身形一闪,踏飞亭栏杆而起,如箭矢般冲回十人之中。
李散平两手接过拜帖,粗略一看。那淡金的龙腾图案,隐隐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令人见之难忘。
他凝视一眼在寒风中静静站立,须发飞扬的十一人,转过身来,将拜帖递至正死死握着剑柄的热娜,“师妹,送给掌门。”
“师兄……”热娜未接拜帖,看了看一丈远处站立的龙家诸人,睫毛极长的双眸闪过几许忧虑。颇是迟疑,握着剑柄的小手又紧了紧。
李散平嘴角提了提。提出一丝微笑,大手轻掰开她握剑地小手,只是那只手似乎已经僵硬了一般,掰开得极为费力。
他将拜帖放在这只小手上,轻声道:“快去吧。放心。”
热娜望着师兄,着他眼中满是沉静,心中亦不由平静了几分,她心中思忖,这些龙家的人既送上拜帖,想必不会对师兄如何。
于是她点点头,小手捏着拜帖。转身直接跃过小亭拦杆,飘雪步一展,迅速没入黑暗中。
李散平轻吁了口气。刚要转过身来,忽听师妹的声音响起:“师兄……”
“怎么了?!”李散平霍然转身,有些不高兴,人家拜帖递上来了,站在寒风中等待,师妹却迟迟缓缓。实在太过失礼。
“师兄……,这烟花弹你拿着。”热娜两腮微红,红润的小嘴喷着热腾腾白气,将兀自有些温热的两枚烟花弹塞入他手中,转身又匆匆跑了出去。
她要将拜帖塞入怀中时,碰到了怀中的烟花弹,由于担心师兄的安危,便又返回,让他拿着,万一真动起手来,也好招呼帮手。
李散平无言苦笑,对师妹颇有歉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亭外龙家诸人,他们仍是悄无声息,静静站立,动也不动,恍如雕像。
他亦是静静站立,不停催动冰心诀。
俄尔,叮叮的钟磬声响起,清灵悠扬,随着寒风,在夜空中婉转缭绕,共响六声,此乃欢迎贵宾之鸣礼。
本是漆黑一片地山间忽然出现点点星火,火光亦如流水般,自山上往下蔓延,光点构成笔直的光线,两条平行光线。
李散平知道这是剑派地弟子们正举着灯笼,沿石阶由上往下,男女各排成一列,这也是迎宾的礼仪之一。
“龙前辈,敝掌门有请!”李散平站在亭中,拱手抱拳,向不远处那十一人恭声说道。
他吐字清晰,顿挫铿锵,沉凝有力,带着不卑不亢的从容气度。
那十一人缓缓移动,十匹骏马却停在原处,仅是微嘶几声,前蹄轻刨,除此以外,再无动作。
距离渐近,李散平能够看清诸人容貌,当前一人,身形魁梧,脸方口阔,及胸长髯尚黑亮,其鼻山根正直,鼻孔略大,丹凤长眼,眼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看他一身黑亮裘衣,外披鹤氅,李散平便知他即是龙家家主龙正雷,当年的龙家第一高手。
当年比武之时,李散平年岁尚幼,无缘入内观看,对龙正雷亦无太深印象,只记得他哈哈大笑之声豪气干云,令人闻之心折,与师叔祖的哈哈大笑一时喻亮。
他身后诸人,虽个个脚步沉凝,气度不凡,却仅有两人令李散平心中一凛,这两人紧跟在龙正雷身后,虽低眉垂眼,极为恭顺,给他地感觉却最是危险。
“天山剑派三代弟子李散平见过龙前辈!”李散平未等龙正雷走到飞亭,忙跨步出亭,躬身作揖。
“哈哈……”身形魁捂的龙正雷虚虚一扶,方手抚须,长笑一声,“不必多礼,小伙子是个人材!哈哈……,老夫但凡看到人才,便是喜不自禁!”
他长笑几声,态度亲切,毫无据傲之气。
“晚辈愧不敢当!龙前辈,容小子前面引路!“李散平面容平静无波,躬身答道。
“有劳!”龙正雷微一点头,右手抚须,左手一顺,示意有请。
李散平也未拿盏气死风虾,便在前引路,这条上山之路,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摸着上去。
尚未踏上石阶,由上往下蔓延的虾笼便已至山底。虽是寒风呼啸,灯笼晃动,仍将青石阶照得纤毫毕现。
“可是龙家主?”圆润的女声缓缓响起,微带沙哑,却也从容平和,只是语气竟隐隐带着讽刺之意味:“龙家主大驾光临,老身诚惶诚恐啊——!”
在几盏灯笼簇拥下,自山上是下一群人,是在前头乃一头雪白银丝的女子。容貌却像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杏眼桃腮。身形纤弱,竟有几分楚楚动人之气,若非她眼角的鱼尾纹,定会以**视之。
“哈哈…”,龙某岂敢,数年未见。贺掌门美丽依旧呀——!”身披鹤氅,威势十足地龙正雷闻听此言,忙抱拳大笑。
“哈哈……龙兄弟,久违了!”跟在掌门师姐身后的丁辰亦是一声哈哈长笑,豪气四溢。
“哈哈……,是丁兄,你个老不死的还未死,真是苍天无眼呐——!”龙正雷毫不示弱地哈哈大笑。
“行了!别傻笑了。上山!”天山剑派掌门贺铸雪冷冷一喝,言语之风与她娇弱的体态颇不相符。
这一声断喝仿佛一把利刃,闪电般斩断两人的声带。哈哈长笑声戛然而止。
两个男人竟有些灰溜溜的感觉,各自摸了摸鼻子,相对苦笑一声,不再大笑,汇合一处,齐齐向山。
龙正雷身后的诸位龙家弟子。依旧冷漠如冰,步履整齐,李散平感觉凛然的两人,形影不离地跟在龙正雷身后。
萧月生与谢晓兰跟在丁辰身后,悄无声息。
萧月生容貌普通,虽气质萧洒,看起来却不通武功,不通武功者,对武功高明之人来说,与残废之人无异,即使表面未曾表现出来,潜意识中亦会以弱者待之,故他不被人放在心上。
但谢晓兰却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光芒熠熠,殊难掩藏。
她精致如瓷的面庞,在一身雪白裘袍映衬下,宛如冰雕玉琢,面颊地淡淡红晕,顿令其娇艳异常。
这般如珠似露之美人儿,不惹人注目,实不可能,在这边荒之地,气质如斯清华者,亦难见到。
龙正雷只是扫视两眼,未再多看,便随天山剑派掌门贺铸雪向山上走去。
龙正雷身后两人如影随形,两个中年人身形皆是削瘦修长,容貌平常,殊无特异之处,两人容貌相近,似是兄弟。
只是在萧月生观察之下,却知道两人的手掌比常人大上许多,与他们修长地身形格格不入,他一猜即知,这两人一身功夫尽在手上,极可能从小便修练某种特异拳法或掌法,令其手掌变得远大于常人,极不谐调。
他们两人手上的功夫定是非同小可,由内而外的改变骨骼成长,便是大力金刚掌亦无此霸道强横。
这两人护在龙正雷身后,是在丁辰与萧月生三人之前,行走间,总是挡在谢晓兰与龙正雷之间,似是随时防备她出手攻击一般。
看到那两人浑身凝神运气的紧张模样,萧月生眉目带笑,不时与谢晓兰对视一眼,在人群中,灯笼下,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
随着几人地是动,两旁的站得笔直,举着灯笼的弟子亦随之移动,缓缓向上。
越是越高,寒风随之越强,两旁弟子们的灯笼亦晃动加剧,似欲挣脱系神的束缚,随风而去。
长发飘飞,渐迷人眼,贺铸雪一头银发,飘扬于空,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凄美。
“呵呵……好大的风!”龙正雷阔嘴一张,呵呵一笑,丝毫不怕风灌口中,抚着被风吹乱地及胸长髯,转身对贺铸雪笑道,“这么大的风,今年却也罕见得很!”
红颜白发、轻盈如舞的贺铸雪杏眼一瞪,冷冷一笑:“风从龙、云从虎,龙家主大驾光临,岂能不卷风带雨?!”
这一语双关之句又令龙正雷哑然,一手抚须,另一手摸了摸其孔微大地鼻子,脸上倒也从容,似乎在她面前吃瘪亦是平常事。
不过他们身后的龙家众人却目光如炬,熊熊燃烧的火炬,其亮不下身边的灯笼之光,对家主不敬,依照以往的规矩。早就拿下,便是天王老子亦不能例外,只是家主临来时交待,没有他的吩咐,不得任意行事,才令他们有气难抒,怒气填膺。
衣裾猎猎作响,将众人地脚步声掩去,寒风如刀。兼且挟泥带土,袭至人身上又疼又脏。
两派弟子仿佛没有知觉。上身穿着皮袄,任头发乱飞,衣裾猎猎,女弟子的裙裾或被风撩起,颇是令人担心。
站在人群中地萧月生不由感叹。可惜是冬天,如是炎夏,有如斯烈风,撩人裙裾,露出雪白修长的大腿,定是蔚为奇观,令人血脉贲张,鼻血狂喷。
几人不自觉的越行越快,对扰人的大风,自是有趋避之心。
人群之中。唯有谢晓兰秀发未乱,纹丝不动,仿佛大风吹不到她的头上一般,却是镇神簪之效,只是她如今戴着雪白的貂皮帽,玉簪被其遮住罢了。
龙正雷身后的两人神色越发凝重。两人一直暗暗观察这个令自己栗栗生寒的绝美女子,一直思忖两人连手,是否能够克制住她。
上得山来,进入水月院楼宇下的大厅,龙家诸人除了紧随龙正雷身后地两人,皆站于厅外,天山剑派亦是如此,仅有李梦秋与性明得以进入。
众人都有些狼狈,头发纷乱,身上亦满是泥土枯草,便是强如龙正雷、丁辰、贺铸雪,亦难逃脱。
谢晓兰一袭袭袍洁白如雪,一尘不染,令众人惊奇不已,相比之下,她身边的萧月生发未乱,衫尚洁,倒未惹人注目。
谢晓兰一身奇绝的功力也能收放自如,寻常高手,断难察觉,只是龙正雷身后跟着的两人,非是一般高手,总能隐隐觉出她的功力之强。
“这位女侠是……?”龙正雷扫了一眼谢晓兰,其绝代风华令其不敢多看,头转向丁辰,迟疑的问道。
“呵呵,容老朽介招,这位是观澜山庄庄主萧观澜,这位则是萧夫人,前来敝派游玩,却恰逢龙兄造访,却也算得上有缘了!哈哈……”丁辰抚须伸臂,将萧月生两人介绍于龙正雷。
“久闻龙家主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萧月生拱手一揖,微微一笑,神情颇为诚挚,毫无一丝作伪之态。
龙正雷顿觉春风拂面,对其大生亲切之感,不由给给长笑,拱手还礼:“不敢不敢,龙某薄名,不值一提!”
他心中却中暗暗一凛,顿觉刚才走眼得厉害,竟没看出此人的不寻常。
“见过龙家主!”一袭雪白袭袍地谢晓兰敛衽一礼,却有一股雍容之气,声音柔和清润,极是悦耳。
她身负琴仙之名,精于音律,对于声音的驾驭,亦是颇有造诣,自是令人感觉悦耳。
“哈哈,萧夫人客气了,今日得见夫人仙姿,亦是龙某的造化,萧庄主却是好福气啊!”龙正雷两手虚扶,哈哈一笑,意态颇豪,此时亦无拘束之感,转头对萧月生所说之括,恰如其分的带了几分酸意。
萧月生温和轻笑,微一颔首,看了一眼盈盈而立的谢晓兰,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柔情。
“龙家主,不知何事竟劳大驾亲临?断不会是想念看望老朋友吧?!”贺铸雪待几人寒喧完毕,各自落座,她便开口出言,直指其心,毫不客气。
她坐于厅内正中主座,厅内矮几尽被撤去,颇有些空荡,几只滕椅排在厅正中,正对主座。
一侧坐着丁辰萧月生诸人,另一侧则仅有龙正雷落座,那两位龙家之人站于龙正雷身后,不肯坐下,两双眼睛精芒不时闪现,仍不时扫向对面的谢晓兰。
“哈哈,贺掌门风采依旧,还是这般口齿锋利!”安坐于丁辰对面地龙正雷哈哈一笑,对她满是讽刺的语气不以为意,抚着油黑的长髯:“这么多年未见,龙某真是有些想念!”
贺铸雪其杏眼桃腮,貌美如花,闻听龙正雷大笑,不由皱了皱弯眉,冷冷一笑:“哼哼,让你惦记,实在不幸!……你此次前来。不会贼心不死,还要吞并我天山剑派吧?!”
“哈哈,贺掌门哪里话,来人,带上来!”龙正雷未开口便先笑,随即大掌一挥,向外面喝道。
喝声刚落,厅内是进一人,身穿黑裘。面目虽不英俊,眉字间却带着几分英气。墩实地身材,首上尚背着一人,面色苍白,双目无光,虽容貌俊美。却难掩萎靡霉色。
“将这混小子放下!”龙正雷收起笑意,方脸阔口顿显威严,揖指脚前的地毯,对进来的少年命令。
天山剑派诸人默默不语,冷眼观瞧。
被背着的少年甫一落地,顿时摔倒,看那两脚不规则的扭曲状。便知其腿已断。
本是苍白的面色顿时变得腊黄,额头一层冷汗在明亮地大厅中微微闪亮,他紧咬下唇。牙齿已嵌入下唇肉中,兀自哼也不哼一声,双目低垂,盯着地毯。
龙正雷修长眼中怜惜之色一闪即逝,抬头指着地下少年。扬声对面无表情地贺铸雪道:“贺掌门。这个混小子,酒醉蒙心,竟在哈瓦镇的巴扎上对贵派弟子无礼,实乃色胆包天,龙某已按龙家家法惩处于他,这次前来,便是诚心赔罪!”
“行了行了,龙家主不必大惊小怪,此许小事,不值一提,他虽做了糊涂事,却被我那不成器的徒孙打伤,未能铸下大错,就算两不相欠吧!……再说他们年轻人的事,咱们老家伙也不必那么操心!”贺铸雪摆了摆手,将胸前的银发拂至身后,看着地下之人,玉面满是怜惜,口中轻描淡写,连推带卸,兼且绵里藏针,颇为厉害。
“唉,真是狠心,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看被你们折磨得!……唉——!”贺铸雪摇着头,颇为明亮的双眸蕴满不忍与怜惜,以一声长叹结尾,惹人同病相怜。
“唉——!没办法,龙家便是这般家规森严!”
龙正雷亦是以一声长叹应之,看着脚下的少年,亦满脸痛惜:“龙某视他们如亲子,可惜人虽有情,家法无情,即使是龙某范之,亦逃不过家法之惩!……这是龙家家运绵长之本,远非旁人可知。”
随即他傲然一笑,下颌微抬,一脸昂然:“龙家之人!须是敢作敢当的铮铮男儿!须能愈挫愈勇,勇往直前!受些挫折,便一撅不振者,不配做龙家之人!”
最后几句,如掷金石,铿锵果决,语气中蕴着令人热血沸腾地力量,不论地下趴着的少年,还是龙正雷身后地两位中年,皆双目放光,牙齿紧咬,坚定不移的神色汹涌于外。
顿时大厅内一片寂静。
突然间,一阵大笑响起。
“哈哈……好气魄,果然不愧是龙家!”丁辰哈哈大笑,笑声震耳,在厅内轰响,他左手轻抚银白长髯,与龙正雷油黑的长髯相映成趣。
他是老姜弥辣,顿将厅内激昂之气破去。
“哈哈……哪里哪里,丁兄谬赞!”龙正雷亦纵声长笑,不甘示弱。
两人笑声不停,此起彼伏,却谁也压不过谁。
却苦了趴在地上的少年,本就疼痛难忍,这般轰鸣震耳的笑声,传入心底,其痛苦更甚断腿,自己地心似正被利刃一下一下的割刮。
“咳咳!”一声清脆圆润的干咳声忽然响起,如玉磐清鸣,缭绕不绝,两人哈哈的大笑声,本似是一团乌云笼罩众人,却被这一声突兀的清音划破,透入一丝光亮。
两人一惊,停下笑声,扫目而视,却见萧夫人轻捂着小嘴,带着几丝歉意望向自己。
见两人望向自己,谢晓兰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地上。
地上趴着的少年,此时已是晕了过去,下唇血肉模糊,面色腊白如纸,额上冷汗淋漓。
萧月生暗暗摇了摇头,手中出现一只玉瓷,偷偷交于谢晓兰小手中,暗中传音:“去给他服下丹药一粒,是震伤了心脉!”
萧月生由于身具观心术,对周围之人的心性一目了然,这龙正雷却是枭雄心性,萧月生不喜也不厌,亦仿佛对史上地曹操一般,不加入喜厌,只是冷眼旁观。
龙正雷此时却心中戒意大生,虽知这位萧夫人不简单,却没想到竟有这般功力,能将自己与丁辰的声音同时压下,功力之强,怕是两人自己与丁辰合力亦不能当。
心中戒备,他脸上却未露丝毫,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脚边晕过去的子弟,探了探其脉象,脸色越沉。
第一百零六章 出手
“如何,伤势如何?”丁辰探头问道,目光炯炯的望着龙正雷的方脸,抚在银髯上的手似有拔须之势。
他心下惴惴不安,毕竟刚才首先挑衅,引起这场功力交锋,如是毁了一个少年,会今他良心难安。
“真的娘的要命!”一句粗话蓦然自威严的龙正雷口中迸出,也蹲在地上,鹤氅铺地,脸色阴沉,骂完一句,便紧抿双唇,厚唇两角低低垂下,似欲垂到下巴。
丁辰盯着他的脸,看到他腮帮隐隐鼓动,一幅咬牙切齿状,知道不太妙,忙急声问道:“到底怎样了,你倒走说呀!”他嗓门本就宏大,此时一急,声音震耳,整个大厅都在轰鸣。若非厅中铺着地毯,能够吸音,怕走整个大厅都要摇晃。
本是昏过去的龙家子弟被这声音震醒,只是心力交瘁,虚弱之极,尚无力睁眼,只是静静的呼吸,积蓄睁眼的力气。
“唉……怕是不成了,伤了心脉!似断非断,他本就受了内伤……,唉——!”龙正雷重重叹息,眼中怒火涌动,两道浓密的粗眉紧紧攒在一起,两拳亦是紧紧握住,青筋贲起,似欲出手一般。
龙正雷心中满是自责,若是当初将东原的内伤治好,他如能运功抵御,怕不会这般不济!只是他性子刚硬,本是自责的话并未出口。
他从未想过厅内还有一人看似不会武功。
“伤了心脉?!”好整以暇端坐着的贺铸雪急忙起身,衣裾飘动,两步跨至跟前,依旧丰莹的玉手探出,一查其脉,风韵犹存的脸上顿失神采。那少年的手亦被无力的放下。
“唉,果真是心脉欲断,……哼,笑,笑!你们俩一笑,准没好事儿!”她猛然回头,冷冷瞪着两人,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满是怒气。
本是要迁怒于人地龙正雷被她气势一压。窒了一窒,转头怒目瞪向丁辰。
丁辰心中自责,有些烦乱的拽着自己地银髯,身下的藤椅吱吱做响,者到龙正雷怒目而视。心中亦是怒火隐隐:“说这些没用的做甚!……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办法?”龙正雷冷笑,及胸的黑髯飘动,目光好似利刃。刺向丁辰。“心脉断了有什么办法,丁兄倒是说说,好让龙某开开眼!”
丁辰喘了两口粗气,肚子鼓涨、依着平日的脾气,有人这般对自己吹胡子瞪眼。他早就翻脸,管他是谁
只是毕竟心有愧疚,底气不足,便忍了又忍,将火气压下,皱着眉头,雪白的眉毛亦攒聚于一处,冥思苦想。要无中生有,想出一个办法,救活这个倒霉的小伙子。
“要不,先送入内力,稳住伤势?”坐在最末,一直运功抵御笑声的性明忽然开口说话,他着到师叔祖与龙家家主只是在一旁生气,却对地上之人不管不顾,颇为不忍。
兀自怒气满腔地龙正雷恍如未闻,丁辰则在冥思苦想,站在他们身旁的贺铸雪对性明摇了摇头,“千万不能用内力,内力一进入身体,怕是未曾断绝的心脉被彻底断开,那时,纵是大罗金仙前来,亦是无能为力!”
“丁前辈……”圆润清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是谢晓兰盈盈立在他身旁。
“……萧夫人,怎么了?”丁辰愣了一愣,他心头仍是苦想如何解救,反应迟缓许多。
谢晓兰玉手一伸,将手中精巧的玉瓶递至丁辰面前,嫣然一笑,容光若雪:“这是外子所制丹药,给那小兄弟服下一粒,或能有效。”
萧月生乍听之下,顿时心中苦笑,看着谢晓兰星眸中闪过的狡黠,他只有苦笑。
他本不想惹别人注意,全力为谢晓兰造势,却没成想,她反而把自己推了出去。
丁辰着着眼前雪白手掌托着的精致虽瓶,仅是这只玉瓶,便是价值不菲,他自信这个眼力尚具。
厅内众人的目光顿时闪亮,齐聚于她精致地面容之上,先是怀疑,再是迷醉,其容颜之绝美,令人不知不觉中沉迷。
大厅寂静无声,厅外寒风呼啸怒吼之声清晰可闻。
“咳!那快给小伙子服下,师弟,还磨蹭什么!”微带沙哑的女声忽然响起,看着那小巧精致的玉瓶发呆的丁辰,身体忽然一震,却是挨了师姐贺铸雪一记无影鸳鸯脚,因其在裙下出脚,临出之时,神不知鬼不觉,故有无影之名。
丁辰是心思尚未转过来,所以发愣,却与被美色所迷的众人不同,挨了师姐一脚,他彻底醒了过来,忙接过玉瓶,对萧月生一抱拳:“多谢萧庄主!”
看到身侧的萧夫人抿着嘴、强忍笑意的娇美之态,他本是婴儿红的老脸亦有些发热,直红至胡须根下。
师姐动靴踢人的习惯,真的极是不雅,但谁让她是师姐呢,从小到老,都是这样,还好萧庄主涵养极深,只是颔首,未露笑意
这些心思只是一闪之间,转过身来,已抛于脑后,忙蹲下身子,拔开瓶塞,扑鼻的清香刹时溢满大厅,即使是坐在最远处的性明李梦秋两人,亦能感觉头脑一清,体内顿时一松,像极调息了几大周天之后的感觉,舒畅异常。
“龙家主,放不放心?“丁辰倒出一粒丹药,斜眼一睨正盯着自己手上玉瓶的龙正雷,没好气的问。
指甲大小的丹药赤红如火,娇艳异常,更胜过女子抿在樱唇上的涂丹。
“放心放心!快快给他服下吧!”龙正雷一直下垂的嘴角用力一提,弄出一抹笑意,他本是威严的脸显得有些僵硬。
丁辰未再拿捏,小心翼翼拿着那粒清香四溢的赤丹,将其送入正被龙正雷捏开的嘴巴。
他另一只胳膊向后一伸,本想要水。却发觉丹药甫一进入那人之嘴,便消失无踪。融化之快,令人不禁怀疑是否真的存在。
赤丹刚一在他嘴中消失,这位名叫龙东原地少年便睁开双眼,目光虽无神采,却颇清明,看着围在身上,挡住灯光的两人,他微微一笑。竟有一股说不出地意味。
“赫,好药!”
“好,醒了!”
两声喝声同时响起,分别出自龙正雷与丁辰之口,两人盯着乍醒的龙东原。老脸上俱露出舒心的微笑。
随即众人的目光扫向神态淡然的萧月生,心下皆与龙正雷有同样的感慨,这等一服即见效的奇药。闻所未闻。
唯有萧月生知晓。这是阴错阳差,那躺着的龙家少年早已醒来,只是无力睁眼,只要多闻闻药香,自然令他有力气睁眼,只是这与心脉之伤是否治好。却是干系不大。
萧月生缓缓起身,向这边是了过来,对于少年英才,他亦是遇见则喜,虽这个龙家少年色心不少,但凭着这份硬气,却也不能任其死在自己面前。
既然已被谢晓兰雅了出来,便不须再遮掩。
龙正雷忙让位置,让萧月生蹲身给龙东原探手把脉。
手一触其腕,萧月生便对盯着自己、神色憔悴地龙东原温和一笑:“尚有生机,好好调养,性命便无碍。”
龙东原亦还之以微笑,神情间透出几分感激。
萧月生轻轻放下他的手,站起身来,对身旁的龙正雷嘱咐道:“这位小兄弟不宜移动,便让他在此处静养吧,……瓶内尚余六粒丹药,每服一粒,多加一日再服下一粒,服完即可痊愈,在此期间,须与外界隔绝,心绪不能太过波动,否则……药石罔效!”
“是是,大恩不言谢,萧庄主救命之恩,自当后报!”龙正雷连声应是,大是感激。满脸阴翳尽已褪去,抱拳之际,豪气隐现。
萧月生微微一笑,极是轻淡,摆了摆手,“因缘际会,萧某不能见死不救,也算是这位小兄弟与在下有缘罢了!”
“哈哈,萧庄主乃洒脱之人,倒是在下俗气了!”龙正雷长笑一声,却未再运内力。
龙正雷接过玉瓶地速度甚快,出手似电,既快且谁,显露出了一手极高明的武功。
便是坐于木椅中的贺铸雪,眉宇间亦有些不舍之色。
并非他们贪婪,实在奇药太过珍贵,有此一粒,便无疑多了一条性命,一个人又能有几条性命?
萧月生张口即将这一瓶丹药送了出去,出手之阔绰,足以令人吃惊,只是在他眼中,并无珍贵之感,绝非是他性格这般慷慨,看到众人眼中掩不住地惊叹,他倒有些受之有愧之感,素来皮厚地他,却也难得出现惭愧之绪。
看到谢晓兰正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如一株雪莲在灿烂的绽放,秋波潋滟,令人心醉,萧月生微微一笑,却是淡淡的苦笑,一瓶丹药,无聊时炼着玩的,唉,惭愧
“贺掌门,丁前辈,龙家主,在下有些倦了,暂且失陪,容萧某先行告退!”他抱拳做一团揖,极是客气的说道。
他觉着这会儿怕是打不起来了,不必自己夫妇出手相帮,与其跟他们在这里说话,还不出回房中与谢晓兰卿卿我我呢
众人齐齐起身,抱拳作揖相送。
“站住!”一声断喝声忽然响起,声音虽不大,却直撼人心,中气极足,盖过了厅外寒风地咆哮声。
谢晓兰正袅袅婷婷、莲步轻移的往萧月生身边是来,踏着地毯,脚步无声,此时断喝声响自身后,她不由止步,转甚望去。
两双眼睛精芒四射。如利刃般刺向自己,眼神之中。带着几分不服与挑衅,这两人却是站于龙正雷身后默默无语的两人。
没想到自见面以来,从未出声,多半被人以为是哑巴的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个时候,竟能发出这般断然一喝。
“士英士杰。你们做甚么?给我退下!”龙正雷鹤氅一展,猛的转身,冲着两人低声喝斥,他面方口阔,厉色之下。带着迫人的气势。
“家主,我们兄弟回家便领家法!但这次遇到这般高手,无论如何。得让我们兄弟跟这位萧夫人分个高下!”龙正雷身后左侧之人梗着脖子,表情昂然,本是普通地容貌,此时竟有几分焕然的神采,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旁边地兄弟亦是满脸坚定,浑身锋芒毕露,如出鞘之剑。
这一番话说完。惹得一片侧目,天山剑派诸人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被裘袍包裹、盈盈怯怯的谢晓兰,心中气愤。
“哼,”贺铸雪端坐于椅中,红润的嘴唇微微一抿,哼了一声。
“龙家家法,好一个森严!”贺铸雪声音轻柔,语速缓慢,说完之后,尚对脸色铁青的龙正雷笑了一笑,仍旧明亮的双眸中,讥讽之色浓得化不开。
贺铸雪武功并不高,无法觉出萧夫人的深浅,但对眼前这兄弟两人,却能觉其功力之深,他们一人,足以胜过两个自己,而今他们竟要两人一起对付萧夫人,实在欺人太甚
“放肆,退下!”龙正雷怒喝一声,鹤氅的长袖一甩,声音如裂合帛,显是极为用力。
他浓眉倒竖,瞪着丹凤眼,寒芒闪烁,声色俱厉,被贺铸雪这般冷嘲热讽,他原本七分火气,如今也变成了十分,而久居上位形成的威严,迫人之极
两人昂然地战意窒了一窒,随即反弹,仿佛应了龙正雷所说,龙家子弟愈挫愈勇,两人气势不降反升,更胜原来。
这龙士杰龙士英兄弟性子憨直,嗜武成痴,看上去愚钝,在武学上却天赋异禀,兼且心中杂念极少,练起武来,又坚忍不拔,故进境奇快,如今已是龙家第一高手,便是在西域武林,亦是从无敌手,龙氏双雄,威名赫赫。
临行之际,两人奉命保护家主,便形影不离,即使龙正雷开口撵也撵不是,他们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倔强无双。认谁之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谁也拿他们没辄,唯一能令他们听话的师父,也早已去世,故这两人在龙家,实是令人又恨又爱。
丁辰与其气愤焦急的师姐相比,神态表情大是迥异。
他抚着银须白髯端坐一旁,神情自若,毫不担心这两人会伤了萧夫人,这龙氏双雄虽然称雄西域武林,但到郭大侠跟前,怕是接不住几招,跟萧庄主相比,怕更是差得远,无甚可担心。
“呵呵……有意思!”萧月生看了看梗着脖子,昂首挺胸,做挑衅状的两人,又看了一眼微带薄怒谢晓兰,摇了摇头。
“萧庄主,请莫见怪,这两个家伙是两头犟驴,不必跟他们计较!”龙正雷忙拱手赔礼,这厢人家才救了自己子弟的性命,这两个家伙却要找人家麻烦,这岂不是恩将仇报,实在丢人!龙家的脸,今晚都让他们给丢尽了
萧月生摆了摆手,表情从容不迫,似笑非笑地看着横眉冷目地两人,心中只觉好笑:“萧某曾听闻西域武林有龙氏双雄,当世无敌,不知是否是这二位兄台?!”
“正是在下兄弟!”仍是左侧那男子昂声回答,顾盼之间,神采飞扬,颇有高手的气度,他的兄弟亦是挺了挺身子。
“呵呵,果然英雄过人,气概非凡!……嘿,在下亦是手痒,两位如能接住萧某一掌,倒可与内子一较高下。”萧月生拱了拱手,神情有些淡漠,无喜无怒,虽是呵呵一笑,却殊无笑意,这龙氏双雄地名声并不佳,亦正亦邪,只凭好恶行事。
“你——?!”那方侧的龙士杰终于开口说话,略有些憨厚的脸上满是怀疑。对萧月生看了又看,“你去一边暖和暖和吧。你这等废物,在下兄弟懒得动手!”龙士杰满脸鄙夷,他对于武功弱于自己之人,从不正眼瞧。
“放肆!”勃然大怒之人却是龙正雷,他扬手便是一掌,只听啪地一响,清亮无比,龙士杰被打得退了一步。微黑的脸上,灯光下已能看到五指掌印。
龙正雷手指颤抖,指着龙士杰那昂着地脸,气得浑身发颤,实在气愤不过。扬手又是一掌抽下,响声更甚,他心中实在气极。这番话话一出。可是将萧庄主给得罪,气煞人也
“哼!”本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谢晓兰玉面雾时冰冷,娇哼一声,玉牙咬紧,星眸微眯,冷冷哂笑。射向龙士杰地眼神满是杀意。
“呵!”昂着头,不畏龙正雷双掌的龙士杰忽然闷哼一声,面色一变,两腮微动,牙齿紧咬几下,虽然他面色黔黑,却掩不住脸颊上地的一抹酡红。
他的眼睛不由转向谢晓兰冰冷的眼神,此时那明亮的秋波不再醉人,反而带着彻骨的寒意,令人望之心头发冷。
外人听着只是一声不满的娇哼,在他耳边,却如赤雷炸响,震耳欲聋,猝不及防之间,已然受伤,这才晓得,这女子竟是如斯厉害
此时,他心中非但毫无畏惧,反而兴奋异常,对手难求,对手越强,打起来越有滋味。
谢晓兰心中杀意汹涌,这个人竟敢这般对待自己地……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诛此僚,难解心头之恨
她本就是手辣之人,死在她手中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不知凡几,不想被人杀,便得先杀人,别无选择。
当她略有些怜惜的望向萧月生时,却见他只是摇了摇头,竟无声笑了一笑。
萧月生心中颇有不快,换了别人,听说此话,怕是怒气填膺,只是他道心极坚,能不受负面情绪所动,生气的念头乍起便被灭,在旁人着来,自是涵养极佳,脾气太好。
龙正雷见龙士杰不但不悔改,反而红肿的脸上满是兴奋!他正要训斥几句,让他给萧庄主赔礼道歉,忽然发觉,他原本满是兴奋地脸上此时竟渐渐涌起恐惧。
虽然气愤,但他毕竟是龙家子弟,且是龙家的第一高手,龙正雷自是关切,看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事,便知龙正雷平日对他们极为纵容。
“士杰,怎么了?”龙正雷急忙问。
却见龙士杰眼珠转动,嘴巴张了张,却无声音发出,情景说不出地诡异。
“二弟!”在一旁地龙士英见二弟呆呆傻傻的,话也说不出口,不由替其着急,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却只觉手上似触一物,顿时一股内力涌入自己体内,身体不由自主的腾腾后退,无论怎样催运内力,却悄无声息,如同毫无内力,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仿佛被鬼魂附体一般。
待退开一丈远处,方才止住自己的步伐,他虽是鲁直之人,却非傻瓜,也知惊惧,此时脸上便满是这般神情,他不怕人,却怕鬼。
“呵呵……”一声长笑,本是沉静内敛的萧月生比如换了一人,站于厅口,负手大笑,睥睨之气,如同滔天巨浪,在厅内汹涌澎湃,众人只觉自己仿佛是一叶扁舟,在怒涛中不由自主地沉浮。
厅外寒风如怒,呼啸凄厉。
“龙氏双雄,呵呵……,天下英雄皆雌伏,却令竖子成名,好一个龙氏双雄!”萧月生长笑停歇,漫声而语,声音虽低沉,厅内众人却觉便在耳边低语。
“萧庄主……”龙正雷忙开口,却再无机会。
“去吧!”萧月生袍袖一拂,似夏日拂去苍蝇
满脸恐惧,如见鬼魅的龙士杰顿如射出之矢,贴地滑行而去,竟是横飞向大厅东侧,撞碎原本萧月生坐着的藤椅,之后如碎布娃娃一般撞于东墙,轰然一震,众人似觉脚下一晃,他倒了下去,无声无息,似已死去。
“二弟——!”已被震得离众人一丈远的龙士英惨嚎一声,心胆俱裂,眼睛血红,如噬人之兽般冲向站于厅口的萧月生,“***,老子跟你拼了!”身形如电,双掌如布一层霜气,微带青暗,直击向负手而立的萧月生。
“去!”萧月生袍袖又是一拂,表情沉静,如掸衣尘。
“砰!”厅内东墙再受一击,且是被击在同一处,龙士英如他弟弟一般,飞击东墙,萎然倒地,与他弟弟并排躺在一起。
一切发生的如电光石火,仅在眨眼之间,令人反应不及。
第一百零七章 小闹
“萧庄主……”龙正雷面色有些难看,虽说自己的子弟无礼在前,但他性格鲁直,有口无心,不应跟他计较才是,没想到竟下此重手
谢晓兰紧走几步,袅袅娜娜之间,已来至萧月生身旁,又上前一步,快要偎到他身上。
她玉脸泛笑,星眸中满是柔情与兴奋,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看似与人无争,行事却如雷霆,猝然出手,毫不拖泥带水,这般龙蛇动静之风,令自己怎能不迷醉?
萧月生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两颊酡红如醉酒的谢晓兰。
他嗅着谢晓兰清幽的体香,哂然一笑,若无其事,似若未见龙正雷,反而对有些目瞪口呆、杏眼圆睁的贺铸雪拱手:“在下失礼了,贺掌门,却是弄坏了贵派藤椅一具,甚感歉意!”
贺铸雪神智一清,忙摆手摇头,银发微晃,看上去像**的檀口张了张,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她扫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龙正雷,心中又是舒爽又是担心。
看到龙正雷这般吃瘪,是今年第一美妙事,她兴奋之极,极欲引吭高歌,好在多年掌门身份的磨练,将她泼辣无拘的性子磨平不少,才能忍下这般冲动。
只是龙家毕竟势大,这位萧庄主这般出手,怕是要将龙家得罪了,依龙家的行事做风,断难罢休,令人担心呀——
她凝神细思,无意识的将一缕发亮的银丝噙在嘴角,细细雪白的贝齿轻轻磨咬,这件事毕竟是出在天山剑派,也是因天山剑派而起,如真的干起架来。便是搭上这几十口人,也要跟龙家来个鱼死网破!龙家龙家。这个该死的龙家!她恨恨地诅咒了两句。
丁辰虽然惊于萧庄主武功之强。但他心中早有谁备,仅是一直估不准到底如何个强法罢了,见师姐脸上忽晴忽暗,忽喜忽怒,不由心中有些惴惴,怕她再有什么出格之举。
性明与李梦秋一直默立如朝马,此时亦自惊骇中醒来,看着掌门的神色,心中不安。怕她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
此时大厅内一片安静,却隐隐蕴着压力,厅外地寒风有些渐少之势,不再呼啸得那般凄厉,轩窗并不大地吱吱声音却令人听着刺耳。
龙正雷此时站在并排躺着的龙氏兄弟身旁,亦已探查完两人伤势。
他紧绷着脸,脑筋亦是迅速转动,乍见士杰士英被伤,他本是心中愤怒,欲要质问。
待抬头见到萧月生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之后蕴藏着的冷意,令他背脊迅速升起一股寒流,顿时清醒了几分。
两人受伤颇重,鼻口涌血,但并无性命之忧,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龙正雷心中叹息,刚才心急二人性命,却顾不得理会对方武功之惊世骇俗。这番冷静下来,心中惊悚。
战,还是不战?这是个问题!龙正雷心中挣扎,是龙家之威不可犯,还是趋危避险,小心行事?
萧月生却不给他细思周详的机会,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出现在龙东原跟前,蹲下身来,对躺得颇为安详的小伙子温和轻笑,手中出现一枚雪白玉佩。
也不问对方同不同意,便将玉佩送入他怀中,轻拍了拍他肩膀,温声道:“相见即是有缘,这枚玉佩,便算是留个纪念,如遇危险,生死当头,便捏碎玉佩,或可保全性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兄弟不必伤心,大丈夫何患无妻?!”说罢,对他眨眼一笑。
龙东原无力动弹,亦无法说话,只是神色中露出几分羞意与几分感激。
萧月生这般行事,自是令众人不解,一手大捧一手甜枣,打完了便喂一颗甜枣?
龙正雷却觉这是送了一个台阶让自己下,萧月生肉眼难见的轻功,令他更为忌惮,此人武功莫测,实非能力敌,不能轻启战端
万一跟他闹翻,马家或李家再招揽他,那自己的龙家便要危险,对待这个危险人物,需笼络之!龙正雷吸了一口气,暗想。
还未等龙正雷措词开口,萧月生又忽然闪现在他身旁,他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地两兄弟,轻哼了一声,两人如同装睡之人,皆立刻转醒,睁开了迷茫的双眼,看着他,眼珠转也不转,空洞朦胧,一看即知尚未清醒。
萧月生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转头对龙正雷道:“依萧某以往的性子,这般骄纵得不知好歹之人,早就废其武功,任其自生自灭,今日便看在龙家主的面子上,只略施薄惩,好自为之罢!”
不知为何,自出手之后,他忽然觉得,原本微滞的心境又恢复了活泼灵动,有一种破茧而出的痛快。
众人眼中,却觉此时的萧庄主,仿佛换了一个人,如云开月现,亦如玉剑出匣,气度慑人,与开始时的沉敛有天壤之别。
“哈哈,萧庄主好高明的武功,在下佩服!这两个家伙从没遇过对手,便小看天下英雄,理应受此教训!……庄主能够手下留情,龙某感激不尽!”龙正雷抱拳给给一笑,一脸阴翳顿然散去,又显豪迈之气。
他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脸皮亦颇有厚度,家族为重,个人荣辱倒在其次,纵是心下不痛快,亦只能强捺下去,装出笑脸。
萧月生呵呵笑了起来,目光淡然,一拱手:“呵呵,龙家主的心胸,才是令人佩服,佩服!”
龙正雷笑容有些不自然,那洞悉一切地目光,实在可怕,仿佛心底的一切,头脑中的一切,皆被其一览无遗,实在可怕得很
萧月生再次抱拳团揖。一搂袅袅婷婷地谢晓兰,消失在大厅。
“大哥。干嘛还送玉佩拾那色坯?”
回到轩舍。关上房门,将寒风拒之门外,谢晓兰帮他开解身上地裘衣,樱桃小口却不安分,有些抱怨的语气。
“嗯,这小家伙心性不坏,只是运气不甚好!……呵呵,喝个酒,还去调戏人家。调戏就调戏呗,非要找个难缠地调戏!”萧月生一边缩着胳膊,任她帮着脱袖子,脸上带着笑意。
谢晓兰白了他一眼,灯光下极尽媚妍。
他脸上的笑容更盛:“更倒霉地是,这小家伙实在冤枉得很,对人家小姑娘一家钟情,只是喝酒后色胆包天,手脚不听使唤,便被人家认为轻薄。于是被人先下手为强,刺了屁……那地方一剑,没打过一个姑娘家。唉,本就窝囊生气,回去以后,又被施了家法,打断了腿,又挨了十几鞭子。”
脱下裘袍。他挑帘进了内堂,坐在桌前,一只手拿着茶壶,将其加热。
待谢晓兰亦脱下裘袍、挑帘进来,坐到他跟前,带来了一阵香风,他接着说道:“……呵呵,没有机会养伤,便一路颠簸赶路,到了这里呢,又被那龙正雷与丁前辈两人笑声所伤,差点儿丢了小命,你说这小家伙倒不倒霉?呵呵……这次他若能挺过去,……晤——,将来会变成何模样,倒是令人好奇呀……!”
“咯咯……”笑声响起,谢晓兰先是抿着小嘴笑,后来越想越觉好笑,伏在桌上咯咯闷笑,柔美地身段不停起伏伸蜷。
“这个小家伙,遇到咱们,也算是命硬,说不定什么天大降大任于他呢!将来他能成个什么人物呢?为夫心中好奇呀——!”
他望着轩窗,声音渐渐的飘忽,目光怔然,谢晓兰咯咯的笑声仍未停歇。
手中茶壶热气腾腾,袅袅的白气夹杂着茶香,将他的面庞笼罩其中,顿显几分朦胧,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令近前的谢晓兰不由呆然,怔怔望着他。
“呵,怎么了?”他听到银铃般的娇笑停止,不由收回穿过轩舍射向天际的目光,却见谢晓兰正两颊晕红,星眸迷朦地望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脸。
“……”谢晓兰忙螓首低垂,轻轻摇了摇。
萧月生怒惩龙氏双雄的英姿令她沉醉不已,回味无穷,此时她的眼中,眼前男人一切都是带着令人窒息的非凡气度,令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谢晓兰螓首低垂的娇羞之态,他心下也是极喜欢看,便也不去打扰,边斟茶水边瞧,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寒风起的快,落得也快,此时间,经过刚才一阵子的发疯,却是到了偃旗息鼓的时候。
萧月生举盏于唇前,眼神透过缥缈的茶气,细细凝视着她微垂着的玉脸,似在寻其暇疵,令娇羞敏感地谢晓兰更羞几分,两手捧着他递过去的茶盏,心中怦怦跳得厉害。
萧月生看着眼前美不胜收的绝代容貌,却施分心多用地神通,一边沉醉于灯下观美,一边大煞风景的在想,这个龙家究竟如何要处置。
他送出的观澜玉佩,既是救命之物,捏碎,可瞬移几里之外,却也是他的一双眼睛,通过水月术,他可看到,可听到佩带者周围的一切动静,只是这个秘密,他却是不会令别人知晓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对于密之一诀,经历过商海勾心斗角的萧月生,曾以庞大地损失,令他不得不深刻铭记此诀。
轻啜一口茶茗,任滚烫的茶水在口中驻留,舌尖轻卷,细品茗中香气,他心中继续思索。
这个龙家,如不是遇到自己,断然不会这般受挫,看其子弟,那剽悍飞骑,整齐划一,已具军队气象,纵然他们仅是龙家子弟中的少数精锐,却足以说明龙家子弟的纪律之严。
这龙正雷亦不是简单人物,枭雄心性,亦善蛊惑人心,人之一物,是最禁不得洗脑。
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弟子,再有一个睿智的头领,这个龙家,却也不可小觑
轩舍内。安静的很,便如两人灯下不动的身影。
在屋内四盏角灯跳跃的燃烧中。时间悄然滑过。
谢晓兰捧着茶盏,垂着眉头,不知不觉间,一口一口,一盏茶已经告罄。
“大哥……,那瓶丹药,白白送人,太过可惜了!”她盈盈起身,白皙如玉地小手执壶续茶,莹白面庞上的羞红已褪去。她想起了那瓶送人地丹药,心中觉着极不舒服,觉着吃了大亏,她地脸色也随之变了几变,精致的玉脸绷紧。
“救人么,也没办法。”萧月生漫声回答,眉间显出几丝笑意,他送出那瓶丹药,谢晓兰如一点儿也不觉可惜,他却会失望。
谢晓兰窒了一窒。半晌无语,一顿茶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萧月生一句大义凛然,封住了她的小嘴,她如再说,便是徒做小人。
这令她大是气闷,憋气之极,刚续上的茶水被她一下倒入口中,随即噗的一口,扭头吐出,檀口微张,香舌伸出,不停吸气。
她气昏了头,竟忘了自己的一身内力,顿被滚热的茶水烫个正着,忙蹙着眉头、张着小口吸气,模样却极是动人。
“呵呵……小心着点儿!”萧月生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放下茶盏,手伸向背对着自己,张嘴呵气的谢晓兰。
刚想将她扳过身来,看看情形如何,谢晓兰却扭动刀削般地香肩,不让他的大手沾身。
“呵呵,生气了?”萧月生看她闹别扭,不由感觉可爱,呵呵笑了两声。
见她只是背着自己,却不再呵气,香肩亦不再扭动不休,手上却能觉出其浑身的僵硬,看来火气甚大,萧月生便以小心的呵护状,轻声细语的问道:“怎么样了,烫没烫着?”
谢晓兰却仍是默默无语,只是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萧月生隐隐有些觉着不妙,本以为笑笑就完,烫一下也没甚大不了的,她功力不浅,根本不会有事,没想到她真是生气了。
他忽然出现在面前,见到谢晓兰的面庞,却不由一惊: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滑过光滑的脸颊,滴入坐着的罗裙上,消失不见,那长长地睫毛,也沾着泪珠,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萧月生心下不由痛惜,忙赔笑道:“好好,是为夫的错,惹你生气,要不,你咬我一口?!解解恨?”
谢晓兰心下又羞又气,也不说话,只是纤腰用力一扭,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萧月生却也耐心,她转向哪个方向,他便出现在邮里,要来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此法百用百灵,他也乐此不疲。
“呵呵,夫人大可不必将那瓶丹药放在心上,区区几粒丹药,如让若男听到,定会笑你,那药若是送给她,她还会嫌占地方,懒得看一眼呢!”
萧月生见她终于消了点儿气,不再扭头不顾,方才舒了口气,笑吟吟地说道。
他大手抚了抚谢晓兰精致如瓷的玉容,将其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揩去,轻笑一声:“为夫平时无事时,闲极无聊,便炼些丹药,却也没人用,有一些是给小凤的回春堂,还有不少都让小若男偷去,喂庄前林子里的小动物们了,……夫人毋须心疼!”
“哼……谁心疼了!”谢晓兰闷有一声,她并非初次在他面前垂泪,已不觉太过难为情,眼泪流出之后,心中便舒坦许多,也觉自己这气生得太过无谓。
萧月生微微一笑,挨她坐着,将她十指尖尖如春笋的玉手裹在掌中,细细摩挲:“为夫灵丹妙药,可是不少,上次若非你五脏尽碎,即使是心脉已断,一颗药亦已足矣!何况这个小伙子心脉尚未断,所用之药,实在算不上珍贵!”
谢晓兰忽然自他掌中抽出玉手,容颜羞涩,心下有些懊恼,自己这般生气,定会今他把自己看做小脑鸡肠之人。
到嘉兴城以前,她一直过着颠沛流离、东躲西藏地生活,一直活在被追杀之中,亦受过无数次伤,对丹药之珍贵,最有体会。
一颗好药。珍如性命,其感受之深。远非寻常武林中人可比,她也非舍己为人的大善之人,自是极不认同萧月生的败家之举。
萧月生见她气悄得差不多,便引开话题,说起刚才大厅内发生之事。
跟她细细分析其中关节,那龙正雷是如何行事,其作为大家族家主的行事气度,必是先礼后兵,上门致歉是假,借故强取豪夺是真。只是行事正大,却也令人无话可说。
先是罚其弟子,再为弟子出头,这等一举数得的基本行事手段,做为将来地灵鹫宫宫主,可是必须掌握。
谢晓兰听得极为用心,亦是心中叹服,自愧不如。
权谋手腕,她可是从未涉及,这般智慧。如非听他剖折,怕是要经历许许多多,方能渐渐领悟。望着他的目光中,崇敬之意亦是越来越深。
如非与她眷恋正酣,如非有今晚之事,如非她现在楚楚动人,惹人怜惜,萧月生绝难这般诲人不倦。尽心指点,谢晓兰此时尚不知这般机会是如何难得。
萧月生授人之法,亦极是高明,史书在他脑诲中存放,他可信心拈来,往往他挑出一段,让谢晓兰扮成其中一人,问她会如何行事,再与史中人物相较,然后较其优劣,折其关节,今她总有醍醐灌顶之感。
刚只是说完了一例,萧月生啜茶润喉,谢晓兰灯下细细品味思索,忽然“笃笃”地敲门声响起,却是晚膳送了进来。
那送膳少女眉清目秀,圆亮地眼睛虽不大,却满是清纯与好奇,手上端着的木盘,近有她半身长短,她端来却无吃力之感。
她并不知晓刚才厅内之事,也不知屋内两人武功如何之强,只是觉着这位夫人风华绝代,前所未见,捎带亦对她的拥有之人带了几分好奇,圆亮双眸,总是带着好奇的目光,极是可爱。
萧月生不等她摆开菜肴,便伸手制止,温和的对她笑道:“这位女侠不必麻烦,在下夫妇便要离开,还烦清女侠通禀,让贺掌门与丁前辈莫要怪罪才是!”
少女害羞的垂下头,抿嘴一笑,觉他说话风趣,自己只是武功低微的第四代弟子,哪里是什么女侠。
看谢晓兰扭头望着自己,面带疑惑,萧月生轻笑一下,转身对少女说道:“这些菜肴,便端回去吧。”
少女有些迟疑,抬头看了看他温和的笑脸,又望了望旁边的谢晓兰,不知如何是好,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就别端回去了,小妹妹便替我们吃了便是,怪冷地天,还要端来端去的,麻烦!”谢晓兰着其可爱,心中怜惜,便嫣然一笑,温柔可亲的与她说道。
少女顿觉她一笑如大雪初霁,日出中天,天地陡然变亮,又被她温柔的气质所醉,心中又敬又慕,大是激动,用力摇了摇头,披肩的青丝轻舞。
萧月生却不容她拒绝,已经起身,对兀自看着小姑娘的谢晓兰道:“走罢。”
谢晓兰有些不舍的望了望一脸孺慕的小姑娘,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温声说道:“待你吃完,你再去禀报掌门,便说我们感谢他们的盛情款待,待日后再来叼扰,好吗?对了,敢问小妹妹芳名?”
少女圆亮地眼睛看着谢晓兰的双眸,慢慢点了点头,清脆的回答:“嗯,……弟子赵清涟。”
本要挑帘出去地萧月生忽然止步,到了轩窗下的书案旁,拿起桌上的茶盏,倒出少许茶水,于案上角的砚中,磨了几下,便铺开香笺,提笔挥毫,龙飞凤舞,眨眼间写满香笺,挪开镇纸,吹了一吹,是到谢晓兰身边。
此时谢晓兰正穿着裘袍,嘴中还夸着赵清涟这个名字不俗,颇有雅趣。
“夫人不说,我倒有些失礼了,这封信待女侠吃完饭后,再交于丁前辈之手,……好了,夫人,我们走罢!”说着,将手中尚未风干的香笺放于桌上,先对赵青涟笑了笑,又转脸对谢晓兰催促。
他一向想走便走,瞬间消失无踪,从不拖泥带水,见到谢晓兰眨眼功夫,便与这少女亲近,唯恐洒泪惜别,便急着要走。
还好并未如此,谢晓兰穿好自己裘袍,便帮萧月生穿,她是在观澜山庄看众女这般对待于他,便自觉照做,帮他穿好,心中倒有微微的满足感。
萧月生拿起桌上她地雪白貂帽,给她戴上,对一脸羞红的赵清涟微一颔首,瞬间消失于原处。
屋外寒风轻啸,房门轩窗俱未动,人却杳然,如同虚幻。
赵清涟轻摇着头,心中疑惑,看了看盘中八碟佳肴,食指大动,咽下生津,却又摇了摇头,拉开房门,返回桌旁,端起未动的佳肴,迎风迈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