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金庸世界里的道士TXT下载金庸世界里的道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金庸世界里的道士全文阅读

作者:萧舒     金庸世界里的道士txt下载     金庸世界里的道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章 得偿

    年关将至,大雪纷纷。

    一夜之间,天地变了颜色,盈尺厚雪将万物都压在身下。

    距离蒙古退兵已有一个月,萧月生住在郭府,已有思家之念。

    “砰砰”敲门声响起。

    “进来。”萧月生盘膝坐在榻上,睁开了双眼,双目中金光乍显即逝,回复深邃幽清,古井无波。

    门被缓缓推开,门口俏生生的站着个绝美的少女,一身月白的夹袄襦裙,将如玉的面庞衬得皎白无瑕,不沾一丝俗气,恍如月宫仙子,正是小玉。

    她将放在脚下热气腾腾的一盆水端了进来,“公子,洗脸吧。”

    萧月生将掐着子午诀的双手松开,双臂自两旁撑上,又自中宫顺下,做收气式。

    “小月呢?”他坐在榻沿,任由小玉蹲在地下给他穿靴子,没见到小月欢快的影子,便顺口一问。

    小玉站起身,给他整理衣服,理顺衣襟袖口,细心的抚平他腰间衣上的褶皱,口中笑道:“一大早郭二小姐就跑过来,拉着我们去堆雪人,我不太喜欢,就让小月去了。”

    “你呀……”萧月生笑着摇了摇头,大手不老实的摸上了她饱满的胸。

    “公子——”小玉雪白如玉的脸腾的就升起了红云,声音带着几分嗔意,身子微微颤抖。

    萧月生浅尝辄止,轻轻揉了两下,就放开了手。

    小玉却如同被抽去了力气,身体发软,靠在他身上,娇喘声急促而粗重,红晕自杏腮蔓延至柔美的颈部,直到衣领处。

    这个小玉,实在是敏感得厉害,他心下感叹。

    小玉她们四个,既是他的妾室,又是他的婢女,这也是当时南宋社会极为普遍的现象。

    对小玉,他是极喜爱的,端庄秀丽中带着妩媚,性格贤淑,很有做姐姐的气度,像眼前这次,让小月去玩,自己却留下侍候自己,没有一句怨言,就殊为难得。

    “小月这个丫头,你也别太宠着!”他将她扶住,笑着嘱咐。

    “嗯。”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羞涩不堪。

    萧月生看她垂头看地,手脚都不知放到何处的模样,感觉她是说不出的可爱,便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怜爱一番,但知道她面皮薄,也就不为已甚。

    洗漱完毕,待小玉收拾好,两人便向后花园的练武场行去。

    “唉,也不知家里那边下没下雪。”萧月生沿着已经清扫过的青石板路踱步而行。

    “怕是下不了雪,……这么多年,那边还没下过几场雪呢!……雪真美啊——”小玉跟在他身后,看着银妆素裹的世界,兴奋不已。

    他点点头,嘉兴位于南部,气候温暖,即使是冬季,也并不寒冷,下雪反而是难得之贵。

    等两人来到了后花园,那里已经很是热闹。

    练武场地已经清扫出来,郭靖夫妇,郭芙三姐弟及小月都在。

    郭靖夫妇与郭芙正在练功,而郭襄郭破虏与小月却正在旁边花丛里堆雪人,郭襄与小月两人叽叽咕咕讨论怎样堆,而破虏则负责搬雪,将周围的雪搬到她俩跟前,忙得不亦乐乎。

    郭靖一直将勤能补拙当做准则,奉行无违,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无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雷雨天不宜修习内功,他便以外功代之,绝不停辍。

    黄蓉本没有这般恒心,但受丈夫影响,陪着他,也形成了每日必练的习惯。

    待他与小玉走进后花园时,两人刚开始对练,黄蓉挥着一根青竹棒,吃力的应付郭靖的双掌。

    郭靖的武功,极为博杂,江南七怪的武功,全真派武功,他皆精通,降龙十八掌,更是炉火纯青,一双铁掌,当真是所向披靡,难有敌手。

    而黄蓉也是家学渊源,桃花岛武功本是绝顶品级,更学得神妙无双的打狗棒法,虽限于女人体质,无法与如日中天的郭靖相比,却也并非毫无招架之力。打狗棒法最擅以巧破力,再加上她机变无双,两者相得益彰,威力倍增,竟能在郭靖的降龙十八掌下支撑不倒,令萧月生大叹果然然不虚传。

    郭芙身穿青缎武士服,腰间一束,将她的胸部凸显得直发饱满挺拔,脚下踏着鹿皮蛮靴,提着根青竹棒,芙蓉一般的玉面一脸冰霜,在旁凝神观战,秋水般的双眸紧盯着两人,细细思索其中细微精妙之处。其专注蹙眉的模样,说不出的娇媚动人,萧月生忽然发觉自己的目光像铁屑遇磁石一般难以从她身上挪开。

    郭芙性格没变以前,飞扬浮躁,而郭靖又不会教徒弟,故虽她家学渊源,却眼高手低,武功不高。

    但自从性格大变后,将一腔心思都寄托在了武功上,相思之苦,会令人痛不欲生,为了不让自己乱想,便疯狂的练功,带有几分自残的态势,经过黄蓉的悉心教导,现在的郭芙,武功虽比不上其母,相差亦是有限。

    “芙儿!”黄蓉有些吃力,招式渐渐散乱,忙招呼郭芙。

    “爹爹,我来了!”她看到母亲有些吃力,心下早已跃跃欲试,听到母亲招呼,忙紧了紧竹棒,踏入战圈。

    “好!”她手拿竹棒,使出的却是剑法,凌厉的一刺,神气完足,隐隐有宗师风范,令郭靖心怀大慰,赞叹一声。

    打狗棒法,代代丐帮帮主亲传,不能外传,郭芙自然无法习得,但黄蓉是何等聪明,结合打狗棒心法,与桃花岛武学相融,在黄药师与郭靖的帮助下,创下了一门新的棒法,称之碧落棒法。

    此棒法端得是精妙绝伦,威力宏大,比起打狗棒法,更胜几分,招式中剑棒相杂,变化无方,实是集东邪北丐之大成。

    有了郭芙的加入,黄蓉压力大减,郭靖再也不能如开始般挥洒自如,郭芙棒法凌厉,专攻其必救,更兼与黄蓉默契十足,令他生出手忙脚乱之感。

    萧月生心下大是惊异,有些难以置信,郭芙,郭大小姐,武功竟能达到如此程度,记得当初的她,可是三脚猫的身手。其进步之大,用云泥之别方可形容之。

    虽然与小玉小月她们相比,她还差得多,但这并不能相比。小玉小月她们,能有如此高绝的武功,全是他的原因,以双修之法提高她们的修为,易筋洗髓,再灌以强大无匹的内力,让她们很快就成了绝顶的高手,比当初孙子明还要来得轻松。有了绝顶的内力,再学起招式来,便有水到渠成之感,容易得多。

    但如萧月生这般能化天地之力为已力之人,当世绝无仅有,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一般武林中人,能拜得明师,再凭自己的苦练,天资好一些的,武功自然提高甚速,很快能扬名立万,得偿所愿。

    可武林中,又有几个明师?而这些明师,又大多择徒甚严,资质不佳者,难入其法眼,大多数人,只能拜入一般的门派,通过苦练,以期有自保之力,再进一步,能在同侪中展露头脚,则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了。

    像郭芙这般,名家子弟,家学渊源,已经算得上是天之骄子,只要努力一些,远超同侪,等闲之事尔。

    郭芙资质平常,没有继承母亲的绝顶聪明,但比起父亲来,还是要强上不少,郭靖懂得的武功,她尽学得,郭靖不懂的,她也学会,她练功的劲头,比起郭靖,更是强上几倍,所以如今武功如此之高,也是情理之中。

    “小玉,你来看看,他们的武功如何?”他拉住了想要跑到小月那里的小玉。

    “嗯,招式很精妙!……但速度不够快!”小玉止住了脚步,仔细看了看,平静的道出自己的观点。

    “嗯,那你去玩吧,瞧那边,小月正招手呢!待会儿,你也不必跟着我,玩够了就自己回去。”他点了点头,随口放小玉离开。

    小玉答应一声,兴奋的跑着向那边去了。

    萧月生轻笑,不管她是如何的举止端庄,也毕竟是个小丫头,难免有强烈的玩心,先前能强行克制,坚持伺候自己,更是难能可贵。

    他心里又暗自思量武功的本质。

    内力的强弱,最主要的表现方式是两点,一是力量,二是速度。

    内力强,则力量与速度水涨船高,招式的威力自然越大,精妙的招式虽可弥补其差距,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这些都没用。像黄蓉郭芙,她们的招式再精妙,在他的眼中,却慢如蜗牛,走不过一招。

    但内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招式的精妙程度,却有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招式的作用绝不能轻估。

    而他在教习她们武功时,便有轻视招式的倾向,想到这里,心里凛然一惊,自己的心态有些失衡了,过于依赖力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过度依赖力量,长期以往,难免会形成极端的想法,自己的思维能力便会逐渐退化,对于常人,可能没有多大的影响,但自己一身力量太过强大,这种想法便很危险。如同把吹毛断发的利剑,极易伤人。

    边走边想,来到了正在剧斗的三人面前。

    郭靖逐渐放开了手脚,掌掌力重千钧,劲气四溢,逼得两人衣襟飘风,秀发扬起,她二人如同狂风中的树叶,飘飘荡荡,却总能迎风而上,手中青竹棒如同两条青蛇,迅捷无比,向郭靖两掌空隙处钻,逼得双掌变招迎击。

    萧月生在旁看得喝彩不已,三人的招式精妙异常,难得一见,令他眼界大开。

    蓦得,场中郭芙的招式陡然变得散乱,不复开始吞吐如蛇的狠辣,如同走路时,忽然步伐不对,乱了节奏,怎么也跟不上。

    郭靖压力大减,气势如虹,掌掌如五丁开山,一掌重似一掌。

    降龙十八掌乃极阳至刚之武学,掌掌皆有降龙伏虎之力,但最忌运行时内息不畅,憋闷无法发力,不伤人,便伤已,其反噬极为厉害。

    黄蓉自然知晓其弱点,所以并不与其硬拼,避其锋,捣其隙,运疱丁解牛之法,方能支撑下来。

    本来两人已经隐隐克制住郭靖的掌法,但郭芙这么一散乱,联手之势立刻瓦解,郭靖便如困于九地之下的蛟龙,一朝得势,飞腾于九天,霸气凌云。

    降龙十八掌挥洒开来,内息流畅,发力之际,竟隐隐发出啸声,声势夺人,黄蓉二人感觉身体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厚重,自己每动一步,比平时费力许多,而手中的青竹棒,再也无法捷如闪电,棒上如同负有重物,凝滞晦涩,本是冲着对手弱点而去,却总是被其铁掌候个正着,两掌下来,棒上传来的巨力使她双手酸麻,竹棒即将脱手。

    “停!”黄蓉轻喝一声,跳出一步。

    郭靖父女皆停了下来。

    郭芙微微有些气喘,高耸挺拔的胸部剧烈起伏,皎白的面庞两陀红晕如娇艳的玫瑰,映得如一泓秋水的双眸越发澄澈明亮。

    萧月生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目光有些放肆,令郭芙红云满面,不敢看他,目光盯着不远处正忙着堆雪人的四人看。

    黄蓉气息也有些粗重,光洁如玉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如同少女一般,在她身上,真的是岁月无痕。

    她看到正盯着自己女儿狠看的萧月生,又扫了一眼正强装着没见到他的女儿,心下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女儿为何忽然发挥失常。

    郭靖也看到萧月生失态的模样,心下大喜,与黄蓉递过的目光碰了一下,微微含笑。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的心思,这些年的痛苦,他是看在眼中,痛在心里。

    内心来讲,三个孩子当中,他最疼的还是大女儿。

    郭芙出生时,他还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见到自己与蓉儿的孩子,心中的喜悦,像要炸破胸膛一般。

    每天他都要陪着妻子逗女儿玩一阵子。小时候的郭芙,娇小可爱,如粉团儿一般,长大些,如冰雕玉琢,可爱得紧。他与黄蓉都把她成了心头肉。

    虽然他不善于表达,但心中的疼爱并不比黄蓉对女儿的差半分。

    而后两个儿女出生后,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襄阳城上,再也没有心思去照顾他们。内心的感情,自然没有对大女儿的深厚。

    他本是不善表达之人,情深情浅,也没有什么两样。但生活在一起的儿女们,还是能有所察觉,但郭芙是大女儿,受爹爹器重,郭襄与破虏也没什么疑议。

    而这个自己深爱的大女儿却深重相思之苦,令他这个父亲看着伤心不已,数次张口,却总被郭芙叉开,数次提起一些少年英豪,却总被女儿冷淡以对,他也感觉无奈,这些少年英杰,比起萧月生,确实是云泥之别,无怪女儿眼光太高。

    可是,通过他的观察,萧大侠对自己的女儿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其一举一动,好像对自己这个美貌惊人的女儿视若无睹,令他沮丧无比,难不成要自己逼着他娶自己的女儿?

    如今,看到萧月生看女儿的目光,他内心忽然生出一些希望来,自然是喜悦满怀。

    虽然萧大侠已经有了妻子,但现在的社会,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能解女儿的相思折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比让她孤苦一生来得好。

    萧月生自然不知道郭靖夫妇的心思,看了郭芙几眼,才省起自己有些失礼,忙收回目光,向他们躬身做揖。

    他没有夸郭靖武功高强,反而赞郭夫人棒法精妙,郭大小姐的武功更令他惊艳不已。

    郭芙已经安定下了心思,理顺了心情,强压下自己的羞涩,跟他打招呼,但看到自己父母眼中的笑意,再也按不住心底的羞意,落荒而逃,去看郭襄与小玉小月她们堆雪人。

    郭靖夫妇看着郭芙的身影,其目光中蕴含的慈爱,令萧月生有些感动,这样的眼神,他现在再也无法享受得到了,在那个世界,自己已经离世,想必这些年,自己的父母已经被时间治愈了伤口吧,但愿如此。

    “萧大侠,……”黄蓉开口。

    “叫我观澜即可,大侠不敢当。”萧月生忙道。

    观澜是萧月生自已取的字,当时乃南宋文风鼎盛,男子弱冠即冠以字,平辈以字相称,长辈称晚辈亦如是,带有亲近之意。

    萧月生已经纠正了多次,但郭靖夫妇总是以萧大侠相称,实因对他做下的惊天动地之事敬佩异常。

    但今时不同往日,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也顾不得别的。

    “好吧,观澜,你看我这个大女儿如何?”黄蓉光洁如玉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又含着几丝急切。

    没想到她这般痛快就改口,与平常大为相异,而又提起了她的女儿,萧月生心思一动,差点忍不住就要用观心术。

    好在强忍住,观心术能不用则不用,否则形成依赖,必使智力退化,再说,什么事都洞悉无遗,活着也是无趣。

    “郭大小姐?”他看了看正在与小玉谈笑的郭芙,问道。

    “如何,小女还堪入目吧?”

    “郭大小姐貌美无双,恍如天仙,令小子目眩神迷,惭愧惭愧!”他脸色微红,为刚才的失神羞涩一下。

    “观澜谬赞了,小女也只是资色尚可罢了,比起萧夫人,还差得远。”

    郭靖不知自己妻子为何忽然叫萧大侠的字,实在有些不敬,正想开口说,却被机敏的黄蓉抢嘴,压下了他的话,见到黄蓉的眼色,正是她贯常使花招的样子,知道自己不够机灵,便听之任之了。

    “哪里,哪里,……,内子容貌尚可,但比起郭大小姐,还是差一些。”

    提起自己的妻子,他还真的有些思念,眼前仿佛见到完颜萍楚楚娇弱的娇躯,正轻声曼语的跟他说着话,开解他心中的烦闷。郭芙如同一朵冷艳绝俗的梅花,完颜萍则如温润解语的海棠,实在是难分高下。

    “如让小女侍于观澜榻前,观澜是否称意?”黄蓉仍是轻笑细语,说出的话却如石破天惊,惊天霹雳。

    就是早有此心的郭靖尚且被吓了一跳,何况是毫无准备的萧月生了。

    虽说萧月生对郭芙对自己的心意早已心知肚明,但他对时间的观念已经很淡薄,虽有娶她为妻之念,心里也不甚急。

    他甚至还有几分故意迟缓的意愿,相恋的状态,比之结婚,其中滋味还要迷人,所以他迟迟不表示什么。可苦了痴心的郭芙,被他若有若无,似远似近弄得神魂颠倒,不知方向为何物。

    没有郭芙在,襄阳兵退后,他自然应该离开,返回观澜山庄,黄蓉一世聪明,自然洞悉其因,正是心中笃定了他对自己的女儿有意,再加上这一个月来,他天天与女儿在一起,两人神情亲密,颇有如胶似漆的味道,才敢这般直颜开口,逼他表态。

    萧月生看了郭靖一眼,他眼中满是急切与期盼,又看了看微笑的黄蓉,肃容道:“固所愿尔,求之不得!”

    轻风拂过,吹落树上几枝雪花。不远处,郭芙的笑声如同盘滚珠,顺风送来。

    黄蓉心口大松了一口气,与欢喜的丈夫对视了一眼,目光流动中,交换着彼此的喜悦。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郭靖终于开口,声音微微颤抖,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插在心中的一根长刺,也终于拔了出来,自己的女儿,终于能得偿所愿,以慰相思了。

    但这个时候,婚嫁过程中,媒人这个角色是必不可少的,需要媒人上门提亲,他自己提亲,是不合规矩的。这一点,他也懂得,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的二弟夫妇一般,无父无母,想成亲,就成亲,倒也是自由。

    “嗯,……”

    他忽然不知道到底如何称呼郭靖夫妇,仍叫郭大侠,显得太过生分,叫岳父大人,操之过急,有轻浮之嫌,其中火候拿捏,实在太难。

    “郭大侠,……我决定明日离开,尽快回到观澜山庄,派人前来提亲,不知可否?”这声郭大侠叫得实在勉强,说完后,他脸色略红,微显尴尬,不复平日的洒脱自如。

    黄蓉在旁看得有趣,听到他紧着嗓子说出的郭大侠三字,再也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郭靖迟钝,不知道她笑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正容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萧月生机敏,自然知道这个未来的岳母大人是笑他,却也恼怒不得,今时今日,世道不同了,自己已经矮了一辈。

    黄蓉又是扑哧笑了一声,看着丈夫莫名其妙的憨样,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个早晨,自己的丈夫就会说这几个字,笨嘴拙舌的模样,实在笑人。

    这次萧月生也有些不明白了,于是这两个男人,愣愣得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如花女子,远处,浓眉大眼,衣乱帽歪的破虏,正被大姐揪着耳朵,挨着训斥,其余三女,笑矜矜的看着笑话。这一幅花园初雪的画面,说不出的动人,充满着勃勃的生机。

    这个消息,郭靖夫妇并没有让郭芙知晓,深怕万一事情有变,那时希望化成失望,这十年来积郁的感情,一旦爆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思量再三,还是忍住,先不告诉她为好。到时经她一个惊喜,想想那时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黄蓉暗中顽皮的思量。她少女时调皮刁钻,到中年仍带着几分。

    第二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冷冽的白雪气息,若有若无,随着轻风飘荡。

    郭靖一家子,一直将萧月生主仆三人送到了襄阳城外。

    蒙古兵退后,襄阳城人烟陡增,不复战时冷冷清清的状况,从郭府一路行来,街上巡逻的兵甲,路上的行人,见了郭靖夫妇,都是尊敬的行礼,恭敬成分。

    郭靖为人不重身分,对别人一视同仁,不停的还礼,没时间跟萧月生说话。

    萧月生与郭靖夫妇走在前排,身后是郭芙三姐弟与小玉小月,再后面跟着两个少年,是萧月生与郭芙出去那晚在郭府当值暗哨的其中两人,陆云与夏侯杰。走动时,两人满脸警惕,唯恐有人上前对郭靖夫妇不利,目光闪烁时,精光四溢,算得上是少年高手。可惜手中牵着的三匹健马将他们的形象破坏无遗。

    萧月生暗中退了半步,不想接受众人对郭靖夫妇的大礼。

    郭芙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紧抿着饱满的双唇,明亮的双眼盯着脚前的地面,让本想说话的郭破虏不敢靠前。

    倒是郭襄与小月手拉着手,低着头,不停的嘀嘀咕咕,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看郭芙的样子,萧月生明白她并不知晓她父母的决定,想了想,也只能顺着岳父岳母的决定,暂时不告诉她。

    到了襄阳城门外,众人止步。

    依萧月生平时的性子,他早就摆摆手飘然而去,奈何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太过无礼,而现在的身分又有些尴尬,说起话来束手束脚,说不出的别扭。

    他硬着头皮,与郭靖夫妇话别完毕。

    走到郭芙面前,“芙儿,暂且告辞,相信很快我们自会相见。”

    “萧大哥……”郭芙顾不得他口中的称呼太过亲昵,只是痴痴的望着他,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萧月生看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下怜意大起,极想就这样将她带走。

    而此时郭芙的心中,也是恨不得能跟萧大哥一起走,再也不分开,没有他的日子,整个世界忽然没有了色彩,想想都觉得可怕。

    他强打精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抬头看了看郭襄与郭破虏,对小玉小月道:“走罢!”

    小玉小月离开郭襄身边,对郭靖夫妇行礼,然后接过递过来的缰绳,跟在萧月生身后。

    行云流水的上了马,左手轻拉缰绳,三匹雄健的棕红色高头大马身子回转,面对郭靖众人。

    “告辞!”三人在马上拱手作揖,然后一拉缰绳,两脚轻磕马腹,马蹄翻飞搅起一团碎雪,踏着厚厚的积雪,向远处奔驰而去,越行越快,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芙儿,回去吧。”黄蓉看着呆呆而立的女儿,轻声道。郭靖已经带着郭襄他们往回走。郭芙却一句话不说,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紧抿着双唇,她痴痴盯着萧月生远去的方向,泪水猛得涌出,看着一脸慈爱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心头的苦楚,紧遮玉面,放声而哭。

    黄蓉怜惜的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骂道:“这个萧月生,真是祸害,让我的芙儿受这么多苦!”

    “娘——……”处在热恋期的女人,对自己爱人的名字最为敏感,听到自己的母亲这般说,觉得她有些强词夺理。

    “好了好了,我不说他的坏话了!”黄蓉一看女儿的模样,知道适可而止,却忍不住感叹一声:“这女人呐,一旦喜欢上了别人,就再没有自己了!真是痴儿!”

    哭出来后,心口压着的大石好像轻了许多,好在周围没有什么人经过,只有城门口一小队兵士正检查排队进城的行人,顾不得注意这边。

    “你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来,我们回去罢。”黄蓉拉着女儿的手,想想很快就要把女儿嫁给别人,心中忽然生出浓浓的不舍。

    郭芙的心被远去的萧月生给带走了,无心听自己的母亲说些什么,回头又望了一眼已经没有人烟的雪地,一步步跟自己的母亲回府。

十七章 论雄

    吉安府映泉楼

    腊月初一,天气刚暖和没几天,这会儿又变了天,刮了一上午的大风,刚偃旗息鼓,清静下来。洋洋洒洒的小雪花悠悠的从天上飘落,落在地上,很快就覆上薄薄的一层。

    陈二是映泉楼的伙计,长就一付好身子,眉清目秀,身形挺拔,做个伙计,倒有些屈才。

    他安顿好一个行客的马匹,从楼旁的马厮出来,跟站在楼前迎客的伙计打了个招呼,便低头往楼上走。

    映泉楼是吉安府知名的大酒楼,地处府北区,位于吉安府东西南北两条大街的交汇处,有三层高,在全府之内,除开那些风景之地,也算是极高的建筑。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旌旗挂得比酒楼还高,迎风飘展,这标新立异的挂法,使得行人很远处就能看见,其效果自然奇佳,生意兴隆,人气极旺,可见这酒楼的掌柜的也是颇有一些心思。

    陈二刚走到一半,就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远至近,飞快的来到楼前。凭着这两年干伙计的经验,他闭着眼睛就能断定,这是两匹产自西北的高头健马,蹄声沉郁,速度快如闪电。他转身往下看。

    两匹黑得发亮的雄壮大马停在了楼前,两个前蹄各有一圈白毛,此时却一动不动,令陈二一看即喜欢上了,有这种沉凝气度的马,自然是灵性很强,久经训练,是难得的好马。

    “这位道长,这位女侠,楼上请,三楼有雅座伺候!”狗子清亮的声音抑扬顿锉,极是好听。狗子专门负责迎宾,嗓子好,但更重要的,是眼力极好,对于来酒楼的人,一眼能辩出其身分高低,富贵贫穷,引入相应的楼层。二楼属于大众消费,三楼则是专为有身份的富贵中人准备。

    陈二这才注意到马上的两人。

    一位身穿宽大道袍的女道士,未挽道髻,黑亮的长发披散,用一根素白的粗布条轻拢,瓜子脸,两眉修长入鬓,丹凤眼,挺直秀气的琼鼻,薄薄的嘴唇,整个人清丽脱俗,冷若冰霜。

    他正看得入神,感叹这位女道长的容貌比自家庄主夫人们也差不多少,此时一道清澈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感觉仿佛落入暖泉中浸泡了一番,说不出的清凉舒服,立刻,他对这个清冷绝丽的女道士心生亲切之感。

    眼睛扫过另一名女子,她是一个与女道士年龄相若的美貌女子,也是美貌过人,只是此时在他眼中,自然是比不上那令他心生亲切的女道长了。

    他忙跑到楼上,挑了间靠近东面阁窗的雅间,飞快的擦好桌子,将两人引到其中坐定,然后跑前跑后,端水上茶,递送菜谱,殷勤无比。

    “师傅——,我们干嘛这么急嘛?!那些蟹兵虾将,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喝了两口茶,身穿杏黄英雄装的少女便开始抱怨。

    女道士姿态优雅,轻轻放下青瓷茶盏,神态说不出的雍容沉静,她并未说话,只是用澄澈的目光轻轻扫了少女一眼,将桌上的菜谱拿起,慢慢的地翻看。

    “师傅——,师傅——!”少女轻扭健美纤细的小蛮腰,昵声对师傅撒娇。

    “你呀,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瞪了少女一眼,对站在身旁的陈二说了几个菜名,合上菜谱,递还给他。

    “怎么了,难道徒儿说得不对?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武功,来再多的人我也不怕!可怜我们的小黑二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少女扫了一眼恭敬站立的陈二,不服气的说道。

    目送陈二悄悄退开了,女道士转过头来,秀丽清冷的脸沉下来,颇有些威势,看到自己弟子身子缩了缩,才开口道:“冰儿,你这种心思可要不得,江湖险恶,须得小心谨慎,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功并非杀人的唯一手段!”

    “是,徒儿谨遵师傅的教诲!”冰儿看师傅拉下了脸,不敢放肆,老老实实。

    女道士看徒弟老实了,缓了缓低沉的脸色,缓缓的道:“小黑二黑寄养在那户人家,等过了这阵,我们再去取来,这个时候,骑他们太慢了!冰儿呀,你那点小心思,师傅明白的很,别忘了,师傅也做过你师祖的徒弟!能理解你的那些想法,可是——!”

    她顿了顿,又喝了口茶,才接着道:“可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且别说师傅我的武功,就是你师祖,在武林中,也并非全无敌手!”

    “哦?师祖的武功,不是最厉害的?!”冰儿大是惊讶,在她的心面中,自己的师祖,武功通神,天下无敌。

    女道士摇了摇头,转头往窗外远眺,表情朦胧,眼睛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窗外,雪花渐大,飘落愈急,天地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恍如遮上一幔白幛。

    冰儿看到师傅这个模样,知趣的不说话,低头轻轻一小一小口的品茶。

    师傅的这幅模样,她自从记事以来,看到过无数次。

    每个月,师傅总会有几天情绪低落,心情烦躁,对她很凶,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她很害怕。

    经过几次后,她总结出一个规律,每当师傅出现这幅模样后,随后几天,她的心情就会变得不好,容易发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

    即使是师祖,这个时候,也是躲避着师傅。

    陈二敲了敲雅间的门,打断了女道士的失神。

    菜在陈二的督促下,很快就上齐。

    “师傅,你说还有什么人比师祖厉害呢?”冰儿吃饭的仪态很优雅,颇具几分女道士的韵味,上身端凝,双手悠缓,显得从容淡定。

    将口中细嫩的豆腐咽下,袖中的雪白丝帕轻轻拭嘴,她曼声道:“你师祖的武功,虽不能说天下无敌,不敌者却也只是寥寥几人,能数得过来。”

    “哦?跟徒儿说说,都有哪几个人呐?”冰儿跟她师傅一样,优雅的拭了拭嘴,脸上兴奋,好奇的追问。

    女道士觉得自己的徒儿也该知道些武林中事,免得出去时孤陋寡闻,将来吃什么亏。

    “那好,我就细细给你说说。二十几年前,武林中的五绝……”

    “徒儿知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再加中神通嘛,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冰儿飞快的抢过话头。

    “嗯,这十年来,五奇已经淡出了武林,中神通英年早逝,其余四人,极少在武林中现身,这四人,你师祖是敌不过的。”轻声细语,声音柔和,说不出的好听。

    她托着光洁的青瓷茶盏,清冷的表情变得舒缓,光洁的面庞与清亮的青瓷茶盏相映,恍如散发着朦胧的莹光,不似凡间中人,

    冰儿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用力的点头,五绝的大名,她是如雷贯耳,师祖敌不过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近十年来,也出了几位绝顶高手,大侠郭靖,定是胜过你师祖的,丐帮帮主黄蓉,可能与你师祖相差不大,南方武林中天雷神爪孙子明,神雕侠侣杨过与小龙女,他们三个,是在你师祖归隐后方才崛起,估计也能胜过你师祖。”

    “师傅,郭大侠我知道,她与黄帮主是夫妻,一块儿守襄阳,我最佩服他们了!”

    女道士点点头:“不错,郭大侠实无愧于大侠的称谓,没有他,襄阳早已失守多年!”

    “师傅你见过郭大侠么?”冰儿急切的问。

    “呵呵,见过,怎么,冰儿也想见见?”女道士脸色舒展开来,带着几分笑意。

    “嗯!”冰儿用力的点头,“冰儿想看看郭大侠,看他是如何的英雄了得!”

    “会有机会的,待日后有闲,师傅带你去拜访他们夫妇。”她轻笑,恍如雪莲花开,天地乍亮,心下却有些苦笑,不知这个许诺到底能不能实现。

    “好呀好呀。对了,天雷神爪是什么人?我听过神雕侠侣的大名,却没听说过什么天雷神爪。”

    “天雷神爪孙子明,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据说武林实在高得可怕,至今未逢敌手,只是他为人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见过。”

    “有趣有趣,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听起来都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师傅?”冰儿忽然笑了起来,为自己得出这个结论高兴不已。

    “你倒也聪明,不错,这些武功高绝之人,大多都是特立独行之辈。”

    “那神雕侠侣真的很让人羡慕哟,据说他们男的英俊,女的美丽,是极为相配的!师傅你也见过他们么?”冰儿脸上更是兴奋,身子扭动。

    女道士轻轻点了点头:“见过。”

    “呀,师傅你真厉害!冰儿佩服死您了!”冰儿有尖叫的趋势。

    “嘘,小点声!……其实,神雕侠侣夫妇,与你也是大有渊源,算起来,你应该叫他们师叔祖的。”

    “什么?!”冰儿迷惑。

    “神雕侠杨过的妻子小龙女,其实是你师祖的同门师妹。”

    “啊——!小龙女是我的师叔祖?怎么没听师傅与师祖提过呢?”冰儿惊奇的快跳起来,鼻丰眼圆的俏脸满是不可思议。

    女道士又将快要见底的茶盏缓缓端起,轻轻啜了口茶,盏中的热气袅袅升腾,使她清丽的瓜子脸上带着几分朦胧,她长长叹息一声:“唉——,说来话长,这其中的恩恩怨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为师就长话短说吧。”

    “好啊好啊,师傅你快说嘛!”冰儿忙不迭的点头,她好奇心极盛,一听能知道一些秘闻趣事,她比做什么都兴奋来劲。

    “你师祖与小龙女都出自终南山古墓派,只是你师祖后来因故被逐出师门,才在武林中闯荡。”

    “逐出师门?”冰儿终于跳了起来,尖声叫道。

    “坐下!一惊一乍,有何大惊小怪的?!”女道士皱眉叱责,她蹙眉的模样,却带着几分柔弱,惹人怜惜,气质变化间,转换自如,却皆令人着迷。

    冰儿乖乖的坐下,心下却有些不服气,逐出师门,在武林中其实是了不得的重罚,必是犯下大错,才会受此处罚,有的甚至要被废武功,实在无异于死刑。

    “其实古墓派自创派以来,从未在武林中显名,你师祖也只是被逐出派,武功并未被收回,哪成想,古墓派的武功,实是武林中顶尖的绝学,你师祖一身武功,竟几乎无人能敌!”

    “真的,我们古墓派真的这般厉害?”冰儿又故态复萌,声音清脆,神情兴奋。

    女道士沉静如水的面容此时也带着几分兴奋,轻笑一声,道:“说起古墓派,就得说起创派祖师婆婆林朝英女侠,她可是位奇人,据说当年本是全真教创派祖师王重阳的情侣,武功与之相当,后来不知何故,两人闹翻了,于是王重阳出家做了道士,祖师婆婆就从他手里夺了古墓隐居,潜心创下了专门克制全真武功的玉女心经。全真教你知道吧,被谓之武林正宗,其武功博大精深,宇内闻名。”

    “克制全真武功?哇,真的很威风呀!玉女心经,听这个名字,我就喜欢!师傅你练过玉女心经么?”

    “没有,玉女心经,只有你师叔祖练成,唉——!若论起剑法,你师叔祖小龙女恐怕是当世数一数二了。”女道士摇头,叹息一声。

    女道士看徒弟可惜的表情,伸出葱葱玉指,轻点一下她挺直的琼鼻,轻笑道:“别说你师傅我不会,就是你师祖,也是无缘习得。玉女心经的修练极为艰难,先得将本门武功精通,再习全真武功,两者合并,方能修练玉女心经,本门武功你还差得远,就别想玉女心经了!”

    冰儿郁郁的答应,心底却总是不大舒服,本门有这般强大的武功,却不能修练,实在让人心痒难耐。若是能见一见也好哇,不知道小龙女师叔祖在哪里,若能见着她,定要让她教自己玉女心经。少女心中转着天真的心思。

    “对了,师傅,小龙女师叔祖据说是武林第一美女,是真的么?”她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清灵的眼珠转动间,又有问题。

    “唔,虽有夸大之嫌,却也差不太多,她自小生长在古墓,很少见阳光,兼之我们古墓的武功有养颜之效,使得她长得雪肤玉肌,容光若雪,如同神仙中人。”女道士点点头。

    “那神雕侠杨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师叔祖这般人物,真想见一见呐,对了,师傅,你见过他们俩么?”冰儿两手托腮,满脸神往。

    “小二哥,续茶!”女道士轻轻放下茶盏,清冷却柔和的声音传出雅间。

    “来嘞——!”陈二在不远处的楼口招呼客人,听到叫声,忙应声而来。

    等陈二轻手轻脚的将茶续上,女道士也不嫌烫,轻轻啜了一口,轻闭双眸,轻声道:“他们俩,为师也曾打过交道。”

    冰儿满是崇拜神情,望着师傅:“师傅,你真厉害!这些高人你都见过,冰儿好羡慕你!……对了,师祖当年在武林中也是大名鼎鼎吧?”

    女道士清丽的瓜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师祖么?当年确实是威震武林,难有敌手。”

    “那为何师祖归隐了,还那般刻苦的练功?天下间根本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况且天下之大,很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那几个人的!师——傅——,徒儿真的不明白!”冰儿确实很迷惑,这个问题她藏在心里很久了,现在终于有机会问出来。

    “砰!”光洁的青瓷茶盏被重重顿在桌上,女道士直身而起。

    她转身站到窗前,怔怔的盯着远处的茫茫大雪,光洁如玉的瓜子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心底那淡然潇洒的身影又渐渐浮起。

    见师傅这般模样,冰儿知道师傅的心情又变差了,暗怪自己多嘴。

    她不敢打扰师傅的神思,乖乖坐了一会,见师傅仍未回神,便偷偷吃起了桌上的菜,一看即知,是被她师傅宠坏了。

    “冰儿!”女道士望着窗外,静静而立,此时忽然开口说话。

    “嗯?师傅?”冰儿手忙脚乱的放下竹箸,拭了拭嘴。

    “当年……,以你师祖的武功,遇到五绝中人,即使不敌,也可安然退去。可是,……她现在为何仍在苦练武功呢?”声音平平淡淡,不带一丝波动。

    冰儿与师傅生活这么长时间,深为了解,越是平淡的声音,表明自己师傅的心情越不平静。

    茫茫的大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而落,在她明亮澄澈的眼睛中投下絮絮的影子。她身材苗条,在宽大道袍的包裹下,反而更显玲珑。楼内,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人声渐起,变得有些嘈杂喧闹,越发显得这间雅间的幽静。

    “为何呢?”虽知自己师傅心情不静,却仍克制不住自己长久以来的好奇。

    “为何?呵呵,为何?呵呵……全是因为一个人!”虽笑了几声,声音里却殊无一点儿笑意,令冰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个人?是什么人?”冰儿急声问,久藏心底的疑问终于要解开,她急切得不得了。

    女道士转过身来,轻抚一尘不染的道袍,静静坐下,面容恢复了清冷沉静。

    “唉——!这么多年来,你师祖当年对我说的话,我仍记得清清楚楚。”她一竖玉手,止住冰儿的提问,接着道:“你师祖说,‘凌波,别管他是什么人,今后见着他,一定要躲得远远得,最好是别遇到他!’。”

    “为什么,师傅?”冰儿问。

    女道士忽然笑了起来,清冷的面庞上升上了几丝红晕,显得越发清丽动人。

    冰儿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师傅笑容,是很正常的笑,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师傅为何发笑。

    女道士好好笑了一阵,才止住笑意,用力喘了口气,平定心神,声音仍带着几分笑意:“你问的,跟我当年问你师祖,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真不愧是我的弟子!”

    “师——傅——!你快往下说呀!”冰儿心里的好奇心把她急坏了,本想自夸一番,却耐不住好奇,扭了扭小蛮腰,带着撒娇的语气催促。

    “好好,往下说。”女道士收住了笑意,声音有些低沉:“你师祖跟我当时很狼狈,她很生气,拿着路边的树木发了一通脾气后,对我说,‘你遇到他,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还问为什么!’”

    “生死由不得自己?”冰儿歪着脑袋,带着不信的表情:“真的这么厉害?”

    女道士,即洪凌波微笑一下,但笑容却有些僵硬,极不自然:“师傅骗过你么!记住,切记不可在你师祖面前提起,否则,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那他的武功比当年的五绝还厉害了?”虽知道师傅不会骗自己,但冰儿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不由问道。

    “唉,对他来说,五绝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师祖与我,在他面前,无异于三岁孩童。他的武功,根本不是人能练成的,神仙一般。”洪凌波轻声道,眼神渐渐迷离,又陷入回忆当中。

    她失神的样子,被对面的冰儿看到,冰儿忽然有些恍然大悟,都是这样的表情,师傅反常的行为,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呢?

    洪凌波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拿起竹箸,专心的品尝饭菜。

    冰儿也是满怀心思,心中不停的想着师傅说的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怎样个厉害法,能让师祖与师傅变得这般模样?他人长得什么样子?是老是少,是丑是俊?他是怎样练得这般厉害?

    无数的疑问在她心底生起,强烈的好奇心蠢蠢欲动,恨不能马上见到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师傅,这人叫什么名字?”

    “噢,什么?名字?……他叫萧——月——生——!”洪凌波吃饭时,神思已远,听到弟子的问话,顿了顿,低低说出了萧月生三个字。

    “是哪位在叫在下?”清朗平和的声音忽然在她师徒两人耳边响起。

    “谁?”冰儿大惊,忙左右张望,却不见人影。

    看看师傅,却见师傅怔怔的坐在那里,又变成了那模失神的模样。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根本没人?

    “师傅,你刚才听到什么人说话了么?”冰儿小心翼翼的问。

    “听到了,听到了,……,是他,是他的声音!”洪凌波喃喃低语,心底梦牵魂萦的声音终于又出现了。

第十八章 暂逢

    “什么人?!出来!”冰儿有些惊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从遇过如此离奇之事。

    “冰儿,坐下罢。……是萧公子么?”冰儿的话将洪凌波惊醒,忙按住徒儿,轻声向空中问道。

    “正是在下,咦,是凌波仙子,区区正在楼下,稍后拜访!”清朗平和的声音又在她们耳边响起。

    冰儿伸了伸舌头,不敢说话,看了看师父,她正强抑着从心里透出的喜悦之意,竭力摆出一幅清冷的表情,但与平时清冷中透出雍容相比,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如果刚才的人说得是真的,那也太过惊世骇俗,站在楼下,他竟能听到这里的话,萧公子?萧公子,咦,难道是刚才说的萧月生?难道他真的在楼下?

    不过,他的声音很好听,听了让人心生好感,小女孩的心思总是转得莫名其妙。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冰儿起身到了窗前,透过茫茫雪花,往下边望去。

    她忽然省起,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又怎知是不是他。

    她探出头,大片的雪花争先恐后飘落到她乌黑发亮的长发之上,却挡不住她好奇心。

    是有人正在楼下,但这间酒楼极大,在窗户离楼前很远,根本看不清人的容貌,好像是三个人,正牵着马,两人穿着雪白的貂皮裘衣,戴着皮帽,将面目遮得严严实实,无法看清面容,中间一人穿的却是黑色裘衣,三人正站在大雪中,正在跟楼下的迎宾伙计说着什么,然后,将三匹马交给伙计,穿黑衣的在前,缓缓上楼。

    “是他们么?”冰儿猜测,但心下更是惴惴,这里离楼下实在很远,连人都看不清楚,何况听到说话声。

    冰儿正要缩回头,正在上楼梯的三人忽然停了下来,那穿黑裘衣之人慢慢转过身子,她只觉一道亮光射入眼中,仿佛烈日下的兵刃反光,她忙闭上双眼,眼前却现出一张笑脸,温和的笑脸,温润如玉的脸上,那两撇胡须格外显眼。

    她大惊,那张笑脸仿佛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脑袋里,而自己刚才却是闭着眼睛的,忙张开眼,向那三人望去,却见那三人已经走到二楼楼口,仿佛能见到自己的目光,那身穿黑裘衣之人往后摆了摆手,极像是向自己挥手,透着一股潇洒的韵味。

    她缩回头,顾不得头上的落雪,小手努力拍着高耸的胸脯,喘出一口长气,道:“师父,真是见鬼了!刚才——”

    “别说了,你见到的就是他了。”洪凌波瞑目静坐,面容已经回复清冷平静。

    “哦——。”冰儿不甘心的答道,心里又开始猜测师父怎么知道自己看到的是那个人,师父到底猜得对不对呢?

    “笃笃”,敲门声响起。

    “请进!”洪凌波猛得睁开双眸。

    门口立着三人,一前两后,站在前面的,身穿黑亮裘衣,相貌普通,嘴唇上方的两撇黑须,却令他有股潇洒的气度。

    “你!”冰儿惊叫一声,指着一脸微笑的黑衣人。

    “小姑娘,我们见过了。”他温和一笑,向她眨眨左眼。

    “萧公子,请进!”洪凌波起身,身穿道袍,却敛衽一礼。

    “呵呵,故人相见,喜不自胜呀!凌波仙子,我们好久不见了!”萧月生拱拱手,潇洒的跨入雅间。

    身后的小玉小月跟着进入,小月须手将门关上,本来有些空荡荡的小间,忽然充实很多。

    洪凌波清冷的面庞带着一丝矜持的微笑,肃手将萧月生让入席中。

    “来,来,都坐下,都坐下!凌波仙子也不是外人!”看小玉小月并未坐下,仍站在自己身后,便招手让她们入席,倒像是他是这里的主人。

    在家里他们可以尊卑不分,但在外面,她们的身份却是她的侍女,行为也颇为规矩。

    冰儿好奇的盯着小玉小月她们看,惊叹于她们的美丽,实在难以想象她们竟只是婢女,两女皆是肤色若雪,容光照人,一身雪白的貂皮裘衣,更将她们映衬得如神仙中人,不沾一丝烟火气息。

    小月看对面冰儿好奇的眼神,心中大生亲切之意,答应一声,坐到了冰儿身边,小玉则伸手将萧月生身上的裘衣脱下。

    “公子,我们在这屋吃饭么?”她将裘衣挂在门旁,问道。

    “自然,凌波仙子欢迎吧?”萧月生望向对面清冷的面庞。

    “欢迎!凌波深感荣幸!”她平静的注视着萧月生,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萧月生虽不用观心术,但对周围人的心理感知仍是极为敏锐,洪凌波强抑自己内心波涛汹涌,丝毫瞒不过他,让他的兴趣大增,倒想弄个究竟,对面这个更加美丽的女子,为何面对自己时,心情这般激动?

    小玉已经出去,萧月生知道她是去张罗饭菜,小月则已经成功与冰儿接上了话,两人脑袋靠得极近,低声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时不时捂着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

    萧月生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庞带着几分笑意,盯着对面恍如雕像一般的洪凌波。

    洪凌波强自镇定,对面传来的温润目光仿佛带着沉重的压力,令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凌波仙子,我们好久不见,这些年过得好吗?”语气亲切,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再次相见。

    其实,萧月生与她仅见过两面而已,可他对李莫愁师徒,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总是想戏弄她们一番,对这个与李莫愁性子不同的洪凌波,他却是满怀好感,跟着那么个心狠手辣的师父,心肠却仍旧很软,简直就是异数,不能不佩服。

    “……还好!”洪凌波竟然紧张的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两个字,两朵红云却爬上脸颊,更增几分丽色。

    萧月生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里觉得她说不出的可爱,也不忍再逼迫,指了指正与小月头靠头的冰儿,笑道:“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洪凌波点点头,拉了拉正说得欢快的冰儿:“冰儿,还未给萧公子见礼,恁没礼貌!”

    “唔,是——,师父!”冰儿忙答应一声,站起来,敛衽一礼,道:“见过……,咦,师父,我该叫他什么啊?”

    “呵呵,你就叫我师伯吧。”萧月生笑咪咪的说道。

    “冰儿见过师伯!”她看了看师父,见师父没出声反对,便甜甜的见礼。

    “萧公子,这……”洪凌波有些迟疑。

    “凌波仙子,说起来我们还是大有渊源的,杨过是我二弟,冰儿得跟他叫师叔,叫我师伯,有什么不对么?”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剑,墨绿色的剑鞘,两面各嵌有七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华美异常。

    他把剑递到冰儿面前,笑道:“仓促之间,我这个当师伯的也没备什么能拿出手的见面礼,这柄小剑,还算得上锋利,你拿去玩吧,礼物以后再补上。”

    “萧公子,这太过贵重,万万不成!”洪凌波急忙阻止,她一见剑鞘,仅是这十四颗宝石,已是价值不凡,如换成银两,足可保一生衣食无忧。

    “你也甭跟我客气,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没有收回来的!来,冰儿,拿着!一柄破剑,你师父还较真儿!”

    “师父……”冰儿看了看师父,表情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还不谢过师伯?!”洪凌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谢过师伯,嘻嘻,真好看!”她还是小女儿心性,全不知这把便是如何贵重,看萧月生轻描淡写,不屑一顾,真的以为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被华美的剑鞘吸引,才心生喜欢。

    “呵呵,有徒若此,你也是好福气!”礼物收下,师伯叫完,两人的关系陡然变得有些亲近许多。

    “萧公子……”

    “你也别叫我萧公子,太过生分,既然冰儿都叫我师伯了,我就托大一回,你就叫我大哥吧,我叫你凌波,如此岂不更好?!”萧月生不愧是在现代商场摸爬滚打过的人物,面皮之厚,非同凡俗。

    “这……”羞涩的洪凌波如何是他的对手,一下便败下阵来。

    “是不是太过委屈妹子了?也是,像妹子这般天仙人物,我这个凡夫俗子岂配有你这个妹子。”他话意虽是说不配,却满口妹子的乱叫,着实皮厚无双。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礼物都收下了,她也满是无奈,况且,她内心深处,隐隐还有几分欣喜。

    “凌波见过萧大哥!”洪凌波站起身,再次向他行礼,脸上虽仍清冷如故,眉梢间却透出几分喜意。

    “毋须多礼!”

    洪凌波只觉一股柔和之力轻托自己,竟蹲不下,知是这个萧大哥搞的鬼,也就不为已甚,重新坐定。

    萧月生呵呵笑了两声,心下喜悦,却也没安什么好心。

    实因洪凌波清冷自若的面容,自有一股夺人的美丽,令他有股冲动,极想剥下她清冷的外壳,夺得其芳心,看看将会是什么样的模样。

    这也是强大的男人遇到冷艳女人时共通的心理,也只是一时冲动之举罢了。

    “公子,菜上来了!”小玉推开门,轻轻走进。

    “小玉,这是我刚认的妹子,你们就叫她姐姐吧。”

    于是小月小玉一番重新见礼。

    “对了,我这个当大哥的还未给你见面礼呢!”吃了一会儿饭,萧月生忽然省起。

    洪凌波的饭量极小,见到萧月生以前,就吃得差不多,这会儿慢条斯理,优雅从容,一小口一小口的进膳,但并非全是素菜,显然没有忌口吃素。

    萧月生心下暗喜,看来洪凌波只是穿着道袍,并非真正出家。

    听到萧月生的话,洪凌波停下竹箸,轻摇头:“刚才给冰儿的礼物就太过贵重,凌波已经愧不敢当,如何能再收礼物!”

    “洪姐姐你别客气,能让公子送礼物的机会可不多,不可错过哟——!”小月咪着眼笑,替洪凌波着急。

    自己的公子平时吝啬得紧,很少送别人东西,但每送出一件,却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刚才那把短剑,外表看起来华美,极像是有钱人拿来赏玩之用的饰剑,只是装饰之用。

    但那把剑,对常人来说,却是把神剑。

    这把短剑的剑鞘极重,剑身却极轻,拔出来,只能看到一泓亮光,看不清剑身的模样,仿佛这把剑总在放着光,将人们的目光拒之于外,人们只能看到剑身的轮廓,朦朦胧胧,透着一股神秘。

    且不提其吹毛断发的无比锋利,最奇异之处,当拿着这把剑练习剑法时,非但不消耗内力,反而增加内力,丝丝缕缕的气息从剑柄处内嵌的蓝宝石传入经脉,溶入体内,源源不断的增加,很快就能感觉内力充盈,周身俱强。

    那剑鞘,十四颗宝石排列奇异,却是一种引灵阵法,能吸收天地间能量,佩剑之人练功之时,自然处于阵法之中,功力增强比平时快上几倍。

    当时小月垂涎不已,有了这把剑,内力的增强是易如反掌,比自己修炼都省心,这样的宝贝,听都没听说过。

    小月很贪玩,很怕练功,练功能偷懒就偷懒,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能偷懒的宝贝,她当然想据为已有。

    但当小月厚着脸皮开口向自己的公子索要时,却遭到了拒绝。

    萧月生笑咪咪的对她说,她的内力,深厚已够,凝练不足,这柄剑根本用不上,况且这把剑太过锋利,她笨手笨脚,弄不好,怕要伤着她自己,是万万不能给她的。

    说完那通话,将短剑收了回去,让小月鼓着嘴,生气了半天。

    但后来她见过的神奇宝贝多了,这柄神剑,在她眼中与凡铁无异,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倒是颇为同意自己公子的说法:“一柄破剑。”

    听到小月的劝告,洪凌波仍旧摇了摇头,清冷的面庞绽出一丝微笑,“萧大哥馈赠太厚,反让凌波心中难安!断断不能再收礼物!”声音柔和,却透出一股坚决之意。

    小月着急的直想跺脚,心中实在难以理解,为何她竟这般坚拒公子的礼物,这样的情况下,接受礼物不是应该的嘛,真是难以理解

    萧月生怔了怔,实在没想到洪凌波竟如此坚决,心下微转,笑道:“即使如此,我也不再强求,对了,凌波你们师徒这是从何而来,向何而去呀?”

    小玉自进来以后,极少说话,只是默默吃饭,与正与冰儿嘀嘀咕咕的小月动静相反,其实她在暗中仔细观察对面的清丽女子。

    洪凌波能如此坚辞自己公子的礼物,也让她颇为意外,但也是好感大生,不贪有度,是极为难得。

    “我看洪姐姐衣衫单薄,是从南面而来吧?”小玉开口,温柔娇媚的脸上带着微笑。

    洪凌波点点头,向小玉微露一丝微笑,长叹一声,瞪了一眼跟小月咬耳朵正欢的冰儿,道:“我带着冰儿去临安游玩,去惹上了大麻烦,只好往这边逃。”

    “哦?临安?什么麻烦事?”

    “在临安城外,我们见到一帮人强抢民女,冰儿气不过,失手将那纨绔子弟杀了!没想到那是临安城南山帮帮主之子,那南山帮人多士众,我们只好换了好马,往北逃,路上还遇过几次拦截刺杀,好在这几天已经不再见人,可能已经出了南山帮的势力范围。”

    此时的临安,是南宋都城,繁华异常,景色极多,确实是游玩胜地,只是天子脚下,她们也敢杀人,萧月生只能苦笑两声。

    临安的纨绔子弟大多是些有背景,有身份之人,恐怕拿出一个,都是非富即贵,不能轻易得罪,看来冰儿倒是极有侠义心肠,冲着此点,其鲁莽也可以原谅。

    可因为强抢民女,就把人给杀了,就是有些过火了。不过,引举倒是有几分李莫愁之风,心狠手辣得紧

    这个乱世,尤其在武林中,杀几个人,实在平常,哪一个武林成名人物,手中没有沾满鲜血?如果真按朝廷的律法行事,将这些武林成名人物全拉出去斩了,几乎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但区别就在于,所杀之人,名声如何,身份如何。无名无权之人,杀了就杀了,但踢到铁板,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大不了一死而已,人在武林,脑袋早就提在腰带上,对这种情况也早有心理准备,人死不过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有这种勇气,是闯不了江湖的,定会被早早淘汰。

    “小玉,你怎么看?”萧月生皱了皱眉,转头问正静静坐在身旁的小玉。

    “南山帮?公子……”小玉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洪凌波,她面无愁容,清冷如故。

    “说吧,……有什么说什么!”萧月生摆了摆手,示意她大胆说,放开了说。

    “依小玉看来,洪姐姐她们是惹了个大麻烦!那南山帮势力极大,只恐不会善罢干休!”她一脸严肃,神色沉重。

    “唔,南山帮?有点印象。背后是不是有姑苏慕容家掺着一脚?”萧月生放下竹箸,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

    “姑苏慕容家?”洪凌波轻声问。

    “呵呵,姑苏慕容,没听说过吧?”看洪凌波迷惑的样子,萧月生笑了起来。

    “听萧大哥的意思,好似慕容家不简单?”她确实没有听说过慕容家。

    “呵呵,小玉——”萧月生轻笑。

    “是!公子!……洪姐姐,姑苏慕容,家族历史悠久。”

    她顿了顿,将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拉着道:“一百五十年前,对武林中人来说,那是个神话的时代,是最辉煌灿烂的时代,各种奇功绝学纷纷现世,武林中豪杰辈出!高手层出不穷。”

    说到这里,她如弯月的玉脸露出一丝神往,“在高手排序中,有北乔峰、南慕容之说,谓之一南一北两大顶尖高手,北乔峰指的是当时的丐帮帮主乔峰,南慕容指的是姑苏慕容世家的慕容复。慕容家本是北燕皇胄后裔,一直心怀复国之志,因而与乔峰结怨,最终以惨败收场,自此姑苏慕容日渐势微,变得默默无闻!”

    屋里极为安静,阵阵的笑骂声自楼下传来,声浪时高时低,显得热闹非凡。

    窗外大雪丝毫没有停歇之意,仍在不停的籁籁下落,下得很急,仿佛能看到屋顶上的积雪正一点一点变厚增高。

    这间小雅间中,坐着四女一男,人数极为合适,既不空旷,又不拥挤,萧月生坐在中间,闻着空气中飘荡的幽幽香气,有些醉了。

    “一百年沧海桑田,如今,辉煌无比的姑苏慕容已被武林中人遗忘!但慕容家代代皆以复国为念,其家底丰厚,岂是外人能料?!”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声音激昂,先前两个咬耳朵说话的人也盯着她,竖着耳朵听她讲。

    其实,一百五十年,两三代人过去,那时候的武林轶事早已经被人遗忘,真假也无人得知。

    在观澜山庄,萧月生有时候感觉无聊,便把完颜萍与四个丫头召集到一块儿,听他讲故事。

    在现代,萧月生读过金庸的书,便把天龙八部当故事讲给了她们听,博得了不少眼泪与喝彩。

    后来,他静极思动,便想去查查天龙八部到底是不是真的。

    别的不好查,姑苏慕容家倒是容易得很,找到了慕容家秘密山庄,然后偷偷进了密室,翻看慕容家的族谱,慕容博慕容复赫然在列,再有密室里的多派武功秘笈,便知道自己的推测不错,一百五十年前,恐怕真有天龙八部里的那些事发生。

    他对密室里堆积的珠宝没有什么兴趣,倒是把那些他不放在眼中的武功秘笈印到了脑子里,以待将来无聊时翻着玩玩。

    他仙道已成,识海无穷,不想忘记的东西,便不会忘记,况且,他还可以用玉简当硬盘用,把内容用神念刻入,感觉比在现代用计算机硬盘还要方便,容量极大,还是加密的,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其中读取。

    “据我们所了解,近些年来,姑苏慕容家,并非已经衰亡,其实一直深藏不露,临安城的南山帮,苏州城的枫叶剑派,都是由他们暗中扶植。”小玉喝了口茶,抑制自己激昂的心情,平静的说道,其说话的神情,与刚才温柔如水的气质迥然不同,眉宇间透出几分英气,有几分指点江山的豪逸之气。

    “枫叶剑派?它的名气倒是很大!”洪凌波虽然在武林中很少走动,但对枫叶剑派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

    近些年,武林中出现了百家争鸣的气象,各种帮派林林总总,如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热闹非常。

    这个枫叶剑派,就是这批新兴帮派中的一员,且是其中皎皎出群的一个。

    枫叶剑派,自然是以剑闻名,其剑法,以快为主,招式简洁,杀气极强,追求一击致命,威力极大。

    小星那丫头嗜武如命,曾追问萧月生对这派剑法的看法,萧月生给出了评语:“不要命的剑法,没前途的剑法”。

    其它的,他就不再多说,让小星自己琢磨。

    不管萧月生的出神,小玉看了看冰儿,又看了看洪凌波,略带沉重的道:“南山帮势力大,人数多,大多是些贩夫走卒之流,鱼龙混杂,高手不多,但却极为难缠,你们杀的是帮主之子,据闻南山帮的帮主宋思飞只有一根独苗,他岂能不报仇?估计会请枫叶派的高手帮忙。你们可得小心!”

    萧月生呵呵笑道:“小玉也别大惊小怪,你可能还不知道凌波的师父是谁吧?”

    “唉呀!”小玉一拍自己光洁的前额,忽然笑了起来:“我真是白担心一场,说不定,那宋思飞要是知道了洪姐姐的师父,就不敢再出手了!”

    小玉这才忽然省起为何冰儿为何叫自己的公子为师伯了。

    自己那小叔杨过夫妇,他们古墓派人丁单薄,只有他两人,至今未收弟子,何来有人叫他师叔?只有那被逐出古墓的李莫愁一脉了。

    小玉四女有两重身份,即是萧月生的妾室,又是婢女,在家时,是妾室身份,出门,则充当婢女,也并不冲突。在观澜山庄,杨过见着她还得叫声嫂嫂。

    自己的公子提醒一句,眨眼间,她就想到了其中纠葛,反应不可谓不快。

    那李莫愁,当年人称赤练仙子,杀了不少人,是随心所欲的杀人,魔头之称当之无愧。

    但一直无人能够阻止她的杀戮,可见其武功之高。

    杀人前夜,先显血印,一印一人,恐怖之极,跟何沅君三个字搭上边的,被她杀了很多人。赤练仙子之名,在江南武林,令人闻之心寒。

    十年前,不知何故,她忽然遁迹江湖,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如果南山帮知道洪凌波的师父是李莫愁,想必也没有胆子找她的麻烦,定会先想方设法弄清李莫愁的情况,只有确认李莫愁死了,才敢找洪凌波师徒的麻烦吧。

    萧月生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嘿!还真让你先前说着了!枫叶剑派来人了!”

第十九章 枫叶

    “哦?真的是枫叶剑派的人来了?”小月问,带着几分兴奋的神情,少女天性未泯,很喜欢看热闹。

    “赶紧吃饭!只有吃饱饭了,才有力气打架!”萧月生知道小月的饭量不小,这一会儿,恐怕还没吃饱,再说,她光顾着与冰儿说话,饭倒没吃进多少。

    他一直有午憩的习惯,饭后一小睡。

    所以每次吃完午饭,自然就会发困,现在,他就有些发困,于是忽仰身躯,倚到椅子后背,轻轻闭上了双眼,一幅闭目养神的模样。

    小玉也忙低头吃饭,她也还未吃饱,说了这一阵子的话,又有些饥饿之感。

    “枫叶剑派……”洪凌波低声轻念,她忽然感觉有些烦躁,轻轻立起,转身站到阁窗之前,冷冽的风扑面而至,让她的头脑为之一清。

    很长时间没有在江湖中行走,自己的胆子倒是变小了。

    当初跟在师父的身后,何曾这般狼狈过,只有她们追杀别人,还没人有胆子追杀她们,如今,自己竟然被人追杀,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她心中苦笑一声。

    可能真的是像师父说的,自己太过心慈手软了。

    前面几批人,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却没有下杀手,饶过了他们,那南山帮却不识趣,仍派人过来,难道还真以为身为李莫愁弟子的自己是软柿子么!看来,真的该学师父,需行雷霆手段了

    思忖间,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她身上散逸,久蕴于内的杀气已经蠢蠢欲动。

    萧月生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块圆形玉佩,巴掌大小,青翠温润,瞧来极为光滑细腻。他微闭双眼,如老僧入定般沉寂,玉佩时而在他指间翻动,进而被贴在手心摩挲。

    小玉小月不以为异,这是她们公子的老习惯,冰儿则不时偷偷往他身上看,感觉这个师伯真是个特别的人。

    “来了!”小月轻声道。

    众人未动,萧月生闭目入神,洪凌波怔怔瞧着窗外,背对着他们,小玉仍低头吃饭,犹如未闻,只有冰儿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盯着房门。

    小玉早就听到有人进得楼来,在打听见没见过一个道姑与少女,又听他们嘴里说些什么“点子扎手”,“你我须小心”之类的话。

    过了一会儿,“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来了!”冰儿猛的站起身,紧了紧手中刚得到的短剑。

    小玉放下碗筷,从容的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削瘦的中年汉子,高个一张瘦长脸,面容清矍,矮个则圆脸,眉宇间满是愁云,似内心有什么化解不开的心事。两个皆身佩长剑,双手修长纤细,目光锐利,精芒隐隐。

    “你们是……?”小玉温和地问。

    “咳,打扰了,我们找人!”那高个汉子拱了拱手,温和有礼,颇有儒雅之气。

    望向小玉时,眼神中的惊异一闪而逝,迅速收回目光。

    小玉心中暗赞一声,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别人乍见之下,几乎皆是神魂动摇,无法自已,需很长时间方能克制望向自己的目光,眼前此人竟能一触即收,定力之强,着实难得!且其目光柔和,眉宇间并无煞气,显然极少杀戮,心下难免有了些悯才之意。

    “老二,看看是不是她们!”他目不斜视,对另一人说道,眼睛紧盯着小玉雪白皓腕,暗含戒备。

    “嗯?哦!”那矮个汉子这才自小玉绝美的容颜中醒来,脸上暗红,忙自怀中拿出两个长卷画轴,一手一个,在面前垂下打开,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屋里。

    “窗口的道姑与身旁杏黄衣服的小丫头,是她们俩!”

    “好……”

    “哼!无礼!”小玉俏脸微沉,重重一哼。

    “嗡……”面前的两人只觉耳边似有黄铜大吕陡然撞击,宛如天雷轰顶,脑门似要炸开,又疼又晕。

    “扑!”两人精芒锐利的目光渐渐暗淡,再也压不住胸口的疼闷,忍不住张开嘴,一口热血喷出。

    有些委顿的两人对视一眼,能清楚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哼哼,你们枫叶派的人,胆气越来越盛啦!告诉叶重,老实一点儿!”小玉语声婉转柔和,音量很小,似说悄悄话一般,说的话却老气横秋。

    枫叶剑派的掌门人叫叶重,剑法精绝,为武林一雄,近年来在武林中名声大噪,一时无俩。

    小玉轻扭细腰,转身看了看屋里,只有小月与冰儿正紧张的望着这边,一个神情兴奋,一个充满紧张。

    自己的公子仍闭目端坐,手里把玩着那块玉佩,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看到公子的神情,她心下大定。

    小玉又看了看洪凌波,她恍如不知这边有人,仍静静站在阁窗边,玉面向外,轻风带着几片雪花飘进,吹起几绺她鬓旁的长发,有几分飘飘欲飞之态,极美,怪不得自己的公子心动,又是送礼物,又是认妹子的。

    那两人用心调息一番,张口说话:“芳驾是……?”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干涩。

    小玉扭回头,嫣然一笑,道:“我叫小玉,是小星的姐姐,叶重自然知道。别打扰我家公子休息,你们去罢!”说罢,晶莹如玉的小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他们走人。

    他二人怔然而立,眼睛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她刚才的一笑,宛如太阳乍然破开乌云,陡然间光明大放,令他们神为之夺。

    小玉看他们的呆样,也不再理会,转身关门,心下决定,回去让小星再去枫叶派一趟,再好好的教训教训叶重,算做他门下弟子有眼无珠的小惩。

    他二人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沮丧,两人天资绝佳,年轻时拜入枫叶剑派门下,他们的师父即枫叶剑派的掌门叶重英武不凡,一身剑法神妙无双,剑败无数高手,在江南武林几近无敌,那时枫叶剑派尚寂寂无名,他们是亲身见证了枫叶剑派的日渐强大,声名日隆,心中充满自豪与骄傲。

    凭他们的资质,已经学得师父七八分的本领,本以为凭着一身剑术,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师父派自己兄弟二人截杀两个女子,虽知两人颇为棘手,但南山帮那是群乌合之众,他们的话做不得准,心中也满是手到人除的自信。

    没想到,天下间竟有如此高手!还是一个这般美貌如仙的妙龄少女,心中实在难以置信,心下不禁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暗中捏了自己一下,剧烈的疼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带着满心的惊疑与失落,两人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映泉楼,其落寞索然的身影,令人观之心酸。

    小星极为嗜武,听到枫叶剑派的名声,便跑去那里,强迫掌门人叶重跟她比试,结果自然是将叶重揍得不轻,但揍完人,她还是会指点他一番,让他万般滋味在心头,闻小星二字而色变。

    “公子……”小玉站到萧月生身旁,轻声叫道。

    “哦——,呵,好困!”萧月生睁开眼,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透着一股慵懒洒脱的意味。

    小月满肚子的问题要问,但看小玉姐跟公子在说,也只好先憋着,冰儿仍懵懵懂懂,云里雾里,浑不知为何那两人雷声大,雨点小,竟然没冲进来。

    “好小玉,你倒是菩萨心肠!”萧月生轻轻笑道,手中一直把玩的玉佩忽然凭空消失。

    “谢公子夸奖!”小玉从心里透出喜悦。

    洪凌波是李莫愁之徒,李莫愁当年在武林中只有寥寥几人能制,这么多年,洪凌波的武功恐怕已经不下于当年的李莫愁,枫叶剑派的武功,根本不是对手,如果让他们过来,凭洪凌波散发的杀气,不难断定,那两人非死即废,小玉打发走那两人,却是一片好意。

    “小月,去取些温水,让公子洗把脸!”小玉在他身边坐下,见小月正想开口说话,便吩咐下来。

    “噢,好嘞——!”大姐的话,她是言听计从,遵从无违。

    “小玉师叔,他们是来对付我们的么?”冰儿有些不自在的发问,声音娇脆,心里却有些郁闷,怎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比自己大上一辈,就没有一个比自己小的人了,真想做一回长辈呀。

    “是呀,他们手里拿着你们俩的画像。”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枫叶剑派的呢?”

    “他们衣襟处绣有一个枫叶,这是他们枫叶剑派弟子的标记。”

    “小玉师叔,你的眼睛真尖!冰儿就差远了!”

    “嘻嘻,这些都是积累的经验,一学就会,一点就透,现在冰儿不就知道了么!每个门派弟子都有其标志,大多都刺在衣服上,像枫叶剑派是在衣襟上绣枫叶,南山帮绣大山,风云帮绣雨伞,只要注意看,就能发现,很简单的哟。”小玉见到冰儿天真娇憨的模样,心中喜爱,语气柔和亲昵。

    洪凌波这会儿转过身来,看向自己徒儿的目光满是宠溺,她充小玉微微一笑,道:“多谢小玉小姐,刚才替我挡住麻烦。”

    小玉忙道:“小玉不敢当!那种武功不入流的角色,不敢劳烦洪姐姐出手,小玉擅自处理,还望洪姐姐不要见怪!”

    “哪里……”洪凌波摇头,正要再说,门被打开。

    “水来喽,公子,洗脸吧。”小月端着个热气腾腾的木盆,挤开门走进来。

    萧月生点点头,洗脸,接过毛巾,小玉又给他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袍,动作熟极而流,每个环节进行得环环相扣,一丝不乱,极有默契。

    这完全是富家公子的派头习气,洪凌波何曾见识过这般,看得暗暗皱眉,极不习惯。

    她与师父李莫愁还有冰儿三人一块生活在道观中,没有仆人,平常什么事都是亲历亲为,自力更生。她对富家子弟没有什么好感,自然对他们的生活作风也存反感,见到萧月生这番富贵习气,即使是心中藏着爱意,也是有些看不顺眼。

    她的这般表现看在萧月生眼中,他却不在意,只是心中微笑,环境影响人,改变人,观念是可以改变的。

    饭已经吃好,一阵小风波也已经过去,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住,他们就要赶路。

    萧月生邀请洪凌波师徒去观澜山庄过年,洪凌波心里挣扎一番,终没答应,要回去陪师父,然后答应了过完年去观澜山庄游玩的邀请。

    萧月生并未勉强,他时间观念淡漠,并不感觉着急。

    酒楼外,大雪初晴。

    萧月生接过伙计陈二递过来的缰绳,看了他一眼,笑道:“今年就回去过年吧!”

    “是!……叩谢庄主!”陈二乍听之下,有些发呆,随即激动得声音发颤,眼睛微润,就要倒身磕头。

    “不必!……要好好干,莫坠我山庄之名!”他暗拂长袖,阻住陈二的身势。

    “陈二,你先回去吧。”小玉在旁轻声提醒。

    “是!夫人。”陈二恭声回答,忽然省起庄中规定,极快的擦了下眼睛,转身离去。

    观澜山庄的规定,很大程度上带着萧月生身世的烙印,仆人实行积分考察制度,达到一定分数,即可以外放,在外实习三年基层生活,然后可以向山庄申请贷款创业,或者到山庄下属产业中工作。

    而在外磨砺期间,不能与山庄有任何联系,遇到山庄的人,也须装作不识,有生命危险时,方可向山庄之人求助。

    对陈二而言,观澜山庄就是他的家,两年来一次也无法回去,心中思念得苦,想念随和的庄主,天仙化人的夫人们,还有亲密的兄弟姐妹,而遇到了庄主与两位夫人,却不能上前相见,让他难受异常,却不敢违背山庄的规矩,没想到庄主竟然开恩,让自己回山庄过年,大喜之下,眼泪怎么也无法止住。

    “这个小家伙,倒也是根好苗子。”萧月生笑着对身旁的小玉说。

    小玉抿嘴轻笑,那边几步远处,小月正忙着跟冰儿说话,仔细的跟她解说那把短剑的神妙之处,惹得洪凌波师徒阵阵惊异,对这边的情形没有留意。

    萧月生看了看天,这顿饭时间花得有些长了!他笑道:“小月,说完了没有?……就你的话多!”

    小月忙加快语速,匆匆说完,跑了过来。

    萧月生一拱手,笑道:“凌波,我们就此别过,来年再在我庄内长叙!”

    “萧大哥一路顺风!”洪凌波心中忽然难受异常,相见时难别亦难,乍见又别,万般滋味上心头,好在很快就到年关,过了年关,就去观澜山庄坐客,她心中下定决心,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

    “师伯再见,冰儿明年一定会去看望师伯的!”冰儿也有些依依不舍,她自小没有父亲,没得到过父爱,见了萧月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爱,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那师伯我就等着冰儿来。好好照顾你师父!……走了!”萧月生长笑一声,转身跃上骏马,一提缰绳,打了个转,三骑纵马而去,很快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师父,我们也走吧。”冰儿提醒仍呆呆站着的师父。

    洪凌波转了转晶莹透澈的眼珠,目光从远处收回,看了一眼冰儿,有些黯然的点点头:“我们也走吧。”

    她们刚跨上马背,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沉闷的马蹄声响起,她心中莫名的一喜,转身回望。

    厚厚的积雪将使马蹄声比平时小了很多,听起来不够脆亮,有些沉闷。

    小玉纵马而来,蹄下乱雪纷飞,搅起一团雪雾,眨眼间来到她们身前,轻盈的跳下马背,递上三块圆形玉佩。

    这三块玉佩比萧月生手中把玩的小一些,一块墨绿,两块泛黄,皆晶莹剔透,光泽鲜亮,隐隐泛着莹光,极为好看。

    “洪姐姐,这是公子送与你与冰儿的护身玉符,两块黄色是遁符,滴一滴血到上面,能将持有人瞬间送出十里之外,可以多人用一个,但效果成倍减弱,两个人只能传送五里,三人则只有三里,公子嘱咐你切记随身佩带,以便危急关头用以脱险。这块绿符是讯符,将来你们到了嘉兴,只需滴一滴血到玉符上,则公子自然会知道你们所处的位置。”

    “小玉师叔,怎么都得用血呀?!”冰儿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爱不释手,听到小玉介绍的使用之法,吐了吐舌头。

    “咯咯”小玉咯咯笑了起来,“本来是用内力的,但恐内力不足,用血也可以,简单也更保险一些,否则,内力不足,无法使用,岂不危险?”

    “你这丫头,毛病真多!这等奇物,还嫌这嫌那的!”洪凌波笑骂一声,道谢一番,

    她心中满是甜蜜,这两块玉符,其珍贵得无以复加,有此玉符,等于自己多了几条命,他如此慷慨,显然是对自己极为关心的,与这份心意比起来,玉符反而分量轻了很多。

    小玉看洪凌波怔怔的想心思,抿嘴轻笑,掉转马头,踏着白雪,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待再次上路,洪凌波心里好受许多,轻抚着缠在手腕处的玉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安定感,这块玉佩说不定以前常被那个人放在手中把玩,想到这里,仿佛玉佩带有几分他的气息,握着它,就像身边伴着他一样,心里说不出的安宁愉悦。

    自离开吉安府,萧月生的脸色就开始阴沉下来。

    萧月生性子有些喜欢安逸,喜欢享受,赶路从不骑马,总是坐马车。

    躺在舒适的马车里,或喝酒、或弹琴、或作画,附庸风雅一番,自得其乐。

    对于做诗,他实在没有天分,因为喜欢自由无拘,受不了那种格式的束缚,但琴棋书画,还是想学一学,目的不是别的,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这些都没有什么挑战性,在他远超常人的灵智之下,很快便得心应手,挥洒自如,无一不精,他曾对自己夫人说,自己这般全才,不去科场一显身手,实在有些可惜了。完颜萍便淡淡的谈起做诗之道,顿时让他偃旗息鼓,罢了这番心思。

    这次回家一改平日习惯,骑马赶路,一是尝尝鲜,二是给两个小丫头一些苦头吃,让她们知道走江湖是不容易的,免得心里蠢蠢欲动,总想出来玩。

    刚离开洪凌波,心中尚在心中想了一番她的清冷美丽,想想她明年就会到自己府上,那还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只要自己一亮出手段,凭着现代社会的泡妞经验,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夫人。

    平常她虽然温柔动人,善解人意,但自己再娶别的女人进门,一定是会伤了她的心,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头疼

    “驾!驾——”他用力拍了下跨下的骏马,再次加速。

    放开护身罡气,清冽的寒风冲击自己的面颊,他想让冷风吹去自己的愁绪。

    小玉小月两人也催马加速,追在他的身后,两人娇美的身子随马起伏,浑然一体,长飞飘扬,说不出的优美动人。

    “小玉姐,公子有些不高兴啊!”呼呼的寒风并不能阻挡两人的谈话,她们将声音凝成一束丝线,直接对准对方的耳朵,这也是传音入密的法门。

    “嗯,可能是刚跟洪姐姐分开的缘故吧!”小玉向自己前面有些沉默的公子爷看了一眼,低声道。

    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对将要面对的事情也是心存忧虑。

    公子想娶郭家大小姐的事,萧月生已经告诉了她,让她为自己出出主意。

    自己是个丫头,只需好好伺候公子即可,能侍于公子榻前,是自己的荣幸。对公子爷风流的性格,她也没有什么反感,毕竟现在富贵中人,皆是三妻四妾,嘉兴城中的那些有身分有地位之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妻妾少了,反而令人看不起,谓之能力不够。

    就是那憨厚老实的孙子明,其妻妾数目也远远超过他的师父——自己的公子爷。

    近几年,夫人一直为不能有所出而郁郁,虽然公子安慰开解,说并非她之过,而是自己的原因,他自己身为修道之人,不想生有后代,牵挂太多,有碍道基。

    但夫人心中总有歉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生育,已经构成休妻之条。

    于是她便开始张罗给公子爷纳妾,公子爷也未拒绝,看了一些女子,只是说那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有碍他的眼,便未纳成。

    闹了一阵子,夫人也就忘了这碴,拖到如今。

    如今,自己的公子要娶妻,并非纳妾,不知夫人能不能同意,唉,真让人担心

    小玉叹了口气,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自己的公子无所不能,他自然会解决的,自己只需要在后面跟着就行。

    女子修道,一旦有成,则玄牝之门顿关,无法生育。但并不是萧月生无法令完颜萍生育,只是他确实不想有什么后代。

    对自己的妻妾,他有能力通过阴阳双修之法提升她们的道行,对别人,提升功力尚可,但想强行提升道家层次,却没有办法。

    如果有了后代,他或她根本不可能修练到长生不死的境界,那么,终有一天会黑发人送白发人,他亲眼目睹过自己父母由于自己的死所遭受的打击,那种毁灭性的痛苦,他自忖无力承受,与其如此,还不如没有后代,无牵无挂,自己与妻子们逍遥的生活,岂不是乐事

    但世上有些事情,用嘴是说不清楚的。

    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给完颜萍听,只是将自己是现代人的事情隐去,把时代变成这个时代。

    完颜萍虽然相信他的话,心中的疙瘩却仍无法完全除去。

    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是一种罪过,这是近千年的文化形成的观念,人是无法消除所处环境施予其身的影响的。

    现在萧月生不想要孩子,但并不能表示将来也不想要孩子,人的想法是会除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万一哪天他又想要孩子呢?

    萧月生也无能为力了,世上并非每一件事都能干干净净的解决,这些问题就交给时间吧,反正自己的时间多得用不完……

    一腔心思中,时间过得比平时快上许多。

    终于回到了观澜山庄。

    骑马不停的跑了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观澜山庄。

第二十章 难易

    观澜山庄位于嘉兴南湖前的一大片树林中。

    下了南湖的堤坝,向北走,便见是一片莽莽的树林,面积几十顷,树木参差不齐,松树、杨树、柳树以及无法细辨的树种,它们长得高矮不待,枯荣不同,即使是在寒冬,仍有些青松尤自倔强的生长,不肯休眠,使这片树林仍是绿意盎然,少了几分萧索。

    树林深处,众树遮掩中,有十几栋青砖瓦房毗邻而处,那便是萧月生的观澜山庄。山庄前一大片花园,只是此时已经孤孤零零,不甚好看。

    自从观澜山庄建成,这周围的树林便成了山庄的私地,萧月生在林中设立了几个阵法,自此,此间树木便越发旺盛茂密,也成了动物们的乐园。

    有人曾想到里面砍柴伐木,却发觉这些树木根本砍不动,且有更诡异之处,进了林子,便会晕头转向,昏睡过去,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树林前。

    这样的经历,很多人都遇过,自然会被当做异事奇闻传开,其中不乏颇有见识之人,点明其中关窍,这是有人在树林中布了阵式,不欲别人进入树林。

    人们恍然,自此观澜山庄的树林便是一处禁地。

    联想到树林的主人,人们便自然知道那观澜山庄庄主是隐世的奇人,观澜山庄隐隐成了嘉兴最神秘的存在。

    萧月生他们回到山庄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看到他们一幅风尘仆仆的模样,前来迎接他们的孙子明有些惊奇,自己这个师父最是喜欢享受,自己还未曾见过他骑马呢,不知为何今番竟骑着马回来了。

    孙子明刚吃过午饭,正想睡个午觉,这个习惯是学自他的师父,这时有人通知自己的师父回来了,他便忙从家里跑了出去,来到山庄前,迎接自己的师父。

    还好孙子明的庄子就在观澜山庄旁边,两座山庄毗邻而居,一大一小,与其辈分倒也相当。

    他今天穿着暗青色的丝绸棉袍,高高大大的身板儿,立在那里,倒是气势雄浑。

    “子明,给这三匹马弄些精料,奖励他们几顿好吃的,驮着我们跑了这么多的路,也算是辛苦它们了!”在山庄的大门处,萧月生对垂手肃立的孙子明说道。

    “是!……师父一路真是辛苦了!”孙子明看了看师父被风吹乱的头发,微微带笑的说道。师父在外面是颇重仪容,常是衣衫整洁,发髻不乱,难得见到今番这般不修之态。

    “哼,你也知道辛苦!把你师父我累得好惨!你也别笑,过几天你也骑马跑一趟,就知道其中滋味如何!”他虽然心中带有心事,却并未表现出来,仍跟自己的弟子开着玩笑,往山庄里面走去。

    身后自有仆人将马匹接过,牵去打理。

    观澜山庄与原来相比,已经扩大了许多,三进院子,前院是仆人住所,二层是萧月生一家子,最里面一进,则是后花园。一进比一进大,但房子却并不多,因此仆人也不多,只有十来个人,山庄显得有些人烟不旺。但并不显空旷,山庄整个被花草树木笼罩其中,即使是寒冬的现在,仍有大片的绿色映衬其中。

    山庄大门吱吱的被推开,这两扇大门是桂木制成,木质坚硬沉重,四角再包以铜皮,推开这两扇门,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

    “干爹——”一道白色身影一闪,从门缝里钻出来,扑到萧月生怀中,却是个明眸皓齿的半大姑娘,玉琢一般的冰雪可爱,正是杨过的女儿杨若男。

    “好若男,赫赫,又长高了,快到干爹嘴巴高了!”萧月生轻搂着她,呵呵笑道,他对这个干女儿,是由衷的喜爱,甚至是溺爱。

    正门完全大开,三个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人。

    “大哥!”完颜萍秀美柔弱的双眸微微带雾,来到他身前,轻声呼唤。

    “夫人,想煞为夫了!”萧月生轻轻拉住她的小手,温柔的说道。

    完颜萍玉面腾的红起来,忙轻轻一挣被他握住的小手,娇嗔道:“大哥,别人正看着呢!”

    都老夫老妻了,她还是那般容易脸红羞涩,宛如少女一般的清纯动人,让萧月生极为喜爱。

    萧月生知道她仍抹不去重仪态的习惯,也不再为难她,呵呵一笑,对站在完颜萍身后那长得甜美的小丫头道:“小凤,等会去做几个好菜,这么多天没吃小凤的菜,可把我憋坏了,等会儿要大吃一通!嗯——?小星呢?”

    “公子,小星又出去找人比剑了,这两天都不见人影呢!”小凤柔声细语的道。

    她长得娇小玲珑,面容温柔如水,声音中却总带着几分娇腻。

    “这个小星!总是这么疯,去哪儿了?”他有些无奈的问道。

    小星在四个丫头中武功最高,虽然内力深厚之极,却是喜欢剑法,平时总用剑为器,对剑法的喜爱达到痴迷的境地。

    开始时,萧月生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将自己搜罗到的剑法挑了十套逐一演示一番,不想小星的武学天赋高得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看完他的演示,自己拿着剑,竟能照葫芦画瓢,完全模仿下来。

    萧月生修道大成,达到过目不忘之能,并不稀奇,小星虽在萧月生的双修**下道家修练层次极高,能提高灵智,但还未能达到出大神通的境界,能过目不忘,那全是天赋如此,这般聪慧之人,倒并不是没听说过,听说东海黄药师已逝的夫人,就有此能。

    既然她有此天赋,若强行压制,有些可惜,便一股脑儿将搜罗来的剑法教给了她,让她慢慢消化,自己练着玩吧。

    后来她将这些剑法练熟,萧月生又懒得动弹,她便自己跑出去跟人家比试,且专挑那些高手,各派掌门人,更是一个不落。

    她人长得实在美貌,令人不忍伤害,又带有隐符与遁符,可谓来无踪去无影,凭空而现,逼着人打完了,又倏然而逝,令人不禁怀疑是一场梦,但她自封的“小星神剑”名号已经暗中打响。

    “好像她是去了姑苏慕容家。”小凤柔柔的道。

    “慕容家?”萧月生正在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看了身旁的小玉一眼。

    “那小星这两天一直没回来?”小玉会意,忙问。

    “那倒不是,昨天下午回来的,今天早晨又去了,说是那慕容姑娘人很好,便去找她玩了。怎么了,小玉姐?”小凤有些迷惑的问。

    完颜萍玉脸变色,急问:“大哥,小星有危险么?”

    “待我一查。”

    萧月生轻闭双目,静静站立。

    一股厚重的气势渐渐在他身上凝聚,天地间的能量仿佛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们正是漩涡的中心,附近的能量被这个巨大的漩涡源源不断的卷了进来,涌入他的身体。

    而他宛如虚无之体,汹涌惊人的能量涌入他体中,却化为虚无,未能引起一丝波动,身处他身体周围的她们,感觉到的却是一阵宁静平和,仿佛自己入定时的平和宁静。

    她们仿佛是处于风暴的风眼中,保持着宁静,周围却是风暴肆虐之地,山庄前的树林,正籁籁做响,树身上的落雪被抖落下来,随即打着旋儿向她们飞来,在她们一丈远处落下来,雪越来越多,渐渐堆积,最后以她们为圆心堆成一圈。

    孙子明站在众女的身后,他也感觉到了师父身上的异状,冲身后几个仆人摆了摆手,他们带着几分狂热,几分崇拜,默默向自己的庄主行礼,便很快散去,各自回到自已的位置。

    俄尔,天地间汹涌澎湃的能量渐渐温驯,漩涡慢慢消失,萧月生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眼,两道刺目的金光自他眼中一闪而逝,他眼神带有一丝疲倦,面容松弛下来,忽然笑道:“没事儿,呵呵,有趣,实在是有趣!”

    “大哥,怎么回事?”完颜萍一直胆颤心惊,虽知他刚才正在引动道法,但这个道法威势这般惊人,反噬定是极为厉害,她深怕出什么意外。

    在她成为萧月生妻子以前,见到这种情形,她会如那些仆人一般满怀崇拜,但成为萧月生妻子以后,见到这种情形,她则满是担心,深怕出现意外反噬。

    小玉她们也是有些担心的望着他。

    “不妨事,小星这个丫头,正在慕容府上坐客呢。”他摆摆手,微笑着继续向庄内走。

    “这个慕容家的小姐,倒真是个有趣的人物呢。”他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刚才使用水月术时见到的倩影。

    水月术是他自创的一种道术,可以远距离传送音像,运用遁符为道具,将遁符持有者一定范围内的音像传入自己神识中。

    他当初制做遁符时,灵机一动,想起现代社会的电视与无线电,既然遁符能够传送人,为何就不能传送音像呢。

    经过潜心研究,远远超过常人的灵智,作用彰显无遗,他最终成功,道法的神妙就在于此,它可以做到很多无法用现代科学解析的事情。

    于是,本来只需刻入两道阵法的遁符,硬生生加入了十几道不同的阵法,其精妙之处,纵使深谙阵法精微之妙者,也难以完全理解,因为这其中还掺杂了一些现代科学的思想。

    每个带有他所制遁符之人,他可以随时看到持符者的一切,其性能比现代社会的偷窥摄像机还要强上许多。

    他试过效果之后,足足有半个月的兴奋期,晚上自然将完颜萍与四个小丫头折腾得精疲力竭,疲不能兴,对他是又爱又恨,只能求饶,让他放过自己。

    尝过了遁符的甜头,他便醉心于阵法与道术之间综合运用的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阵法与道术被他创造出来。然后,他自己去找玉石矿,亲自动手磨制,然后制成玉符,在他的芥子空间中,堆着无数的玉符,其作用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好在他灵识超凡,不虞有忘记之忧,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能用到某一张。

    进了家门,他彻底放松下来,虽有件大的烦心事还未解决,他却刻意不去想,先让自己好好歇一歇再说。

    沐浴更衣,吃饭睡觉,等得他醒过来,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他已经睡了一个下午。

    他的卧室,布置得有些奢华,四壁书画挂满墙,一张春江花月夜挂满了南墙,画下案几摆放着一些珍奇的古董玉石,屋子北面,则被一张巨大的床所占,几乎屋子的一半全被这张大床所占据,床上能并排躺下六七个人。

    此时,两个人正相偎躺在躺的中央。

    看着身边躺着的那娇柔的身影,萧月生心中充满了温馨与安宁。

    “你醒了?”完颜萍轻声问,声音温柔,蕴含着深深的爱意。

    “嗯……,夫人,你瘦了!”萧月生轻抚着她的黑亮柔发,爱怜的看着她。

    “是么?……我总是担心你又跟人动武,你武功是高,但事情都有意外,万一……,我都不敢想下去!”她柔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担忧与软弱,再配上楚楚动人的神情,不能不让人怜惜。

    “你呀……!”萧月生将她紧紧搂到怀里,让她娇柔玲珑的身子紧贴着自己:“我的本领你又不是不知,我如今的身体,已是金刚不坏之躯,当今天下,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我,你又何须忧心?!”

    “我是知道,但是世事无常……,我总是不放心,大哥,以后尽量别跟人动手,那些道术能不用就别用,多避着些那些危险之事,好么?”她满脸哀求的看着他,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化开,变成了一滩清水,只好点点头。

    “你答应了?!谢天谢地……,大哥,我不求别的,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就比做什么都开心。”完颜萍又往他怀里挤了挤,让自己贴得他更紧,想要把自己挤进他的身体里,变成一体,永远不能分开。

    “大哥,我成为你的女人已经十多年了。”她又轻声细语,仿佛在喃喃自语。

    “嗯,是呀,眨眼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想想仿佛就在眼前呐!”萧月生感慨了一声。

    “这十几年来,我过得非常快活,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快活,每次睡梦中醒来,我总是担心,担心这是不是一个梦,我是不是正在梦中与你生活在一起。”她美丽的脸轻轻摩擦着他的胸膛,仔细体味着他的体温。

    “傻丫头——”萧月生轻声说道,右手轻轻抚摸着她娇弱的后背,带着浓浓的爱意。

    她鬓发间带着幽幽的香气,缭绕在他的口鼻间,让他醺然欲醉。

    “我常想,像大哥这般英雄人物,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做大哥的妻子?我完颜萍是这么一个平常的女人,无才又无德,根本就不配不上大哥!”她的声音逐渐低沉,微有哽咽。

    萧月生轻轻推开她,将她娇美动人的面庞捧在掌中,她睫毛极为修长,双眸中着带着娇弱的气息,令人心生怜爱,此时,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两滴晶莹的泪珠,更增楚楚怜人风姿。

    他轻轻亲了亲,吮掉她眼角睫毛上的泪珠,挺直小巧像一块柔和的白玉雕成的琼鼻,薄薄的两片红唇,像初夏早晨的玫瑰花,鲜艳、柔软而湿润。

    他大嘴轻轻吮着她薄薄的眼皮,接着轻啃精致的玉鼻,然后含着花瓣一般的双唇,双手探入她柔软饱满的胸襟中,熟练的解除本已有些松垮的衣物。

    “大哥,……不要,嗯……,晚上再……”完颜萍欲拒还迎,心中未泯的理智知道如今是白天,白日行房,于礼法不合,但推拒的双手早已酥软无力。

    萧月生视礼法如无物,需要时遵从,不需要时,便扔在一边。

    况且这种事,他以前也做过不少,有时来了兴致,便拉过身边的五女中的一个或几个,做起了那白日宣淫的荒唐事。

    接下便是一室皆春,胡天胡地…………

    …………

    **初歇。

    女人男下,萧月生搂着完颜萍肉光致致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大手仍不老实,轻轻抚捏着如白面团一般的翘臀,体会着掌心传来的细腻光滑,亲了亲她仍未褪去红晕的脸颊,笑道:“夫人,你是不是都听小玉说了?”

    她扭了扭雪白光滑的身体,将头埋入他怀中,用脸贴着他匀称如玉的胸膛,轻轻摩挲,嗅着他身上令她着迷的气息:“嗯,你沐浴时,小玉将事情说给我听了。”

    “唉——这个小玉呀,对你这个夫人也真忠心,我还求她别告诉你,最终,她还是说了!”萧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不忿。

    “哼!大哥——!你跟我还装模作样!知夫莫若妻,我还不知道你?!”本来趴在他身上的完颜萍,一只玉臂支起身,丝被自她光洁如玉的后背滑下一段,她两团坚挺浑圆的**离开了挤压它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雪白的球体上,带着几道紫红的指印,在雪白如玉中格外显眼,却又有着强烈的,令人冲动的魅惑力。

    他忙将丝被给她拉上,遮住了她露出的无限春光:“我怎么了?!”

    他这是死撑,不到最后,绝不主动承认。

    “哎哟!”他忽然大叫一声,带有几分夸张的意味。

    这是完颜萍看他死鸭子嘴硬,芳心气愤,忍不住扭了他胳膊一下,但他浑身硬如刚,柔若水,根本无从使力,没扭上。他装做被扭疼,夸张的大叫,以便使她消消气罢了。

    “哼!我还没用劲呢!”她扑哧一声,娇笑道。

    萧月生双手一拱,脸色一肃,道:“佩服佩服,完颜女侠神功惊人,尚未发力,小的我已经是不堪忍受,还望手下留情,饶过小的!”

    “咯咯,咯咯,大哥——”完颜萍咯咯的娇笑,声音如同玉珠滚盘。

    她浑圆挺拔的双峰随着她的娇笑而抖动,那一点嫣红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他忍不住诱惑,猛的吸入嘴中。

    “嘤——,……大哥——”她紧紧抱住他的头,修长优美的长颈伸直,头用力后仰,腻人的喘息声响起。

    萧月生知道她承受不住再次的挞伐,只是浅尝辄止,品了品粉艳的红樱桃,便不再逗她。

    好一会儿,她脸上的红晕方才退去,狠狠白了他一眼,又趴在了他身上,两团**被两人挤压成扁圆。这样的姿势,身体全部贴在他身上,她感觉极为安心舒服。

    卧室忽然变得安静下来,两人静静偎着,不言不语,窗前的青松轻轻摇动,夕阳的余光射在窗上,将窗纸染成桔黄,清脆的鸟鸣阵阵传来,室内的空气都变得静谧下来。

    隔了一会儿。

    “大哥——”完颜萍轻轻叫了声。

    “嗯?”他懒懒的应了声。

    “小玉这丫头,心里只有她的公子爷,她先告诉我,是因为知道你难开口。”完颜萍语气平和,不带喜怒。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小玉这丫头,确实贴心。”他干笑两声,赞了两人。

    “其实——”

    “嗯?”

    “其实,大哥,你不必感到这般为难!”完颜萍轻咬玉牙,抬起身,看着他的眼睛。

    萧月生有些发虚,不敢注视平日最喜欢的那双眼睛。

    “大哥,你要娶郭大小姐进门,我知道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难过,甚至——”

    “甚至什么?”

    “扑哧!咯咯——”完颜萍忽然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

    “你这丫头,是不是非要这么逗我,才解气呀?!”他苦笑两声,无奈的摇头。

    “咯咯,我不笑了,说心里话,大哥——”完颜萍收起了笑容。

    “我听着。”

    “说心里话,大哥,我听说你要娶郭大小姐,我当时确实难过,但你睡觉时,我心里想了想,又感觉到一阵轻松。”

    “…………”

    “我自小虽然锦衣玉食,但过得却很苦,没有别人无忧无虑的童年,只知道努力练功,努力练功,将来为自己的父母报仇,我很想歇一歇,可是身边那么多双眼睛都在殷切的望着我,我不能不努力啊!……无数次,我累得动不了,真想这么死了,省得受这么多罪!”她脸上露出回忆往事的表情,眼神迷离,带着几分凄美。

    萧月生用力搂了搂她又香又软的娇躯。

    她回过神来,看着那张乍看普通,却越看越动人的脸,忍不住用柔软泛香的樱唇亲了亲:“但自从遇到了大哥你,我才知道,原来,生活是可以这么美好的!我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过上这么幸福的生活!”

    萧月生轻笑。

    “但我心底深处,总有一团阴影。大哥是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没有什么女人能完全配得上你!我一个人独占你,不知会不会受到老天的惩罚,我真的从心底里感到惶恐!”

    “傻丫头,我也是个平常人,只是武功比别人略强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的大手插在她披散的长发中,轻轻抚摸。

    “现如今,你要娶郭大小姐,我虽然心中有些难过,但也是大松了口气,这种惶恐,仿佛分摊到两个人身上,所以,大哥你也不必有什么担心。只要大哥你高兴,我也就高兴。我们现在五个人伺候你,也不多郭大小姐一个。”完颜萍贴着他,低声诉说。

    “唉!夫人,为夫惭愧!”萧月生心下有些难过,对自己的夫人深深愧疚。有妻若此,夫复何求,自己确实有些太贪心了。

    “只求大哥不会有了新人忘旧人,让我陪在你身旁,我也就别无所求了!”她忽然搂紧了自己的丈夫,深怕从此失去他。

    “为夫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当初有了小玉她们四个,我难道就忘了你么?”他轻声笑道。

    “也是,大哥的心像天上的浮云,是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安定下来,我早就看清了!”完颜萍娇嗔。

    “哈哈,真是知我者,夫人也!”萧月生无耻的大笑。

    “厚脸皮!”她扭动着娇软的身子,笑嗔。

    “夫人,陪为夫再睡一会吧,在家真是好哇,搂着夫人,睡觉格外的香甜!”

    “嗯,被你折腾这么长时间,我也真有些困了,先睡一会儿吧。”

    卧室恢复了静谧,夕阳进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淡乐

    按照传统,提亲之人,应该是长辈,最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显得郑重,也让女方于有荣焉。

    可是对于郭靖夫妇来说,德高望重的长辈,实在寥寥可数,只有当初的五绝中人算得上,可惜他们已经遁迹武林,行踪成迷,难见其人。

    九指神丐洪七公与西毒欧阳锋这十年来,倒是来过的次数不少,每年都要逗留一段时间,跟杨若男小玉她们玩耍一阵子,便又离开,要去访山水胜地,吃天下美味。如今用到他们时,他们倒是不见人影。

    一灯大师如今不知是否还在世,黄药师也是行踪漂泊不定,无法找得到,就是找到,也无有,他是女方的长辈。

    只能罢了找他们的心思,况且能找得到,也有些来不及,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紧得很。

    最后,只能派他的弟子孙子明出马。

    孙子明虽然辈分不够,好在还有些名气,天雷神爪在如今的武林中是威名赫赫。

    在自己的师父面前,孙子明是越发恭敬谦虚,因为萧月生一见他有翘尾巴的苗头,就会找他对练一番,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每次都要把他变成现代社会的国宝,让他极为丢面子。

    这样做的效果极为显著,孙子明自思自己现在已经是有身份的人了,总是被师父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实在抬不头来做人,而要说服师父不要打自己的脸,那除非是顽石点头,还是自己谦虚一点更容易做一些。

    师父有命,他哪敢不遵,带着三个弟子,携着几件聘礼,快马加鞭,向襄阳城赶去。

    萧月生不喜欢羁绊太多,当初收孙子明为弟子,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感觉自己有些孤单,现在,对弟子是敬谢不敏,对他而言,除妻妾之外,多一个亲近之人,则多一层羁绊,他是能减则减。

    但孙子明乃是社会底层的百姓出身,将好汉架不住人多奉为真理,对广收弟子情有独钟,萧月生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便给了他五个名额,规定只能收五个弟子。

    对千辛万苦得来的这五个名额,孙子明是珍惜万分,在孤儿乞丐中千挑万选,收了四个天赋绝佳,性情正直的弟子。

    可惜萧月生再也不肯出手,这四个弟子没有孙子明的福分,只能一点一滴的勤修苦练。

    但他们修练的是九阴真经,这本身已经是旷世奇缘。他们的师祖虽然从不指点他们,但祖师娘们却诲人不倦,打人不厌,在她们半是指点半是蹂躏的教导下,他们的武功想不高明都不成。

    如今,萧月生下了指示,要孙子明派两个弟子到郭大侠府内听调,保护郭大侠家小的安全。

    孙子明的四大弟子,两男两女,孙秋风,孙秋雨,孙明珠,孙白霜,都是孤儿,进入孙子明门下时,只有七八岁,如今,已经长成英气勃勃的青年,武功虽然无法与自己师父相比,却已经算得上是一流高手,毕竟是经过了观澜山庄大棒政策的锻炼,寻常人物根本不是对手。

    孙子明让孙秋风与孙秋雨两人前去,他二人是大弟子与二弟子,况且他更疼爱两个女弟子一些。孙明珠喜欢热闹,便跟师父与师兄一块儿去襄阳城的郭府提亲送聘礼。

    观澜山庄,则要开始筹备婚礼,一片忙乱自然是免不了的。

    第二日清晨,观澜山庄后花园。

    他是久旷之躯,昨晚在那张大床上,将五个女人折腾个够,直到五人齐声求饶才罢休。

    但五女毕竟体质已经不同,第二天清早,仍能如常起身,神采奕奕,不复昨夜疲乏的模样。只是起床时,彼此无意间的目光相撞,眼神都有些飘忽,面泛红云,想到昨夜的荒唐,虽然早已经历过无数次,仍是羞涩难言。

    夜晚就是这般奇妙,人们在夜晚很容易放纵自己,到了早晨,难免会惊异自己昨晚的恣意,心中有些羞意也是难免。

    观澜山庄的最里一进,是后花园,山庄的女主人完颜萍喜欢养花,对花的品种也不挑剔,什么花都喜欢,因此品种繁杂,千姿百态,平日没事时她喜欢呆在花丛里,修修剪剪,乐此不疲。

    这一进几乎是花的世界,但也是萧月生他们六人练功的所在,

    花园的最东头,有两间小屋,里面摆设极其简单,几近简陋,一榻一案而已。

    榻却是玉榻,由一整块暖玉制成,莹莹的玉光,充满生机。这两间小屋,乃供他们夫妇专心静修之用,周围环境清幽,是静修的极佳场所,仆人们是不容许进入花园的。

    但她们平时静修,都是在各自的屋子里,根本用不上到这里,平常也就萧月生自己喜欢到这里,完颜萍她们,很少来这里做静功。

    花园的最西头,在花丛中开辟出了一小块平地,旁边放着一个兵器架,十八般兵器俱全。周围有几架紫藤编成的秋千,她们练功累了,就荡一会儿秋千。

    正是寒冬腊月,花园里百花休眠,唯有几株寒梅傲然独立,散发着几丝幽幽的清香。

    此时,萧月生悠闲的坐在后花园的紫藤秋千上,兴致勃勃的看场上一个玄色劲装少女凝神练剑,正是那极为喜欢剑法的小星。

    小星长得骨肉匀称,肥纤合度,配以冷若冰霜的绝美面容,浑身自然散发着冰清玉洁的高洁之气。洪凌波气质与其倒有些相近,但洪凌波气质更显清远,小星则更多几分冷冽。

    萧月生不会去比较,在他看来,美人各有其美,大可不必去比较,只要能令自己心动,则足矣。

    小星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手持一把平常的青锋剑,飒爽之气扑面而来。

    此时,这柄普通不过的青锋剑,摇身一变,仿佛一柄锋利无匹的神兵利刃,剑身比陡然明亮异常,闪耀着灼灼锋芒,在她手中,幻为一道道电光,在空中闪动。

    “太快!”萧月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仿佛是正在自言自语,一块巴掌大的翠玉在他指间翻动,其灵活自如处,恍如水中游鱼。

    小星杏眼、剑眉、直鼻、薄唇、芙蓉面,虽冷若冰霜,仍是风姿动人。

    她练剑极为专心,精、气、神皆化入剑中,出剑如风如电,令人无法兴起沛然莫能御之意。

    一套剑法练完,狂风般的使出几十剑,她仍气定神闲,呼吸均匀无碍,清澈的双眸更加明亮。

    “公子,这套剑法如何?”她倒挽长剑,脚步轻盈,带着独特的韵律,走到萧月生身前,殷切的问。

    “剑法倒是好剑法,……但被你这般练法,却有些糟蹋它了。”萧月生眯着眼,看着东方天空中高挂的太阳,口中懒洋洋的回答。

    今天的天气极好,天空澄澈,碧蓝如洗,太阳刚刚升空,万丈光芒却带着几分柔和。

    “来,过来坐!这般好天气,晒太阳是最合适不过。”对小星拉长的俏脸视若未见,带着懒洋洋的语气,伸手招呼她坐自己身旁另一个秋千。

    小星本想将自己新近从慕容家偷学来的剑法炫耀一番,赚得几句公子的夸奖,倒并非是诚心求教,没想到却碰一鼻子灰,心情郁闷是自然的,但公子的话,她也不想违背,只好闷闷的坐到秋千上。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公子使过剑,即使当初教自己剑法时,也只是演练了一遍,让她自己领会,还好自己够聪明,他慢吞吞的施了一遍,自己已经记住,然后,他便撒手不管,不闻不问。只是偶尔有了兴致,便指点自己一番,如何刺,如杀挑,如何转,尽教些基本的东西,但看他拿剑时松跨跨的架式,剑法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于是,她趁着自己公子心情不错的某一天,提出跟他切磋一下,接受公子的亲身教导。

    完颜萍与其它三个小丫头跟着起哄,她们也没见过他使剑的模样,心中着实好奇的紧,萧月生心情不错,也就答应了她们。

    结果,比试的情形让她们大失所望,本以为会来一番激烈的龙争虎斗,却只是两三招便结束。

    一挡一刺,萧月生只使出两剑,心中热血沸腾的小星便已束手,心头冰凉。

    她便耍赖,不服,要重新比过。

    结果与先前一模一样。

    她满腹的精妙剑法,还未有机会施展,便已告败,感觉实在憋屈。

    于是再次耍赖,先要让自己攻十招,他才能还手。

    萧月生笑咪咪的答应,满脸宠溺怜爱。

    这次小星使出浑身解数,施出自己最为精妙、威力至强之剑招,以自身极限的速度,往他身上招呼,剑快如电,竟出现幻影,仿佛十几把剑同时罩他而去。

    面对这般攻势,萧月生从容自如,身法速度并不见快,却恰到好处的踏在剑与剑的空处,让小星恨得贝齿紧咬,无可奈何。

    十招一过,萧月生一挡,一刺,小星右腕一松,剑向下落,半空中被另一把长剑一挑剑柄,剑身朝下,轻刺入泥土中。

    小星的右腕并未被剑刺到,隔着一段距离,剑气已经侵入,令其右手酥麻,握不住剑柄,自然长剑落地。

    当时小星茫然而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知道自己公子武功通神,世人难敌,但自己这么不堪一击,心中也着实难受。

    她剑法天赋极高,几乎未遇敌手,时间一长,心中难免滋生傲气,知道没法跟公子比,但单论剑法,公子不靠他肉眼难辨的速度,恐怕也难胜过自己,这样的想法,不时会从心底泛起,又被她强行按下。

    萧月生几乎从不沾剑,认为剑太长太笨,带在身上碍事的很,时间已久,便给人以不会剑法的错觉,小星对公子敬如神人,拿公子几乎不会的东西与自己颤长的东西相比,心中仍是惴惴,感觉自己太过狂妄,没想到自己确实太过狂妄,小星暗自失神。

    见小星的失落模样,完颜萍众女忙是一通安慰,事后,完颜萍语重心长的对四个小丫头说,跟他比什么都行,就是别跟他比武。

    众女大是赞同。

    但小星对剑法是由衷的喜欢,并未因此而心灰意懒,弃剑不学,反而是变本加励,更加痴迷。

    萧月生也是不闻不问,对众女的习武,他都是抱着放任自流,不闻不问的态度。

    众女想让他指导自己武功,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首先他得心情格外好,他修道有成,心境极为平和稳定,想让他心情格外好,并不容易。

    其次他得有练武的兴致,这一点,更难。武学相对于他的道法而言,实在是与小孩玩泥巴无异,实在难以提起兴致。

    达到这两条,他才会可有可无,漫不经心的说上几句。

    他的妻妾由于他的造就,拥有着绝对的速度与力量,对敌时用不用固定的招式对她们而言,区别不大。

    但他有着防患未然的性格,怕她们将来遇到对手。这个层次的高手,比的是对招式的领悟。他如果太多嘴,指点过多,让她们形成依赖思想,不肯自己用心领悟,对她们并无益处,这番苦心,她们当然不知。

    小星坐在他身旁的秋千上,小蛮靴轻轻踢踏,带动秋千晃动。

    “小星……”萧月生转过头来,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俏脸,微带笑意:“这几天,你去慕容家了?”

    “嗯,慕容家挺好玩的,那慕容家的小姐,人很好的。”小星听他提起慕容家,脸色恢复一些。

    “唔?能让小星认为好玩,那一定是有剑术高手了?”他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个倩影。

    “是呀,那慕容庄主剑法奇高,精通多种剑法,很多剑法我未见过,实在有趣!”小星的脸上的不乐已完全消散,冷若冰霜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两颊梨涡隐现,极为动人。

    “那你刚才的剑法,就是偷学自他那里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将她看得有些羞涩,一抹桃红自她雪白修长的颈项升起,爬至两腮,为她陡增几分艳丽。

    “嗯,这套剑法最为精妙。”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轻点臻首,像极了羞羞答答的小媳妇,小鹿皮蛮靴靴尖点地,秋千前后摇晃。

    “他的剑法胜过你?”

    “那倒不是!”小星抬起头,止住秋千晃动,昂着俏脸,眉宇间竟有几分睥睨之气,“不是小星自夸,那慕容庄主剑法虽高,比起小星,还差得远。”

    “你这小丫头,争强好胜之念太盛!”萧月生笑骂。

    小星有些不好意思,又垂下了头,公子一直让她少些胜负心,自己却做不到。

    “这个慕容家,可不简单,你去问问你小玉姐,了解一下他家的情况,对了,你说的慕容庄主,多大年纪?”他忽然略带紧张的问。

    观澜山庄内设有清秘阁,主司情报,由小玉掌管,小月辅助。

    “嗯——”小星不解,不知公子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会是个年轻的小帅伙吧?我可要吃醋了!”萧月生一脸认真。

    “公子——!”小星轻跺小蛮靴,难得的露出了小女儿娇态。

    “哈哈——,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是小伙子!”萧月生哈哈大笑,然后脸色一肃,认真的断定。

    “公子如何得知?”小星倒是好奇,顾不得羞涩。

    “很简单,如果是小伙子,见到小星你,纵有再精奇的剑法,也施展不出,早被你的美貌迷得心神大乱!哈哈——”他认真说完,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笑了起来。

    “公子——!你真不正经!”小星跺了跺脚,再也忍受不住他的调笑,一溜小跑,跑出了后花园。

    “干爹——,小星妈妈怎么了?”杨若男穿着一件月白夹袄,杏黄襦裙,颇有淑女气质的自花丛间小径走来。

    “小若男也来练功?”萧月生忙叉开话题。

    原本杨若男一直叫小玉她们四个姐姐,后来萧月生将她们收入房中,杨若男一直不愿改口,最后经过杨过与小龙女轮番说服,这才改口叫妈妈。

    “小星妈妈脸通红,还捂脸,笑得傻傻的,是怎么了?”杨若男不上当,继续追问,走到他身旁,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坐到他腿上。一阵幽香扑鼻而来,盖过花园里的梅花香气甚多。

    杨若男芳龄虽比小星她们小了几岁,身体却已发育,出落得玲珑有致,曼妙无比,姿色气质渐追小玉四女。

    她父母皆是容貌绝顶之辈,集两人精华而出的杨若男,其容貌自然风华绝代。

    “咳咳”对这个小魔女,他也没什么办法,“嗯,可能是刚才她练功过度,累得吧……。”

    “嘻嘻,干爹——,你糊弄我!是你调戏小星妈妈了吧?!”杨若男扭了扭身子。

    “咳咳!你……”她的话将萧月生吓了一大跳。

    看到干爹用一幅不认识自己的目光看自己,杨若男有些骄傲的道:“干爹,别以为人家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刚才一定是调戏小星妈妈了!”

    真是人小鬼大,童言无忌呀,饶是他皮厚无双,也感到有些讪讪,如同偷吃东西被人发现了一般。

    “既然你不是小孩子了,那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呀!还赖在干爹身上,成何体统!”他也不是善主儿,毕竟是从现代商场打滚出来的人,看到她有穷追猛打的架式,忙反咬一口。

    杨若男如晶莹的玉石雕成的面庞飞上两朵红云,身子贴着萧月生用力扭了扭,嗲声娇嗔:“干爹——,我可是你的女儿呀,哪用讲什么授受不亲!别的男人,我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呢!”

    “哟,我们家若男眼界还颇高呢,那孙秋风孙秋雨怎样?”萧月生搂住她的纤腰,

    “干爹——,他们两个跟我叫师姑,见到我,连头都不敢抬呢!”杨若男扬着头,不屑的说道,像只高傲的小鹿。

    “那张开石如何?”

    张开石是嘉兴城的士子,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长得英俊潇洒,文采风流,倜傥不群。

    萧月生无事时,便在南湖泛舟,或钓鱼,或弹琴,或读书。他找人造的船有两层,虽算不上大船,在南湖众船中却是鹤立鸡群,独领风骚,以他喜欢享受的性子,里面自然装修得颇为奢华。

    想热闹时,便领着众女坐这条大船,在南湖中飘荡,船上,完颜萍陪他下棋,小玉看书,小凤做饭,小星练剑,小月钓鱼,几人各得其乐,倒也逍遥。

    想一个人清静时,一叶扁舟,自由的在湖中飘荡,他则躺在舟中,什么也不想,半睡半醒的晒太阳,极为自在。

    张开石便是他在泛一叶小扁舟时结识,两人都是躺在小舟里,任其自由飘荡,没想到,两叶小舟竟然撞到了一起。

    萧月生虽然处于半睡半醒间,却早已知道要撞船,但他懒得动弹,也乐得没事找点儿乐子,便听之任之,结果真的撞上。

    这一撞,两人可谓不撞不相识,张开石聪慧颖悟,见识不凡,虽是书生之躯,仍有几分英气,他对青莲太白极为推崇,故对剑术颇有造诣,虽与武林中的剑术高手相差甚远,但用于防几个毛贼,倒也有余。

    张开石的思想崇尚自由,倒也颇合萧月生的胃口,而张开石对于观澜山庄的庄主,也是带有几分好奇,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的情形与此大为相似。有时泛舟,两人遇见,便一块儿聚聚,琴棋书画,他无一不通,相谈甚欢,自是当然。平时则不往来。

    张开石如此人物,自然是嘉兴城里少女们的梦中王子,故萧月生便问杨若男是否中意。

    “张开石?那个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怕被风刮跑了!”杨若男倒是见过张开石,但显然印象不佳。

    “张开石可是文武双全,剑术不错的。”

    “他那点花拳绣腿,挂着剑,纯粹是摆设!干爹——,你是不是嫌我烦,想早点把我嫁出去?!”杨若男撅起小嘴,有些不乐。

    “当然不是!我恨不得小若男永远长不大,陪在干爹身边。”萧月生连忙否认。

    “若男也不想离开干爹,还有干娘,小玉她们四个小妈妈!”杨若男将那张绝美的玉脸贴到他脸上,亲密的说道。

    对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的长大的干女儿,他没有一丝杂念,对颇为好色的他来说,殊为难得。

    “可是,那张开石你真的看不上眼?”萧月生仍未放弃努力,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哼!干爹——,你坏死了!不跟你说话了,我找小月妈妈玩儿去!”杨若男真有些生气了,推开他,从他腿上下来,跑了出去。

    看到小魔女被自己气跑了,他心中大乐,轻轻荡起了秋千……

第二十二章 水月

    孙子明已经走了五天,算算日子,可能已经到达襄阳城,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

    萧月生躺在自家的一叶小舟上,静静飘荡在南湖之上,心中胡乱想着心思,不知道芙儿晓得自己派人去提亲,当时的表情如何,真是可惜,自己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唉,当时竟忘了送给她块遁符,有了遁符,自己就可以通过水月术,看看她的情形,失策,实在是失策

    怪只怪当时自己被两位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弄得心神失守,顾不得了。唉,还是自己的修为不够,心境的稳定性还是太差。

    天气清朗,轻风阵阵,早晨的南湖显得格外清澈,湖面上只有他一艘小船,显得极为寥静。

    霁雪初化,空气中带有几分雪的味道,清新寒冽,吹在脸上,如冰雪敷面,极为冰凉。

    微风拂过,带起湖面几丝粼波,小舟也随风荡开,轻轻飘浮,船舷处固定住的钓杆也随之移动,扯起鱼线,漾开几道波纹。

    他躺在舟中,靴子被放在船头处,只穿着雪白的布袜,身下铺着厚厚的棉褥,头枕旁边,尚放着一张古筝,筝身深紫,隐隐透着光泽,显得古朴厚敛,一看即知,不是凡物。

    提起水月术,他忽然想到了洪凌波,不知道她们师徒二人,是否已经平安回家,她们正在做些什么。

    耐不住心下的好奇,他翻身而起,盘膝而坐,手中凭空闪现一只墨绿圆形玉佩,玉佩如掌心般大小,朴实无华,深绿的光泽凝而不散,反有深沉内敛之质,

    两掌叠于丹田位置,掌心夹着玉佩,他轻轻合上双目,面目静肃,旋即,磅礴浩瀚之气陡然显现,钓杆上的鱼线如被风向外吹起,扯成弧形。

    这股浩然之气乍现即逝,归于平静。

    渐渐,鱼线又被扯成圆弧,形状与刚才恰恰相反,如同被人往里吹。

    小舟下的水波,亦是一反常态,波纹竟不向外扩散,反而向舟下相聚,远处相望,小舟竟变得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水月术对能量的消耗极为庞大,上次没有借助手中的聚灵玉符,施完法后,竟有疲惫之感。

    要知他如今已是半仙之躯,天地间能量如同他自身能量,故从无匮乏之虞,但要驾驭这般庞大的能量,需要的神念之力亦是极巨,有疲乏之感,也是自然。

    按他自己的理解,能量可分为三个层次,精气、元气、神气。

    精气即练精所化之气,道家所言,人由精气神三者构成,精者,身体中无所不在。遵循一定方法,便可将精练化成气。

    此气,便是循环体内的内息,武林中人的内力,便是此精气。

    元气,是天地间自然的能量,谓之一元初始,万象生成,天间初开时所爆发的能量,这股充斥于天地间无穷无尽的能量,便是元气。

    而神气,则是更高层次的精神能量,在他认为,神气,是宇宙间最高层次的能量,它能跳出宇宙的规则,而独立存在,是总慑一切能量之能量。自己能够长生不死,超脱时间空间,便是修成神气,凝出元神,打破时空束缚,来到这个时空。

    精气产生最易,只要不是蠢笨之人,能集中精神,功夫一到,则自会产生,武林中人便按一定经脉通道推动运行,通过不断循环,不断增加其量,便是所谓的内力修练之道。

    人体是一个小天地,一切造化微妙,释自足具。与外界这个天地相对隔绝。

    百会与会阴,是任督交汇之处,也是天地与人体小天地交汇之通道,当人的内力达到一定程度两穴自然洞开,打开小天地与大天地之通道,此时,天地间的元气自然会涌入,这就是所谓的打破后天,达到先天之境。

    到达此待境界,内力自然不再是束缚自身的关键,关键在于其自身的能量容量,此时修练的方向不再是内力,而是身体,这也是先天高手容貌远远年轻于年龄的原因所在。

    而神气的产生,则不仅仅是修练所能达到,它是元气与精神能量不断融合凝练,遇到某种变异方才生成,他至今对其产生仍不能深悉其因,只知它才是长生不死之关键,千百年来,无人永生,可见其产生的机率大小。

    没有神气统摄,即使能运用天地元气,也只是化为内力一途,而有了神气,则天地即为自己身体,元气即为自己体内的内力,如臂使指,莫不如意。

    他如今的身体是神气凝成元婴所化成,是超脱于宇宙的存在,不受一切法则的束缚,此谓为仙体。

    但尽用这般仙体之能,活着还有何趣味?

    于是,他弃种种大神通不用,变得相对普通一些,来体味平常生活的种种乐趣,没有乐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的气质与先前迥然有别,其森严慑人已经不再,反而给人随和飘逸之感。

    不过,他的相对普通,对于常人,已经有些惊世骇俗,疑为神人。

    此也是他心性所致,他喜欢自由无拘,逍遥自在,想偷懒时,便用神通,想玩玩时,便弃神通不用,看他心情而定,此等行为,自然给人高深莫测之印象。

    像上次郭府之行,听到郭靖夫妇有危险,他便缩地成寸,瞬间而至,而往回走,却偏偏要骑马,长长见识,这种古怪之行,只是他一念之间而已,众女习以为常,不以为异。

    有了聚灵玉符,他省力许多,不必花费力气将天地元气从极远处聚拢过来,浓郁的元气蜂拥而至,在他头顶上空的虚无之处,按其五行特性,形成一道无形的大阵。

    他脑海深幽处,黑暗的空间逐渐变亮,一个亮点始现,亮点渐渐变大,仿佛宇宙初生之像,点变成团,猛然炸开,形成一幅活动着的图像。

    距吉安府不远的北面,有一处名叫梅林的小镇,仍处吉安府境内,此处道学兴盛,山林亦多。在山林隐处,有一处道观,颇为隐蔽,甚少有人知晓,私建的道观,山林之处,无法胜数,极少有人问津。

    李莫愁师徒即隐于此。

    此时,道观内,正殿台阶下,三人正在一起。李莫愁身穿玄色道袍,洪凌波则着白衣,冰儿一身水红夹袄襦裙,宛如庭中三朵鲜花怒放,阶下的几棵青松如有双眼,定会神魂颠倒,晕头转向。

    李莫愁正手持萧月生送给冰儿的宝剑,怔怔而立,洪凌波与冰儿站在她身边,洪凌波仍旧一幅清冷的神情,冰儿却神情有些惴惴,看一会师祖,又看看师父,生怕宝剑被人夺去的可怜模样。

    “师父,此剑如何?”洪凌波看了一眼徒儿,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不由好笑,便开口向自己的师父发问。

    “唉——,奇剑!神剑!”李莫愁一手握柄,一手轻抚剑身,动作轻柔,一幅生怕用力即碎的神情。

    李莫愁与十年前变化不大,修眉朗目,鼻若悬胆,两颊丰润,面容极美,虽着宽大朴素道袍,仍难掩其秀美丰姿。

    按冰儿的性子,看到炫耀的机会,定不会错过,但看到自己师祖的神情,深怕其心生歹意,夺了自己的宝剑,便不敢再说起这把宝剑的珍贵之处,她的小心眼转动得极快,很像小孩子舍不得将玩具让给别人一样。

    “师父,你且用此剑练一套剑法。”洪凌波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徒儿转动的小心思,如果知晓,定会一通教训,告诉她,师祖又怎会贪图她的东西。

    “哦?莫非另有奥妙?”见到莹莹发光之物,女人大多挪不开眼睛,李莫愁亦不能例外。听到弟子的建议,她心中好奇,不知如此锋利的宝剑,还有何妙处。

    看到洪凌波殷殷的目光,她奈不住心中的好奇,轻扎道袍,束于腰间,一套美人剑法施展出来。

    美人剑法是古墓派剑法,由创派祖师林朝英女侠所创,与美人拳法异曲同工,皆是取古代著名美人的丰姿为名,如贵妃醉酒,飞燕起舞,昭君梳头,等等,姿势风雅优美,如同剑舞,令人迷醉,温柔中暗藏杀机,取人头于无形,是一套杀气极强的剑法。

    这套剑法由李莫愁使来,端得是千娇百媚,风华绝代。蹁跹袅娜,仙袂飘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举手投足,无一不美。

    即使是正是施展水月术的萧月生,也为其动人风姿深深迷醉。

    眨眼间,这套剑法已经使完,洪凌波心中暗暗叹服,自己师父的武功确实已达至境,这套杀气隐隐的剑法,在她施展之下,竟完全隐去了其锋利之风,威力则愈强。

    冰儿虽也学过这套美人剑法,但她尚处杀气不足之境,在她眼中,反而觉得师祖练得也并不怎么样。

    “妙,妙!这柄宝剑,竟能供人内力!”李莫愁轻闭双眸,仔细体味自剑柄处传来的温热内息。

    “不错,师父,据说这柄剑可令人增强内力,比起静修的效果要强上许多。”洪凌波毫不隐瞒。

    李莫愁点点头:“嗯,这倒不假,实在难以相信,天下间竟有此等奇物!”她长叹一声。

    她睁开双眼,收起宝剑,横了一眼洪凌波身后站着的冰儿,看她着急的模样,轻笑一声:“咱们小冰儿倒是好福气!”

    洪凌波也是轻笑,清冷的面庞梨涡乍现,明艳照人。

    李莫愁自隐居后,偏激的脾气大有改观,这般风景秀丽之处,将她心中的戾气化去不少。

    岁月虽然没有在她容貌留下痕迹,却将她的心伤慢慢抹去。

    对这个徒孙,她是极为宠爱。

    她拿起洪凌波手中剑鞘,仔细抚摸其上熠熠闪光的宝石,轻叹道:“这柄剑鞘,也非凡物啊,呵呵,好大的手笔!这萧月生莫不是在向我示威么?!”

    洪凌波一怔,没想到自己师父竟生出如此想法。

    “即使是示威,我李莫愁也认了,咱小冰儿有这样的宝剑,比什么都强!”她将剑入鞘,递给冰儿,带着慈爱的笑意。

    她这种表情让江湖中人看到,定然咋舌不已,那心肠毒辣的赤练仙子,如何竟有这等柔情。

    “冰儿,你有缘得这种奇物,须当加倍努力,方能不负此等神剑!”

    她神情肃穆,盯着冰儿,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语气沧桑,带着几分暮气。

    “冰儿谨遵师祖教诲!”冰儿乖巧的答道。

    李莫愁笑笑,为其乖巧心喜。

    “你去玩吧,我与你师父说话。”李莫愁语气轻柔和蔼,“嗯,以后此剑不能轻易示人,以防宵小觊觎。”

    “是,冰儿知道!”

    “噢,冰儿,你去烧些热水,待会师父洗个澡。”洪凌波将转身向外走的冰儿叫住,两天没有洗澡,感觉皮肤有些发痒,浑身不自在。

    她生性好洁,一直是一天洗一次澡。前两天,她们取水的山泉里,忽然有一只死去的扁鹊,已经腐烂,让她有些恶心,将泉水全排出去,待其蓄满,再排出去,如此反复三次,仍不放心,便让其往外溢上两天,再去取水,因此前两天节约用水,无法洗澡,每晚觉都睡不好,总觉着身上有什么东西沾着,极为难受。

    冰儿答应一声,离开殿前。

    正在施展水月术的萧月生心下一震,没想到竟然这般巧,遇到这样的机会,偷窃美人沐浴,实在是件刺激之事。

    冰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两人一直静立不语。

    “凌波,你见过萧月生,……他……还是老样子么?”她站到松树旁,轻轻折了一段松枝,背对洪凌波,有些漫不经心的问。

    “嗯,他……更加成熟一些,人也随和许多。”洪凌波强抑心中的羞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是么……,唉——,转眼间,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她长长叹息一声,语气中充满感慨。

    她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一片迷茫。

    洪凌波脑中闪现出她与他在映泉楼相处的短暂时光,嘴角处,渐渐噙起一丝笑意……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无语站立了良久。

    “唉——,……”李莫愁又是一声长叹。

    她张开手掌,已经被捏碎了的松枝随风洒落。

    “凌波,你且去吧,我想自已再呆一会儿……”她仍背对着自己的弟子,语气落寞的轻声言道。

    “是,师父。”她点头,看了看师父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弟子告辞。”她只能深深一礼,转身离去。

    “唉,十六年了……,十六年了……”李莫愁看着远处天空中飞过两只飞雀,口中轻声低语,一片萧索。

    洪凌波离开观门时,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师父那背影,透着落寞,孤寂,苍凉……,她不禁鼻头一酸,泪珠涌满眼眶,清冷的面庞,带着难言的凄美。

    洪凌波渐渐离开,施展水月术的萧月生脑海中李莫愁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但那背影中透出的萧索寂寞,却在他心中久久不散,不停的涌动翻滚,让他心中郁郁。

    脑海中,那幅图象渐渐变淡,最后消失。

    他心情郁结,再也没有兴致去看洪凌波的沐浴春景,便撤去了水月术。

    轻睁双目,射出的刺眼的金光久久不散,似能刺破虚空,显示着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唉——,……”他长长的叹息,收回了聚灵玉符。

    自堤坝处只来的轻风掠过湖水,拂过钓杆,将他的衣衫吹起几片衣角。

    他站起身,四顾宽阔寥寂的湖面,湖上,空旷无舟,安静无声。

    本是清幽之景,此时在他看来,却显得有几分萧萧之气。

    他盘膝而坐,将船头的古筝置于膝上,他双手如美玉,手指修长。

    “铮——,铮——,铮铮——”手指拨动,筝声响起,在寂寥的湖面上散开。

    “铮铮铮——,铮铮——”他随手拨动,不按曲谱,随心所欲,筝随心动,畅抒幽情。

    筝声开始尚还舒缓,比较平和从容,越到后来,筝声越急,曲调愈高,杀伐之气越来越重。

    筝声在湖面上翻涌,远远传开去,湖面上,恍如千军万马藏入其中,激烈昂扬,平阔辽静的南湖,变得不再平静。

    激昂之声响起一阵,渐渐松散,越来越稀,筝声亦变得舒缓平和,如**退去,回复平静。

    他的心亦如筝声,由激烈变得平静。

    正在此时,一阵幽幽的箫声自堤坝处响起,飘飘荡荡,传了过来,进入筝声中。

    “原来是他。”他心神一动间,远处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他脑海。

    “铮铮——”他眼睛上扬,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心神契入那自由无拘的白云中,手下自然拨动,筝声中透着天高气清,一切如云的高远沧桑气象。

    那箫声仍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夹杂在筝声中,如天空中翱翔的长鹰,纵横捭阖,睥睨万物。

    筝声箫声婉转相合,带着一动一静之和谐。

    “呵呵,黄岛主么,小子萧月生有礼了——!”萧月生双手轻按筝弦,筝声戛然而止。

    “噢?是萧兄弟么——”黄药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露出一手精纯深厚的内力。

    “正是小子。”萧月生恭声回答,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外公。

    坐下的小舟,忽然无风自动,向堤坝处驶去,如同水下有人托起,越行越急,越行越速,竟似离开湖水,掠过湖面,在空中飞行。

    长堤上,杨柳无枝,有些干秃,却多几分辽阔。

    堤上立着三个人影。

    萧月生神目如电,极远处,即已看清,两人青衫,一人白衣,在风中飘飘而立。

    “见过黄岛主!”离岸十几丈远,他便如浮云般冉冉而起,飘向堤上,身影一闪,来到三人面前,向身穿青衫,面庞清奇的黄药师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黄药师对他惊世骇俗的武功早已了解,并未露出惊讶表情。

    另两人正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程英与陆无双表姐妹。

    程英一身绿衫,手持绿玉箫,欣长的身材,雪白的瓜子脸,脖颈修长,使其显得清雅秀丽,气质宜人。

    陆无双一袭白衣,腰间一柄短刀,虽皮肤微黑,仍不减俏丽,带着几分野性之美。

    黄药师托住他的双手,带着几分笑意:“不必多礼,我们两人好久未见了!”

    程英与陆无双上前给他见礼,他倒也未谦让,坦然受礼。

    此时那无人的扁舟方轻轻停靠与岸边,力度恰好,稳稳当当,仿佛上有老水手操控。

    黄药师看了一眼,面上虽未显露,心中却震惊不已,面前站立的萧月生所显露出的功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令人不禁想起鬼神,其武功,实在是可畏可怖

    程英陆无双姐妹看到小船靠岸,却并不能体会其中奥妙,以为是惯性使然,反而并未露出异样。

    “黄岛主,难得你能光临寒舍,快快进庄,让小子一尽地主之谊。”萧月生转身往堤下走,引领众人进庄。

    下了湖堤,往堤下的林间小路行进,便是通往观澜山庄之路。

    黄药师与萧月生两人在前,两女在后,长衫飘动,恍如神仙中人,正彼此相伴来此凡间采摘晨露。

    走在林间小径,黄药师看了一眼两旁的树木,心下若有所思,随之仔细观看。

    清晨的林间,最是喧闹,各种鸟鸣声不绝于耳,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些鸟儿倒都是极为遵循此训。

    林中缭绕的丝丝清气,格外的爽洁,令人闻之头脑一清。

    “萧兄弟,我这次来,倒是受人所托!”黄药师一直盯着两旁的树木看个不停,此时转过头来,对他开口。

    “哦?不知是哪位,竟能使得动黄岛主大驾亲来?”萧月生有些惊诧,确实,黄药师身份奇高,性格又有些怪僻,难以想象还有谁能让他跑一趟。

    “呵呵,倒也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宝贝女儿!”黄药师哈哈一笑,眼中闪现一丝喜爱,显然是爱极了自己的女儿。

    “郭夫人?”萧月生恍然,所谓一物降一降,黄蓉便是黄药师的命门要害。

    “据说你要对我家芙儿提亲,蓉儿怕事有不谐,非要我亲自走一趟方能放心。”黄药师无奈的说道。

    黄蓉也是爱女心切,关心则乱,如果萧月生无法摆平家里,让黄药师来,又有何用。

    想必黄药师也深明此理,故此才一脸无奈。

    “还未恭喜萧大哥!能娶郭大小姐为妻,可喜可贺!”程英此时忽然插话进来,向萧月生恭喜。

    萧月生对她颇为陌生,虽见过一次,但接触时间不长,不过,对她温婉秀雅的气质,却颇为喜欢。

    黄药师不拘礼法,并未觉得弟子此举有何不妥,但那陆无双对乃姐却深为了解,不得表姐平时温雅懂礼,为何刚才如此失态。

    程英被表妹不时扫过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心头自己也有些迷惑,为何自己刚才如此失礼,感觉只是身不由已,好像头脑一热,便不知做了些什么。

    “小子已派劣徒前去提亲,此时应该已到达郭府。”萧月生对黄药师言道。

    “如此甚好,好事终成,确实是可喜可贺。”黄药师点点头,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他性子生来高傲,眼高于顶,又被妻子的离世刺激过甚,性格便变得有些孤僻。

    但纵是绝代英豪,也难挡岁月之威。

    随着年齿渐增,天伦之乐,吸引力渐增。时间也证明,自己蓉儿挑选女婿的眼光极准,曾经的傻小子,如今已成一代大侠,声望之隆,远超自己这个岳父。因此虽对他谈不上和颜悦色,也只是放不下老脸忽然改颜相向,心下却没了芥蒂。

    于是,他每年前去郭府的次数渐增,时间渐长,芙儿冷漠,破虏憨厚,襄儿古灵精怪,都让他喜欢莫名,自然也极为担心芙儿的婚事,深怕如自己般孤苦一生。

    而芙儿能嫁得这等佳婿,自己也老怀大慰,心底还有一番自豪,自己女儿孙女,皆是目光奇准,所挑女婿,皆是人中龙凤,此等美事,也足堪自豪一番了。

    一行人快速前行,很快便到了山庄之前。

    在山庄大门前,萧月生招呼一个正忙着扫地的仆人,让他去湖中小舟上拿回自己的筝。

第二十三章 笑谈

    还未进山庄,完颜萍几人已经闻讯赶来,前来迎接黄药师大驾。

    按照当时礼法,内眷不轻易见客人,唤内眷前来相见,则示将其视为一家,不必避嫌。

    如今,是未来的外公驾临,完颜萍这个女主人自然需要前来迎接,小玉诸女则未出现,实因萧月生知道黄药师是个专情之人,看到这般多的美女忽然出现,都是自己的妻妾,闹不好,当然会跟自己翻脸,真出现那般情况,可就不妙之极。还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最好。

    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也。

    完颜萍与当初遇到萧月生之前,变化极大。

    这十几年来,她再未于武林中行走,过得一直是豪族贵妇的生活,或在家陪自己丈夫,或跟嘉兴城中的贵妇们一起说些家长里短,或呆在后花园的花海里静静修剪、发呆,过得舒适安逸,幸福无比。

    居移气,养移体,于是,原本一国公主的气质渐渐彰显,柔弱中,带着凛然的高贵风华,再兼其在萧月生双修帮助下,体质已是超凡脱俗,灵气逼人,身体隐隐带着光华,故其容貌之美,有令人不敢正视之感,小玉诸女亦是如此,平常男人见到她们,往往自惭形秽之感顿生,低头不敢再看。

    黄药师以前虽见过完颜萍,但并未留意,他除了对自己女儿,对其他女人是看如不见,从不放在眼中的,此时虽见到风华绝世的完颜萍,也并未露出什么异样,只是心下感叹,萧月生这个夫人实在是个绝顶美人,自己的芙儿可被比下去了。

    程英陆无双两人与完颜萍虽不熟悉,却是共过患难的好友,当初一起被李莫愁追杀,被萧月生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

    这些年,两人不时会想起那一段时光,但再未听过完颜萍的消息,还以为她随耶律齐兄妹回转大漠,没想到,她竟然成了萧月生的夫人,世事之奇,莫过于此了。

    故人相见,令完颜萍极为兴奋,虽想拉着程英二人好好叙叙,但恪于礼貌,仍端敬自守,陪在萧月生身边,指挥下人,殷勤的招待黄药师,她敬于黄药师大宗师的身份,也有郭芙的缘故,自然不能怠慢。

    “夫人,你先带着程姑娘与陆姑娘下去修整一番,黄岛主这里有我相陪即可。”萧月生也能理解自己夫人的心情,便遂了她的心意。

    “这样……太失礼了吧?”完颜萍略带犹豫之色。

    “萧夫人,就按萧兄弟说的这般吧去,我这老朽不必在意,英儿与无双跟着我一路劳顿,极是辛苦,先让她们歇息吧。”黄药师也甚为怜惜自己徒儿与其表妹,两个弱质女子,跟着自己一路风尘,确实辛苦得很。

    如今是清晨时分,经过一夜歇息,两人并未觉得累,只是也极想与完颜萍叙旧,便未推辞,与完颜萍三人辞过端然而坐的一老一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待三人一去,客厅中只有他们二人,黄药师再也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放下手中白玉茶盏,出声问:“萧兄弟,刚才我们经过的林间,其中颇有古怪呀。”

    “黄岛主,叫小子观澜即可。”萧月生也忙放下玉盏,肃手端坐,恭敬的说道。

    “呵呵”黄药师嘿然一笑,摆了摆手,道:“倒也是,芙儿很快成为你的人,咱们也是亲戚了!”

    他虽然不将世俗礼法看在眼中,但能听到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年轻人叫自己外公,也是美不可言。

    萧月生也是嘿嘿一笑,洒脱的风度消失无踪,摸了摸鼻子,微带几分苦笑。

    “呵呵,观澜,你那庄前的树木,好似隐隐带着奇门之术啊。”他星相星卜,无一不通,尤精奇门遁甲之术,桃花岛上桃花阵,更是奇门遁甲的巅峰之作,无人能破。

    对于自己的领域,总是特别敏感,这是人所并然。

    “黄岛主法眼如炬,那树林确实被我布置着阵式,在您老面前,倒是班门弄斧了!”萧月生深谙圆滑三昧,得承厚黑精髓,知晓威仪所施对像与场合,应该何时抬头何时低头,故此,跟未来的外公说话句句不离“捧”字。

    “你也不必往我脸上敷粉,……我那桃花阵,全是桃树,自然带有迷惑碍眼之效,如有其它树木夹杂其中,威力便损其十之七八了,而你那树林中,各种树木参差而立,显然是天然长成,你能因势力导,而成阵法,境界上便已不同。”黄药师摇摇头,无奈的说出事实。

    他素来高傲,自负为天下绝顶俊才,不想,晚来却遇上这么一个处处强过自己这人,心中自然不舒服。

    但一想,这样的奇才,很快将成为自己的孙婿,心中也觉几分自豪,种种滋味,难以理清。

    “这几年不知黄岛主见没见过七公?”萧月生叉开话题,他知处处显得太强,会令人不舒服,尤其对于黄药师这等自负之人,自负之人,是容不下同样自负之人的。

    “哼哼,他与那欧阳峰混到一块了,世事变化之奇,无过于此,他们二人去我那桃花岛转了几次,我常不在岛上,没遇上几回。”提到洪七公,他倒像是恨铁不成钢般的气愤,实在没有想到,那两个死对头竟然化干戈为玉帛,携手共游天下。

    “那东海桃花岛,可真是世外桃源呐!”萧月生啧啧有声,摆出一片神往状。

    黄药师微微泛笑,那东海桃花岛,确实是他生平得意之作,地处偏僻,人烟罕至,环境优美,资源甚丰,算得上是世外桃源。

    自己当初刚娶阿衡为妻,便买下那座荒岛,两人一起建设,岛上一草一木,无不经过精心设计,凝聚着自己二人的一片心血。

    可如今,阿衡早已不在,惟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纵有那世外桃源,又有何趣味。

    想到此处,面色有些黯然。

    自己这几年,渐渐有些怕寂寞,那桃花岛,也不常在,大多数时间,或在江湖之中游荡,或住到女儿府上享天伦之乐,岛上仆人,凋零殆尽,现如今几乎变成一座荒岛。

    “桃花岛么,近几年,我倒也不常住。”他随口说道。

    “唉,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长久以来,小子也有独拥一座小岛,逍遥于世间之念。只可惜此等所在,可遇而不可求,东海之上,荒岛众多,但适宜居住者,却是再也没有,实是我心头一件憾事!”他脸上一脸遗憾,带有夸张之嫌,其话中之意,已昭然若揭。

    住在女儿府上,芙儿襄儿膝下承欢,这等天伦之乐,实是世间最幸福之事。

    他心神沉浸于以前与芙儿襄儿所处的时光,芙儿那郁郁寡欢的模样,最是怜人,眼看大好年华,却孤芳自赏,幽闭于室,他长恨老天不公,竟让芙儿受此痛苦。

    “嗯,可居住之岛确实可遇而不可求,当初也是幸运所致,才能找到那处所在。”黄药师点点头,轻嘬玉盏中的龙井,镇定一番心神,方才从独思中跳出。

    “唉——,如能与芙儿一起,在岛上垂钓,在海上泛舟,人间至乐,亦不过如此!”萧月生仰天长叹一声,旋即表现憧憬状,表情变换之快,令人惊诧。

    黄药师放下茶盏,心头又泛起外孙女那冷漠的凄凉的双眼,芙儿长得并不像她外婆,唯独那双眼睛,像极了阿衡,如今芙儿能够获得幸福,脸上能够带上笑容,实是天大的喜事。

    于是,他头脑一热:“芙儿嫁入你家,我也没有什么拿出手的嫁妆,那桃花岛,就算给她的嫁妆吧!”

    “多谢外公!小子就却之不恭了!”萧月生忙起身行礼,心下大喜,终于如愿以偿,忙出言敲定,板上钉钉。

    “嗯……”黄药师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这桃花岛,本想留给自己的外孙郭破虏,破虏资质有限,估计武功练不出什么名堂,将来活不下去,也好有个安身之处。

    没想到鬼使神差,竟然顺口把它送给了这小子,自己真是有些晕了头!罢罢,他黄药师说出的话,又怎能反悔,破虏有这个姐夫,也不会吃亏,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

    “盼你日后莫要欺负芙儿,否则,老夫可不会客气!”他心情不爽之下,说话也就不甚动听。

    萧月生知道他刚才的话也是一时冲动,这番醒过味来,心情不太好,也是想当然之事,便笑嘻嘻道:“外公放心!芙儿嫁于我,入我家门,即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如珍似宝的呵护。”

    “哼哼,但愿如此!唉……,芙儿受了这么多年相思之苦,也该苦尽甘来了!”他心情渐渐平复,想想芙儿,觉着送这么一件嫁妆,也算是相得益彰。

    然后两人说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在萧月生巧舌之下,两人相谈甚欢。

    完颜萍带着程英陆无双两人步出客厅,踏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穿过月亮门,进入了内院。

    内院极大,四角是房间,中间空地上,全是绿草地,还种着十来棵满枝粉红桃花的桃树,桃树下,几张石凳石桌,看上去竟有些像玉石,透着晶莹。

    “完颜妹妹,你过得好舒适!”陆无双看着周围的环境,院子里空地全是嫩绿小草,而那些盛开的桃树,也令她惊异,这才感觉,在这里,一下子暖和许多,仿佛身处春天,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来,我们到那里坐吧,这个院子没有外人。”完颜萍指了指桃花树下的石凳,拉着程英那只未拿玉箫的玉手。

    程英点点头,心神仍被这个院中的异样所牵引,这个院子,与外面好似两个世界,温暖如春,绿意盎然,桃花竟然盛开,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三人离开鹅卵石小路,踏上了草地,向桃树下的石凳走去。

    “哎呀,这小草好硬!”陆无双脚有些跛,对地面更为敏感,她踩在草上,感觉有些硬,便蹲下身,摸了摸,这些看起来柔弱的小草,竟然出乎意料的硬。

    “嗯,这些草与平常的小草不同,不怕踩,平常的小草,踩几次,便会死去,这些草就耐踩许多,无双姐姐,过来坐吧!”她与程英坐到石凳上,看到陆无双仍在摸着小草,啧啧称奇。

    “这等异种,也就在这里看到,完颜妹妹,这些都是萧大哥弄的吧?”程英拂了拂腿部的长衫,轻声问道。

    “嗯。”完颜萍露出极浅的微笑,却令程英感觉出她笑容里透着满是幸福甜蜜。

    “我小时候生长在草原,后来为了拜师习武,才不得已离开,但心中仍是喜欢草原。萧大哥便把这座院子弄成草地,虽比不上草原辽阔,却很舒服,有时候,我们便在这儿院子里搭个帐蓬,体味一番草原的生活,也很有趣。”她看着周围一片绿意,心下有几分甜蜜与自豪。

    “萧大哥待你真好!”陆无双此时坐回到石凳,赞叹了一声。

    这一句称赞虽平凡,却让完颜萍极为喜欢。

    “是呀,萧大哥对我是极好的。”她点头,忽然笑了笑,道:“不过,他对女人都很好,怜香惜玉之心有些过盛。”

    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几分甜蜜,还有几分无奈。

    此时,几瓣桃花忽然自枝上轻轻下落,悠悠落于她身,恍如天女散花,落于尘间,她身上闪现着脱于凡俗的美丽。

    程英两女忽然被她的美态惊呆,怔怔说不出话来。

    “干娘!”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响起,杨若男已经站在她们旁边,程英陆无双竟然没有察觉。

    她此时身穿杏黄色劲装,脚下踏着雪白的小蛮靴,身材显得玲珑有致,恰到好处,红扑扑的脸,显然是经过一番剧烈运动,定是跑着回来的。

    “咦?若男?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完颜萍早就听到有人接近,是若男的脚步声,仍是装做不知,按萧月生的吩咐,平时装做武功低微,只是三流身手。

    “给小白的桃子忘拿了。”杨若男盯着程英陆无双,好奇的眨着大眼,口中应付式回答。

    “若男,这是你程英姑姑,这是你无双姑姑。”

    “程姑姑,无双姑姑,若男有礼了!”杨若男对两女感觉很亲切,一看就喜欢,况且她自小被完颜萍教授礼仪,接受的是极为严格的礼仪教导。

    “好美丽的小姑娘!完颜妹妹,她是……”陆无双感觉对这个美丽异常的的小姑娘感觉极为亲切,好似早已见过,眉宇间总有几分让她熟悉之感。

    “噢,她是杨小叔的女儿。”

    “杨小叔?”程英陆无双不解,不知道是谁。

    “瞧我!杨小叔就是杨过。”她轻拍了一下自己玉膝,忙补充。

    “杨大哥的女儿?”陆无双惊诧之极。

    这一刻,她忽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面上的表情便有些丰富。

    程英看了自己表妹一眼,心下替她难过,心知她此时心情定是复杂难言。

    “原来如此,你叫杨若男?”程英心中也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被人称为姑姑了。

    “是呀——,程姑姑,你真漂亮!”杨若男的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出自萧月生的教导,对待长辈,要多运“捧”字诀,绝不会错,杨若男对干爹的教诲深记于心。

    程英轻笑,小孩子的赞美总是令人无法拒绝。

    “若男长得还真像杨大哥呢,……现在就这般美丽,长大了还得了?唉……世间的男儿们可要受苦了!”

    程英对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感觉极为投缘,天真可爱,美丽无邪,看到她,自己的心情莫名的开朗许多。

    “哪有啊,若男可没这么好,……程姑姑,你是我爹爹的朋友么?”若男脸上带着几分忸怩。

    “是呀——,你爹爹没提过我们么?”程英声音温柔,带着几分疼爱。

    “他——?”若男撇撇娇艳欲滴的小嘴,“他整天就知道围着娘转悠,哪有时间理我?……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

    “若男!”那端娴静而坐的完颜萍开口,带着斥责的语气。

    若男吐了吐红润的小舌头,故意露出怕怕的表情,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完颜萍看她装可怜的模样,不由又气又笑:“你怎可这样说你的爹爹?!”

    旋即叹了口气:“你呀——,都是被你干爹教坏了!……是不是你干爹这般毁谤你的爹爹?”

    “咯咯,干娘真聪明。”若男咯咯娇笑,笑容天真烂漫。

    完颜萍无奈的摇头,带着几丝苦笑,对惊奇的程英两人笑道:“萧大哥在外面与在家里,根本就是两个人,听听,有他这般诋毁自己兄弟的么?!还在若男面前肆无忌惮的说。”

    程英莞尔一笑,陆无双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个萧大哥越是靠近,越是感觉不可捉摸。

    “看来杨大哥夫妻感情很好哇?”陆无双笑了一阵,平抑心情,带着莫名的语气,轻声问。

    完颜萍并不知陆无双对杨过的感情,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倒是!他二人十几年如一日,如膝似漆,着实令人羡慕!”

    “杨大哥确实是至情至性之人,龙姑娘也是好福气。”陆无双神色黯然,强笑着说道。

    “杨大哥夫妇如今在江湖中可是赫赫有名,神雕侠侣的大名几乎妇孺皆知。”程英见表妹神色不佳,心下也是暗叹一声,却无能为力。

    “我爹爹妈妈在江湖上很有名么?”若男小孩子心性,听到父母这般出名,心下也是兴奋。

    “是呀——,提起神雕侠侣,江湖上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二人行侠仗义,人人钦佩!”程英温柔的笑道,玉手轻轻摸了摸若男的红扑扑的小脸。

    若男芳龄已经十二,外表看上去并不太小,只是她说话语气天真烂漫,令人不知不觉当做小孩子。

    若男嘻嘻躲过程英的玉手,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好奇的问:“那他有我干爹名气大么?”

    “嗯,比你干爹名气还要大!”程英点点头,看了看坐在那里,一脸娴静笑容的完颜萍。

    “可是——,我爹爹的武功比我干爹差远了!怎么会比我干爹名气还大呢?!”若男心中着实奇怪,看来,那些江湖人,眼睛都不大好使,她武断了下了判定。

    “你这小若男,问得真古怪,姑姑回答不出了。”程英被她问住,实在无法回答。

    “若男,你干爹名气比不过你爹爹妈妈,那是理所当然,你干爹太懒,不去帮别人做事,别人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名气呢?”完颜萍轻声笑道,这个小干女儿,脑筋也是绝顶的聪明。

    “嗯,这倒是,干爹自己都要小玉妈妈她们伺候,又怎么会去帮别人做事呢!”若男想了想,想到自己干爹平时懒散的样子,觉得干娘的话大有道理。

    “好了,若男,你不是回来拿东西么?快去吧,让我跟你程姑姑和无双姑姑说会儿话。”完颜萍深怕她再说下去,什么话都敢说,忙打发她自己去玩。

    “哎呀,差点忘了,我回来拿留给小白的桃子。”若男拍了拍小手,忽然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

    “程姑姑,无双姑姑,若男告辞了,两位姑姑要玩好哟。”若男极为标准的敛衽一礼,极像个小淑女。

    程英陆无双满心喜爱的点点头,笑着摇了摇手。

    “这小丫头,真是调皮!”完颜萍宠溺的看着她一蹦一跳的离开,跑向院子西头的北角的一排屋子。

    “若男说的小白是谁呀,他们很要好么?”程英对若男喜爱的不得了,想知道的更多一些。

    “小白呀,他是庄前林子里的一头小白猿,通体雪白,极通人性,与若男玩得很好,若男常给它带些好吃的。”完颜萍笑道。

    “干娘,干娘——!”若男刚进屋没有一会儿,就跑出来,冲到她们面前。

    “怎么了?看你急得!”完颜萍皱眉问道。

    “干娘,你看没看到我桌上的那两个桃子?”若男急切的问。

    “桃子?没有哇,我今天没进你的屋。”

    “那我的桃子怎么没有了?有谁进来过?”

    “桃子?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早晨你干爹从你屋里出来时,嘴里好像是啃着桃子。”完颜萍低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早晨大哥从若男屋里出来,两手各捏着一个大大的水蜜桃,看到自己坐在桃树下,便扔了一个给她。

    “讨厌——,讨厌——,干爹真讨厌,又来偷吃人家的东西!”若男用力的跺着小蛮靴,粉脸满是气愤:“那三个桃子是我留给小白的,现在只有一个了!”

    完颜萍掩嘴轻笑,程英与陆无双听了也是忍俊不禁,这一家子真是有意思。

    “干娘——,你也不管管干爹,上次都说好了,他不再偷吃我的东西了,现在又偷吃!”若男看到完颜萍一脸笑意,不依的娇声嗔道。

    “你干爹说话不算话,你又不是不知,这样的保证他说过无数次了,还不是与没说过一样?”完颜萍轻笑不已,对这次没大没小的爷俩儿,她是没办法。

    “哼哼,干爹最狡猾,总说自己岁数大了,记性差,记不得说过什么话,哼,我小时候就吃他一小葫芦那个什么破补天丹,他至今还念念不忘,还好意思说自己记性差!”若男忿忿不平,也知道拿干爹没什么办法,只能埋怨两句出出气罢了。

    完颜萍扑哧笑了一声:“若男,这也怨不得你干爹总记着,那补天丹是他花不少功夫才弄齐了药材,费了很长时间才炼成,总共,也就炼了那么一小葫芦,刚炼成,你就当成香豆,一下子全吃进了肚里,他能不心疼?”

    若男呱呱笑了起来,想想那时的事,心里痛快莫名。

    “再说,那补天丹药力奇猛,常人吃上一颗,都要有武林高手帮助抵御药力的作用,你却一下吃了那么多,不是你干爹借助天力,你呀,早已经转世投胎好多次了!那时的情景,想想都觉得发冷!”完颜萍说到后来,语气带着责备。

    “嘻嘻,谁让干爹把丹药做得那般好吃,吃了一颗,还想再吃一颗,不知不觉就吃光了,我那时还想留几颗给干娘尝尝的!可一不留神,竟然就没了!”

    “你呀你,太淘气了!你快去找小白玩吧,你干爹正见客人,不要去打扰他。”她拿这个小魔女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善良、乖巧,就是不断得惹祸,让人苦笑不得。

    若男又向听得目瞪口呆的程英两女行礼,跑进屋,拿着一个有手掌大小的水蜜桃,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补天丹是萧月生花了不小心思炼制的丹药,功效是补天赋之不足,提高资质,其作用能逆天改命,药力强弱自然可见。

    吃下一颗,则伐毛洗髓,易胎换骨,此等奇药,只要一颗,也足以令武林中人发狂,其珍奇之物,显而易见。

    杨若男将一葫芦的补天丹吃进肚里,后果自然是爆体而亡,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般药力。

    好在她在萧月生的身边,被他以通天之力压住药力,无形的药力被他强行凝聚成丹,置于膻中,成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内丹。

    萧月生又专门为她创出一门心法,以膻中为基,与天下间任何一派心法皆异。

    如此,杨若男的内功之深,仅次于她的几位干娘,虽限于干爹的吩咐,隐瞒内力,但无意间的一些行为,仍难免表现出来,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刚才她的欺进,那程英两女便未发觉。

    如此奇遇,杨若男却并未觉其异,盖因她所见到之人,皆是功力奇深之人,她只是最差之人而已。

第二十四章 聘

    腊月初六襄阳城郭府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前几日下得大雪已经完全化去,踪影不见,而那日萧大哥踏雪离去的情景,仍在自己脑海浮现。

    郭芙坐于后花园的石凳之上,身穿月白夹袄襦裙,两只莹白如玉的手,轻托圆润的下颌,无神望着练武场内正激烈打斗的襄儿与破虏,心神又沉浸于与萧大哥相处时的时光中。

    “哼,……二姐,你这个主意也不怎么样嘛,……你看,大姐又来了!”

    破虏身穿灰色英雄装,拿着根青竹棒,正与穿着粉红劲装的郭襄斗在一起,只是两人看似斗得激烈,却无半分杀气,如同跳舞一般,眼睛不时瞥向不远处怔然而坐的大姐。

    见到大姐又开始发呆,他忍不住开始气喘吁吁的抱怨,能让郭破虏这个老实憨厚之人抱怨,定然是把他累得不轻。

    “你的主意好?笨嘴拙舌的,还去给大姐讲笑话,笑话不好笑,你的傻样倒是挺好笑!”郭襄有着一张白里透红的俏脸,此时两腮嫣红,小巧的鼻冀处沾着几粒极小的汗珠,听到弟弟诋毁自己的主意,自然反击一番。

    “那我们还是停下来吧,反正大姐眼里是看不见咱们的!”郭破虏建议,此时他感觉更累,快挪不开步伐,招式也越加散乱。

    这几天,黄蓉吩咐他俩想办法,让大姐心情开朗一些,没想到这个事情是如此之艰难。

    郭芙自从萧月生离开后,心情便有些郁郁,周围的一切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郭襄拉她出去逛街,她摇头,懒得动弹。陪她溜出去找酒馆喝酒,她也摇头,说是没兴趣,也让郭襄不要喝酒。

    郭破虏看实在没有办法,便到陆云、夏侯杰他们那里讨了个笑话,巴巴的跑去大姐房间里讲给她听,但他哪是讲笑话的料,从他吞吞吐吐的嘴里出来的笑话,纵是再好笑,也无法令人发笑。

    还是郭襄聪明,她看到平时大姐最喜欢练功,便拉着郭破虏,说要练功,请大姐指点。

    这次郭芙倒没拒绝,练功,本就是她舒缓心中痛苦的方式。

    但到了后花园中的练功场,郭芙才发觉,以往一直百用百灵的方式,如今已经失效。

    看着场中弟妹两人激烈的比斗,她却无法管住自己的心绪,不住飘到萧大哥身上。

    她抬头看了看高挂在半空中的太阳,那明媚的阳光,宛如没有了往日的温暖,照在自己身上,却驱不走心头的寒意,没有了萧大哥在身旁,这个世界,忽然再也没有了温暖。

    此时,郭府外,四匹骏马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停至郭府大门前。三位彪悍的英武男人与一位娇小貌美的女子跃马而下。

    “师父,这便是郭府了么?”那娇小美貌的女子理了理腰间束带,问身旁那位高大的中年忠厚汉子。

    “嗯,明珠,这便是郭大侠府上,秋雨,上前投帖。”这汉子便是奉了师命,前来郭府提亲的孙子明。

    “是,师父。”另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恭声上前。

    那郭府守门之人见人极多,俱有一双慧眼,看到四人步伐沉凝,双眼转动间紫气隐隐,定是高手无疑,便极为痛快的往里通传。

    郭靖夫妇听人通报有孙子明请见,大喜,忙携手出府相迎。

    “孙大侠……”郭靖拱出招呼。

    “不敢当,在郭大侠面前不敢称大侠,被我师父知晓,定要教训于我!”孙子明忙躬身抢先笑着说道。

    “呵呵,过谦了,过谦了,请,入府歇坐!”郭靖也不再客套,再客套便有些过火了,毕竟他的师父将要成为自己的大女婿。

    “先让他们拜见郭大侠郭夫人,这几位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师父让他们两个到郭大侠帐下磨砺一番。”孙子明的礼数极为周到,毕竟还有着师母的教导,他指了指孙秋风孙秋雨,示意他二人将会效力于郭靖帐下。

    孙秋风三人忙倒身相拜,对郭大侠,他们也是仰慕已久。

    郭靖大喜,他眼过精锐,自然一看即知这二人皆是难得的高手,受过三人之礼,急忙将他们延至府内客厅。

    进了客厅,宾主落座,开谈正题。

    “郭大侠,我师父本想讲洪老前辈前来提亲,惜乎洪老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难觅,只好派我这个名薄望寡之人前来,真是委屈郭大小姐了!师父让我代他陪罪!”

    孙子明刚放下茶盏,便开口谢罪。

    郭靖光风霁月,对这些事情并不注重,闻言忙摆手:“言重了,你师父也是超凡之人,又何必讲那些俗套,这些形式,大可不必太过看重,小女蒲柳之姿,蒙他不弃,已是郭某高攀了!”

    话虽有些过于谦卑,却是他心底之话。

    孙子明只当他谦虚,便笑了笑,随即面目肃穆,起身,拱手道:“郭大侠,郭夫人,我代表师父萧月生正式向贵千金郭芙小姐求聘,还望郭大侠郭夫人准允!”

    “准!”郭靖起身,稳稳的回答,气势极大,像极了帅府点兵。

    “子明拜见外师公,外师婆!”孙子明大舒了口气,忙上前依礼拜见,不过,这称呼倒有些拗口。

    “请起。”郭靖夫妇也是心中巨石落地,此事终于敲定。

    黄蓉心下喜悦,自己女儿这番苦恋,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实在是老天垂怜,列祖列宗保佑。

    这番程序下来,终于一锤定音,不再有变数的余地。

    众人陡觉亲近许多。

    “启禀外师公,外师婆,师父有聘礼送上,他说,外师公伉俪不喜俗礼,便不再送那些俗物,略备一点薄礼,表示一番心意。”

    “呵呵,蓉儿,不愧是我们的女婿,对我们这般了解。”心头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搬开,郭靖心情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聘不聘礼的并不在意,女婿的话,倒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有些眉开眼笑的意味。

    黄蓉倒没有那般高兴,虽说她自己不在意那些,但关系到自己的女儿,如果没有聘礼,真有些说不过去,说明女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高,令人堪忧,毕竟他已经有了一位妻子。

    孙子明轻弟子轻轻摆手,孙秋风孙秋雨各自将背在身后的包袱拿下,解开。

    孙秋风背后是如剑一般长短的长木匣,而孙秋雨则是一个方玉匣,色泽平常,并不显眼。

    “外师公,外师婆,这些东西,容我先说明一番他们的用途。”孙子明指了指两只匣子。

    “请说。”黄蓉知道他这般说,定有其中的道理。

    “让他们先下去歇会吧,这一路行来,他们受了不少苦头。”孙子明指了指自己的弟子。

    虽知这是孙子明避嫌之举,但既然他这般说,也不能拒绝,郭靖便唤来仆人,引三人下去休息。

    师命难违,既然师父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虽然心中极为好奇,也无法可施。

    孙明珠转了转眼珠,倒并不担心,师父极宠爱自己,等过后一问,便会知道。

    待众人离去,孙子明运功凝神,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

    被他这么一番行动,郭靖夫妇不觉也有些紧张起来,知道这些东西是些了不得的珍贵东西。

    孙子明先打开先匣,匣内一柄白木剑,两件乌黑的夹袄,双只透明的手套,夹袄下还压着本书册。这几件东西看起来平常的紧,丝毫没有不凡之处。

    殊不知,萧月生所制之物,品级越高,其外表越是平常,而外表越是绚丽,其品级越低。

    那柄白木剑的剑柄,还缠着厚厚的麻布,有些怪异。

    孙子明小心的握住缠布的剑柄,慢慢的拿起白木剑,对黄蓉笑道:“外师婆,这是师父特意送给您之物,请滴一滴血到剑身上,切不可碰到剑身!”

    黄蓉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郭靖,将葱白的食指放入雪白细密的两齿之间,轻轻一咬,一抹嫣红自雪白的食指涌出,她轻将食指举于面前白木剑身之上,血珠缓缓从食指落下,滴于剑身,旋即消失。

    “呀!”黄蓉轻叫一声,满是惊讶。

    “怎么了,蓉儿?!”郭靖忙问。

    “没事,靖哥哥,这柄剑好似会吸血似的。”黄蓉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那柄握在孙子明手中的白木剑竟缓缓飘起,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横剑向空。

    剑身渐渐透出微弱的白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最后竟变成朦胧的一团,倏的飞向正目瞪口呆的黄蓉,将其罩入其中,尚未等众人反映过来,旋即不见,一块长长的麻布缓缓落地。

    纵是郭靖夫妇二人见多识广,也未见过如此奇异之事。

    “外师婆,现在,这柄神木剑已经融入你的身体里,你随时可以唤出。”孙子明对他们夫妇惊异的心情也深有体会,过了半晌,待他们醒过神来,方才开口。

    “哦?是怎么回事?”黄蓉忙问。

    “外师婆你且在心中默想神木剑出现在你的手中。”

    “咦,真出来了!”郭靖看到黄蓉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刚才那把消失的木剑,忍不住探手,想拿来看看。

    “小心!莫碰!”孙子明倒不愧是天雷神爪之名,出手如电,抓住了郭靖的手。

    “怎么了?”郭靖并未计较孙子明的出手,有些惊奇的问,这么多年,从未像今天这般好奇。

    孙子明忙放下郭靖的手,略带歉意的道:“这把神木剑太过霸道,除了木质之物,无坚不破,且吸人精气,除去主人之外,别人千万碰不得。”

    “这般霸道?吸人精气?”郭靖皱了皱眉,心中略有不安,这般霸道之物,有些过于凶恶,怕是用之不祥啊。

    孙子明似看透他的心思,忙道:“如果外师婆熟悉以后,能驾驭此剑,则吸不吸人精气,便随心所欲。”

    郭靖缓缓点头:“嗯,这样甚好,吸人精气,有伤天和,还是莫用为好!蓉儿,你说是么?”

    “靖哥哥说得有理,蓉儿自然会约束于它。”黄蓉嫣然一笑,为丈夫的敦厚所感。

    她手中的神木剑忽隐忽现,让她颇感有趣。

    “此剑融入身体之后,能自动吸纳天地间灵气,也会滋养剑之主人的身体,改造身体,使之延缓衰老,时间一久,身体便会坚愈金石,刀剑难伤。”孙子明继续解说。

    这番话,自然令郭靖夫妇极为震撼,实难相信,天下间竟有此等神物!竟如神话传说中一般,即使他们见多识广,经历不凡,这等奇事,却也从未遇到。

    “这,这也太过贵重了!”黄蓉有些忐忑不安,这样的神物,用以送人,确实太过贵重。

    “过段时间,外师婆自然会与此剑心意相通,其妙处还有甚多,到时自然知晓。”孙子明笑了笑,漫声而谈,两手又拿起了那双透明的手套。

    “外师公,这是送于您的,您也滴一滴血上去吧。”

    “不可,刚才那柄神木剑已经太过贵重,郭某恬颜收下,其它的,万万不能再收,还是带回去,还给你师父罢。”郭靖忙用力摆手,神色坚决。

    孙子明轻声笑道:“还真被我师父料中。”

    “料中什么?”黄蓉将剑收入体内,感觉着它像一团内息,驻在自己眉心位置,缓缓释放着一丝丝清凉的气息,让自己的头脑越加清明灵透,心中的惊奇丝毫没有减退,听到孙子明的话,好奇的问。

    “我师父料中外师父会拒绝,他让我说,既然已经是一家人,自然不需分什么你我,他的东西自然就是您二老的东西,太过客气,就算不上一家人了。况且他也没有什么长辈健在,子欲养而亲不在,实在无奈,您二老如今成了他的长辈,就如同他的父母,他拿出点东西孝敬一番,心里也高兴。如若不收,他反而会心中难过。”

    孙子明对师父是极为敬重,先是往南方遥遥一拜,再转身向二人叙述师父的话。

    这一通话,令郭靖颇为感动,黄蓉听得也是怜意大生,母爱顿起。

    “好罢,你师父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呐,他如此说了,我再拒绝,就矫情了。”说罢,用力咬破食指,向孙子明手中的手套滴了上去。

    白光顿起,情景如刚才一般模样,那双透明的手套融入郭靖的身体当中。

    “外师父,这幅手套与外师婆的剑差不多,水火不侵,刀剑不入,无坚不摧,对了,两者都有放大内力之效,如将剑拿在手中,或者手套戴在手上,用一分内力,可发出十分威力。呵呵,总之,这两件宝物妙处无穷,我记不大清,还需两位细细体味。”孙子明对不再露出惊异之色的两人笑道,心下佩服,果然定力惊人。

    他指了指那两件黑色夹袄,道:“那两件衣物,滴血认主之后,融入皮下,能保主人刀剑不伤,水火不侵,仅能自保而已,比起那神木剑与龙筋手套,要差上许多。这本是清心诀,练习之后能激发体内神秘之力,增强灵慧,师父曾言,这些礼物中,此物最贵重,关系重大,请外师婆马上背诵,记住之后,马上毁去,除郭氏弟子,不可外传。”

    郭靖听得此言,忙道:“蓉儿,你且赶紧背诵,你记性好。”

    黄蓉点点头,面色凝重的拿起那薄薄的册子。

    翻开一看,竟然一片空白,竟然只有两页白纸。

    她刚想开口,眉心忽然一跳,神木剑化成的那团凉气,竟然分出一丝,缓缓注入她的双目。

    前眼一黑,忽然间大亮,眼中的世界,变成了只有黑白两色,令她有些心慌。

    无意间往手中的空白收页看了一眼,心中一动,原来那空白的书页,竟然布满了文字。

    在郭靖与孙子明眼中,黄蓉的双眸忽然亮光顿起,眼光恍如实质,她轻轻扫了他们一眼,被目光扫过之处,竟感到几分刺疼,如被利刃划过。

    孙子明对这些情况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郭靖则有些怔怔然,他本就不灵活,对这番眼花缭乱的奇异现象,弄得有些反映不过来。

    黄蓉紧盯着书页,默默诵记,很快将这两页纸记住,直到倒背如流,那薄薄的书册,忽然无火自燃,化为了灰烬。

    这一阵儿,郭靖夫妇经历的奇异太多,令得他们几乎麻木,对这种诡异之象,也不以为意。

    待他们夫妇喝完茶,定了定神。

    孙子明又将旁边的小玉匣打开,里面只有三只羊脂玉瓶。

    “这瓶是补天丹,这瓶是驻颜丹,这瓶是返魂丹,各有五颗。补天丹是补先天之不足,伐毛洗髓,易筋换骨,但此丹药力强横霸道,须有内力深厚之人护持,压制药力缓缓释放,否则服之无益,反而是绝世毒药,驻颜丹能令人容貌常驻,不再改变,返魂丹是救命之药,即使是人死,只要咽气不过一个时辰,凭一粒返魂丹,亦可救回,保一个月性命无忧。”孙子明将三瓶丹药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明,一气讲完,不再拖泥带水。

    有了那两把神器的刺激在前,这些珍贵的丹药,再也刺激不了他们麻木的心。

    “唉,这些东西,拿出一件,就是无价之宝,我这番才知,以前还是有些小瞧你师父了。”郭靖摇头叹息一声,感觉恍如在梦中一般,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黄蓉这会儿一直轻闭双目,细细思索那两页纸中的内容。

    听到郭靖的话,她缓缓睁眼,眸中的锐光渐渐褪去,消失不见,黄蓉也回复了原来的视力。她轻轻微笑,神态间透着恬然宁静:“这话不假,这些事物,听都没听过,没想到,竟争相出现在我们面前,感觉像是在做梦,靖哥哥,我们是在做梦么?”

    郭靖嘿嘿一笑,颇有年轻时憨憨的神采。

    “外师公,外师婆,你们好好收妥这些东西,子明先下去歇息,饭后我们再商量大婚之事。”孙子明看他们有些失态,便知趣的先行告退,让他们夫妇尽情发泻一番,不然刺激过甚,对身体不利。

    “也好,子明这一路定是马不停蹄,一番急行,辛苦你了,好好歇息一下,我们再商量婚事。”郭靖这会已经定下心来,见孙子明告退,也不强留。

    “小姐,小姐!老爷和夫人招唤你呢!”郭芙的丫环翠玉跑进后花园,尖着嗓子喊道,丝毫不顾她清秀的形象。

    郭芙正在想着心思,郭襄与郭破虏那边也打得绵软无力,感觉筋疲力竭,听到翠玉的叫唤,便顺势停了下来。

    “翠玉,爹爹招唤大姐有什么事?”郭襄抹了抹头上细密的汗珠,提着青竹棒,问道,她总觉着姐姐房里的丫头名字太过俗气,翠玉,多么俗气的名字。

    “小婢也不知,不过,好像跟那个天雷神爪有关吧,他刚带着三个弟子来见老爷跟夫人呐。”这个清秀的翠玉倒也不笨。

    “天雷神爪?是孙子明大哥吧!他怎么来了?他师父没跟他一起么?”郭襄呱呱的将一串问题抛出。

    郭芙如水的双眸蓦然充满了神采,却不好意思直接相问,只是急切的望着翠玉。

    “他师父?不知道!只听陆云说,天雷神爪带着三个弟子来了郭府,刚才客厅谁也不让靠近呢,那人离开后,老爷才招呼我,让我来找你。”翠玉伶牙俐齿,说话清脆,内容却有些混乱。

    “大姐,你去看看吧,说不定跟萧大哥有什么关系呢!”郭襄出言相劝,她知道只要一提起萧大哥,大姐就来精神。

    “我去看看爹爹有什么事,你们先去歇息吧,练了这么长时间,倒也辛苦你们了!”郭芙一直淡漠的玉脸忽然泛出一抹微笑,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笑意。

    郭襄看着大姐婀娜的身影袅袅远去,愤愤的哼了一声,无奈的对郭破虏道:“大姐她倒也知道我们的苦心,却故意装做看不出来,让我们这般折腾,真可气!”

    郭破虏倒是受惯了两个姐姐的欺负,感觉有些习惯了,麻木的道:“谁让她是大姐呢——!”

    “哼,大姐就有什么了不起啊!我还是二姐呢!破虏,我们去鲁伯伯那里喝酒吧?!”郭襄灵秀的小脸喜愤的转换极快,眨眼间完成了从愤转笑的过程,带着几分讨好,又带着几分威胁,拉拢郭破虏。

    她性子异于寻常女子,极喜欢与那些豪迈汉子一起喝酒吃肉,对热血的江湖更是极为向往。

    “二姐,你上次当了外公给的那支金钗,这次什么也没有了,怎么有钱买酒喝?”郭破虏本是个极老实的孩子,但有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二姐,学坏也很容易。

    郭靖莽莽草原出身,酒量颇豪,他的儿子倒也继承了这项优点,喜欢喝酒,而且酒量极高。

    郭襄喜欢喝酒,并非是喜欢酒,而是喜欢喝酒时那种气氛与气魄,本身的酒量是极浅的,带着郭破虏,自己醉了有人背,放心又省心。

    郭襄豪气大方,常常争着付酒资,但家里管教甚严,零花钱不多,根本买了不几坛酒,她便将自己的首饰拿去卖了,可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她父母知晓后,重重责罚于她。

    “这倒是个问题,……有了,去找孙子明大哥的弟子,让他们请客喝酒!我可是他们的长辈呐!”郭襄以手托脸想了想,转了转灵动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好吧,我也想见见他们,看看天雷神爪的弟子是如何模样。”他对自己二姐的决定,先是习惯于听从,待施行不利,再开始抱怨几句,以显示自己的高明。

    于是,两人手中提着青竹木棒,往宾舍区跚跚而去。

第二十五章 老少

    “芙儿,来,到这里坐下!”郭芙刚进客厅的门儿,便被父亲吩咐坐到他对面。

    “爹爹,什么事?”她的心跳得厉害,表情强装镇定,不知与萧大哥有没有关系。

    “芙儿,刚才你萧大哥的弟子孙子明特意登门来见我们。”黄蓉横了丈夫一眼,带着几分调笑之意,看着女儿。

    “孙子明么?他来有何事?”看到父母眉梢间,透出的满是喜意,心下大是放心,却有些迷惑,实不知还有何事能令自己的父母们竟如此开怀。

    “他么,他是代他的师父向我们提亲来的!”黄蓉咪着明亮的双眼,笑吟吟的说道。

    “提亲?……代自己的师父?……娘,你是说——”郭芙如玉般晶莹的脸上蓦得煞白,带着颤抖,轻声问,娇躯立起,却不自知。

    黄蓉与丈夫对视了一眼,笑道:“你萧大哥想要娶你进门,我跟你爹爹已经答应,芙儿你就要成为你萧大哥的妻子了!”

    “啊……”她娇躯一软,缓缓滑到木椅上,脑中一片空白。

    “芙儿,芙儿——”黄蓉见女儿神情呆滞,精神恍惚,有些担心的唤了唤她。

    郭芙听到娘在呼唤自己,但声音却仿佛自极远之处悠悠传来,听不真切。

    “娘,爹爹,我想回自己房里呆一会儿!”郭芙脸上似哭似笑,复杂莫名。

    “去吧,去吧。”黄蓉忙摆摆手。

    郭芙缓缓走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出了客厅,她忽然提起襦裙,飞快的跑起来,顾不得别人的惊诧目光,冲进了自己闺房,关上房门,扑到闺床上,捂着锦被,放声痛哭。

    无数次,自己无数次盼望能有这么一天,成为萧大哥的妻子,能够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这一天,终于让她等到了,可是为何自己竟然会痛哭失声?

    似委屈,似狂喜,还有其它的,却又说不清,它们让自己的心发酸,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仿佛十几年来积攒的泪水,这今天都要流完一般,怎么止,却总也止不住。

    哭着哭着,不知何时,她竟慢慢睡了过去,恬静的面容,微微泛着一丝笑意,带着对未来的几分憧憬,这般甜美的睡容,令人望之生怜生爱。

    不知何时,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揉了揉有些红肿的双眼,她忽然省起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忙到铜镜前一看,头发有些蓬乱,想必脸上也有泪痕。

    “谁在外面——?”她一边忙乱的用手绢擦了擦脸,一边说话拖延时间。

    “大姐,……呼……,是我们,……我们有好消息……告诉你!”郭襄语气中满是兴奋与急切。

    郭芙已经勉强收拾好,听到襄儿的话,忽然有些羞涩,如玉的面庞升起两躲红晕,恐怕自己弟弟妹妹已经知道了。

    刚拿开门栓,郭襄与郭破虏便踉踉跄跄的撞了进来,带起一阵轻风刮进闺房。

    “大姐,……好……好消息呀!”郭襄娇喘细细,秀美的小脸带着潮红,已经颇见高度的胸脯剧烈的一起一伏,极为诱人。

    身后的郭破虏也是猛烈的喘着气,一看便知两人跑得很急。

    郭芙此时的心境变得格外清明平静,感觉无论何事都不能影响自己的心情,见到他们这般狼狈模样,便端出好久不见的大姐派头,皱皱远黛一般的秀眉:“襄儿,破虏,你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爹爹不是常教导我们,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么?!”

    郭襄顾不得分辨,忙拉住大姐的玉手,用力摇着,道:“大姐,那孙子明大哥是来给他师父提亲的!你知道么,萧大哥要娶你呢!”

    “是呀是呀,我跟二姐去找孙大哥的徒弟们喝酒,听到他们亲口说的!”郭破虏怕大姐不信,忙加重事实保证,对他来说,这个消息委实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爹娘已经告诉我了。”郭芙用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尽量用平淡的口气说话,但脸上的红云越发浓重,还好她反应很快,忙抓住他们的把柄:“……襄儿,你们俩又出去喝酒?!……看我不告诉爹爹!”

    “哎呀!臭破虏,你又说漏嘴了!……大姐,我们是为了探听消息,只好请他们喝酒,但我们还没去呢,是吧,破虏?!”郭襄打了一下旁边目瞪口呆的郭破虏,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是呀是呀,我们还没出去,他们就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我与二姐就忙着跑过来告诉大姐了。”破虏用力胡乱的点头。

    郭芙现在倒没有心思计较他们偷溜出去喝酒之事,其志在将他们赶走,免得让他们看自己的羞态。

    “哟,你们三姐弟都在,襄儿,看你满头是汗!女孩子家要举止稳重端庄,别粗手粗脚的。”黄蓉这时袅袅的走了进来。

    黄蓉刚才看到女儿的脸色,知道对她是极大的惊喜,应该会有一通发泄,没什么担心的,但想了想,还是终究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一进门,便看到襄儿破虏两人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狼狈样子,便出口教训一通。她自己年轻时便如襄儿一般,只不过受郭靖影响,也要求女儿尽量稳重一些。

    但毕竟上梁不正,她管起来也底气不足,常常是睁只眼闭只眼,说说而已,并不动真格的。

    “娘,我刚才正在说他们呢,你怎么来了,不陪爹爹么?”郭芙毕竟爱妹心切,不忍让她们再受责备,忙出口叉开。

    “嗯,让你爹爹自己傻笑吧,我来瞧瞧我的宝贝女儿,你快成别人家的人了,我能多瞧一会便多瞧一会儿,……唉——,以后便不能这般想看便看了。”黄蓉说着说着,心中有些发酸。

    将自己的女儿送人别人,心中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不舍,心酸,难过,种种心情纠缠在一起,在黄蓉的心间翻滚。

    看到自己母亲双眸泛红,泪珠在眼眶中翻滚,郭芙也是鼻间发酸,眼泪欲流。

    “娘,大姐终于要嫁出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大姐不在家,不是还有襄儿我么,……还有破虏呢!你想大姐,以后让姐夫常带大姐回来便是了,不比原来看大姐愁眉苦脸好得多么!”

    郭襄看自己的母亲与大姐有对眼泪千行的架式,连忙开口安慰。

    “谁愁眉苦脸了?!”郭芙瞪起明媚的双眼,狠狠看着郭襄。

    “襄儿说得也有理,你嫁过去以后,定要常回来看看,别有了丈夫,就不认自己爹娘了!”

    黄蓉说到此,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嫁给靖哥哥时,是如何的令爹爹伤心,当时爹爹便说,有了丈夫,便不要爹爹了,他当时伤心的情形,现在想来,才能理解。

    真可谓不当父母不知父母之恩,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不孝,事情的做法,可有千万种,为何自己不能选择一种温和的方式,唉,不知爹爹现在到没到观澜山庄。

    此时的黄药师,正心情欢畅,带着杨若男在南湖之上泛舟垂钓。

    黄药师与杨若男可谓一见如故。

    他老来寂寞,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再也生不出什么兴趣,小儿女之乐,反而更让他喜欢。

    黄药师身边有程英陆无双表姐妹,程英温柔细心,将他伺候得极为舒心,陆无双也懂事,有她们陪着,让自己舒服许多,但程英性格文静端庄,气质如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令人无法开玩笑,而与陆无双,又隔着一层,碍于身份,也不能平等而处。

    杨若男则不同,她自小被萧月生他们宠坏了,没有什么怕的东西,长得绝顶美貌,兼又心思玲珑,颇肖当年黄蓉之风,如何能让黄药师不喜欢?

    杨若男天真烂漫,却不失狡诘,对老人的杀伤力极大,且洪七公与欧阳锋每年都会在观澜山庄呆一段时间,杨若男与他们相处颇欢,所以她与老人相处极有经验,也能玩得挺欢。

    这两天,杨若男带着黄药师看了自己养的玉蜂,小白蛇,还有林中的白猿,黄药师看得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小龙女驭蜂之术极精,自然传给了女儿,小白蛇则是欧阳锋给她这个孙女的礼物,极为通灵,欧阳锋虽然心性歹毒,但对杨过这个义子倒是情真意切,杨若男冰雪可爱,也令他极喜欢,便将其驱蛇之术,尽传于她。

    杨若男自幼受萧月生夫妻影响,极为热爱自然,对那些动物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观澜山庄周围树林中的动物们,对她都是颇为亲近,防范之心极少,这也与她心地善良,没有恶念有关。

    杨若男将自己干爹的行为学了个十成十,带着黄药师,拿着古筝,清冷的清晨,便去南湖泛舟。

    钓杆上的鱼钩是直钩,是没办法钓鱼的,黄药师问其原因,她答曰:钓翁之意不在鱼,钓的是意境,是雅兴。

    黄药师大乐,哈哈大笑,他内力深厚,震耳的笑声在南湖之上远远传开。南湖之上,仍是空空寂寂,没有人影。

    “外公,我说的不对么?”杨若男只是鹦鹉学舌,并不能了解其中真意,见黄药师笑得这么大声,自然相问。

    “呵呵,我笑你这话有趣,凡夫俗子可说不出这番话!”黄药师止住笑意,一本正经的回答。

    “嘻嘻,这话是我干爹说的。”杨若男娇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她口中说话,手下麻利的操纵着船桨,慢慢往湖里划去。

    黄药师坐在她身侧,拿着那根无钩钓杆,垂入水中,真像钓鱼的架式。

    “唔,是他说的?看不出他倒还有一身雅骨。”黄药师沉吟的点点头。

    此时萧月生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大跌,不再是那高深莫测的绝世高手,而是一个狡猾的小子,将自己的桃花岛三言两语间骗了去,实在够狡猾,没想到这般透着雅致意味的话,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不过”,若男转头看了看四周,极为神秘的凑近黄药师,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耳朵靠过来。

    黄药师依了她,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不过,我告诉你哟,这可是秘密,不能说出去的!”她郑重的望着黄药师,一脸正经严肃。

    “不说,我定严守秘密。”黄药师也郑重点头,心下却大乐,感觉实在有趣,好多年没有这般开怀了。

    “嘻嘻,其实干爹是怕小凤妈妈生气。”杨若男咭咭轻笑,明媚的双眸眯在一起,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黄药师闻着鼻端传来的幽幽香气,心中更觉这个小女孩冰雪可爱,极像蓉儿。

    “这是怎么回事,你小凤妈妈为何生气?”他确实不解。

    这两天,他已经见过小玉四女,也知道她们是萧月生的妻室,为她们的绝世姿容感叹不已,也有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之感,心中虽为萧小子的用情不专恼怒,却也无法表现,毕竟自己的外孙女将来也是那其中的一朵鲜花。

    “小凤妈妈心肠好,说被钓的鱼儿太可怜,先要受穿唇之苦,再被人杀死,说干爹太残忍。我告诉你哟,这个南湖可全是我干爹的!”杨若男将船桨挂到船舷边,说着话,两胳膊撑开,示意整个南湖都是她干爸的,自豪之气溢于言表。

    说罢,她俯身趴到船沿,以湖水轻濯雪白如玉的小手。

    “他买这个南湖做甚?”黄药师将自己袖中的丝绢递了过去。

    “我干爹将整个湖买下来,不让人们在湖里面钓鱼,捉鱼,这样,小凤妈妈便不会生气了!”若男接过他的丝绢,优雅的拭了拭手,简单的动作,却透着一股大家之气,一看即知受过极好的教育。

    黄药师皱了皱眉头,“这般不是太过霸道了么?”

    “嘻嘻,现在是冬天,什么也看不到,到了夏天,这湖面上全是莲花,都是我干爹种的,让那些打鱼的去采莲,那时候,南湖可好看了,一片一片的,全是莲叶荷花,那些酸秀才们,还有那些千金小姐们,都来这里乘舟游玩,热闹得很呐!”若男兴奋的炫耀着,姣美的小脸满是红晕,艳丽异常。

    黄药师这才释然,其实他只是鸡蛋里挑骨头,这湖一旦被人买下,里面的鱼自然是主人的,别人也不能任意捕捞。

    “那就没人偷偷的钓鱼?”

    “不知道,我干爹自然有办法的,我没问。”

    “呵呵,你干爹倒是满疼你小凤妈妈的。”黄药师看若男小脸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忙转开话题。

    “嘻嘻,我干爹对每个妈妈都很好的,外公你看没看到我们院子有什么不一样?”果然,听到干爹的好话,她小脸阳光灿烂。

    “不一样?里面很暖和,皆是绿色,便如春天。”黄药师想了想,观澜山庄的内院跟外面简直就是两个季节,一个暖春,一个寒冬。

    若男将放在船头的古筝拿过来,盘膝坐下,将古筝置于膝上。

    “我萍妈妈从小出生在草原,我干爹便把地上全种了小草,绿绿的,真好看……。我听干爹说,我很快又会有个郭芙妈妈,……我记得她长得很美,我干爹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哟!”她低头调着弦,神态恬静,口中却不停的说话,一动一静,倒有些不和谐之感。

    黄药师无言。

    此时,湖面微微起风,若男的长发自碧玉的发簪里溜出几绺,飘在鬓旁,为她又增几分妩媚。

    在见到萧月生的妻子们之前,他认为自己的女儿与外孙女容貌举世数一数二,除了小龙女,其余女子,皆得甘拜下风。

    待来到观澜山庄,才知道自己倒有些孤陋寡闻,这观澜山庄里的女子,无一不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自己女儿与外孙女与之相比,倒显得少了几分雍容之气。

    芙儿嫁给萧月生,开始他觉得委屈了自己外孙女,随着接触渐深,这种感觉越来越淡,反而有种高攀了对方之感,这种无形的转变,只是内心,他是极自负之人,所谓的驴倒架子不倒,外表上仍是身在高处,心怀怨气之状。

    “外公,容若男为您谈上一曲如何?”若男调好了弦,两手轻按弦上,娇笑着对黄药师道。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若男要谈什么曲子?”黄药师看她腰直手轻,两手按弦,即涌端庄之气,心知必是经过名家调教,倒也不敢小觑。

    “就谈曲怅寥阔吧,这是我干爹最喜欢谈的曲子。”若男平静的回答,宛如换了一个人,陡然间长大不少,捏着莲指,轻轻将鬓旁的长发捋至耳后,举止竟有透出几分优雅妩媚之气。

    黄药师怔了怔,觉察出其陡然变化的气质,心中颇感惊奇。

    “铮——,铮——”平缓柔和的筝声自她葱白的嫩指间流淌而出,如波纹般向四周荡漾开去。

    黄药师却听得心中一动,这筝声柔和温润,丝毫没有筝声特有的锐利,自是说明若男的技法精奇,对筝弦的张弛感觉极为敏锐,但那筝声竟缓而不散,吹过的轻风丝毫没有影响,这就不简单了,说明若男竟身怀深厚的内力。

    “这观澜山庄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古怪。”黄药师不合身份的暗中嘟囔一句。

    “咦,是我爹爹妈妈来了!”筝声戛然而止,若男忽然停下弹奏,本是端庄肃穆的脸上忽然满是兴奋神色,又回复了小女孩的气质。

    黄药师同时也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如大浪拍岸,扑天盖地,滚滚而至,刚烈无可御之。

    如此内力,与自己相比,虽失之醇厚,却胜于刚猛,实是难分上下。

    “爹爹,我在这里!”已经站起身的杨若男朝堤坝方向大声喊道。

    这一句话喊出,证实了黄药师听筝时的猜想,杨若男的内力,比之刚才之人,更要高明几分,着实令他惊叹。

    “是若男么?”杨过清朗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是我呀,爹爹,我就过去。”若男高兴的答应。

    黄药师早已开始用劈空掌猛拍湖水,催动小舟向岸边疾冲。

    他们尚未到岸,已经看到堤坝上走上两个人影,腰佩长剑,衣衫飘飘,宛如欲乘风归去。

    若男放下古筝,纵身而起,一道白光飞鸿般冲向了堤坝。

    眨眼间,她便扑到其中一人的怀中。

    黄药师面带微笑,心中能体会到若男的心情,便不去凑那热闹,让小舟依靠惯性,自己缓缓向前,慢慢的靠岸。

    “黄岛主,小子杨过拜见!”杨过忙上前等待,没等黄药师踏上岸,便躬身行礼,两人是忘年之交。

    “呵呵,杨兄弟,好久不见了。贵伉俪可在江湖中闯上了偌大的名声啊!”黄药师大笑,对杨过,他引以为知己,两人脾性相投,相处虽短暂,交情却深厚。

    杨过如十几年前一样,剑眉星目,鼻似悬胆,英俊过人,而小龙女亦是如故,雪肤冰肌,容光逼人,两人身上实难找出岁月之痕,她与女儿杨若男站在一起,倒极像姐妹。

    小龙女也上前拜见黄药师,跟杨过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她早已不是那个不通世故的小龙女了,只是因她修练的玉女心经有清心寡欲之作用,使得她淡漠如故,除了杨过的事,其它事,很少放在心上,清冷的气质,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爹爹,妈妈,你们怎么才回来呀——!干爹说你们再不回来,他就去把你们俩抓回来!”若男噘着小嘴,很不乐意。

    杨过轻轻拧了一下女儿小巧的鼻尖,对小龙女道:“我们先去拜见大哥吧,再晚一会儿,大哥他还不知会如何编排我们呢!”

    小龙女清亮的眼睛透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黄岛主,我们同去吧,拜见大哥之后,我们再一醉方休!如何?”杨过对黄药师笑道,神情间自有一片豪气。

    黄药师点头同意,于是,四人下了堤坝,步向观澜山庄。

    杨若男拉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满面欢笑。

    小龙女却仍冷冷清清,未露什么表情,双眼中透出的慈爱,非是极亲之人,倒也察觉不出。

    “爹爹,雕伯伯呢?”杨若男忽然想起了一直跟在爹爹身旁的大雕,奇怪怎么没见到。

    “噢,它早就跑进树林里自己玩去了,林子里它也有不少朋友,等见过朋友了,它自然去山庄的。”杨过转身回答女儿的问题,神色间一片宠爱,他不似小龙女,爱藏于心,他表现的更直接,两人一个如冰,一个如火,却能这般深爱,倒也是奇妙。

    四人很快便步进了观澜山庄。

第二十六章 相聚

    观澜山庄大厅

    大厅内,四角炭盆烧得通红,厅内热气腾腾,如在炎夏,穿在身上的衣物,便显得有些过厚。

    主座坐着萧月生,一袭玄青长衫,使他平庸的容貌,多了几分神秘气息。他此时正懒懒的坐在暖椅中,一手捧着卷《异物志》,另一手端茶慢慢往嘴里送,眼睛兀自盯着书,颇为专注的模样。

    他下首,依次是他的五个妻妾,对首则是程英陆无双表姐妹,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几个女人很快就说得热火朝天,将他这个一家之主扔在了一边。

    她们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关于起床后,用什么水洗脸,该用什么水洗,洗完后涂什么胭脂,敷什么粉,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们却讨论的极为认真,好似家国大事一般郑重。

    萧月生偶尔自书中抬眼,满目皆是娇容丽色,口鼻间幽香缭绕,宛如坠入盛开的花丛,神**荡,心中喜不自胜,这番美景,如此生活,方是世间至乐。

    “大哥,杨小叔今天真的会回来么?”完颜萍跟姐妹朋友们讨论了一阵儿,忍不住向转身向座旁的萧月生问。

    “夫人呐,……为夫的推算何时错过?!今天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萧月生将手中的手卷放下,看了看周围的情景,陆无双虽仍在与小玉说话,却双眼轻斜,显然正在竖耳听他们的话。

    “咦?”完颜萍轻声娇语,接着眼波流转,带着笑意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萧月生轻笑一下,两人了会于心:杨过夫妇回来了。

    此时正是杨过小龙女靠近南湖堤坝之时。

    小玉四女也已听觉杨过夫妇的到来。

    忽然一阵长啸声响起,即使身在大厅,亦能听闻。

    “这个杨过,总喜欢耀武扬威,来了就来了呗,非要吼两嗓子!”萧月生摇头叹息,一幅不以为然的神情。

    “大哥——!程姐姐无双姐姐在呢!正经一些罢。”完颜萍带着几分撒娇,几分责怪,娇嗔的风情,令人着迷。

    “嗯,夫人吩咐,焉敢不从。”萧月生带着一幅嘻笑神态,全无一丝威严之气。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程英陆无双也了解了这个萧大哥的多变气质。

    想想第一次见面时,他谈笑间惊退赤练仙子李莫愁,是何等威风豪迈,第二次他弹指便败金轮法王,气度卓然森森,令人凛然,敬之如神人一般,唯能仰视之。

    如今,方知自己被骗得如何厉害。

    眼前这个嘻笑怒骂,肆无忌惮的男人,才是他的真正性情,与之前相比,少了一分威仪,多了几分可亲,孰优孰劣,却也难以分得清。

    “杨小叔夫妇快有半年时间没回来,怪想他们的!”小玉对完颜萍笑道,顺便瞥了萧月生一眼。

    “老爷,二爷回来了!”一个俏丽的丫环掀开厚厚的门帘,疾趋至他面前,垂手禀报。

    “走,我们去迎他一迎!大哥大嫂们迎二弟,折死他!”萧月生将茶盏顺手递给那小丫环,丢书而起。

    完颜萍诸女莞尔一笑,起身相随。

    还未走出客厅,门帘被掀开,杨过夫妇抢步而入。

    “大哥!小弟见过大哥与众位嫂嫂!”杨过没容萧月生开口,忙上前拜倒。

    小龙女亦敛衽一礼,嘴角微带一丝笑意,对众女点头为礼。

    “弟妹不必多礼!”萧月生看也不看杨过,对小龙女虚空轻托,示意不必行礼。

    杨过有些讪讪的起身,嘿嘿一笑,带了几分憨气,不复灵动狡猾的模样。

    “大哥——!”完颜萍轻声娇嗔,示意他不要再给杨过难堪。

    “杨大侠,幸亏幸亏,大侠尚还认得观澜山庄的路!”他这才看了杨过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嘿嘿,大哥休恼,实在是因为大雪封路,我们才耽搁了几天。”杨过也不生气,陪着笑脸解释。

    “真是这般,弟妹?”萧月生很喜欢逗小龙女说话。

    “是的,大哥。”小龙女淡淡点头。

    “好吧,弟妹说的,我倒是相信。这次就饶过你们,若男想你们想得都哭过好几回了!”萧月生这才做罢,语气之中,仍蕴着对杨过的几分不满。

    “干爹,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哭呢!”听到自己干爹的栽脏,若男忙挺身指正,又羞又急,细嫩的小脸通红。

    “若男!怎可如此对干爹说话!”杨过忙呵斥。

    “算了,小叔,他们爷俩没大没小惯了,不必去管他们,你们一路劳顿,先坐下歇息一番。一个月前你大哥就派人召你们回来,你们这般磨蹭,也难怪他生气。”完颜萍轻笑,看了若男一眼,心中实不忍让杨过责备。

    “嫂嫂说得是,我们那时正在北方,那边的雪下得太大,实在没办法行路,否则,半月前我们就已经回来。”杨过恭敬的回答。

    那边萧月生对着杨若男轻轻眨了眨眼,带着几分兴灾乐祸的笑意,他与若男玩闹起来肆无忌惮,也不分大小。

    杨若男狠狠睁了睁圆圆的大眼,瞪了他两眼,皱了皱小巧的琼鼻,示意自己会报仇的。

    “杨大哥!杨大嫂!”看到杨过见完萧大哥,程英与陆无双两女上前参见。

    “程姑娘,陆姑娘!是你们!”杨过自进入客厅,便被自己大哥压得抬不起头来,况且自己的几位嫂嫂容光逼人,令他不敢多看,哪里能看清竟然多了两个人。

    他与程英接触很少,他的原本命运轨迹,自在华山遇到萧月生之后,便开始更改,与程英相处,只有遇到李莫愁那次,然后就再也没见到。

    而与陆无双,则是遇到萧月生以前之事,并未改变,他与陆无双是极熟的,两人一共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但现在他已经是做父亲之人,自然不能再媳妇媳妇的口无遮拦。

    听到杨过这般称呼自己,陆无双心头暗暗一酸,满腹之语,竟一句也无法说出。

    “杨大哥,神雕侠侣大名,小女子是如雷贯耳,没想到十二年前一别,杨大哥竟然闯出如此威名,佩服!”程英见自己表姐神情黯然,怕别人看出,忙出口解围,称赞了一通杨过。

    杨过也是心思敏锐之人,陆无双黯然的表情,他自然是收入眼底,但也只能暗暗的无奈叹息一声,心底说声对不住,对她的一腔柔情,实在无法接受。

    小龙女对这些暗中的心思全然不知,她心中只有一个过儿,其余之人,俱都没放在心上,就是自己的女儿,在心中的地位,也是比不过过儿的。

    萧月生的五个妻妾,俱是心思灵慧之辈,通过两天的相处,陆无双对杨过的心思,自然洞悉于心,只是明而不宣罢了。

    对别人的暧昧之事,有好奇心,这是人们的通性,她们几女也不能例外,对杨过与陆无双的见面,她们早就翘首以待,充满了兴奋。

    因此虽然表面上,几人似乎根本不关心这边,只是逗着兀自因干爹的栽脏陷害而愤愤不平的小若男,实际上,几人无不用心眼明察秋毫般的观察着陆杨两人的表情之细微变化。

    近朱者赤,近墨都黑,她们也不能例外,跟着萧月生久了,不知不觉中就会染上几分劣性,喜欢看热闹,看别人的好戏。

    再者几个女人都是好奇心极盛之人,这也是大多数聪明人的毛病,变本加厉之下,对看热闹的执着,更是增强几分。

    陆无双黯然神伤的表情,杨过微带歉疚的目光,都让她们尽收眼底,心中也颇有几分神伤,女人同情弱者,自然是替陆无双感到难过。

    忽然之间,公子常说的那句话浮上心头:专情便是无情。

    在此时,她们才能深深体会到这句话之意,蓦然间,为自己感到一番庆幸,幸亏公子不是与杨过一样专情之人,才有自己姐妹们这般幸福的生活。

    只是,唉——!公子他实在有些太过多情了!如果他既多情,又不那么太多情,那就最好了,可惜世上事,不如意,十之**,人要学会知足啊!公子故做慨叹状说的这句话,倒也有些道理。

    听到程英的话,杨过收敛自己的心思,忙笑道:“这些虚名,却也算不得什么,其实只是我们夫妇二人在家闲不住,在外游玩时,顺手管管闲事,才让人们相捧,得到了一点薄名罢了。”

    完颜萍吩咐完丫环上茶,这时接口道:“大家也别都站着,快坐下吧,小叔,龙妹妹,你们要不要先下去休息?”

    杨过被程英陆无双的到来弄得有些失措,看来有机会整理一番心情,自然不会错过,于是,他夫妇二人拉着杨若男告辞离去。

    “杨过这小子心里很慌张哟——”萧月生摸了摸自己无须的下颌,若有所思的说道。

    完颜萍迅速而隐蔽的瞥了正呆呆出神的陆无双,轻声道:“大哥,可能小叔他有些太累了吧。你看你,在程姐姐与无双姐姐面前,也不给他留点面子,他当然得赶紧逃开了!”

    “呵呵,好夫人,是为夫的错,那就饶了这不管女儿死活的小子吧。”萧月生呵呵一笑,抓住完颜萍的柔软的酥手,放到嘴边,轻轻亲了一口。嘴唇之上两条浓黑细长胡须,刺得完颜萍有些发痒,弄得她忍不住轻笑一声。

    萧月生拿手便亲的动作极为熟练,完颜萍也不以为异,显然这种动作经常出现。

    “呀,有别人在呢!”忽然完颜萍反应过来,想起来还有程英陆无双在场,忙抽出小手,羞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抽身便走,或者找块丝绢蒙处自己的脸。

    萧月生瞄了瞄正羞红脸,低着头不敢看人的程英陆无双两女,而小玉她们则笑吟吟的看着他俩。

    他的这种举动,在当时社会确实有些骇人听闻,颇有不遵礼义廉耻之嫌,想要亲热,须在自己屋里,属于房中行为。

    但当时的人们受的是圣人之训,即使夫妻行房,大多也是束手束脚,深怕有违礼法,给人轻狂浮荡之印象。

    而萧月生这个身世奇特之人,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兼且有通天之力,自然将礼法不太放在眼中,给人行为放肆之感,也是难免。

    完颜萍诸女皆是守礼之人,但遇到这么个丈夫,也是无奈得很,只能在礼法与女德之间选择后者了。

    观澜山庄外人根本进之无门,内院更是丫环也无,他行为肆无忌惮,完颜萍诸女也已习惯,日子一久,也渐渐不以为异。

    但这番在外人面前,萧月生又做出这般亲昵之举,在外人看来实在太过轻薄,完颜萍羞涩异常,即使两位观者亦是脸红心跳,惊吓不小。羞红着脸,用力低着头,倒似她们被萧月生轻薄了一般,又似地下有黄金万两,引人入胜。

    “小凤,你今日去医堂不去?”萧月生问眼珠一转,开口问坐在小玉身旁的绝美女子。

    这位身材娇小,肤色如雪的女子正是小凤,长得如水般娇柔可人,又带着几分娇媚,内媚之女也。

    “今日不去了,前两天我一直呆在回春堂,都没有病人。”小凤回答,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娇腻,极为动听。

    “那好,咱俩出去逛街,怎样?”萧月生微微笑道,望着她宛如清泉般澄澈的眼波,一幅笃定的神情。

    “好哇,咱们去逛街,公子好久没陪小凤逛街了!”小凤从椅上站起,两只小手一拍,轻快的回答。

    她一身月白夹袄罗裙,一支雪白玉簪横于乌黑发亮的云发之上,本是如雪般的的肌肤,更是显得雪肤冰肌,容光照人。

    “夫人,你们好好招待程姑娘她们,我陪小玉出去逛逛。”萧月生对兀自羞涩难言的完颜萍轻笑道。

    “嗯,那大哥你们早去早回,回来吃饭。”完颜萍强捺羞意,嘱咐了两句,很自然的矮身将他有些发皱的衫摆理了理。

    萧月生点点头:“知道,我带着小凤就逛逛南街,小玉,你看看有没有人跟在杨过他们身后,别被人欺上门来才知道。”

    “公子放心,小玉省得。”这种小事,小玉早已安排妥当。

    “公子,夫人与小玉姐姐她们不一起去么?”小凤看了看众人,转身问萧月生。

    “小凤,让大哥陪你去吧,我们都有事要忙呢。要早去早回啊,别让你家公子玩疯了,不知道回来!”完颜萍这时略微回复了平静,虽然还是不大敢看程英表姐妹。

    其实这也是萧月生的治家之策——均衡,雨露均施,不冷落每个女人。小凤这几天一直呆在回春堂,很少有时间跟他单独呆在一块儿,他自然找时间陪陪她。

    出去游玩时,他也极少带几个人同去,常常是带某一个人,或两人在身旁,这是他熟悉女人心理,怜爱惜玉之举。

    虽然由于自己的强势,诸女如众星拱月,极为和谐,没有相妒之心,便毕竟人都是自我的,与众人分享,自是不如独享,何况是要分享的是丈夫呢?

    不能永远独享,有一段时间能独享,也是好的。

    “小凤,我们走罢!”萧月生朝小凤一挥手,忽然又闪电般的探头,亲了一下完颜萍如玫瑰般的红唇,一声长笑,大步掀帘而出。

    “嘤——,真是……!”完颜萍摸了摸自己红润的嘴唇,如玉一般的面庞满是红晕,更是看都不敢看程英她们。

    “嘻嘻,公子有时像个孩子似的顽皮!”小月咯咯笑了起来,小玉与小星也是满脸笑意,对公子有些恶做剧般的行为,她们也是经常领教,习以为常了。

    萧月生与小凤两人迈着轻松的步伐,慢慢踱出了观澜山庄偏门。

    此时已经是上午时分,太阳高悬半空,温暖的阳光带着几分明媚,普照万物。

    小凤轻轻体会着吹面的微风,感到的不是冷,而是凉。

    她早已臻至寒暑不侵之境,冷热对她而言,皆无痛苦之感。

    “公子,你好久没有陪小凤出来逛街了呢!”小凤看左近无人,便上前抱住萧月生的胳膊,腻声撒娇。

    “嗯,我想想,……没有很久哇,也就半个月吧。”萧月生细细品味着胳膊上传来的柔软,闻着身旁飘来的阵阵清香,眼睛略眯。

    “半个月?才不是!肯定不止半个月!”小凤用力摇头,襦裙轻荡,却有一番媚态。

    “那就是半个月多一点罢,也算不得很久嘛!”他无奈的实话实说。

    “那还不够久呀?!……公子,我们今天去哪里逛呀?”小凤仰着脖子问,她娇小的身材,只到萧月生的鼻尖位置。

    “随你,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儿。”他摸了摸小凤雪白嫩滑的小脸,滑腻的感觉传入心底。

    小凤嫩脸红了红,忙看了看四周,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凭她的修为,若想知道,百丈之内,可闻落花之音。

    出了观澜山庄的林间小路,两人便分开,不敢太明目张胆的亲热,毕竟还是要顾忌一下别人的眼光。

    萧月生一身玄衫,小凤则全身月白,一黑一白,倒也醒目得紧,再加上小凤的绝色,萧月生的普通,又是一大醒目之处,估计看到他俩的人,大多数会有鲜花插牛粪之慨叹。

    南湖离嘉兴府中心并不太远,两人边走边说,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嘉兴南城门。

    由于离南宋京都临安不远,有京杭运河与之相连,嘉兴府便为畿辅重地,也是一个极为繁华之所,江南的繁华胜况,俱显于此地。

    他们是自南城门进城,看到城门守卫竟然比原来多了两倍,十几个兵甲手按刀柄,双目如隼,冷冷注视着进出城之人。

    其中两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双目转动间,精芒锐利,夺人心魄,他二人却是观澜山庄出身的仆人,名唤孙逸孙游,两人颇有报国之志,萧月生也就成全他们,让其进入嘉兴府当了捕头。

    已近年关,老百姓们辛辛苦苦,一年挣下来的钱,在这个时候,才是派上了用场,而那些城中的富绅豪门,这个时候更是大撒金锞,为自己增几分派头。

    “公子,这会儿,人比平时多许多啊。今年的人特别多。咦,还有不武林中人呢。”小凤看了看四周,感觉平时熟悉的大街,比平日里小了许多,自然是因为人多之缘故。

    刚进城门,繁华之气扑面而来,鳞次栉比的店铺便铺排开来,展在他们面前的南北大街最为开阔,可容五六辆马车并驾齐驱。以此为轴,再以另一条东西主路为线,将嘉兴城分成四块,规划得颇为齐整。

    西城多为住宅,商铺多在东部,他们要逛的南街,就在靠近城门之处。

    此时阳光明媚,寒气已弱,正是出门漫步之佳时,街上,行人如织,穿梭不绝,车马倒不多,皆因那些富贵之人前去之所,是靠北城门的街上,那里,多是些欺客之店,所谓店大欺客,平凡的老百姓,去到那里,心中惴惴,怀中钱少,便胆气不足。

    “小凤,我们还是去小饰品街吧,今天人太多,就不去在看古玩了!”萧月生感觉到现在的嘉兴城,城内气氛有些诡异,实在没了去看古董的雅兴。

    小凤求之不得,她最喜欢到小饰品街,那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聚宝盆,不时会找到几件好东西,给她一番惊喜。

    小饰品街在嘉兴城的东南,专卖一些女人戴的小饰品,象牙玳瑁,珍珠琉璃,胭脂粉盒,皆是女子之物,其品种琳琅满目,缤纷繁杂,总能让女人们挑花了眼。

    萧月生不太喜欢到这里,是男人都不太敢到这儿,就如同现代社会中男人钻进女性内衣店一般,只是小凤喜欢,他也就陪着她,对那些女人们投过来的异样目光,见如不见。

    到是在来的路上,不少人上前对小凤施礼,口称“凤仙子”,实因她妙手仁心,医术精绝,救人无数,在嘉兴城内的人望,远非她家公子爷可比,在人们眼中,萧大庄主也只是萧大善人罢了。

    萧月生拍了拍自己的头,竟忘记让小凤戴上面纱。

    走走停停,嘉兴城里没被小凤医过的人,倒是少有,让他们的步子总是两走三停。但终于还是到了饰品市。

    没想到,在这里,人还是那般多,那些女子中,很多身上带着刀或剑,浑身带着几分英气,一看即知是武林中人。

    萧月生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诧异,这个年关临近之期,有这么多的武林中人聚集嘉兴城,实在有几分不寻常,这般大的动静,小玉早就已察觉,前两天告诉他,说是在嘉兴烟雨楼有一场比武,只是那种俗气可笑的比武,真能令这么多人前来?

    看来武林中人好看热闹,一点儿也不比他差到哪儿去。

    嘉兴楼比武?他暗自好笑,倒是想起一桩旧事,当初那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不就是在这里与二弟的父亲比武么?

    此时小凤正站在一个摊前,仔细在几个暗绿玉坠中间打量,时而轻蹙弯眉,时而舒展带笑,神情极为专注。

    萧月生有些难以理解,这几个玉坠都差不多,还有必有这般费神的去挑选?换成是他,早就随便闭眼拿一个走人了。

    “就是这个了,公子,好不好看?”小凤终于下定决心,将其余那几个圆润的玉坠放下,手中剩下的那个在雪白的颈间比划了一番,问萧月生:“公子,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真是漂亮。”萧月生忙赞叹着说道,这倒是实话,小凤她们诸女佩戴东西,不是东西衬人,而是人衬东西。

    戴不戴什么饰品,于她们来说,差别有限,倒是戴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倒显得比平常黯淡几分。

    听到自己挑选的被公子肯定,小凤也就下定了决心,就买这幅玉坠。

    “小凤,干脆把这几个都买下来算了,也好轮流着戴!”萧月生这话,颇有些牛嚼牡丹之味道。

    “公子——!”小凤大是不忿,轻跺脚下小蛮靴,公子他根本不懂女孩家的想法嘛

    “好吧好吧,不买就是了!……小凤的眼光真是不错,我也最喜欢这个!”他也知道这话俗气太重,有暴发户之感,忙将赞美送出,适当的恭维,总是能令女人愉快。

    此时,四五个身佩长剑的妙龄女子走走停停,指指点点,忽然看到了小凤放下的那几个玉坠,忙疾步走了过来,显然她们亦是看上了这几个玉坠。

    萧月生扫了她们一眼,这几个女子皆是枫叶剑派中人,相貌全都中人之上,凑在一起,轻声欢笑,蓬勃的青春气息迎面而来。

    将银子递给那颇具妖娆风姿的女老板,萧月生便带着小凤离开,那女老板不时飘过的笑意,也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第二十七章 姐妹

    “咦?公子,今日不去雪春园逛逛?”小凤买了个称心如意的玉坠,心中欢愉,跟在萧月生身后,素手捏着那碧绿的玉坠,爱不释手的翻看,心满意足。

    待得看到自己的公子并不是如往常般向北走,小凤停下脚步,忍不住轻歪秀首相问,神情中却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之意。

    “咳,咳,嗯,今天是陪你逛街,我去那里做甚?!”萧月生每逢干咳之时,必是心中尴尬。此乃历史遗留问题,上一世养成的习惯,以他现在身体,如何能会咳嗽。

    “哦,我记得你每次到城里,都是要经过雪春园,远远看上一眼的呀!”小凤温柔的眼睛里带着盈盈的笑意,口中一本正经的娇声说道,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心中丝毫没有什么想法一般。

    “小凤,你四个姐妹里,就数你最乖了,而如今,怎么也跟她们一起学坏了?!”萧月生感觉有些招架不住,忙以攻代守,表情作出一副惋惜之状。

    小凤虽然温柔善良,却并非是个愚钝之人,只是心肠好,不忍说什么让对方不舒服的话罢了。

    萧月生对这个小丫头自然是极为了解,不敢小瞧于她。

    小凤还真怕自己的公子爷生气了,便不再纠缠,上前两步,与萧月生并肩而行。

    “见过凤仙子!”

    “凤仙子!”

    问候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弄得两人有些怕怕,小凤悔不该不戴面纱出行。

    也遇到两家自己仆人所开的铺子,却也装做不识,在外面,观澜山庄的仆人们都会装做不认识自己庄上的人,这也是规矩。

    “公子,看来这个烟雨楼比武还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呢。”小凤收起玉坠,看着络绎不绝的武林人士从身旁经过,对萧月生说道,那些武林中人有些放肆的眼神令她微带羞意。

    “可能是他们太无聊了吧,就那么两个人打架,有什么看头?”他总是将武林中人的打斗说成打架,倒有些粗俗。

    “听说那两人挺有名气呢。”

    “哦?那个叶重有名?还是那个清微剑派的有名气?我怎未听过他们什么大名?难道是公子我孤陋寡闻?”

    “都很有名气呀,那叶重据说剑法极高,在江南武林没有敌手,而那张清云的剑法也是好得很,在北方武林是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也难怪这么多人来观看。”小凤虽不列入清秘阁中,但小星对这些兴趣极大,常在她耳边说,故她对天下武林中的事情还是有个大概的了解的。

    “呵呵,真是猴子称大王了!”萧月生哂然一笑,神情间几分威严隐现。

    小凤笑了笑,心下却有些同情那些人,他们总以为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却不知自己是那坐在井中的青蛙。

    南方枫叶,北方清微,在众多新生势力崛起之际,他们崛起之速,显得尤为突出,两派皆是以剑法闻名天下,给人以双雄对峙之感。

    终南山的全真教,反而韬光隐晦,收拢弟子,一心一意做起了道士,这倒着实让萧月生佩服了一番。

    “那叶重,小星对他还是颇为赞赏的,他的剑法倒也不是徒有虚名,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知那张清云如何,呵呵,……这么一说,我倒也有些好奇了!”萧月生自嘲一笑。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烟雨楼离我们那般近,一点儿也不费事儿。”小凤也有些看热闹的想法。

    “嘿嘿,等他们比试的那天,我先把烟雨楼包下,让他们进不了楼,你说怎样?”萧月生嘿嘿笑了一声,带着几分狡猾,将他渐显的威严之气破坏无遗。

    “公子——,你可真坏!惹那麻烦干嘛。”小凤毕竟还是温柔之人,不想惹太多麻烦,带着娇嗔之意瞪着自己的公子。

    萧月生也就是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想法,那般欠揍之举,实在有**份,他自然不会去做。

    “唉,他们选的时间不佳,若是在夏日,坐在烟雨楼中,边赏南湖上的荷叶,边看他们打架,再好不过。”萧月生带着挑剔的语气,惋惜的说道。

    小凤轻笑……

    观澜山庄内院,陆无双房中。

    这间屋子是女宾之所,布置得颇有闺房气息,布幔罗帐皆是粉红,衾褥俱是锦绣,屋内一几一台一暖椅,简洁而雅致,西有软榻,东置香几,几上玉制茶具,笔墨纸砚,琴箫棋秤俱有,南窗下为一妆台,胭脂眉笔之类列于其上,推开格窗,即可见桃花横枝,疏影摇动,极为绮怩温馨。

    此时这所屋内,软榻上却坐有两位容颜娇美的女子,正是程英陆无双两表姐妹。

    “无双,莫再伤心,你又不是不知杨大哥,何苦还要自己折磨自己?”程英清雅的面庞带着怜惜,低声安慰坐于对面的陆无双,此时陆无双正低头绞扭着修长的手指。

    “嗯,表姐,我没事!”陆无双声音低沉,满是苦涩。

    “咱们别再呆在这儿了,我明日禀明师父,陪你回桃花岛或者去临安游玩几日吧。”程英摸了摸她的鬓发,满是无奈。

    陆无双忙摇了摇头,“不用,呆在这里很好,还能时常见到杨……杨大哥,我也心满意足了。”

    程英不再说话,长叹一声。

    陆无双仍旧低头绞弄着细白的手指,默不作声。

    屋内极为安静,窗外鸟雀清鸣之声此时格外清亮,温暖带着幽香的风从外面吹进,掀动那粉红的罗幔。

    “见着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徒自伤心?不如不见!”

    半晌,程英不忍,又劝表妹,她心知见到杨大哥与小龙女的亲密之态,只会令表妹更为心碎,又是何苦呢。

    “表姐——,呜呜——”陆无双忽然扑进程英怀中,失声痛哭。

    程英只能轻轻拍着表妹后背,默默安慰,看到表妹这般伤心痛苦的模样,她忽然对杨过生出几分恨意,表妹何辜,为何要让她伤心至此!难道爱上别人,就是让自己伤心么?

    待到陆无双哭声渐低,程英已能感觉出前襟的几分湿意,“唉,杨大哥与萧大哥虽是结拜兄弟,却是如此不同,一个专情,一个多情,天差地别!”她此时不禁想到那张带着几分慵懒洒脱的面庞。

    陆无双哭声更低,显然正是听她说话。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倒也不尽然呐,看他们二人,哪有一点儿相像?!”程英脸上微带笑容,看了一眼怀中已经止住哭声的表妹,心知自己的话效果颇佳。

    “人们都说,近朱者赤,近墨着黑,不知道杨大哥他会不会受他大哥的影响,变得多情几分?”程英似笑非笑的说道,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

    “不可能,杨大哥绝对不会变!”陆无双猛的直起腰,眼角仍挂着晶莹的泪珠,微微红肿的双眼,令人望之生怜生爱。

    “唉——,我倒是希望,他能变上一变,你看萧大哥的几位妻子,不也是极为幸福么?过得并不比杨夫人差!”程英长长叹息一声,想起了完颜萍那宁静幸福的神情。

    陆无双何尝不希望如此,只可惜天意弄人,让自己爱上了不应该爱上之人,才受此相思之苦。

    “唉,那郭大小姐,却也是幸运之人,爱上的是萧大哥。”她颇有羡慕之意的感叹一声,想起自己,更感郁郁,人生际遇不同,幸与不幸,只在一线之间。

    程英淡淡一笑,轻声低语:“是啊——……”

    此时郭芙完全生活在幸福与甜蜜之中。

    清晨的阳光从格窗外射了进来,照到屋中香几的茶具上,青瓷茶盏泛着润润的光泽。

    郭芙躺在自己锦锻衾褥中,蜷着丰满动人的身子,双手拿着只雪白的玉镯,贴在自己如玫瑰般娇艳的脸颊上,一会儿又小心的放到香枕之下,细心理了理香枕,才又带着甜蜜的笑容躺下。

    她仰面躺着,眯着双眼,娇艳的面庞带着幸福的笑意,在锦被掩盖之下,仍显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极为诱人。

    躺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将手伸到枕头下,拿出那只雪白发玉镯,轻贴在红润的唇边,亲了又亲,玉颊酡红,双眸迷离。

    “蓬蓬,蓬蓬”敲门声响起。

    郭芙一听这敲门的韵律,就知是自己那宝贝的妹妹芳驾亲临。

    她忙将玉镯收入自己怀中,若放至枕头下,襄儿这个小家伙说不定能找到。

    “怎么了?襄儿,这么早就过来!”她只着内衫,披上裘衣,秀发微蓬,给郭襄开了门。

    “大姐,太阳都这么高了,你还未起床?!”看到大姐慵懒的神态,郭襄进门开口便娇声问。

    “起这般早做甚?我还想再躺会儿。”郭芙将门关上,理了理自己的秀发,让其披散至肩,透出一股妩媚的风情。

    “爹爹早晨练功时还奇怪的问你缘何不在呢!你可一直是爹爹引以为豪的勤奋的好女儿呀!”郭襄来到床前,三两下甩开自己的小白鹿皮靴子,将雪白的裘衣脱下,解开外衫,扔在床头,欢呼一声,跳到了大姐的被窝里,卷着锦被,一副享受的模样。

    “那爹爹没说我什么吧?”郭芙也曲身脱下靴子,上床跟郭襄并排躺在一起,略有些担心的问。

    两人一个娇艳,一个秀雅,俱是绝色,仿佛一朵玫瑰,一朵白菊,竞相开放。

    “没有”,郭襄舒服的扭了扭娇躯,“娘说你可能要嫁人了,心情不平静,让你多睡一会儿。”

    “哦——,那你来做甚,打扰姐姐睡觉!”郭芙紧了紧身上的锦被,侧过身来问她,娇艳的脸庞对着郭襄秀雅光洁的面庞,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可闻。

    “嘻嘻,姐姐你真香,姐夫可有福了!”这般近的看姐姐娇艳欲滴的面庞,越发感觉大姐的皮肤细腻如瓷,白里透着红晕,让她有咬上一口的冲动。

    “坏丫头,这样的疯话都说得出口!”郭芙娇艳的脸上爬上红云,将胳膊伸到郭襄的腰上,一只手去搔她的痒,“看你敢不敢再说!”

    “啊——咯咯……咯……”郭襄忍不住痒意,咯咯笑了起来,“咯咯……,啊,大姐……咯咯,饶命!……饶了小妹这一遭!咯……”她对这一招实在没有什么抵抗力,只能投降服软。

    郭芙这才罢手,得意的笑道:“哼,看你再敢说疯话!”

    郭襄秀雅的小脸此时也是布满红晕,她娇喘吁吁,几绺秀发散开,垂至耳旁,陡增几分妩媚的艳色,她轻喘着说:“呼……呼……大姐,你就会拿这招对付我,……呼,唉……,我要……反击——了!”

    话未说完,小手就伸到被窝里,搔起郭芙的细腰。

    “咯咯……好襄儿,……我也要反击……”郭芙也是禁不得痒之体质,也是一碰就笑,她忍着痒,去痒痒郭襄,全然将其精通无比的小擒拿手置于脑后。

    “咯咯……,啊……好坏……咯咯……”两人咯咯娇笑声不绝于耳,在郭芙闺房内阵阵响起,其间难免会摸触到各自敏感羞人之处,直弄得两人皆是衣松发蓬,脸红耳赤,娇喘吁吁,如玉的面庞满是红晕,极尽娇艳妩媚之模样,如若萧月生在此,看到这番诱人的情景,定会令其双目大睁,喉结滚动。

    两人笑得累了,才罢战,锦被早已被掀于一旁,差点掉到地下,两姐妹皆是面色酡红,衣衫不整,襟开带松,几抹雪白若隐若现,透出无限的春光。

    “唉,大姐,你要嫁人了,我还真……”

    “砰砰,大姐,大姐!”

    郭襄话还未说完,郭破虏便在屋外急冲冲的敲门。

    “什么事?破虏?”郭襄气愤自己的话被打断,说话便有些不耐烦。

    “二姐也在呀,大姐呢?”郭破虏性格驽钝,自然听不出二姐话中的语气。

    “到底什么事?”

    “大姐呢?”郭破虏一幅不见大姐绝不说的架式。

    “这个臭破虏,真气人!”郭二小姐拿这个倔强的弟弟毫无办法。

    郭芙在旁看得好笑,想想自己再也难见到自己弟弟妹妹斗嘴玩,平时有些嫌吵,这时反而感觉有几分可爱。

    “破虏,什么事?”郭芙下了床,未穿靴子,赤着袜角,将门打开,迅速的跑回床上被窝里,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她并未太过着意衣装,在她眼中,他还是个小孩子。

    郭襄将锦被盖上,只露带着红晕的面庞,见郭破虏进来,忙娇声道:“关上门,有风进来了!”

    “噢”,正想往里走的郭破虏答应一声,转身将门关上。

    除了有自己主意时,他会坚持已见,平日里,郭破虏还是极听自己姐姐的话的。

    “大姐,都这个时候,你们俩还赖在床上啊!”郭破虏站在床前,看到两人并排躺在那里,带着惊讶的口气开口相问。

    “哼,破虏,你还管起大姐来了,快说,有什么事?”郭襄娇声嚷道。

    “大姐,刚才我看到府里又来了几个人,好像是萧大哥,嘿嘿,是姐夫,是姐夫府上的人呢。”郭破虏想起了正事,忙对仰躺在床,用明亮的双眸盯着自己的大姐说道。

    “哦?怎么又来人了,不是有孙子明他们么?”郭芙听到与心上人有关,自然是打起了精神。

    “不知道,好像听他们说,这些是府里的下人,前来帮大姐搬运嫁妆的。嘻嘻,姐夫想得很周到哇。”郭破虏性格稳重,没有一听到消息就跑过来相告。

    “就这个消息,还用你眼巴巴的跑来么?”郭襄听了,虽然觉着未来的姐夫想得是很周到,却也知破虏并不是大惊小怪之人,这个消息平常的很,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郭芙轻轻一笑,听到这个消息,心下颇有些甜蜜。

    “当然不是了!”郭破虏来到茶几前坐下,摇了摇螭纹茶壶,壶里却空空如也,便将那半盏凉茶一饮而尽。

    “破虏,凉茶伤身!”郭芙忙制止,却也来不及。

    她摇了摇头,为这个弟弟的大大咧咧无奈。

    郭破虏润了润嗓子,说道:“那七八个人,嗯,我想想,……八个人,他们与我们差不多年纪,但我看他们的气势,可都是了不得的高手呢!”

    “高手?”郭襄来了兴趣,“比陆云他们几个如何?”

    “陆云他们?差得远了!陆云四人站在那几人面前,感觉一下子就矮了几分,看那气势,跟秋风秋雨两位大哥差不多。”郭破虏摇了摇头,示意陆云他们不行。

    陆云虽然只大了他们六岁,武功却比他们高了不少,在年轻一辈中也是佼佼出群之人,但比起孙秋风孙秋雨他们,还是要差上许多,孙秋风孙秋雨一个十八一个十七,比陆云他们少了两三岁。

    陆云他们却也并未太过不服,毕竟是天雷神爪的弟子,比别人强些,也不奇怪,他们对天雷神爪极尽崇拜,爱屋及乌之下,对孙秋风他们也带了几分敬意。

    郭襄郭破虏私下里,找过不少次孙秋风他们师兄弟及孙明珠,一块儿喝酒,谈些江湖之事。

    郭襄豪气,郭破虏纯朴,孙秋风孙秋雨孙明珠三人也俱是质朴之人,孙明珠则是因为年纪太小,被孙子明禁止喝酒,只能喝茶陪着他们。

    几人俱是年轻之人,对未来充满憧憬,对江湖极为向往,虽没有闯过江湖,却能讲出不少奇闻异事,谈得极为投机,如此这番几次,很快便成为了亲密好友。

    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坐在小酒馆的角落里,故做大人之态的讲些武林逸事,大碗喝酒,大声说话,令观者感觉可笑又可爱。

    孙秋风他们最喜欢讲的便是在观澜山庄习武的经历,五位师祖婆婆如何貌如天人,如何武功通神,自己几个师兄弟又如何惨遭她们的轮番折磨,武功实在是不得不勇猛精进呀,即使是师父,也是经常遭到师祖的毒手哇。

    他们这一脉,好像长辈都喜欢欺负晚辈,平常对他们极好,一到练功场上,便是从天堂来到了地狱,从佛祖变成了罗刹,师祖婆婆们如此,师父对他们也是如此,就是不知道师祖是不是也这样。

    但观察自己师父的样子,很明显就能得出结论,自己的师父是学自他的师父的,这罪魁祸首,还是师祖呀。

    还好,他们并非得过师祖亲身教导,让他们失望之余,又有些庆幸,看自己师父的模样,便知晓师祖的下手之狠了。

    郭襄郭破虏听得他们的话,笑得直不起腰,好容易止住了笑,开始喝酒,郭襄却又被酒呛着了,只因她又想起他们刚才的话,实在忍不住要笑。

    原来,这便是他们年纪如此小,武功却如此高强的秘密所在呀,郭破虏一本正经的总结,又惹得郭襄一通大笑,如玉的小手捶得木桌砰砰的响,碗碟震动。

    郭襄郭破虏对自己的未来姐夫更是好奇,原本以为他是个气度翩翩的大侠,没想到却是个这般怪人,郭襄对怪人最赶兴趣,郭破虏却有些担心姐姐。

    等到他们跑去告诉郭芙,大姐却斥他们大惊小怪,她早就知晓萧大哥是如何之人,毕竟两人业已亲密相处一月有余,萧月生在她面前也从不做作,嘻笑怒骂,无不随心。

    但女人的喜欢,是极为感性的,不是因为你是什么性格,而是在某一刹那,你令她心动了,于是便喜欢上了你。

    郭芙苦恋萧月生十几年,其实只是她美化了的,理想中的萧月生,随着那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心目中那理想化萧大哥的形象破碎了,理想与现实毕竟是不同的,但现实中的大哥却代替了那个位置,反而爱意更深,便是这般奇怪。

    听到大姐的话,郭破虏放下了心,而郭襄却越来越对未来的姐夫好奇起来。

    “那他们真的是观澜山庄的下人?”郭襄好奇心大起,忙问。

    “当然,孙秋风大哥还告诉我,这八个人,在观澜山庄的仆人中,还是武功一般的呢,唉,当时去观澜山庄时候,我就觉得那些下人都是武林高手,但还有些不敢相信呢,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郭破虏感慨之状,颇有老成之气。

    “嘻……”郭襄忽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襄儿?”郭芙极为专注的看郭破虏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妹妹的笑声,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嘻嘻,大姐,我忽然明白姐夫是如何狡猾了!”郭襄侧身,用胳膊支起自己娇躯,对滑下的锦被毫不在意,露出有些松脱的水红内衫。

    “哦?你姐夫是怎么狡猾了?”郭芙亦侧过身问,将她身上滑下的丝被拉了上去。

    “嘻,你想呀,如果爹爹看到姐夫家里这般多的武林高手,却不知为国出力,定然是不高兴的,而姐夫却事先把孙秋风大哥与孙秋雨大哥送给爹爹当手下,这不就堵住了爹爹的嘴了么?姐夫是不是很狡猾?”郭襄眨了眨圆圆的眼睛,狡诘的问。

    “你姐夫才没那么多鬼心眼呢!”郭芙啐了一下,葱白的食指点了一下妹妹光洁的额头:“莫把别人都想成如你一般的鬼精!”

    虽如此对妹妹说,但郭芙心下却有些猜不准,自己未来的丈夫绝不是爹爹般的老实人,真如襄儿想的那般也未为可知。

    “不会的,姐夫让孙秋风大哥孙秋雨大哥来,那时他与大姐根本……”

    “你是说姐夫那时还没有娶姐姐的想法吧?嗯,也对,……不过姐夫能掐会算得很,说不定早算准了,姐姐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呢!”郭襄漫声说道,她也就是嘴硬,心中也知道自己只是逞强罢了。

    “坏丫头!”郭芙不乐意,一下按倒了妹妹,用丝被蒙住了她的头。

    两人本是共用一张锦被,这番一拉,自己一身水红的内衫便露出来,凹凸有致的曲线极尽美妙,郭破虏已懂男女有别,颇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转过了身,将已经没有茶水的茶盏送到了嘴边。

    两姐妹一番闹将开来,郭芙很久没有这般与妹妹玩闹了,以前总是淡淡冷冷,带着几分冷漠,即使两人玩闹,也是难掩她的索然无味,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自然玩闹不起来。

    这番多年苦思终成圆满,心底多年的阴霾尽驱,少女性情还复,自然与妹妹便开始了亲密玩闹,令人欢喜之余,却也令人心酸……

第二十八章 北冥

    嘉兴南湖烟雨楼

    烟雨楼位于南湖中心的湖心小岛上,共计三层。

    整个南湖皆是萧月生的私产,湖心小份属南湖一部分,自然也归于他所有。

    湖心岛称之为岛,也是极为勉强,地方极小,也仅能盖上二十几间房屋,地方大多被烟雨楼所占,其余之地,几所商铺,仅此而已。

    地方虽小,但景色绝佳,实在是文人墨客所必游之处,登烟雨楼望远,必然诗兴大发,文思喷涌。烟雨楼本只有两层,萧月生接手后,扩为三层,三楼专为士子文人所备,此处笔墨纸砚皆齐备,游人只须挥毫即可。

    楼中四处贴满悬挂前人所留之大作,以供后人观瞻,自然其中难免良莠不齐,鱼目混珠。

    故大凡文人墨客前来南湖游玩,必到烟雨楼一座,或瞻仰前人大作,或亲笔挥墨,书下自己诗篇,概莫能外。

    文人好名,萧月生正是抓住此点,让烟雨楼客人不绝,生意兴隆,对于他来说,这也只是他随口点拨一下,孙子明奉若臬诏,就按他说的办了,于是便有了三楼。

    孙子明自然不知他师父是曾在现代驰骋商场的佼子,有着与他懒散外表绝不相符的精明头脑,于是,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师父是无所不能的。

    此时的南湖,于其它季节游人如织,舟行如梭全然不同,冷冷清清,越显空阔。

    坐在烟雨楼上,打开阁窗,到处悬挂的书画轴幅轻轻飘荡,微微的西北风带着料峭的寒意,令人只能长叹,如此天气,确实非登高望远之佳时也。

    因此偌大的三楼,竟只有临窗的一桌人,显得空旷冷清。

    一桌三人,正是黄药师、杨过与萧月生。

    “今年冬天嘉兴格外的冷。”杨过手指伸进去,拨了拨桌上小焙炉里的炭火。

    一只高束腰白银酒壶正坐于小焙炉上,壶嘴处升起袅袅的热气,醇厚的酒香弥漫在整个楼层。

    “二弟,你的功夫是越加精纯了,手指扛烧得很!”这幅取笑的口吻,一听即知是出自萧月生之口。

    “大哥,你总是不放过机会取笑我。”杨过取回手指,微笑道。

    以杨过的性格,哪容得别人这般取笑,早就一怒拔剑,但他知道大哥是极为关心自己,大哥的性子便是如此,越是亲密之人,说话越是无忌,总喜欢挖苦取笑一番。

    “杨兄弟的内力果然深厚,没想到进境如此之快。”黄药师早知杨过内功超人一等,没想到竟已强盛若斯。

    “黄岛主……”杨过刚开口,听到大哥的一声干咳,失声一笑,忙说道:“外公过奖了,小子的内功练习方法独特,刚猛有余,精纯不足,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

    听到杨过叫自己外公,黄药师一愣,随即省然,瞥了一旁的萧月生一眼,见他正懒洋洋的看着窗外的湖面,神态间说不出的洒脱悠然。

    “对了,外公,说到武功,我倒是遇到一桩异事。”杨过将白银酒壶取下,微黄的醇酒注入三人的小玉盅中。

    “哦,何事?”黄药师自微微冒着热气的玉盅抬开眼,注视杨过。

    杨过见大哥仍在懒洋洋的看风景,没有好奇的模样,心下微感失望,但也知大哥对武学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便收拾心情,说道:“我与内子曾想去西域一游,但路途太远,并未能完成,但在往西走时,却碰上一个怪异之人,竟能吸人内力,委实可怖,外公不知可曾知晓这是何种功法?”

    “吸人内力?唔,……我倒是想起一种武功,那只是百年前传说的神功,我倒也未曾亲眼见到,实为憾事。”黄药师眼神一凝,皱眉思索一下,便缓缓道出所想,他见识广博,对百年前的武林略窥一鳞半爪,尤其是奇功异法,印象深刻。

    不知何时萧月生已经转过头来,将玉盅轻举,笑道:“外公,二弟,说这些扫兴之话做甚,咱们喝酒!外公,我先敬你一杯,祝你健康长寿,如松如鹤。”

    黄药师微微一笑,心中颇为舒畅,暗道这小子倒也知礼,嘴上却道:“如松如鹤,那倒不敢,如此长寿,岂不成了老怪物?!生生死死的,也没必要勉强。”

    “呵呵,外公,您老委实豁达。”

    他两手一扶,一盅酒便入肚。

    杨过便也敬了一盅。

    “大哥可知那是何种武功?我遇到的那人修为甚浅,故被我内力反震而亡,换做内力稍差之人,必会被吸尽内力,惨不忍睹,唉,此功法委实歹毒诡异!”杨过对那种功法耿耿于怀,心有余悸。

    “呵呵,这便是你内功不纯之祸了,换做是外公,对方吸他内力,如同放弃抵御,敞胸对剑,实是自取灭亡。你内力不纯,对内力的控制力差,自然会为其所称,二弟呀,内力仅是深厚是没用的!”萧月生找着机会,便是一通教训,颇有兴灾乐祸之意。

    杨过苦笑一声,谁能想到天下竟有如此诡异的武功,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哇。

    “可能叫北冥神功吧,据说是两百年前逍遥派的内家神功,只是此后不知所传,估计修练极难,早已失传了罢,……唉,这实是后人之耻,先人能创出这般神功,后人遵法而行即可,即使这般,却有很多神功失传,实在可叹!”

    黄药师聪明绝顶,其武功多是自创,深知其中难辛,故对武功失传深恶痛绝。

    “来,外公,再喝一盅,消消气!”萧月生将焙炉上的银壶拿起,为黄药师斟上一盅,再给杨过斟上一盅。

    三人同时举盅一饮而尽。

    “大哥,我们这边喝酒,与北方相差甚多,那边皆是以大碗盛酒,酒多辛辣劲儿强,我喝不上几碗,就承受不住。”

    杨过机敏,知机的将话题扯开。

    “嗯,喝酒,南方人求的是雅兴,北方人取的是痛快,取舍不同吧。”萧月生轻转酒盅,漫声答道,他的手转玉佩成了习惯,闲不住,不知不觉就玩起酒盅来。

    “过儿,你所杀之人不知是何身份,就怕是某人弟子,或是某派中弟子,那就麻烦缠身了。”黄药师有些担心,对这些江湖仇杀,他经历丰富,深知其中厉害。

    “估计不是帮派中人,至于是不是谁人的弟子,倒也不敢断定。”杨过闯荡江湖十几年,也并非初出茅庐的小儿,对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是了解甚深。

    “要说这北冥神功,我倒想起一人,他必是对此功极为了解的。”萧月生看两人对北冥神功这般感兴趣,也是无奈,只好相告。

    “谁?”正在执壶的杨过忙问。

    “一灯大师!”萧月生微微泛笑。

    “一灯大师?”

    “段皇爷?”

    两人皆是惊诧,实在不解为何这种诡异的武功竟能与他扯上关系。

    看着皱眉的黄药师,萧月生放下玉盅,笑了笑,问:“外公应该知道一百多年前,天下第一剑法,是何剑法吧?”

    “天下第一剑法?……唔,应该是六脉神剑吧?”黄药师眉头仍未舒展。

    “六脉神剑?那是何剑法?从未听闻。”在他们两人面前,杨过只能算得上是孤陋寡闻了。

    “六脉神剑,喏,这便是了!”

    萧月生轻描淡写,左手斜前伸,先握拳,旋即伸出小指,一道金光自他指尖射出,射穿垂挂的画幅,直入雕梁之上,却消散无形,随即伸收回小指,伸出无名指,又是一道金光,接着收指,如此反复,依次从中指、食指、大拇指射出金光,最后一指,却是将那被穿过四次的画幅化为碎末,飘飘洒洒,落于地板上,与白杨地板化为一体,再也难以分辨。

    黄药师与杨过皆怔然而立,震惊莫名。

    杨过虽知大哥的武功通神,但这般匪夷所思的武功,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黄药师所震惊的是,内力外放能凝而不散,自己这个外孙婿内力之精纯,实达到骇人听闻的境地。

    内力能穿过薄纸即散,不伤雕梁丝毫,看似没什么,但要做到,却是难比登天,射出的内力并非是体内经脉的内力,宛如那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尤其最后一指那碎画之举,更是惊人,要碎画并不难,难的是碎的如此彻底,他可测知,定是内力均匀散于画上,然后一举破之,方能化为齑粉,一片不留。

    萧月生这种平淡之中深蕴神奇的修为之境,委实令黄药师叹服。

    看到两人这般模样,萧月生颇感好笑,这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二弟,这便是六脉神剑,真正的六脉神剑有质无形,我只是能让你看清,方让剑气有形。你说这般武功施展出来,你能抗得住么?”萧月生轻笑,将酒盅拿在手中轻轻把玩。

    杨过摇了摇头,自忖对那种无形之力,确实防不胜防。

    “原来如此,怪不得六脉神剑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剑法,我先前一直以为,它是一套精妙至极巅的剑法,却没想到竟是这般。”黄药师恍然大悟。

    “外公,其实这六脉神剑,乃是大理段氏皇族内传之武功,本为天龙寺镇派之功,外人无法得传,其剑气是以段氏家传一阳指指力所化,一灯大师自然是知道的了。”

    “呵呵,当年段皇爷如能练得这等神功,王重阳又算得了什么?!”黄药师仰头一盅酒入肚,他当年败于王重阳,虽是心服口服,心底下仍是有着几分不舒服。

    “想必这等神功,极难练成吧?一灯大师功力深厚,为何也无法习成?”杨过心下不解,如论功力的深厚,他所见的人中,无疑是一灯大师为最。

    他看黄药师酒盅已空,便又执壶斟满。

    这也是黄药师的疑惑之处,一灯大师贵为皇胄,天资极佳,兼且习得王重阳的先天功,内力之雄,远在众人之上,难道他也不能习练这六脉神剑?

    “哈,这天下第一剑法,自然不是那般想练就练的,功力不够者,练之不但无益,反而大有伤害,想必不是一灯大师不想,而是自度不能也。”

    萧月生摇了摇头,拿起杨过斟满的酒,也是仰头倒入肚中,这是烟雨楼的镇楼之酒,酒名无痕,酒劲醇厚,余香绵绵,令人无形中便已微酣。

    “段皇爷的内力之深,竟无法习练?要求也太过严苛,那举世还有谁人有资格习练?!呵呵,如那王重阳复生,想必倒可练得吧!”黄药师自嘲一笑,却也没想过眼前的外孙女婿刚才所使的是什么剑法。

    “唉,如此神功,却无缘习练,想必一灯大师心中也委实痛苦吧!”杨过这便是以已心度人心了,他亦将盅中酒一饮而尽,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我常说人外有人嘛,二弟,段皇爷的祖父,那大理的宪宗宣仁帝便是习成六脉神剑之人。”萧月生笑道,这话明说杨过,却暗中刺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外公。

    那段誉后来即位,便是宣仁帝,堪称英明,在位时间极长,是大理的一代名君。

    “哦?”杨过兴趣大增,他忙又拿起酒壶,替三人斟酒,在此桌上,他辈份最低,自然成了斟酒之人。

    “小二,再上一壶无痕!”杨过扬声示意。

    三人你一盅我一盅,不知不觉间一壶酒便已告罄。

    黄药师皱眉思索,道:“段氏一脉的内功心法并不太过出众,段皇爷内功如此深厚强绝,是因习得王重阳的先天功,他祖父的内功又怎会如此深厚,竟比段皇爷还要强,确实难测,确实难测!……难道段氏还有更强的内功心法?”

    看到两人皆无比急切的望着自己,萧月生干咳一下:“这便得说起这北冥神功了!”

    “北冥神功?!”

    “不错,当时宣仁帝内力之深,冠绝天下,才能修得六脉神剑,而他的内力为何会如此深厚呢?”

    “为何?”

    “那便是他有北冥神功在身,吸取别人内力为已用。”萧月生缓缓道来,面带着几丝莫名的微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人恍然。

    “呵呵,关于这段掌故,二弟如有兴趣,不妨问你的几个嫂嫂,她们皆是知道的,就是你的女儿若男,也知晓。”萧月生将酒一饮而尽,拂了拂衣衫,颇有些想走人的架式。

    杨过大急,自己刚听得津津有味,如何能让大哥走掉,忙给他将酒斟上,笑道:“大哥,你这酒楼的菜也上得忒慢,酒我们都喝了一壶了,菜却仍未上来一个!”

    “这怪你!你尽挑些名贵的吃,都难做得很!”萧月生笑骂。

    “观澜,你说,既然宣仁帝懂得北冥神功,那为何段皇爷竟不懂呢?”黄药师聪明绝顶,自然是什么事都想弄个明白。

    “难道是这北冥神功也如那六脉神剑,难练得很?”杨过也是心中好奇。

    “唉……”萧月生赞叹一声:“这便是宣仁帝的英明之处了!”

    说完这句,却不再开口,看着端上来的一盘粉蒸肉,一盘清蒸鳜鱼,用力嗅了嗅香气,看了看模样,审视一番其色香如何。

    黄药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也自寻思为何这等神功竟不得传。

    “这北冥神功,与盗贼无异,甚至更为可恶,将别人辛辛苦苦修来的内力收为已用,此等行径,难免令人嫉恨,我看呐,还是不要练它为好!”杨过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萧月生平常的口吻,有些好笑。

    “不错,老朽也是这般想法,这北冥神功,也算得上是一门邪功了!还是不沾为妙,免得惹起众怒。”黄药师赞同的点点头。

    “来,外公,请吃菜,鱼一凉腥味便重,得趁热吃。”萧月生拿起竹箸,请两人夹菜。

    “如此说来,那宣仁帝真的是用心良苦。”杨过跟着拿起竹箸,心中神往,可惜没见到这般人物。

    “那一阳指,就已经是难得的奇学,实在没有必要再去学那六脉神剑,徒惹烦恼,一灯大师的武功,不也是绝顶的么?这宣仁帝,端得心思不凡呐!”萧月生竹箸停在半空,颇带严肃之意。

    三人开始吃菜,就着温酒,吃着鱼肉,倒也自在。

    吃了一会儿,初歇一阵儿,开始喝酒。

    “大哥,听说你要将郭大小姐娶进门?”杨过终于还是把这次来烟雨楼的最终目的问了出来。

    只可惜,萧月生早防着他这一问,故死活把黄药师请了同行。

    萧月生微微笑了一下,瞥了黄药师一眼,点了点头,道:“是的,明日我就要动身去襄阳,将她迎娶过来!”

    “大哥——”杨过大声叫道,神色有几分激动。

    萧月生推开木椅,起身来到阁窗前,料峭的寒风迎面而来。

    “二弟,你是不是又要劝我须专一对待你的嫂嫂们?”萧月生望着平静辽阔的湖面,轻声问道。

    “不错,大哥,用情须专一呀!”杨过最见不见别人朝三暮四,得蜀望拢,但对这个大哥,着实没有什么办法。

    虽知没有改变之力,他还是要说一说,不然心中实在不痛快。

    “二弟,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争论无数次,再多谈也是无益,人活一世,不就是要快快乐乐的活着么,干嘛非要遵循那些世俗道德?”

    这话虽说得有些惊世骇俗,却极得旁边黄药师之心,对那些道德礼教,黄药师是深恶痛绝。

    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当时社会人们普遍的理想,是最正统的思想。他这番话说出去,定会被斥之不思进取,毫无志气,再加上狂放浪荡,定被称之狂徒也。

    “可是,大哥,你这样,嫂嫂们该何等伤心?!”杨过昂声责问。

    黄药师心中也极为矛盾,在专一与外孙女之间顾此失彼,实在难以选择。

    “唉,二弟,夫妻之事,别人又怎能尽知,感情之变化莫测,你又怎能尽知,你与你妻子之间,还如当初那般甜蜜么?还是一刻也不能分离么?”萧月生微微叹息,其实,他内心之中,又何曾没有几分歉疚

    杨过一怔,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个么,我对龙儿的感情仍如原来那般。”说完,他脸色微微泛红。

    “呵呵,二弟,你可没说实话,感情一物,最是玄妙,它总是在变化之中,永远不可能处于同一状态,只是有时你自己没有发觉而已!感情如流水,没有阻碍或曲折,只会越来越平淡。”萧月生轻笑一声,戳穿了杨过的话。

    杨过将面前的酒盅端起,慢慢喝了一小口。

    “二弟,你说你的几个嫂嫂过得不好么?不快活么?”萧月生重新坐下,也抿了口酒。

    “这个……看她们的样子,倒是过得很好。”这也是杨过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正因如此,他对大哥的不专情才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

    “她们过得很幸福,我也幸福,大家都很好,那又有什么值得计较的,难道非要只娶一个人,另其他人伤心痛苦才好么?你看无双姑娘,啧啧,委实可怜!”萧月生开始扬眉吐气,并反戈一击。

    “唉……”杨过长叹,陆无双,也是他心底的结。

    “你若再娶那无双姑娘……”

    “万万不成!大哥,你莫要再说,虽然对陆姑娘内疚,但我绝不会令龙儿伤心流泪!”杨过猛的站起,大声说道,座下的木椅被他碰倒在地。

    “呵呵,知道知道,不必说得这么大声,我的耳朵好使得很!”萧月生轻轻一笑,他也没那番心思,只是看那陆无双实在可怜,顺口打抱不平一句而已。

    “唉——”一直在旁听着两人辩论的黄药师忽然仰天长叹。

    陆无双一直跟在她表姐身边,她表姐程英一直跟在自己的师父黄药师身边,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对陆无双自然是极有感情的,见到她这般自苦的凄凉之状,心中也着实发酸。

    一时,三人俱不说话,心情有些闷闷。

    “爹爹——,爹爹——”江面上,忽然响起若男脆如银玲的叫声,在广阔的湖面上悠悠扬扬,极为好听。

    杨过起身,面上表情唯有笑意,来到阁窗前,见到自己的女儿正乘一叶扁舟自湖上而来。

    “咦?……怎么程姑娘也来了?”杨过好奇,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湖边长大,水术极精,常常操舟在湖上独自往来游玩,根本不需别人相陪。

    “呵呵,你看若男多想你,片刻都不想离开,你还四处游荡,抛下她,真是狠心!”这话自然是萧月生说出的,对于这事,杨过已经被他教训了无数次。

    “若男这小姑娘,冰雪可爱,与蓉儿当年极像。”黄药师听到若男的声音,面泛微笑,捋了捋颌下的清须,心中爱意顿生。

    看到杨过在楼上的身影,杨若男行舟越速,湖面上如一条水蛇贴面而飞,划开一道水线,眨眼间靠了岸。

    若男蹬着小鹿皮蛮靴,穿着杏黄长衫,飘飘若飞的踏船上岸。

    程英依旧一声绿衫,手持玉笛,迎着湖面微风,婷婷玉立,衣袂飘飞,淡雅如仙。

    杨若男跟程英打了声招呼,蹦蹦跳跳的上了三楼。

    “若男,你怎么来了?”杨过走到楼梯口,宠溺的问。

    “嘻嘻,爹,干娘让我来的,让我管着干爹不能多喝酒!”若男咯咯笑着,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极为可爱。

    杨过微笑着摇了摇头。

    萧月生也是笑着摇头,他喝酒不喜欢运功化酒,即使如此,也喝不醉,其身体已能自发的抵御。

    但萧月生喜欢找醉酒的感觉,常常装醉,还喜欢耍酒疯,别人也看不出他的伪装,便以为他真的酒量不高。

    他也乐得如此,毕竟以酒蒙脸,可以做许多平时做不成的事,像夫妻间的秘事,许多荒唐之举,他便可趁势而为,而众女看他酒醉,也不那般斤斤计较,半推半就,倒让他享尽了艳福。

    “干爹,程姑姑有事要跟你商谈,让你去船上找她!”若男对黄药师见过礼,开口对萧月生说道。

    “程姑娘找我?”萧月生一愣,根本未曾想到,“不会是你耍得小诡计吧?是不是为了不让干爹喝酒拿话骗我?!”

    “哼,若男才不象干爹那般喜欢骗人呢!”若男不屑的娇哼一声。

    “那好吧,外公,二弟,你们自己吃,我去看看程姑娘找我何事。”萧月生看若男不似说谎,又见得外面程英站在舟中注视这边,便开口辞行。

    下了楼,自远处看到淡雅而立的程英衣袂飘飞的模样,他有忽然些迷醉,这般气质,这般女子,实在是造化钟情之作啊……。

第二十九章 泛舟

    “萧大哥——”程英远远招了招手,玉笛轻挥。

    “程姑娘,不知……”萧月生踏进小舟,看了一眼面前玉容平静的程英,心中实不知她为何事。

    “对嘉兴南湖的胜景,小女子早已闻名,今天正想见识一番,不知萧大哥能否指引?”程英带着淡淡的笑意,盈盈的望着萧月生。

    萧月生扫了一眼四下辽阔的湖面,现在的季节,南湖上哪有什么美景可供观赏?他自知这只是一番托辞,程英确实有要紧的话要单独对自己讲,否则,又怎会做出这般近乎唐突之举。

    “能为程姑娘效劳,求之不得!”他衣袖轻挥,暗劲涌动,小舟载着两人缓缓离岸,向湖内而去。

    烟雨楼上,杨过捏杯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舟,对黄药师轻笑:“外公,你得让令徒多加小心,举凡靠近我大哥的女子,最后莫不是被其吸引,实乃咄咄怪事。”

    黄药师大笑,看了一眼弟子远去的身影,笑道:“真有此事?我却有些不信,这些日子,还真没瞧出他有何优于常人之处,小若男,你干爹哪里好了,跟我说说。”

    心下却是和微微一动,徒儿这些年跟着自己,绝口不提自己终身之事,他便猜想她定是心有所属,只是不知何故,竟只埋在心底,矢口不提,想必心中也是凄苦异常,此番看到两人在一起的身影,还真有些相配,只可惜他现在成了自己的孙婿,不然,定要将他们撮合到一起,也免得徒儿孤苦一生。

    若男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歪着精致的玉脸,想了想,道:“干爹么,他哪里都好哇。”

    黄药师杨过两人皆笑。

    “外公,其实大哥虽然用情不专,但对自己的女人,却是极好,呵护备至,我那几位嫂嫂,都过得极为幸福,这也算大哥的能耐了,小子是万万不及的,我惟能使一人幸福而已!”杨过再次为黄药师斟上无痕,大有感慨。

    “哼哼,是这小子运气好,遇到这么多痴情女子罢了,唉,我真看不出他有何处好,竟能使得这么多女子钟情于他,不就是武功强些么!”黄药师颇有愤愤的将酒一饮而尽。

    他的话倒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其实也一语道破其中关窍。

    美人爱英雄,自古皆然。

    男人最大的魅力便是其力量,强大的力量,对女人来说,便是最致命的吸引力,远远胜过爱美之心。

    萧月生虽相貌普通,但有着超乎想象的武功,只此便已足以令女人心动,况且其外貌虽不扬,但气质洒脱超然,特立独行,自有一股独特的魅力,女人被其吸引,也是意料中事。

    “若男,怎么不吃?”杨过看到女儿拿着竹箸,瞪着桌上的几盘菜,却并不去夹,只是看,心下奇怪。

    “爹爹,不好吃,若男不想吃。”若男瘪了瘪嘴,娇声回答,小手将竹箸放下。

    “不好吃?”黄药师笑问,“哪盘不好吃呀?”

    “都不好吃!”

    杨过拿起竹箸,夹了几口鱼,几口肉,细细品尝,看其表情,对这些菜颇为赞赏。

    “味道很好啊,若男,你太挑剔了!”杨过咽下口中的美味,有些责怪的对若男说话。

    “哼,比小凤妈妈做得差远了!”杨若男扫了一眼桌上的几盘菜,面带不屑。

    杨过与黄药师皆是愕然,呵呵笑了起来。

    杨过摇头叹息:“唉,你这小家伙,都是被你干爹干娘宠坏了,都成了千金大小姐了,这般美味,竟然还说不好吃!爹爹我小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每天能吃到一个窝头,便极为欢喜了,哪里还能管好不好吃!你呀,真是……”

    “可是爹爹,真的是不好吃,我吃不下嘛。”若男低眉顺目,小声的说话,带着撒娇的语气。

    黄药师不忍看到小若男受训,开口解围:“呵呵,小凤姑娘那厨艺确实精绝,吃惯了她做的饭,这些菜,便如糟糠,难以下咽,此点老夫倒是深有体会,当初蓉儿给我做饭,后来她嫁人,别人做的饭,确实极难下咽,这也怪不得小若男吃不下!”

    黄蓉当初在桃花岛,无事便研究厨艺,她聪明无双,自然便做得一手令人称绝的好菜。

    杨若男感激的朝黄药师娇笑,令他大乐,心中畅快。

    杨过狠狠看了女儿一眼:“那为何你干爹并未嫌菜不好吃?他不也是吃惯了你小凤妈妈的饭么?!”

    “嘻嘻,这是干爹家的酒楼,干爹自然不会打自己耳光,说菜不好吃罗,就是块石头,他也会说美味无比的,干爹的那点儿心思,我还能不明白?!”杨若男天不怕地不怕,见到爹爹狠狠的目光,也是丝毫不惧,笑嘻嘻的说道。

    “啊?这倒是,哈哈哈——”黄药师一听,哈哈大笑,痛快之极,浑厚的声音不自觉带上内力,滚滚传开,远离烟雨楼的程英,也能听得清晰无比,心下疑惑,这是师父的声音,很久师父没有这般开怀大笑了,不知为了何事如此开怀?

    杨若男看到黄药师这般笑法,也觉得干爹好笑,跟着咯咯的笑起来,如玉珠滚玉盘的清脆声音与黄药师浑厚的笑声夹杂在一起,缭绕不绝,四下散开,湖边的鸟雀似被惊吓,成群的扑愣愣飞起。

    杨过也是呵呵笑了起来,若男说得,还真将大哥的脾气说个正着,怪不得刚才他吃菜时,动作那般优雅。

    已经离岸极远的萧月生自然没有去留意烟雨楼中的谈话,他此刻正沉醉于程英那淡雅如菊的气质中。

    洁白秀雅的面庞,盈盈的眼波,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俱令萧月生沉醉微醺。

    他们所乘小舟极小,只有两人长短,萧月生立于船中心,如此控船方便许多,此时,他已不再发力,让脚下的小船在粼粼波上自由飘荡,眼睛一直盯着程英秀雅的脸庞。

    程英持玉笛,静立船头,见萧月生如此盯着自己,玉脸微红,不自觉侧过身,佯装看湖面风景。

    两人相隔极近,她仿佛能闻到对面萧大哥呼吸的气息,心中忽然有些后悔,竟然这般唐突的邀他同游,看他这般大胆的举动,虽是光天化日,她心却仍惴惴。

    萧月生此时发觉,程英的侧面竟也是如此之美,挺直的琼鼻,薄薄微红的嘴唇,深深的轮廓,透着清清的秀气,削肩长颈,极尽优雅。

    “萧大哥,听说你明日便去郭府迎娶郭大小姐?”程英终于耐不住极为暧昧的安静,以柔和的声音开口相问。

    萧月生收回有些迫人的目光,微微一笑:“是,打算明日动身。”

    说罢,便不再多说,仍是用眼睛盯着程英已转过的眼睛。

    程英被他的目光看得微慌,目光闪动,不敢与他对视。

    而萧月生微带侵略的目光则不停的去追逐她的目光,小船上的气氛更显暧昧莫名。

    …………

    “难道萧大哥没想到完颜妹妹会伤心么?”程英硬着头皮,紧咬玉牙,眼睛平抬,注视着萧月生。

    与程英微带羞意的眼神相触,萧月生忽觉眼前女子倒也并非那般令人无法靠近。

    她的话虽有些咄咄逼人,但说话时没有那般强硬的气势,威力便已大减。

    “这个么……?”萧月生微微沉吟,叹息一声,仰头向天,略带几分苦笑:“她自然不会好受,只是,唉……事已至此,只能向前,一切都会好的……”

    程英不言,只是用平静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几句话间,她的心情略微平静几分,不复被对方盯得抬不起头来的窘迫。

    见程英这般望着自己,萧月生倒有几分心虚,但他的心理素质极为过硬,见状便以目光回望,其中隐着几丝爱意。

    程英毕竟仍是少女心境,如何能敌这般火辣的目光,很快便不堪承受,眼睛视向旁处,不再与他对视,倒让他略感惆怅。

    静静的湖水波澜不兴,小船飘荡时,水纹慢慢扩散漾开,越传越远,直至无形。

    澄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甚至两人站于舟上的影子亦映入其中,在小舟旁的水波中摇晃扭曲。

    萧月生看了一会儿程英,眼睛慢慢转向周围,清阔的气象便映入眼帘,鼻间处是淡淡的水气是随风飘来的淡淡香气,远处的烟雨楼人影晃动,楼下岸边杨柳收枝,略显干秃,一切皆是冬日的景象。

    “唉——”他忽然长叹一声,转身背对程英,负手望远,漫声而言:“其实,萧某是平凡至极之人,自私,贪婪……”

    程英望着萧大哥一举一动皆蕴洒脱无拘的身影,眼神渐渐柔和。

    “而且!”他忽然转身,带着懒洋洋,一切皆不在乎的笑容,眼神却透着漠然孤寂:“只要我喜欢的,我就要变成自己的!”

    程英被他话中的霸道惊得一怔,呆呆的看着他。

    “如何,是很自私吧?程姑娘是否有些失望之意?”他萧月生忽然笑容灿烂,带着几分调侃。

    两朵红晕迅速爬上程英秀雅的面庞,她躲开萧月生略带放肆的目光,轻声道:“萧大哥是何人,关程英何事,又怎有失望之说!”

    她心头略有些迷惘,实不知萧大哥的话是真是假,他表情变化太快,很难把握其中真实性。

    萧月生只是呵呵长笑一声,不再说话,两眼四顾,专心的看起了这美丽的风景。

    程英亦低下臻首,双手紧握玉笛,让玉笛传来的阵阵凉意,来驱除杂乱的思绪。

    小舟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

    “程姑娘,我们坐下说话吧。”过了良久,萧月生感觉有些无聊,便毫无风度的坐了下来,招呼程英也坐下。

    只是他坐的位置正在小舟中心,程英若想坐下,便只能跳下船头的小小甲板,坐到他身边。

    程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左右为难,如若站着,让萧大哥仰着头对自己说服,确实于礼不合,但若坐下,要坐到他的身旁,距离又有些太近,有亲密之嫌。

    见萧大哥又拍拍身旁的棉褥,她只好轻移莲步,走下甲板,紧紧低着头,满面绯红。

    虽觉手脚有些发软,她仍是姿态娴雅,轻抚下衫,两条修长的**微并,坐于萧月生身旁。

    淡淡的荷花香气令萧月生心神一荡,随即微醺,他看了身旁的佳人一眼,她正低头埋首,不敢看向自己。

    她挺拔优美的雪颈透着几抹绯红,显然心中极为羞涩,这般美人娇羞的美态令他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

    两人这般坐在一起,看起来确实极为亲密,程英几乎能闻到萧月生身上的男子气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想必对方亦能听得清,令她羞涩得抬不起头来。

    小船内仿佛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只有两人在里面,空气中亦只有两人的呼吸之气,外面的世界,再也影响不了这里。

    程英心中却忽然升起一股安宁祥和的感觉,这般于萧大哥在一起,自己的心竟然这般舒适宁静,实在难以想象。

    “程姑娘,你找我,想必并非只是想责问我一番吧?”静静坐了一会儿,萧月生终于再次开口相问。

    程英背对着他,低声道:“嗯,我是想请你帮一帮无双,她实在太可怜了!”

    “无双?陆姑娘啊,……唉,流水无情,落花有意,这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无奈,萧某又能如何?!”萧月生是深知陆无双对杨过的深情的,虽是为其感到遗憾,却也没有太过放于心上,毕竟感情之事,太过虚无,外人难以插得上手。

    “唉——……!”程英长叹一口气,想起表妹的痛苦,便自缠绵的气氛中清醒过来,“无双深知杨大哥不会改变心意,却仍是痴情不改,不肯忘记杨大哥,整日郁郁寡欢,实在令人担心!”

    萧月生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嫩白细嫩的肌肤,令他有种吹弹可破的错觉。

    “感情之事,最是难缠,只有自己心中明白,别人是难以弄清的,你还是多开导开导她,让她忘了杨过为好!”萧月生心中已经隐隐猜到程英的心思,却不能答应,只能先封住她的口。

    “难道无双真的一丝希望也没有?”程英转过头,清澈的目光看着萧月生。

    萧月生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二弟的性子。”

    他转首,目向远方:“二弟的性格好走极端,一旦爱上一个人,便是生死不渝,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不像是我,爱这个人,也爱那人,可以同时爱几个人,算是没心没肺。”

    他又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转过身,看着程英白嫩秀雅的面庞:“你表妹无双姑娘,确实是个好女子,二弟少年英俊,极讨女子喜欢,只可惜他名草有主,只能辜负无双姑娘了!”

    “难道不能令他如你般再娶一名妻子么?”程英急忙问。

    萧月生缓缓摇了摇头,看了看程英急切的目光,苦笑道:“此事绝无可能!”

    看到程英失望的神情,他叹息一声:“唉……,他们夫妻感情实在太深,就是自己的女儿,也嫌碍事,丢在了我身边,你说他能娶别的女人么?”

    程英默然,本仍存着一丝希望,听到他抛下自己的女儿,心中才是彻底死了心思。

    萧月生对小龙女心中极有好感,倒并非那种男女之情,而是一种看到美丽花朵的喜欢,本来,以他的性格,只要自己喜欢的,必被括至囊中。

    但他对杨过与小龙女间的真情抱有一种敬意,不想亵渎于它,便从未有其它的心思,只是纯粹的欣赏与喜欢,小龙女冰姿绝色,男人不喜欢,那便不正常。

    小龙女性格冷淡,便是对杨过,心中虽爱意浓深,形之于外,仍淡淡的,况且对其他人!总是淡淡几句,便不再理会。

    但对这个大伯,她是迥异于别人,显得极外耐心。

    萧月生对冷若冰霜的女子,总是喜欢逗弄一番,令其破去冰冷的外套,这也是一种征服欲作祟。

    对小龙女,他也不例外,总是喜欢逗引她多说话,小龙女对这个大伯敬重异常,自然会被他得逞,因此两人的感情也是极好。

    想让萧月生说服杨过再娶一妻,是程英的天真心思,也是她心中忧虑,无奈之举。

    莫说是让萧月生说服杨过,就是杨过自己真想再娶一妻,萧月生也会极力制止,免得令小龙女伤心,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径,他做起来也是理直气壮的。

    “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与其让其抱着幻想,还不如另起炉灶,再接新枝!”萧月生这话说得不痛不痒,且兼粗俗无比。

    程英叹息一声,暗中斜了萧月生一眼,说得轻巧,如这般容易,当年的李莫愁,为情而入邪途,造下多少杀孽,如果真能这般忘却,天下间哪会发生那般多的恩怨。

    萧月生看程英愁眉不展,蹙眉无奈的模样,有些怜惜,轻声道:“程姑娘,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也不必强求,再说,心有所寄,总比那些浑浑噩噩,没有爱过的人强上许多,只须令陆姑娘放开胸怀,爱到极处,自然会忘了自己,也不会计较太多!”

    这几句话说得颇得情之三昧,令程英刮目相看。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掠了掠鬓旁几缕秀发,泛开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道:“是呀,爱到极致,自不会计较自身得失。”

    萧月生笑了笑,心中却知自己只是说说罢了,爱本身便是一种自私的感情,又如何能不计得失?只是自欺欺人之谈罢了。

    “我倒有一番想法,可供程姑娘参考一番。”萧月生想了一想,抬头对程英说道。

    “哦?还有办法?”程英宛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浮草。

    “可令陆姑娘暂住我府上,虽不能令其得偿心愿,却也能略解相思之苦,再说我府中人多,也可解其寂寞。”萧月生说出这番话,也是下了极大决心。

    如使陆无双住在观澜山庄,他定然免不了受二弟的一通埋怨,再说院内有一个非自己妻妾之人,也是碍手碍脚,无法如同以前那般寻欢作乐,这对他,实在是个极大的牺牲。

    这是看到程英对自己的表妹这般担心,甚至冒然跑来找自己帮忙,实在可佩,方才做出这般牺牲。

    当然,陆无双住下来,她的表姐,自然也会跟着同住,能每天看到程英这个淡雅秀丽的美人,也是一种享受,他自然是喜欢的。

    事情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他也是不会去做的。

    “这个……”程英有些迟疑,有些无措,她实在没想到萧大哥竟会这般说。

    萧月生转过头去,低首俯身查看湖中深水下的游鱼。

    因为有他的禁令,南湖之中,无人捕鱼,这里便成为鱼儿的乐园,十几年下来,水中之鱼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蔚为壮观,也是游览南湖的一景。

    “萧大哥,我回去与表妹商议商议,看她如何想法。”程英最终没有断然拒绝。

    萧月生可有可不有的淡淡点头,看着湖水深处的游鱼,心中想起小凤温柔如水的娇颜,心中喜乐,眼前淡雅的美人儿,在他眼中倒褪去了几分颜色,令他有些索然起来。

    “我们回去罢……”他开口,看了看天色。

    “嗯……”程英虽感有些怅然,却只能答应。

    于是一叶扁舟,载着一男一女,缓缓向南面堤坝而去……

第三十章 药馆

    嘉兴城回春堂

    嘉兴城内,问起哪家医馆最佳,医术最高,自然首推回春堂,回春堂内,有素手仙子坐镇其中,任何疑难杂症,皆能手到病除,且其貌美如仙,仁心仁性,实为嘉兴城内的观音大士。

    回春堂座落于嘉兴城中心位置,南北大道与东西大道交汇之地,东南之角,便是回春堂所在,明眼之人,一瞧其所处位置,便知其背景不凡,这般佳地,权钱俱备者,方能拥有。

    大道的十字路口,除了回春堂,其余三角,为三座酒楼,俱是气派非凡,令穷者望而却步,使平房状的回春堂显得极为惹眼。

    回春堂面积极大,门前两根云纹雕柱,撑起泛金额匾,上书回春堂三字,金钩银划,笔势迥劲,有凌云之气。

    这回春堂是萧月生依现代医院的格局所设,共三进屋,外间为休息迎宾之所,内置暖椅藤床,矮墩木凳,还有些诗书之类,供等待者消遣休息。

    二进便是药柜与医室,这进屋子面积极大,北角为药柜药橱,南角为几张八仙桌,是供大夫行医之用,桌上各放着玉牌与笔墨纸砚,牌上写着行医者的姓名。

    再里面一进,则是医馆的休息之所,置有床榻暖椅,香几茶具,更有几橱柜的医书,可以参考之用。

    医馆内的几位大夫各有所长,负责接待之人,便根据其症状,发放两个号牌,一牌上写哪位医生,另一牌则写号码,按序进入。

    这一套略具现代医院的模式,在回春医馆施行的极为得力,也是医馆独特之处。

    这处医馆由小凤负责,萧月生自从建馆,也没来过几次。

    此时,刚过午膳之时,医馆内颇为冷清。

    迎宾之处,两个相貌清秀的妙龄女子坐于长长的案几之后,嘴里说着话。

    其中那身材丰满之人拨弄着手中的白色玉牌,一边慵懒的道:“这几日倒是清静,小兰,听说庄主过几日要再娶妻呐。”

    另一女子名叫小兰,身形削瘦,却瘦不露骨,显得骨骼匀称,婷婷玉立。

    她亦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冬日的午后,总是令人发困。

    “唉,庄主乃天神下凡,多娶几房夫人也是应该。”她拾掇了一番案几,坐到案后,又道:“我看小凤夫人也并未显得不高兴,小梅,坐直!趴在案上成何体统!”

    小梅依言直起身来,像是费了很大气力一般,她伸了个懒腰,丰满的胸部像要破襟而出一般。

    “不知未来的庄主夫人是何模样,能不能配得上庄主?”小梅洁白的手轻捂小嘴,她不自觉的打起了呵欠,怕小兰又是一通说,自然能掩则掩。

    “这便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了,我们还是做干好自己的活最重要,嘻,你那陈二哥哥这几天怎么没来找你?他不是回来过年么?”小兰忽然嘻笑道,脸上带着几分调笑之意。

    “唉,他被派去襄阳迎亲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呢!”小梅苦恼的长叹了口气。

    “哦——,怪不得你这几天总没精打采呢!……这可是个好差使呀,做好了,便可得庄主赏识,将来必会受到重用,这般好事,你还闷闷不乐,真是没见识的小丫头!”小兰纤细的葱葱玉指轻点她的脑头,带着恨铁不成刚的愤愤。

    “哦?真的?有道理呀!”小梅恹恹欲睡的脸上忽然变得生动,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对面的小兰,欢快的笑了起来。

    “嘻嘻,二哥说他前一段时间见过庄主与小玉小月两位夫人呢,可是我问他在哪里见到的,他却不肯多说,怪不得他能回来过年呢,定是庄主见到他表现好,才破例允许!”小梅两只小说紧握,清秀的俏脸仿佛带着亮光。

    “这次又被庄主派去迎亲,看来他很受庄主器重呢!嘻嘻,怪不得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呢!”她眯着圆圆的眼睛,带着憧憬的表情。

    小兰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由笑了一下,道:“看来出去历练果然能锻炼人,陈二那软绵绵的家伙,如今也变得极有气魄,不再是那青涩的小男孩了!”

    “哼!小兰,你总是瞧不起人,二哥本来就很有气魄嘛!”听到自己心上人受到贬低,小梅自然是奋力辩驳。

    “好吧好吧,就算是吧,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也怪不得你!”小兰笑道,“咦,他们吃完饭了。”

    此时,七八个男人推开厚厚的布帘走了进来。三位年长之人,皆白须飘飘,极有清气,另外四人则是年轻的小伙子,举止斯文,极像读书之人。

    “孙老,李老,董老,你们吃好了……”小梅小兰忙起身相迎,这三人乃是医馆的行医大夫,医术高明,颇有专精。

    几人也笑着点头回应,小梅小兰专门负责迎接病人,但其权力不小,不像他们,只负责替人看病。

    另四人,一人是负责抓药,另三人则是老者的助手,亦是徒弟,都是观澜山庄之人。

    他们吃饭之所,大多是在附近的云来酒楼,他们去吃饭时的价格也是极为便宜,盖因云来酒楼属于观澜山庄名下产业。

    他们没坐下多久,刚将茶煮上,还未来得及享用,便听到一阵喧闹声响起。

    “快,快,大夫,快救救我师兄!救救我师兄!”小梅小兰刚坐下,门帘便被掀起,三人闯了进来,一人后被背着一人,另两人扶在身后。

    小兰忙上前查看,一看即知是剑伤,受伤人的后背被人紧捂,仍在流血不止,血从手指间涌出,顺流至其胳膊上,那捂伤之人毫无觉察,满脸急色的望着小兰,口中仍大呼救人。

    “小梅,马上发信通知凤夫人!”小兰对身边的小梅吩咐,袖衫微微一撸,对那大呼小叫之人道:“松手!”

    那捂伤之人浓眉大眼,脸膛方正,声音宏亮,此时却六神无主,脸上带着血痕,正惶惶然,虽听到小兰的说话,却兀自叫道:“快找大夫,快救我师兄!”神情间有些狂乱。

    小兰这些事经历过不少,自然知道他是激动过度,心绪有些失常,这时跟他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放开!”小兰不再与他废话,上前一探玉手,那只捂伤的大手如触电般不由缩回,现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翻着血白的肉,鲜血猛的涌出,顺势流下他的后背,滴到厚厚的棕色地毯上。

    接着纤纤的玉手幻出数道残影,疾点于伤口周围,然后顺势而上,至玉枕方止。

    眨眼间,已经点完,此时那旁边那两人兀自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把他放到榻上,快些,俯卧!”小兰看两人呆呆的模样,娇声叱道。

    那前面背着伤者之人忙走到屋子东面的竹榻前,此时那伤口的血慢慢止住,不再如刚才那般向外涌。

    别两人如梦初醒,忙上前帮忙,将那面色苍白吓人的伤者卧俯放倒于榻上。

    小兰自怀中拿出雪白的丝绢,擦了擦满是鲜血的玉手,随手将丝帕丢到案上,来到榻旁。

    此时,伤口的血已经完全止住,小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通知夫人了么?”小兰看着那人的伤口,问道。

    “嗯,已经通知夫人了,很快就会过来。这人流这么多血,还能救活么?”小梅点点头,低声问道。

    她的声音虽低,却仍被另三人听到,六道锐利的眼神投了过来,小兰嗔怪的瞪了小梅一眼,又看了看伤口,道:“应该还来得及,我刚才用封元指将他后部血气封住,瞧他呼吸,应该还可以坚持。”

    说罢,再出手封闭了伤者下身的经脉。

    “请问……你是医生么?你是素手仙子么?”那后背满是鲜血之人迟疑的问。

    他年纪比另两人稍大,清瘦的面庞,此时满脸大汗,仍未消去,他此时方才想起还不知面前这位少女是谁。

    小兰摇了摇头,接过小梅递过的丝绢,用力擦了擦手,笑道:“我们夫人马上就到,有她在此,这人性命无忧。”

    三人同时吁了一口长气,脸上慢慢镇定下来。

    “你们是枫叶剑派的么?”小梅看到他们衣襟处的标志,看了看卧在榻上的人,顺口问道。

    那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那年纪最大之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正是,我们乃枫叶剑派弟子。”神情间,犹带着几分豪气。

    “据说枫叶剑派剑法不错,为何被伤得这般严重?”小兰秀眉微蹙,不解的问道。

    “哼,还不是那清微派的无耻小人,他们竟然无耻偷袭,才伤得了段师兄!”刚才那方脸汉子咬牙切齿,狠狠说道,仍带着几处血迹的脸,竟有几分狰狞之色。

    “是谁——说清微派是无耻小人?”一声沉厚的声音自帘外响起,步进三个年轻之人。

    这三人皆身穿青色长衫,腰间挂着长剑,长袖飘飘,倒有几分飘逸气质。

    三人年龄与枫叶剑派之人相仿,眼神更加锐利。

    “是谁说我们清微派是无耻小人?”三人之首,那蓄着长须,面色清奇之人喝问,如芒的双睛盯着枫叶派那三人。

    “我老邓说的,那又如何!如果不是无耻偷袭,凭你们三个货,又如何能伤得了我段师兄?”那枫叶剑派的方脸汉子声音极大,满是愤怒与不屑。

    “哼哼,姓段的,那也是徒有虚名!”他忽然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卧在榻上的那人,转身道:“邓方川,你也不必对我瞪眼,你那三脚猫的剑法,还未放在楚某的眼中!”神态间,带着轻蔑之色。

    那方脸大汉邓方川顿了一顿,他自知虽然楚南风这厮剑法与段师兄相差甚远,但较之自己,却要高明不少。

    他性格鲁直,虽是极为气愤,却也无法说谎,红着脸,气息加粗,心中极为愤怒。

    他身旁年纪稍长之人拱了拱手,不亢不卑,道:“各人剑法如何,大伙儿自是心中有数,并非嘴上便能说清,你们这番前来,莫非还要趁人之危不成?!”

    小兰对这些武林中的打打杀杀毫无兴趣,她走到榻前,看了看那人,察其呼吸轻重,脉搏强弱。

    “你是那枫叶八剑中的第五剑吧?”楚南风傲然而问。

    “正是我五师兄!”枫叶三人中那年纪最轻之人此时开口,声音中尚带着几分稚气。

    楚南风轻笑一声,斜着眼,不屑的道:“你们枫叶八剑中,也就段天涯还会使几招剑法,其余之人,实在难以入目!”

    旁边那两人跟着起哄,发出几声冷笑,以轻蔑的目光扫视枫叶剑派的三人。

    “你……”邓方川大怒,梗着脖子,就要上前。

    “八师弟!”孙定坚伸手一挡,止住他的冲动。

    “二位姑娘,不知凤仙子何时会来?”他不再理会清微剑派之人,转身问小梅小兰。

    小兰将手从那昏迷不醒的段天涯胳膊上拿开,看了看众人,道:“凤夫人马上就到,你们无关之人先出去吧!”

    “这位姑娘,请问这人还能救活么?”楚南风旁边,一位面目平凡的男子走到榻前,指着榻上的段天涯问。

    “怎么救不活?在我们凤夫人手下,还没有救不活的人!”小梅瞪了那男子一眼,娇声道。

    那清微剑派的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那楚南风表情一凝,暗暗对那榻前之人点点头,眼睛中杀气毕露。

    “得罪了!”那人轻喝一声,长剑出鞘,如匹练般刺入榻上毫无知觉的段天涯。

    “无耻!”

    “该死!”

    孙定坚三人大惊,目眦欲裂,拔剑向那人冲去。

    忽然两柄长剑如毒蛇吐信般自他们身后袭来,攻其要害,逼得他们不得不自救。

    那邓方川对四师兄段天涯感情最为深厚,此时竟不顾肋间刺来的长剑,长剑刺向榻边的男子,以解四师兄之威。

    而那刺杀段天涯之人也是心性勇毅之辈,知道除去段天涯这个心腹大患,时机难觅,错过这次,再难办成,不顾邓方川刺来的利剑,义无反顾,欲以已命换段天涯之命。

    巨变发生在刹那,小兰小梅毕竟经验尚浅,未到预料,即使如此,二人超绝的身手亦体现无遗,小兰单掌轻探,后发先至,刺向段天涯之剑即已脱手而飞,剑柄对墙,弹了一弹,落到了地毯上,却未发出什么声响。

    小梅则伸掌轻推,邓方川魁梧的身子如草人般飞起,落于不远处竹榻旁,稳稳当当,宛如慢慢走到那里站定。

    “住手!”制止各自杀戮,小兰轻喝,却已生怒,暗中夹杂着深厚的内力。

    清脆的声音在那五人听来,却宛如天雷乍响,震耳欲聋,令他们脏腑郁闷,升起阵阵呕意。

    五人大惊失色,这番才知,眼前的小女子,竟身怀如此深厚的内功,实在匪夷所思。

    “你们几人,把回春堂当做什么地方,怎能擅自动武?!”小梅厉声喝问,她也被这几人气坏了,自从回春堂开业伊始,严惩几个闹事之徒,从此回春堂还再未敢有人在此动武。

    刚才如不是她们反应迅速,身手尚可,如今恐怕已经是血溅五步,再添人命了

    “你们三个,出去!”小梅指了指楚南风三人,又指了指门口,示意他们离开。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哼,今日,无论如何,定要让那姓段的上路!”楚南风心中震惊,虽微微打鼓,却无法打消他除去段天涯的决心,这段天涯剑法精奇,错过今日,再难有机会除去此患。

    那榻边的清微剑派之人心中苦笑,只有他知道小兰的那对玉掌是如何厉害。

    他本是低调之人,平时在剑派内,显露出的武功只有全部的六七成,故只武功排在第四,如果全力施展,即使派内第一高手大师兄,也能斗个棋鼓相当。

    刚才拼命之际,他顾不得隐藏实力,全力出手。

    但那纤纤玉手看似极慢,却恰恰等在那里,仿佛自己的剑是要将她玉掌刺穿一般,他却有苦自知,不是剑要刺掌,而是玉掌等在长剑必经之处,长剑根本来不及躲开。

    这般恐怖的掌法,前所未见,即使他心志坚强,也是微微悚然,深知今日已经无法达成心愿。

    小兰面罩寒霜,冷笑一声:“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竟敢在回春堂闹事!小梅,将他们扔出去,再进来,就打断他们的狗腿!”

    她已经被这三人激怒,凭这几人三脚猫的武功,竟然还敢骄傲自大,委实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实在是可笑之极

    “小兰,怎么回事?”一阵柔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一位身穿雪白裘衣女子陡然出现在堂中,布帘竟然丝毫未动。

    那女子肤白如雪,眉弯目秀,顾盼之间,隐隐透着温柔,令人如见珠玉,自惭形秽,在那温柔的目光之下,令人感觉慈祥的母亲正望着淘气的自己,不忍放肆。

    “见过凤夫人!”小兰小梅忙上前见礼。

    此女便是萧月生的妻室之一小凤。

    小凤伸出雪白如玉的双手,将她们扶起,对众人轻轻点点头,极为谦和有礼。

    扫了室内一眼,忙来到榻前。

    她素手一探,缓缓按于伤口旁,美目微闭,旋即睁开,微微一笑,如同温暖的阳光射进堂内,令众人眼前一亮,周身一暖。

    “无妨,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多服些增血之物,慢慢调养即可!”小凤素手离开段天涯的伤口,神色轻松。

    “小梅,你去取些凝血散给他敷上,小兰,待给他敷上凝血散后,你将封元指解开,时间太久,对他身体无益。”小凤离开竹榻,柔声吩咐,却透着不容拒绝的雍容之气。

    小兰小梅各自答应一声,小梅迅捷的进入内堂,很快取出一贴如同膏药之物,即是凝血散,还有一小坛烈酒。

    先用烈酒将伤口洗净,然后将凝血散贴上伤口。

    小兰玉掌轻拍段天涯周身,十几掌下去,方才罢手。

    枫叶剑派与清微剑派自小凤出现后,皆是为其神采所慑,竟只知眼珠跟随她的身影而转动,而无法活动自己的身体。

    小凤见两女已经处理完毕,满意的点了点头,温柔的笑道:“你二人皆有进步,小兰的封元指火候日深,进境极快,实在可喜,小梅的手法也日益精熟,倒也用心,今日此人能得救,全赖救治及时,如果等我赶来再施救,恐怕最已失血而亡,你们俩可算是救人一命了!”

    二女忙喜滋滋的谦逊。

    那枫叶剑派三人固然欣喜异常,忙上前要跪倒谢礼。

    但他们却发觉自己根本跪不下去,膝下仿佛有气垫相托,隐隐带着柔韧,任他们如何发力,也不能跪下分毫。

    小凤柔声微笑:“三位勿须多礼,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分,何必相谢!此人身体太弱,先毋移动,待其自行醒来,方能活动,你们先在此休息,估计傍晚即可离开。”

    三人忙又是一番言谢。

    此时,楚南风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颇为尴尬。

    “楚公子是吧?”小凤转过身来,盈盈的眼波投到楚南风身上,令他感觉身上一暖,内心竟然再无杀伐之意。

    “在下楚南风!”他毕竟不是俗子,定力颇佳,此时已经能定下心神思考。

    “楚公子,妾身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楚公子一番?”小凤的柔声细语,令人心神宁静。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凤这般风姿,这般软语,任是铁打的汉子,亦会变成绕指之柔。

    “不知楚公子当初习武之目的为何?”小凤妙目流盼,轻轻注视着楚南风,却丝毫没有咄咄逼人之态。

    “这个……”楚南风忽然有些赧然,“习武之目的,自然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是有些脸红。

    “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说得好!”小凤轻赞一声,转而又问:“不知楚公子如今是否做到此点?”

    “这个……”楚南风有些讪讪,“这个,……在下惭愧!”

    “楚公子,妾身生平,最敬佩之人,便是那郭靖郭大侠!”小凤语气柔和,丝毫未有深逼之意。

    “郭大侠么?在下也是深为敬佩的,他武功绝顶,可堪当世第一高手!”见小凤未再继续问下去,楚南风大呼一口气,同时也为其善解人意带有几分感激。

    “我敬郭大侠,并非是其武功如何高强,而是,郭大侠他有着一颗悲悯的仁义之心!”小凤轻抬玉脸,淡淡带笑,在楚南风眼中,她的笑容里带着圣洁的气息,令人俗念俱消,心神平和。

    “夫人说得是!南风受教!”在这般祥和圣洁的女子面前,他丝毫没有其他心思,只觉其可敬。

    见到楚南风的诚恳态度,小凤点点头,觉得此人也非冥顽不化之人,便又道:“外子曾对我说过,武功之极,便是仁者无敌。郭大侠资质平常,能有这番修为,其多因仁心所致,望楚公子能体会其中奥妙,能以剑济世,匡扶正义!”

    “夫人教诲,南风深铭于内,今日暂且告退!”说罢,低身拱腰,作揖转身,大步掀开门帘而去。

    清微剑派另外两人亦是做了一揖,默默转身离开。

    “多谢夫人!”孙定坚见那三人离开,忙上前谢过小凤。

    小凤轻轻摇头,叹息一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笑道:“你们不必谢我,这番他们只是暂时离开,不再在堂内生事,并非就从此不再找你们,小女子可不敢自满的认为,我的一番话,便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夫人,我刚才真想把他们扔出回春堂外!”小梅愤愤的说道。

    小凤轻柔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能不用武力,便别用武力,这可是最偷懒的方法!长此以往,便成了只会动武,不会用脑的莽夫!”

    “是——,夫人!小婢遵命!”小梅娇笑道。

    那枫叶剑派的三人却微微有些赫然,毕竟这番话,感觉像在说自己一般。

    小凤再仔细叮嘱了几句,便倏然消失,回到了观澜山庄。

    明日,自己的公子爷便要去襄阳迎娶郭大小姐,这会儿府上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婚礼,忙得很,自己的几个姐妹也都各有需要忙的事,她则负责婚宴。

    这次婚礼,萧月生并不准备大办,只是请几个相熟之人,聚到一块儿,吃顿饭,便算是告知宣布郭芙已成为萧夫人。

    这也是他的一番苦心,当初完颜萍嫁给他时,婚礼便是极为简单普通,甚至有些寒酸。

    当时他相熟之人极少,完颜萍倒是有那些大金遗老追随者,为数不少,在庄内办得极为热闹。

    但那毕竟只是请了些自己人,没有外人,便显得不那般隆重。

    如今娶郭芙时,办得太过隆重,完颜萍并会伤心更甚,他可不想往她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郭靖黄蓉嫁女心切,只想到女儿能够幸福,这些俗礼,他们倒也是不太在乎,虽说两妻不分大小,便毕竟先后有别,不愈前者,对将来的相处也是大有好处。

    郭芙自己更不会在乎,如今的她,经过十几年的痛苦折磨,越加豁达,认清了何物才是最珍贵,对她来说,能让自己陪在萧大哥身边,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恩赐,再奢求太多,会遭天忌。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痛苦更会改变一个人,郭芙在两者的改变之下,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子,再非以前那个娇纵毛躁的大小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782/ 第一时间欣赏金庸世界里的道士最新章节! 作者:萧舒所写的《金庸世界里的道士》为转载作品,金庸世界里的道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金庸世界里的道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金庸世界里的道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金庸世界里的道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金庸世界里的道士介绍:
    问世间何为无敌?
他,风华正茂,他,身患绝症,他,无奈修道,他,修道有成。他成为金庸世界中的一个小道士。于是,天地变了……。
年纪甚轻,却是商界佼子,雄心勃勃,却骤然倒下,无奈而死,却柳暗花明,修道有成,元神未死,于是,金庸的世界里是从此多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当世间武功在他眼中变成顽童打架,当无情时间在他身上无效,问世间何为无敌?永生无敌!
金庸的世界里有英雄,乔峰、郭靖、杨过、张无忌、令狐冲,金庸的世界里有美女,黄蓉、小龙女、赵敏、周芷若、盈盈,金庸的世界是虚幻的,金庸的世界又是真实的。一个现代人,在金庸的世界中真实的生活着,让主角引领你在金庸的世界里悠闲散步。
主角元神未灭,附体于金庸世界里一个道观中的小道士身上。他在荒山之上,独自一人,艰苦修道,终于回复如前世。他坐着马车,一路向北,欲见郭靖夫妇。华山之巅,逆天行法,救北丐西毒于既死,救程英完颜萍,数言惊退李莫愁,从此,他进入了神雕的世界。
倚天、笑傲,他的身影总在其中闪烁,他是这个世界的看客,他又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他傲啸山林,他偎红倚翠,他隐于山林,他出没于闹市。他是无所不在的。
会尽天下英雄与红颜,做个逍遥神仙,这便是本书的主旨。金庸世界里的道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庸世界里的道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庸世界里的道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