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四节总寨曹氏029
第四节:总寨曹氏
任天琪一路上自是兴趣好得很,无事一身轻松,放眼四下虽说正近隆冬,一片萧条,却仍皆觉得目光所及之处是如此赏目,如此可亲,联想翩翩,自是想起了年少之时的往事。自己虽不说是功成名就,却亦是心有所想,今已如愿;一路之上很少能想起年少时有啥童趣与爱好,更多的却是想到了大自己一十二岁的堂嫂曹氏对自己的好。
曹氏,其端庄和气,甚解人意,知寒知暖,平易近人,是大寨中唯一不对右寨抱有成见,不对外往来讲究贫富强弱之人。说实在的,当初总寨里只有大哥任天敏一人同意迎娶身为同窗的曹氏,其他人却是未必能瞧得上曹家这种小户之家的。只因大哥后来请了家父任颂德前去劝说总寨,并代为作主,才成全了曹氏与天敏的婚事。婚后曹氏果真具有旺夫之相,一连为任家生了两个儿子,又帮天敏打理家务与生意之往来,短短数年便使得任家总寨一跃成为广陵数一数二的暴发户,巾帼竟不让须眉,曹氏亦顺理成章成为了总寨的一家之主。老寨主与天敏rì常并不多过问寨中之事。
来到了寨里,任天琪自命管家带宫铭前去拜会老太太,呈上礼品,自己则带二女前往东大院曹氏处。
几十年的经商,总寨里已是富得流油。高大楼阁比比皆是,回廊曲折,花团似锦,各种摆设,各种用料,均是已近极致,家人亦是衣着鲜明,一个个肥头大儿的。
倒是任天琪三人行在其间显得身材娇惯,单薄,幼稚与纯真了。chūn桃二女身在其间,对一切均感到稀奇与惊诧。总寨之富竟丝毫不逊于王府。
但任天琪三人今rì衣衫却是极为华贵,均是王府里特为南下所制的新衣裙。
任天琪自是晓得总寨里养着一群势力眼之人,颇为瞧不起右寨。这总寨一家子平素少与本家来往,甚为清高,又胆小如鼠,如非大爷任颂义在朝廷为官罩着;三爷任颂德在县里为县尉,平素多有交情与人脉,又善打抱不平出面,义名远扬,对总寨多有护寨之能,总寨早就烟消云散,不得生存了。可便是这样的一群人衣食丰足,养尊处优的却甚是目中无人,平素除了不是用心巴结地方强豪,息事宁人,便是与朝廷多有来往寻求庇护外,就是闭关锁国,难得与外面来往了。其如此的心胸与人脉自是引得朱家庄颇为轻蔑,故有怀财之罪,屡屡遭殃。
府里早有人瞧清楚这衣衫鲜明,花花绿绿的男女竟是右寨二少爷任天琪等人,忙飞跑着进院上报于门口。
大夫人曹氏正半躺于塌上,微闭着双眼,由小丫头在后面轻轻敲捶着,正与坐一旁的其侄女素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
曹家自是不起眼的平常小户人家,定时过三过五的就会派人前来,明为请安实则是盼着捞点油水好回去。这曹家孙女亦是常在总寨小住,一年之中竟有七八个月是住在这边,故与任天琪亦甚熟;二人还是同年同岁的同窗,小时自是常在一起玩耍。
自有一个大婶进来禀道:“回大nǎinǎi,前面有人来回,说是右寨的天琪少爷过来了,正带着二女往这边来呢。”
曹氏一愣,歪头睁眼问素鹃,道:“鹃,是说谁回来了?谁带着丫头朝这边过来了?我怎听着是说天琪过来了!”
素鹃笑道:“说的正是右寨二少爷天琪,他回来来看望姑了。”
曹氏忙起身整整衣衫,整整头上的首饰,歪头笑道:“七年了,这孩子可是出去求艺七年了,亦真是难为他有如此的雄心壮志。如今回来总该是功成名就了吧。鹃,就姑我这一身的行头还算见得人去的?说啥咱总该迎迎这孩子的。哎,他可是咱家唯一一个自力更生的好男人了!”曹氏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敬佩。,心疼与喜悦。
素鹃一愣,忙起身笑道:“姑,就你这一身行头我瞧着去哪里皆可去得的,便是前去拜见皇上,拜见天上玉皇大帝的亦是够的了。”
曹氏不以为然笑道:“就是,这一身皆是你姑丈派人从杭州买回来的,亦应当说是够好够华丽的了。哎,只是姑已上了年岁,已是人老珠黄,不再似你等年轻水嫩的了。”曹氏叹口气道,略见苍白的脸上泛起两片红晕。
素鹃诧异道:“姑今年不过才三十吗?何来的言老?”
曹氏忙探头朝门外探了一下,苦笑道:“女儿家二八豆蔻年华,正当年轻;这女人一但过了三十就已是不值钱的了。哎,姑可是晓得你与我们家这位小叔子小时颇为要好的,怎么样,要不要姑寻机给说上一说?想好的趁早啊!”
素鹃忙脸红笑道:“姑,你越发没正经话了,咋拿侄女我来说事了,就是他同意了,这辈份高低就是不好摆的吗!家里寨里自是一百个不会同意的,又何必去cāo这没用的心去的。”
瞧来素鹃这姑娘倒是心头早有此打算与小九九的了,只是老祖先的礼数旧制不允许如此罢了。这亦不过是其姑侄间的玩笑罢了。
曹氏听来觉得有理,笑了笑,又回身坐下,笑道:“呆会你自去玩耍去呗。”
素鹃没听明白,迟疑的点点头,起身笑道:“我那里还有块丝鹃还没绣好,既是有人陪你唠叨,我就先过去了。”
素鹃说完自转身进去里面,走了。
这边,任天琪早带着chūn桃,秋月捧着给三位堂哥的东西径直过来了。
早有下面的人前面带路迎进屋来。
任天琪先上前拜见过曹氏,又命chūn桃,秋月二人见过曹氏。
曹氏没料到今rì的任天琪竟是如此的英俊挺拔,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仅仅是懂事,颇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了。身材不算高大魁梧,却是结实,硬郎;面容俊秀,又有一道淡淡的刀疤,文雅秀俊中又透出几份野xìng,成熟;一身黄sè衣衫十分合体,显得高贵,均真丝貂皮所制,腰间一根镶金的玉带,点缀着几块红绿宝石,腰间垂一块绿sè如河水的吊玉。
真所谓眉清目秀,神采飞扬。
再瞧后边这两个小丫头,那更是风韵万千,衣着富贵,举止不凡,肤白如脂,双目墨黑如水。一人捧件包裹,一人怀里捧着把长剑。剑,曹氏自是认得的,大老爷的斑竹剑,任家堡的镇堡利器!
身边的下人见曹氏一阵发愣,未见其言语,已是轻薄了任天琪三人了,这非曹氏rì常的待人之道,甚见意外。
一中年妇人忙上前笑道:“大夫人,二爷问你的好呢。”
曹氏方收回神思,笑道:“我岂有不知的理儿,只是我见到我家兄弟如今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是想起了他童年时候之事,正在感叹光荫如梭,七年光yīn一眨眼便过去了。兄弟快快请坐才是。”
任天琪坐下笑道:“大嫂一向可好?”
曹氏连连点头,笑道:“好好,百事皆如愿的,亦没啥不顺心的。咋,兄弟是啥时回来的,后院可曾先去过?”
任天琪摇摇头,道:“我昨rì才回来。后面自叫明管家代为前去就是了,我自个儿先来瞧瞧大哥大嫂的。”
曹氏笑道:“亏你还有良心的,还晓得一回来便来瞧瞧我的,总算没枉费当初对你的好。怎么样,这些年未在一起,瞧瞧嫂子是不是人老珠黄了?”
任天琪回头朝秋月一点头,回头笑道:“谁不知你大夫人能说会道的,嫂子自是比以前更为娇嫩,更为xìng感的了。这不,我回来亦没带啥子东西,就是买了三件皮毛送给三位哥哥,还望嫂子代为转呈另两位哥哥了。听说寨里这两rì挺忙的,小弟就不前去打扰,偷个懒了。”
秋月呈上。
早有人接过去呈给曹氏。
曹氏叹口气,道:“咱家就没个有血气的,不提那些个想来就生气的事亦罢。”
曹氏打开包裹伸手一摸,自是晓得这是天下罕见的上上等的纯sè熊皮,每件不下于三千两白银,甚是贵重。
曹氏忙叫人收下,大为高兴,笑道:“如此贵重物品怎好收下,莫非是兄弟在外面正赚大发了,出手如此之重?只是这七年来怎就没思量着给家里捎封信啥的?”
任天琪笑道:“我啊,七年未归,这一回来怎么说亦得送你一两件你能瞧得上的东西才行啊。”
曹氏回头对手下人,笑道:“瞧瞧,这人大了,还不知该长的有没有全长全呢,亦知道说话带刺了。不过,嫂子话可说回来了,那些个小气,攀富嫌穷的事情,可皆是你家姓任的所为,不关嫂子啥事的。”
任天琪点点头,一指曹氏对chūn桃秋月,笑道:“瞧见大嫂的伶俐牙齿了吧,女中英豪,不让须眉,咱们家上上下下无一不拜服。”
二女真不明曹氏方才所言,正面面相觑闻听爷发话,忙双双起身见过曹氏,算是敬慕了。
曹氏忙摆手请二人落坐,笑道:“两丫头可不要听你家爷说笑。乡下里人哪里有那种本事的。倒是你这两个丫头水灵灵的,相比之下,我这里的皆是些丑猪丑猫的,惨不忍睹的了。”一双眼自是不停的打量着二女,眼里满是羡慕与妒嫉。
chūn桃笑道:“大夫人说笑了。我俩个怎谈得上秀气,在爷身边只能算是平庸之人了,咱家小姐与冬雪姐那才叫俊秀的。”
曹氏顿感惊诧。
任天琪笑道:“小弟此次回来是来完婚的,这两个皆是未过门的你弟妹的贴身丫头。”
曹氏收回眼,笑道:“是,兄弟快二十了,是该成家了。这两rì我还正思量着给你找个好媳妇的,瞧我这不是多心了吗。”
任天琪笑笑,自不晓得方才其姑侄的对话了。
曹氏笑道:“兄弟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定是吃了不少的苦了,是当官了还是作买卖了?”
任天琪道:“一事无成。不过空长了点见识,多跑了几个地方。”
任天琪抬头一打量大厅里里外外,自是要比右寨豪华奢侈百倍。
曹氏自是将此瞧进眼里,忙笑道:“兄弟有好多年没来过了,要不我带你到处瞧瞧?”
任天琪笑道:“我正有此意,二伯与大哥他们听说正在谈事,我亦懒得去掺合。”
曹氏起身拽着任天琪的手一路走去,如同七年前任天琪童年般。
chūn桃二女大惊。
任天琪亦想挣脱,但一想到嫂子以前对自己无微不至,自己在其眼里就如自己的兄弟般,亲情使然,故未说啥,笑着忙招呼chūn桃二女跟上。
先来到曹氏的卧室,见得其房间里古玉玩物件件jīng美,琳琅满目,非皇宫不能与此相比;只是见其中梳妆台上竟有根jīng致小巧的马鞭与几件莫名其妙的小玩物甚不解。
曹氏见到任天琪疑惑的眼神自是脸红羞愧,这自没逃过任天琪鹰般的眼睛。
来到任天敏的书房却更是令任天琪觉得一头雾水,却见得房间里空无一本书,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木案,一张木椅,一张木橱外,便是墙上几幅常见的书画,亦不见其有啥特别之处,再就是墙上有一把长剑,黑sè外壳,黑sè剑柄,朴素无华;一间书房,却有六七扇窗户,几扇窗户虽说是隆冬将至,却是大开着。
书房之空旷朴实与卧室里的奢侈夸张自是不可同天而喻。
任天琪自是晓得天敏非朴实无华之人,乃是rì常生活极其讲究,颇为迂腐守旧之人,平素不爱言语,多沉默不语。今见得其书房之中未见有书,可见其骨子里并非固板守旧之人,自是不会将旧规礼俗等放于眼中;又见其书房里挂有一剑,可见其凡事均力求于自力更生,崇尚格斗。而这两点与现实之中的天敏却并不吻合,是别人瞧走眼了,还是天敏是在有意的掩藏着啥。一个念头在任天琪脑间一闪而过。习惯成自然。
任天琪颇感意外,很好奇,正想抬腿进去好好瞧瞧。
曹氏忙伸手拦住,笑道:“这一间书房,一目了然的,没啥子可瞧的,可此处在你大哥的眼里偏就是咱家的禁地,家里可从没人敢进去一步的。兄弟你亦就不要进了,省得有人发觉了就要抽风了。一年四季就如此开着吧。哎,如今啊家里是有银子了,可你大哥的脾气亦是见长了不少,就连我亦有时觉得陌生,好像rì夜相守的,睡在一起的却是个不相关的外人一样。哎,不管了,咱们再去别处瞧瞧。”
听其语气,瞧其神态,自是满腹辛酸,满肚子话语要对别人道说了。只是国人古俗: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寨里自是留任天琪主仆几个用过晚饭才让回去。
任家右寨的兴起已是总寨各人心头的共识了。
第二章第五节夜宴惊变030
第五节:夜宴惊变
月上梢头,十月十六的月儿特别圆,清辉万里,幽兰如昼。府里红灯高挑,欢声笑语。
众人均在大厅之上听大爷任天惠讲说这任家堡与朱家庄的百年恩怨。
原本,唐朝末年,天下各镇拥兵自重,彼此征讨不绝。任朱两家祖上均自苏州迁广陵以躲避战乱,后则分居广陵与仙鹤湾,绵延了百年,为延令当地两强豪。任家堡官宦世家,素尚武,历代为官为将,清名远扬;朱家庄贾商传承,历代从商,善与官家联姻,自然是富甲一方。百来年,两家争名斗势未断,任家略占上。说起两家昔rì的恩怨来,当初不过是为了一块十亩水田归属的争执,双方各不相让,便结下了隙恨。到这老寨主一代起,朱家子弟一改常规,子女个个习武,又多结交强豪侠客,众姐妹又嫁得当朝兵部尚书群公子,朱家庄势力与人脉据此大增,朱家五兄弟亦多仗势欺人,在乡里为非作歹,风头压过了任家堡;其朱家庄也实在是yù壑难添又心生恶念yù霸占任家堡田林。尤其自从数年前大寨主任颂义失踪后,朱家更有持无恐,屡屡挑衅,连一向稳重,颇有贤明之朱家老庄主亦利令智昏未出面拦阻。昨rì,朱家兄弟带人前来攻打寨子,不期遇上一伙身份不明之人前来阻拦居然给打死伤了四五百人,元气大伤;朱家庄自是叫苦连天,一肚子的委屈没处可表;其既畏惧事情败露惊动了圣上,得罪朝廷连累了兵部尚书,落下惊乡扰民之罪,自然是挨了疼又不敢大声叫唤的;其如要复仇,又怕得罪了大金国,尤其是担心如稍有不慎再引来了那似神似鬼,杀人如麻之黑水幽灵,便是叫天不灵,唤地不应,有苦说不出了,就连临安圣上届时恐怕亦未必就会袒护朱家的。故朱家庄想前思后还是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今朝托人前来讲和,请求任家堡放回朱家庄受伤寨兵,还说朱家庄愿归还历年所霸占之财物,也愿赔礼道歉,希望两家能就此罢斗言和,共同造福乡里。至于围困右寨本寨为何人所为,又是哪里的官军却一时也不得头绪,终因朱家在地面关系盘缠深邃,非一两rì能解的。
谈完了正事,上首大爷任天惠对任天琪笑道:“阿弟,汝这七年来在外自然是吃尽了苦头,可喜的是终成了正果,不但有四位义兄左右相伴,如鱼得水,更是练就一身上乘武学,家门得幸再次广大。阿哥是自叹弗如的了。”
大爷环眼瞧了厅上在座众人,又笑道:“今朝家人均在难得的团圆,这老天虽说有点干冷却也是月明风静,忒好的清闲时光。这茶余饭后的片刻空闲,莫如阿弟吐一吐这七年来之艰辛,令门中上下永记在怀;再则也应稍露一两手身手,好让大家开开眼界,振振大家的士气,增添了咱右寨挺直了胸口的底气,亦算是对家人这七年来rì夜牵挂汝之补偿。”
大爷想的是,这昨rì里的事情总归是压在众人心头的添堵,正因为前来的官军甚为蹊跷,面对如此阿弟归来,母亲生rì的喜事就连自己虽说面带笑容却也是感觉笑得勉强,装得忒累。大爷自己如此,想寨里别人的忧心忡忡就更不用说的了。大爷自是晓得了阿弟的非凡能耐,却也苦于不便明里挑明,好让上下人欢呼高兴,这隔墙有耳的事件还是要防备的;但任家堡的士气却确实有必要鼓一鼓的,这任家堡右寨上空飘荡的yīn影与压抑却确实是要驱除尽的。想来是没有比让几位高手展露一手来得直接的了。
众家人一旁亦多多相请。
任天琪闻听朱家庄近来愈发猖狂,心道朱家庄受昨rì打击,仅伤皮毛,未成大碍,其未必就肯心下服气,必会卷途重来,或明或暗罢了。
任天琪回到了家,自是心头踏实,rì常其生xìng又素平和;今见得众家人兴趣盎然,哪里会料到大爷的苦心,其只是不想败众人之兴,何况此求并不为过,一吐心头的苦水确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又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家人;其喝了口茶,便笑着从七年前与任明全一道离家讲起,收宫铭,去少林,见得大伯学艺三年,后去岭南进入七扇门破奇案,后蒙冤出走受伤坠崖,去大理,遇黑白双鹰,拜见一灯大师,再走西北,远逃大漠,过无人荒地,后又救得金国征南王,随老王爷征蒙古,回上京,遇鹿谦,碰温庭玉,进皇宫偷酒,再到接郡主回广陵等等,只是中间省去了遇玉面阎罗南宫雄二次拜师学艺,镇压叛乱,进京勤王,纵横黑水大漠诸事。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回味无穷。
老夫人自是哭哭啼啼了好几回。
老寨主却是豪气万丈,屡屡拍桌叫道:“好孩子,有骨气,有志气。”甚为激昂,动情之际又特招明全管家上前,赏银五百两。
快三更天了,众人无丝毫倦怠。
任天琪又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沉思片刻,侧首笑道:“如谈说到武学,吾自寻思自个儿为马战要好于步战;吾力气甚大,两臂一振少说有仈jiǔ百斤力,一条乾坤方天戟一百二十斤,一张轩辕镇天弓,需六百斤力方可拉满,相传这戟这弓均为唐朝名将薛仁贵所用;如论步战,又当以剑以掌为主,只是剑术之上莫如温二哥jīng炼,但吾剑快剑重;掌法之上莫如鹿大哥纯厚,但吾内力厚深,已有小成:进可指风灭三丈外蜡烛,退可临空虚吸三四尺外之物件。”
不单家人任天惠,老寨主等惊愕,闻所未闻;就连四位义兄终rì与任天琪形影不离的,却亦未料任天琪武功近来竟有得如此长进,均起身待观。
只见任天琪起身,举目打量了一下大厅,微微一笑,轻吸口气,猛然展右手于胸前画一圈,提运丹田之气于右手二指尖,朝大厅门口外悬挂纱制的大红风灯临空一弹;悄然无声,那灯已应势而灭,指风穿灯笼而透。
又见其缓出左手,朝着面前四五尺外桌子猛一张一收,桌上一酒杯已一闪而没,已赫然立任天琪手中。
任天琪左手仰手一弹手中酒杯,右手疾出中指一弹,杯如闪电,“噗”的一声,酒杯飞出,嵌入了两丈外大厅木柱中,入柱木过杯沿,杯却完好无损。
厅中叫好声起。
众人起身上前争睹酒杯,皆沉默不语,惊愕。非但任天惠父子自叹不如,就连大和尚与一点红二人亦未料到任天琪內功竟这般赫人。
大和尚心想:贤弟之身手眼下纵然不能算得是天下数一数二,却也已稳可入选当今绝顶高手之列;眼下其年方二十,正弱冠之年,今后武学造诣更是不可估量,成一代宗师未尝不可。幸得天佑,可喜可贺啊。大和尚欢喜之余却是更多担心起任天琪身体不适,不免又多瞧了任天琪一眼,暗叹口气,若有所思。
一点红心中却不免有点失落感,朝郡主与冬雪瞧了一眼,心头酸溜溜的。
任家老少自是齐声叫好,掌声欢呼声一片,个个激动,人人热血沸腾,为得少寨主能有如此绝顶武功兴高采烈,如今任家堡有了此等能耐的身手,那朱家庄之忧虑就不复存在的了。或许是过于兴奋,或许是众人已片刻间便驱除了心头的压抑,众人无比的兴奋与激动,大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有一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唯露一双眼,正曲身于房上横梁间,见得任天琪身手惊人,指法高超,竟不逊少林拈花指,却又不知是何门何派,正沉思之时,见得大厅众人叫好,忘乎所以,不免叹息了一声。
不料声音过高竟露得马脚,忙圈身掩横梁后,吓得大气莫敢出。
厅上自有终多的江湖高手,众人大惊,闻声纷起,四下查看,未见得可疑之处。
老寨主笑笑一摆手,厅里鸦雀无声。
任天琪竖耳聆听,环目四周。良久,其心头一声冷笑,已知来人就藏身于这方圆三丈之间,就在头顶这几根巨大横梁之上了。厅上如此多能人,其人定是不敢贸然现身了。
任天琪回到桌前,微笑道:“那鼠辈必已逃走,其必知留下无益,唯自讨苦吃。”
老寨主笑道:“大家也不要疑神疑鬼的,方才皆是自己人一时高兴不能自控乱叫的,忘乎所以吗。又哪里是啥过境的鼠辈的。”
大家这才又说笑了起来。
横梁上之人闻听,暗自嘿嘿一声冷笑,连擽胸口几把,长吐口气,暗自庆幸。
任天琪笑道:“爹爹言之有理,小子我想必是酒水喝多了有点耳鸣,疑神疑鬼罢了。该罚该罚。”
任天琪笑着又连喝三杯酒。
任天琪笑着道:“吾之武功只赖以体內蛮力,实无玄妙之处可言。但鹿大哥,温二哥武学造诣那才叫博大jīng深;韦家老哥儿俩之配合那才叫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世间罕见哪。况且我今rì之身手也多授于四位义兄的。”任天琪瞧了四位义兄各一眼。
老寨主闻言,忙端一杯酒,离桌笑呵呵上得前来,对着四位义侠深见一礼,先一干而尽。
鹿谦等四人忙站起还礼,满杯而干。
任天琪坐下伸手端杯喝口酒,又伸手拣几粒硬果在手头,面无表情,凝神搜寻那出声之人。
老寨主手捋胡须笑道:“四位义侠既是小儿义兄,又为小儿授业恩师,武学功底自是不在话下。对四位大恩人,吾任家堡上下,包括老夫在內,不敢有其他奢望,唯望四位能在小寨如同待自家里般,能zì yóu自在便好。”
鹿谦四人自明白任天琪那投来的一瞥,对视了一眼,大和尚口诵了声法号。
一点红温廷玉躬身笑道:“老爷子客气,吾等心中自是早已将此视为家了。只是吾等在外散慢惯了,只怕老爷子瞧不惯吾等鲁莽举止。”
老寨主仰首大笑,道:“如此散慢才好,才不至于束手束脚,显得了生疏。小老儿自是求之不得的。”
鹿谦四人均为聪惠睿智之人,深知任家堡历来均为以武从军,多凭军功封爵之武学官宦世家,不但老寨主,大爷武功深厚,便是身边这些垂手而立之男仆,奉壶掩笑之女佣,皆大多身怀武学功底,今儿如不展露一两手,势必会招来猜测与轻怠的,何况贤弟方才也已暗示要几人稍露拳脚威慑藏身之人;又见得贤弟面容严肃,蓄劲待发,自是理会。
鹿谦接过话茬对一点红笑道:“今儿月sè明亮,老爷子与大爷均在,二爷方回,难得相聚良辰,要不,吾等兄弟几个也来露露丑,助助兴如何?”
老寨主还未出声,黑鹰一下子便给蹦出,一捋袖口,大口一咧,嘿嘿一笑,道:“好咧,老爷子汝就回去坐好了,该轮到咱兄弟几个前来耍弄耍弄了。”
语言未落,黑鹰已出拳生风,舒腿连绵,弯曲弹跳,似猿如猴,尽显沉猛快疾,的确与中原武学套路尽不相同,虽说快疾沉猛,却是轻便灵活,并未激起一点点的灰尘。
黑鹰收起拳脚,闪身大厅门口一侧。
白鹰上来,一套少林龙抓手,探,劈,勾,送,拿,捏,推,顶,简捷到位,看似轻巧灵活,实则力大劲沉,碰着就断,沾着难逃,典型中原武学,却又异于少林,但神形并茂。
厅上众人高声叫好,喧闹震天。
梁上那位耳听得下面呼呼生风,众人叫喊不断,寂寞难忍,禁不住探身出来,侧头一瞥。果然见这位白面大汉身手了得。又瞧了一下厅里众人,见得众人均瞪目以瞧那人身手,还有谁在乎其的存在的,心头暗喜,忙翻身伏梁上,探首瞧下面。
白鹰收手退门口,守另一侧。
任天琪头未抬,屏息聆听,已是瞧出来人藏身之处,抬头示意大和尚与一点红。
二人明白。
这边一点红恭请大哥先来,该大和尚鹿谦上前了。
鹿谦朝大伙一合什,一脸正气,先脱去外面长袍,请一家丁拿来一根木棍,持棍来厅外堂前,众人跟着来到厅外。外面大和尚迎着月光,右手持棍背后,左手单手合什,又朝众人一打首,礼毕,就见大和尚猛然一声暴喝,左脚脚一蹬地,右手立出。
顿时堂前风声顿起,呼呼大着,一团白影左冲右突,或上或下,绵延近丈;地面霹雳连响,激起阵阵淡淡灰烬。
围观众人就见得迎面棍风拂面,送来阵阵寒气,惊愕之余,不免后退几步,见失礼,不免又忙高声叫好。
大和尚本jīng通佛家武学,又得玉面阎罗武学密籍,与众义兄弟一起研讨,这套棍法自是出神入化。
大厅里只留下了任,温,双鹰四人。四人已是出手扑向了横梁上那黑衣人了。
任天琪扬手几粒黑点打出,一点脚人已盘旋而起,直扑那人藏身之处。
双鹰拦在门口。一点红自横扇一旁接应。
那人见众人皆出,正想起身去瞧瞧,亦想趁机开溜,一见厅上尚留有四人,见势不妙,才知任天琪等已知自己藏身之处,大和尚外出不过是引众人外面去,以妨为自己把持而已,不觉心头一惊,想走已晚了。
就见迎面几黑点,任天琪亦迎面扑来。
那人可不敢在此久留,忙窜出一边,直扑大厅门口,想夺路而逃。
任天琪扑了个空,空中一个急转身,如蛇盘棍,又扑上。
下面双鹰见来人要逃,各展身手联手迎上,生生的将来路封住。
一点红手中扇一收,亦点脚扑上,铁扇轻点,直取来人双腿关节。
哪知那人并未扑向大厅门口,也竟是空中一个仰翻,双脚一点一点红手中铁扇,借力窜向旁边窗口。此人倒飞之际,尤拍向任天琪腰际一掌。
任天琪一侧身闪过,落地回身弹出两缕指风,直取那人双腿。
一点红见来人yù走脱,手中扇一沉,忙翻腕急挥,一道银光激shè出。
那人闷哼数声,空中转身,出掌拍碎窗户夺路而逃。显然来人已中了一点红的银针。
外面各人忽见得一人破窗而出,不知发生何事,惊愕愣在当场。
大和尚鹿谦一个点地,越过众家人,携棍yù追。
任天琪追出大厅,叫道:“大哥莫追,其人已受伤,以防有诈。”
大和尚闻言倒飞回来,护卫在郡主身边。
老寨主见得各人皆没事,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刀光剑影自是司空见惯,仍旧招呼各人回身观摩众侠义演。
该一点红上场了。
就见一点红持一把青钢剑上前,玉树临风,抱剑朝各位一见礼,出腿扭腰,伸指引剑,施展开身手。就见身手愈来愈快,剑路愈来愈jīng,一团白影罩身,人剑合一,剑气暴现。
围观之人个个屏气凝视,犹醉未醒。
待一点红收剑入鞘时,堂前院中早已是枯枝断木遍地。
见得这边任天琪鼓掌,众人方如梦初醒,跟着鼓掌叫好起来。大家一片欢腾,任家寨愈来愈见得人强马壮的了。
厅上众人正在兴奋之际,不期厅前暗淡之处,却又有一人目不转晴熟睹了这一切,暗自叹了口气,悄悄退出,翻身上房,消失于夜幕之中。
众人回到西院,宫铭道:“那鸟人来之不祥,爷以为如何?”
任天琪摇摇头,道:“或许道上朋友,或许朱家庄贼心不死,或许更多未知罢了。”
一点红冷笑道:“瞧其身手亦不过如此,无需担忧。”
黑鹰笑道:“就是,其已身中道了,还敢再来!”
鹿谦道:“大家还是谨慎为好。防有人打郡主陪嫁之主意。”
众人点点头,无语。
第二章第七节同僚竞技(上)031
次rì天未大亮,任家堡里上下便忙着准备宴席招待前来道喜祝贺的众乡邻与宾客了。
任天琪与郡主等亦特意早起,换上汉装,只是似觉得汉服弗如金服般贴身暖和,便又在房內忙生了两个碳炉,暖和暖和。
四婢陪着郡主在西院闲坐;大和尚鹿谦留房中博览带回的书籍,看护着郡主众多陪嫁。
任天琪则陪同三位义兄,华先生,带着宫铭,在府中边散步边聊些归来路上见闻。几人正调转话题谈论到任天琪这段时辰来寒热不适,身体失调之时,二管家任明全飞步跑来,说是老寨主有请,叫大家均去南院客厅。
原来是扬州刺司英贵全大人与沧州客公平先生柳承敏来访,二人听说二少主带着诸位英豪回来了,提出来非要见见任天琪与众位英雄。
众人忙随任明全来到南院书房,就见得老寨主与大爷任天惠正陪两人喝茶聊天。
上首一人四十岁上下,优雅俊秀,一身大红锦袍,繁花翠锦,腰束缀白玉带,修长指上一大红宝石戒指,其背后立两劲装大汉,其中一人怀抱一红穗长剑;下首一五十多岁老者,相貌伟安,身材魁梧,一缕黑须,一身紫sè锦袍,满身珠光宝气。
大爷任天惠忙起身为众人引见,上首这位是英贵全大人,下首这位是柳承敏柳大侠。
任天琪几人上前一一见过,一旁陪坐。唯独华先生只是拱拱手算是见过礼后便立在任天琪的身后,一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这两位不速之客。华先生朴素的装扮也自是没有引起别人多少的注意,想来是别人将其认作是任家堡的一位管事的罢了。
自有丫头端上茶水。
英贵全上下打量了几位,呵呵一笑道:“几位果然是一表人材,正气凌人。方才听仁义翁讲说时心下多少还有点不信,适才一见,本官拜服,四人果真是人中龙凤;难得,难得,尤其这两位,皮肤白哲,相貌别样,似大理国人士?”英贵全一指黑白双鹰。
任天琪笑道:“英大人果真是见多识广,这二位确是大理国人,乃在下的两义兄,是在下去大理游览时相交的。”
柳承敏翘起大母指,称颂道:“贤侄真了不起啊,后生可畏!小小年岁就敢周游天下列国,单凭这雄心壮志就岂是吾等老夫子所敢想敢为的,令吾等汗颜不已!仁义兄,令郎将来前程定是不可估量啊。唉,吾是自叹莫如了,生子当如令郎,可惜啊,老夫膝前却只有一小女。”
老寨主连连摆手,推却笑道:“大先生过奖了,小儿不学无术,至今未有片纸功名,吾等作得长辈的cāo心不说,又有何可夸之本的?这怎比得上英大人贵为一方诸侯,大先生富甲天下呀?”
英贵全正在不住地打量华先生,正在揣摩华先生的来历,其虽说搞不清华先生在堡里到底是个啥样的角sè,但其仍旧可以感觉到华先生身上的一股诡诈气息;这种气息并不是因为华先生的腿拐,也并非是任天琪等人对其的尊敬,令人觉得诡诈的是华先生书生的朴素衣着下却有股威武不容侵犯的威严,其眉目之间又显示出一股生于乱世却又能从容驰骋的淡定,英贵全知道这种淡定却是一个人多年来的修养与沉淀。英贵全身为一方诸侯,自然是一心多用的,见得众人闲语间谈到自己,忙两下拱手,摇摇头,笑道:“仁义翁,大先生,本官可没惹得汝两位,何苦又事事均要缠住本官的,还请放过本官才是。再则,本官又有何可羡慕的?光身一人,居无所定,家未成,业未立,终rì为朝廷东奔西走的,尽是些苦差。唉,净是面子上光彩,不值效仿,还是不谈也罢的。”
英贵全笑道:“不过,仁义翁,说心里话,汝任家寨如今可真是长江之水后浪推前浪,一辈更比一辈强了,真是英豪辈出啊:这大寨主颂义公,二十年前便官居兵部右侍郎,入选天下英豪排名谱;今儿天惠兄又居南陵统制,年下又升迁徽州都统制有望,前程似锦;天琪兄虽说未谋得朝廷一官半职,那亦不过是一时半刻既来之事,唾手可得了。在下却是还听说天琪兄娶得了一位大金国的郡主,那可是享尽天上荣华富贵的了,却不知娶的是哪位王爷的最爱啊?。”
英贵全一瞟任天琪笑哈哈道。
柳承敏一愣,诧异道:“天琪兄娶得大金国的郡主?仁义翁,真的假的!那今儿个府上岂不是双喜临门了,该庆,当庆!”
老寨主一捋胡须,一脸笑容,道:“不瞒两位贵人,小寨今朝岂止双喜!老太婆明儿过生辰,岂非又添一喜?汝二位乃吾任家寨贵客,可要多留住盘恒几rì的才是。”老寨主拿眼瞟了两个儿子一眼,提醒二人要言语谨慎。
老寨主抬头瞧英贵全一眼,笑道:“啊,英大人甚为客气,对我任家堡历来是宠爱有加,是每年这个时侯皆会来寨上小住两rì的;大先生誉满环宇,是可遇而不可求之贵人,难得有缘得以相逢;如二位今既结伴来到了小寨,亦是无论如何要住上三四rì的。至于小儿娶媳吗,好像是个啥郡主,也不甚清楚,还是要问小儿的为好。”
任天琪自是没想到英贵全的消息竟如此灵通,其的耳目如此的了得,心头戒心加重,笑道:“征南王之女。”
“完颜博熙,当今大金皇之御弟?”英柳二人惊问道。
“正是。”任天琪不想多说,淡淡笑道。。
英贵全笑道:“兄台怎有如此美缘,令人羡慕不已啊!”
柳承敏笑道:“如此美事,人间少有。贤侄可否略微叙说一二。”
任天琪拱手笑道:“小的乃碎末之人,不过是承受了祖上的yīn德,小子又有何德何能可令上天眷恋的,不谈亦罢。”
英贵全笑道:“大先生,仁义翁,不想天琪兄竟是位轻名寡yù之人,吾等自甘落伍了。”
柳承敏笑道:“怕是怕二爷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因为在座的有位为官的大人,而这金宋两家又各为其主,是众多的不便吧!”
英贵全回头瞧了眼柳承敏,笑道:“不会吧,在家里就不要有官民,金宋之分了吧;再则,我也没身穿朝服今rì便算不得官的了!”
英贵全一双眼自是注视着任天琪。
任天琪笑而不语。
老寨主摇摇手,笑道:“小儿甚无知,不足为谈的。”
柳承敏一拍脑袋,啊呀一声,引得众人生疑。大先生侧身瞟了一眼英贵全,笑道:“吾说英大人,仁义翁这三喜临门的,咱总得要送点什么不是,至少也得给天琪兄一点见面之礼吧?哎,老嫂子生辰诞亦不早打声招呼,好歹咱好有个准备呀!”
柳承敏定神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白玉龙佩,起身递给任天琪,笑道:“小哥儿,来得匆忙,没带啥出得手的东西,这小物件权当一玩物,还请小哥笑纳。”
任天琪一瞧那玉佩,通体洁白无瑕,龙首两粒绿点作睛,晶莹透明,当真是珍贵无比,价值连城,太贵重了。任天琪犹豫,抬头一瞧老寨主,为难道:“爹,这太贵重了,价值不菲,吾不能收的。”
柳承敏脸颊一抖,呵呵笑道:“汝这孩子,这哪里的话,正如汝家老爷子所言,老伯说啥亦是富甲天下的,身边总得有几件值钱东西撑撑门面,唯独这羊脂玉佩老伯我还是瞧得顺眼,常带在身边的。这长辈给晚辈东西,还分啥贵与不贵的,收下收下。”
柳承敏硬塞玉佩于任天琪手里。
任天琪忙双手接过,撩衣倒头拜谢过。
英贵全见此,一旁笑道:“大先生出手如此大方,这不是成心为难本官吗,本官自不能与汝比得的,不过,本官也该送天琪兄一物的。”
英贵全伸手脱下手上大红戒指,起身站起,来到任天琪身前,道:“初次见面,这一鸡血红戒指虽不值几个小钱,但还望天琪兄笑纳,留下作个念想。”
任天琪知道礼物维有收下,推是推不掉的,忙撩衣跪倒谢道:“多谢大人抬爱。”
英贵全笑着俯身,猛提丹田,左手如钩,直抓任天琪右肩,右手捏戒,以手背猛顶任天琪左胸,快如闪电。
任天琪黑水无相嫁衣神功已炼至第六成,护体神功已可本能护体反弹。
英贵全但觉双手一空,仿佛抓住一团棉花,软弱用不上力;随后又一股內力反弹双掌,双手一麻。英贵全心中诧异:并未见任天琪出手抵抗;自己亦仅用上五成功力,即便任天琪练有铁布衫类硬功护体,亦不至于反力震麻双手,莫非是任天琪练有啥护体神功不成?想罢,忙撤去功力,两手于任天琪肩头轻拍两下一带而过,双手一沉一探,去搀任天琪双肘,无名指弯曲如钩,直点肘內曲池穴。
此刻任天琪心中也已明了,英大人原来是想要试探我的武功,这作官当差的便是防范心眼多,好奇心重,这要是让其知道了我便是黑水幽灵,那还不要天天烦透之极?哪里还会再有清淡rì子可过的?我不露山水便是了。
任天琪想罢嘴一咧,忙卸去护体神功,左手一摸右肩,右手一摸左胸,抖肩晃过,双手似平常无事般牵袍而起。
英贵全明明感觉已点了任天琪双臂麻穴,却觉得任天琪皮肤坚硬似铁,衣衫水雪般打滑,竟错过了各处穴道,再瞧任天琪脸上,平静如水,仿佛啥事也未发生般,心头大惊,心中纳闷,将戒指塞任天琪手中,尴尬笑笑回座坐下。
众人皆以为英贵全自觉得礼轻不好意思出手,也皆不放于心上。
柳承敏喝口茶,一指黑白双鹰,道:“此两位仁兄来自大理,又为学武之人,想必听说过大理天龙寺一灯大师了,不知二位可有耳闻?”
黑鹰韦应乾一翻双眼,粗声道:“当然听说过,还见过,吾兄弟俩与贤弟结义便是在天龙寺----。”
白鹰抢话道:“就是就是,吾们天天在天龙寺-----。”
话音未落,任天琪抢话道:“吾等义兄三人确是在天龙寺游览时相遇结交的。一灯大师乃一代宗师,武林奇葩,早有耳闻的,只是在下等人轻缘薄,未曾见得到一灯大师;再则,便是有幸见到碰到了一灯大师,可寺里众多高僧,在下亦不识得一灯大师的呀。”
双鹰闻听一愣,对视了一眼,脸红接道:“就是,就是。”便不再出声。
柳承敏一脸惋惜,道:“可惜,可惜,老夫倒与一等大师相熟,要是早知天琪兄前去,要是老夫写封推荐信前去,天琪兄身手必然会得一灯大师的指点,那对任家堡对武林可亦算是桩美事啊。”
老寨主拱手谢道:“人皆说大先生菩萨心肠,侠胆义心,以天下事为自任,今rì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一灯大师乃当今武林泰斗,小儿哪有那等地造化啊!”
英贵全恢复了神情,淡淡一笑,含首道:“一灯大师在二十年前便已名扬天下,与陕甘大侠王重阳,大魔头十殿阎罗,居当今武林三甲,武功造诣早已是登峰造极,出凡入圣了。那年少林论道比武,大先生恐怕亦在场的吧?”
柳承敏笑着手掠胡须,笑道:“不错,英大人好记xìng。那年老夫只不过是前去充个数而已,像老夫这等三流功夫岂能入流,还不是仗着会耍嘴皮子,有点小名气,为道上各位厚爱,非叫前去少林旁证。但英大人却是货真价实的真英雄啊,当时英大人可谓是英雄出少年,出尽了风头,未満二十,便位列当今三十位高手之列的。”
英贵全却是一脸迷惘,似沉入了对往事回想之中,好久才收回神,瞧着任天琪,道:“也如你眼下这般年龄,凭一把青钢剑闯过五道关,打败四十位对手,方入选三十人之列,亦算是学有所成了;只是可惜那年众人多以巾蒙面,不得彼此相认,实乃憾事。不过,你任家大寨主颂义公那才叫真英雄,是我等所可类比的,一把斑竹剑,天下无敌,剑法上之jīng,放眼整个武林也可谓是凤毛麟角,当列前二十名之內的。”英贵全回想起年少时风光神采奕奕。
年岁不饶人,岁月催人老,英贵全正当不惑之年已是功成名就,也可谓是仕途得意,却白哲的脸上亦是一片沧桑。
老寨主大笑道:“有此可能,吾大哥自小天赋聪惠,为人又勤学苦练,从不偷懒;又幸得王重阳大侠指点,武学造诣大有长进,自是远在吾与二哥之上的。便是后来官居泗州兵马都统制,兵部右侍郎,亦均是凭其军功挣得的呀”。
英贵全笑了笑,赞许道:“那是,以本官推测,那次少林论道,颂义公的身手当在十名之列的。大先生,以汝之见呢?汝乃当时三公之一的。”
柳承敏摇摇头,急推手道:“虽说当时确有排过名次,但终因众人多不以真面目相现,又不可以一招一式来断定其身份,故最终排名十分之笼统,只记得前十位大概是:一魔二道三僧四剑五杰六丐七义八毒九药十邪。这前前三位吗就正如英大人所说,江湖上大都认可为十殿阎罗,一灯大师与王重阳。至于后面七位,那可传闻众多,各有各的依据了,不足为论;除去丐为丐帮帮主殷开山,药为一代医圣赛华佗古一平较有准头之外,其他人便不好定的了。”
“哪又为何?”一点红抢问道。
柳承敏叹口气,摇摇头,道:“但说道剑吧,是指一剑客,还是指一人最终以剑术取胜呢,还是指此人来自某一剑派剑庄?望字生义频多,只可妄猜而已;再说,真正的武林高手间过招又岂能拘泥于一招半式,局限于一家之术,博采众长,扬长避短,名为切磋,实为偷艺,明争暗斗,争名夺利,这恐怕才是各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所在吧。”
“大先生,那以汝而见,这世间倒底有无排名谱呢?”一点红急道。
众人菌注视着柳承敏。
柳承敏捋须看看众人,又瞧瞧横梁,呵呵笑道:“排名谱真有如此玄乎吗?平心而论,那不过是二十年前一场切磋之胜负而已,胜之不得益,败之未失本,无足轻重。瞧汝等何等紧张。”
众人皆脸红。
老寨主笑道:“大先生真乃高人,淡名泊利,今生今世又有几人能如此。”
大先生摇摇头,笑道:“老寨主过誉了。不过,据老夫所知,当时确有一排名谱,老夫作为三公之一,亦曾看过,可好似后来却并未曾公开流传过。这其中的缘由就多了去了。一来吗,怕江湖上追逐名次排列,恐引发江湖血腥再生;二来吗,谱上多人未以真面露面,身份不定,切不可张冠李戴;三来吗,江湖上尚有些世外的高人未曾参与,定不可以局代全,此排名多有不妥之嫌,如玉面阎罗,据说玉面阎罗与十面阎罗乃孪生兄弟,一邪一恶,武功不分上下,是否真有其事,不得而知;又如,北方黑水大漠新兴起一人,号称黑水幽灵,生xìng残忍,从不留活口,却无人知其面目底细,此人又当排名几何?故道此谱也是徒有虚名不是?”
众人闻言不语,皆仔细回味大先生话语,感触频多。
第二章第七节同僚竞技(下)032
大先生柳承敏为人博学,通古知今,平素仗义公正,关爱天下苍生,视金钱如尘土,rì常懒得打理生财之道,一心为江湖是非奔波,故江湖上人人尊敬,以结识其为荣;又送其雅号:大先生。倒是大先生武功平平,天下人却从不计较,亦未曾有过谈论。
任天琪久不在江南,对这些排名谱之类从未听说过也不感兴趣,心中只是在掂量十殿阎罗与玉面阎罗为孪生兄弟一事,那救自己xìng命,传自己武功,赠自己面具的又会是何人呢?或许二人本就是一人呢也未曾不可。任天琪又对自己在北国所作所为已传遍天下武林一事甚是感叹,这今后如真想过得平淡生活,还真得掩藏不露,深居深山野林才行。
任天琪抬头注视大先生,心头好生佩服,此人知之甚多,淡名薄利,竟如此了得。
柳承敏见众人不语,场面有些冷静,遂笑对英贵全,老寨主道:“在下未料到英大人会是贵寨之常客,可否道来听听,老夫老了老了,却甚好奇打听之事的。”
老寨主回道:“那还不是英大人厚爱鄙寨,体恤黎民百姓。英大人为官英明,真乃吾等子民之运气啊。”
英贵全朝老寨主一拱手,笑道:“仁义翁客气,高抬本官了。不过此事说来便话长了,那还得从二十年前那场论道比武讲起。本官虽未与颂义公直接交手,但也在一旁观看,颂义公剑法之jīng,內功之深,我是自叹不如的。也自那时起本官便对任家剑法敬慕不已,心下一直梦想有一朝能与颂义公结识,怎奈一直无缘。五年前到此上任,与天惠兄偶遇,得知天惠兄乃颂义公之侄,并吾二人xìng趣相同,故相交甚深。又怎奈天惠兄上任后尽职尽守,难得回来。四年前得知天惠兄忠孝两全,每年此时老夫人生rì时均会告假回寨小住几rì,吾求之不得,故而每年此时皆会到此相扰数天,聊一聊,比一比的。”
“比一比,比什么?”柳承敏刚端杯yù喝,闻言停手不解或明知故问道。
英贵全淡淡一笑,摇手道:“不值一谈,不值一谈,恐令大先生取笑了。”
老寨主一摆手,笑道:“英大人谦虚了。英大人是爱屋及乌了,甚是爱惜犬子天惠之才,多有以身相授之意,英大人每年来皆会与天惠比试酒量,內功,剑法,年年皆会与天惠秉烛夜谈这天下的大事,为臣之道的。只是今年大人您晚来了两rì啊。”
柳承敏放下茶杯,起身朝着英贵全,老寨主各一躬身,笑道:“啊呀,吾说两位莫要绕圈子了,快说说是如何个比法子吧?”
英贵全笑而不语。
老寨主一捋胡须,瞧了一眼英贵全,道:“老朽近六十岁,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比法:喝酒,绘画,徒手试剑。”
柳承敏一脸迷惘,语塞道:“喝,喝酒,绘画,还徒手试剑?”
英贵全一笑,道:“吾说大先生,汝就不必太心急了,今rì不就可见识到如何个比法的了。倒是老爷子方才说我今年晚来两rì,还真是有其原因的,本官还正是觉得有件事要yù大家说道说道的,不知大先生可否能想到本官yù道的为何事?。”
众人闻言一愣,均视着英贵全。
大先生摇摇头。
英贵全喝口茶,起身道:“三天前高邮境内龙沟发生一大惨案,承兴山庄邱百仕邱庄主一家,上下二十几口一夜间全叫人杀了。这邱庄主是我十来年的老友,我接报后连夜赶去,三天来居然一无所获,唯独在邱庄主书房里寻得两块身份牌,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柳承敏大惊,抢道:“汝是说铁牌铁掌客邱百仕给人杀啦?”
“两块身份牌?”一点红任天琪惊诧道。
英贵全点点头,回身一伸手,身后红衣侍者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上。
英贵全手中各捏一牌,面无表情,缓缓道:“便是这两块牌,大家不妨看看。”
柳承敏起身接过其一,仔仔细细看过,又递给任天惠。
众人一一看过皆不知何意。
英贵全起身倒背双手,站窗前,叹息道:“邱庄主扬名江湖三十余年,一对盾牌,一双铁掌,力大拳猛,无人能敌;二十年前我便见识过其之神勇,更是佩服其凡事天下先的秉xìng,一直来视其为故交。可问题是,能一剑杀了邱老庄主,能一夜杀了全庄二十几口,又能不留痕迹而全身而退的,这到底为何人所为?这牌牌却又是何来路?”
众人不言语。
宴席自是摆在了前院书房里,老寨主又请二哥任颂明,一点红,黑白双鹰与华先生几人在陪,任天惠任天琪二人执壶斟酒。大和尚鹿谦真心归铱佛门,回来后便不沾酒荤,坐镇西院,一心诵读参研武学书卷。
酒过三巡,筷动九响,众人席间尽谈些传闻轶事。
见得大伙均吃得差不离了,英贵全冲大伙一抱拳,笑道:“各位,吃好喝好了,亦该本官与天惠兄给大家献上点私活,助兴助兴了。”
任天惠会意,一拍手,早有丫头奉上酒壶两只,瓷杯六只于两人面前摆放妥:每人面前各一只壶,三只杯。
任天惠手执酒壶,朝英贵全一抱拳,笑道:“下官先敬大人,感谢大人年年光临鄙寨,祝大人鹏程万里,万事享通。”
英贵全拱手还礼。
就见大爷任天惠左手甩手一撩袍角,右腿后退一步,一拧身,右手一扬,壶嘴倾吐,壶內玉浆飞流而出,直落眼前桌上酒杯中,杯酒相撞,杯应势而转,杯转酒落,酒未得溢,三杯齐转;眼看酒yù溢出,任天惠收手以壶磕桌,壶未裂,三杯齐飞起。任天惠右脚一点,双手倒背,人腾空而起,引颈三吸,人落杯落,杯中酒尽,而未有丝毫外溅,杯完好无缺。
黑白双鹰高声叫好,众人皆点头称颂。华先生一介书生更是瞧得入神,他哪里曾见过这种玩法的。
该英贵全了。就见英贵全取三只筷于面前,执壶,朝任天惠一拱手,后退一步,左手一拍桌面,起手又胸前一探抓,三筷已在手;反手一挥,三筷已立于杯中;英贵全右手一扬,玉琼飞出,沿筷而下,酒落筷不动。英贵全收壶击桌,三杯飞起,英贵全左手胸前一抓,又反手一递,只见三筷尽横在手中,酒杯下落在筷上;英贵全一抖左手腕,酒杯飞出空中悬停;转过,杯口朝下,酒下落,杯酒分离;英贵全侧颈三吸入口。人站定,杯落桌上,同样完好无缺。
众人轰动叫好。
老寨主摆摆手,笑道:“英大人与小儿天惠这喝酒功夫,吾自是自叹不如,只是这其中奥秘玄乎所在,不知有哪位已瞧出端倪,可否一评。大先生,温大侠,华先生,汝等之高见?”
老寨主yù请柳承敏讲两句,大先生摇摇头,转见一点红如有所思似有所知解,遂伸手相请。
千手书生正轻摇纸扇,一脸神思,见得老寨主出言相邀,“啪”的一声,回神一收扇,朝着众人一抱拳,笑道:“英大人,大先生,二位老伯,各位兄台,在下不才便冒昧说上两句。方才天惠兄那招叫:大江东去浪回头,凤凰三点首。酒击杯而杯不倒,杯转而酒自落故而酒不溢出;英大人那招叫:擎天一柱,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筷立乾坤,酒自筷下,而杯不动。吾以前曾听一先辈讲过此等饮酒之式,说是考人之轻功身手,不想今朝得以亲眼所见,果真不同凡响,名不虚传。不知在下是否歪打正着,还请两位明示。”
众人既奇于二招之优雅叫法,又惊于温庭玉之博学,均回味无穷。
英贵全亦一惊,不免多瞧几眼一点红,一抱拳,笑道:“兄台所言丝毫不差,尚需请教兄台又当如何评定这饮酒之高低呢?”
一点红一展纸扇,慢摇数下,略一沉思笑道:“就在下看来,英大人与天惠兄当平分秋sè,各有所长。英大人內功巧劲见长,擎天一柱,內功收敛,捏拿jīng确,收放自如;天惠兄则轻功见长,倒酒瞬间,弹跳自如,快如闪电,自是轻功登峰造极。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赞成。
一点红见了喜上眉梢,哈哈一笑,道:“难得今朝雅兴,在下手痒,亦当凑凑热闹如何?”
众人兴奋道好,英贵全闻言脸sè一顿,却又恢复了常态。
早有丫头闻声上得酒杯酒壶。
但见一点红左手执扇轻摇,右手捏壶将酒全倒入一空碗中,放下酒壶,一抱拳,笑道:“献丑了。”右手一拍桌子,杯碗齐跳,左手一挥扇,杯立扇面,扇挑杯走,接住碗斜溢出之甘酒。纸扇微斜接住坠杯,酒出碗落。一点红低首三吸,三道白涟起;右手接碗,起身而立,酒尽杯落碗置桌,一气合成。杯中酒一点不剩,碗中酒尤在晃荡,桌上点酒未得溅。
“好个乾坤归一,看来温大侠这饮酒功夫当是胜过吾二人了。”英贵全拍手赞道。
黑白双鹰方沉醉于英贵全与天惠饮酒之奇思妙想,正赞不绝口,不想二哥也jīng通此道,并毫不逊sè,不免哈哈大笑,又跳又叫乃小儿般,直呼好玩,众人也不见外。
老寨主呵呵一笑,道:“英大人与天惠喝酒是不分上下,便请大家移步隔壁,观赏绘画。”
众人“呼”的一下来到了隔壁。
宽大房间里空荡荡的,面南之处挂有两块白布,布的下面各有一盆方磨好的上等墨汁,墨汁芳香扑鼻。
众人围定,但见英任二人脱去外面长衫,均露出里面一身劲衣。
早有人递上各自用剑。英贵全用的亦是一把名剑,叫残缺,剑体非黑非白;任天惠用的自是赤炼剑。
只见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挥剑蘸墨,拧腰点脚而起,抖右腕剑锋挥舞,点,劈,刺,划。二人各四次起落蘸墨挥剑,一同收剑立身,相对一笑,比试完毕。早有下人递上白布供二人拭剑。
众人定眼一瞧布上,布上赫然是一首李白的望乡诗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众人不解,回首瞧一点红。
黑鹰叫道:“这又是啥子用意?”
一点红笑道:“悬布写字,布匹轻薄易飘,剑利易透,出剑要快,劲道拿捏要准,剑术要张扬收束;墨深墨稀易干易流,要求稳求缓;起跃次数多少,自在于轻功与身手之协调了。”
普天之下估计亦只有一点红方可见怪不怪了,一语中的。
老寨主点头笑道:“温大侠所言不差啊,此轮绘画,一是看双方用时之长短,二是看布块残缺如何,以划破,刺破,点破,污沾处数多少论胜负,少者胜。”
黑白双鹰闻言,不等众下人动手,“嗖嗖”两声窜出一跃,各取下一布块,争着数起破绽之处。
最终英贵全以三点四划共七处破绽处胜出,任天惠五点七划共破绽十二处略逊。
任天惠朝英贵全抱拳笑道:“大人这一年来剑术进展神速,下官不进反退,自愧不如”。
英贵全面带微笑,一拍任天惠肩头,笑道:“天惠兄承让了,下次切不可如此啊。”
“岂敢岂敢。”任天惠一脸茫然,失落道。
老寨主抬头见得儿子沉默不语,神情低落,自明白任天惠必定一是不解英贵全剑法这一年来如何进展神速,一是不解自己一年来剑法为何不进反退。老寨主见任天惠如此劲头不振,知再比下去恐难以取胜,何况数年交往下来觉得英贵全为人爽快,素不计较rì常得失,亦定不会计较此一时之胜负了,故哈哈一笑,道:“今rì比试便到此吧,英大人连rì来车马劳顿地,不得好休息,今儿便好好在寨中休憩;空手试剑改天再比不迟。”
英贵全当然明白老寨主护短之意,不便挑破,遂起身躬身一礼,笑道:“仁义翁不提也罢,这数rì来确是十分劳累,是该要好好休憩,恭敬莫如从命,全凭仁义翁安排就是。”
众人又闲料片刻便各自散去。
第二章第八节闺房绣语033
第九节:闺房秀语
回到西院,任天琪与几位义兄又聊会了儿天,点评英贵全的为人与武功,皆赞叹英贵全虽手握兵权贵为一方诸侯,却能如此体贴民情,恩泽子民,又能尽职尽守,胸襟宽广,前途定会不可估量,也算是个德艺双馨的国士了。
因牵挂郡主等人,任天琪少坐片刻便上得楼来。
冬雪chūn桃二人正在外间学做针刺活儿。
冬雪大郡主四个月,从小便在王府里长大,同郡主朝夕相处,时刻似姐姐般照理郡主。冬雪为人质朴,勤快,行为缜密,深得王爷王妃赏识,更得郡主信任。故凡郡主之事均叫冬雪担当。冬雪也的确能干,事事处置得妥善得体,果不负众人所望,便益见得王府器重与重用。此次随郡主南下前,王爷与王妃又当郡主之面叮嘱冬雪今后更要似姐姐般多加照顾好郡主,授意南下等郡主完婚后,可收冬雪为妾;郡主亦当场欣然同意。冬雪倍感恩宠,故比以往更为用心照料郡主,倾心于任天琪。
冬雪早上起来练了趟千手书生所创“纤手防身十八式”,又练了趟任家寒梅剑,回头服侍郡主起床洗涮完毕,又陪着去见过了老夫人,回来正坐下喝茶解渴。
chūn桃火急火了跑来,手里拿件褂子,嚷道:“大姐,大姐,爷的內衣破了,是扔了好,还是不扔的好?”
冬雪没出声,伸手接过衣,迎光瞧了瞧,原来只是肩头夹缝处掉丝了。这要是原先在王府时,虽说时常也有衣裙破裂的,可王府中老婆子啥的下人颇多,早就有人讨好着抢去给缝补好了;再则自己几个又为郡主贴身婢女,自然多受王妃关照,衣裙一有破绽便早就给添置新的了,啥事倒也不需自己cāo心。可眼下任家堡终不比得王府,家大人多,rì常开销自不会少。郡主虽说陪嫁不薄,可终究还是会坐吃山空的,而这民间里过rì子还是得需细水长流才是。冬雪思绪中抓紧衣杉,不由得凑鼻下嗅了嗅。
chūn桃见冬雪一直不啃声,两眼发呆,神情惶惚抱着爷的衣衫又不放,晓得冬雪是在牵挂爷了。大家数月来与爷同甘共苦,朝夕相处,任天琪虽说少语寡言,却从未视大家为下人,同样问寒问暖,传授功夫,不曾分彼此厚薄;到广陵后方知少主人亦是官宦世家,家大业大,心中自是欢喜;昨rì郡主又当爷之面明说要爷收四人为妾,谁不曾芳心懞动,chūn心sāo动不安,牵念爷亦必为平常不过的了,四人中谁不想那一天能早点到来的。
chūn桃为人和气迁就,平素犹与冬雪走得近,遂上前一把夺过衣衫,打笑道:“小的见过二nǎinǎi了,您是不是想他啦?”
冬雪闻言醒神过来,尤其“二nǎinǎi”三字特刺耳。冬雪粉面飞红,抬头环顾见得四下无人,起身一捏掐chūn桃,骂道:“汝个浪蹄子,谁不知你是咱四人里最为放浪的角sè!汝不想那个他啊,就汝不想爷?”
给说中心思的chūn桃亦脸红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地躲闪求饶。
两丫头一合计,这以后缝缝补补之事仍旧是自己来吧。两人正在外间缝补衣衫作些其它针刺活,见任天琪上得楼来,不觉脸红发臊心里慌得很;又忙着私下彼此偷看,抿嘴相笑;二人彼此会心一笑忙起身见礼。
任天琪一笑,道:“两姐儿在忙哪?”
冬雪笑道:“吆,爷回来了,吾俩正补个线头呢!”
任天琪赞许地看了看冬雪,一指里间,张口却未出声。
冬雪放下手中针线活,笑道:“爷自管进去,郡主正在看书呢!”
任天琪转身进屋,瞧见桌上长剑,又回身笑道:“姐儿们rì常不可荒废了拳剑功夫,眼下先休息几rì,等身体复原了仍要勤加练习地!”
chūn桃笑道:“知道了爷,小的们今朝便开练了;爷就进去呗,郡主亦出来三回了!”
郡主正半躺榻上看书,腿上盖件毛披肩。夏荷正嘴里吃着水果,与秋月有句没句的闲聊。秋月正低头摆弄着炉子。
三人见任天琪进来,慌忙正要起身见礼。
任天琪忙摆手止住,笑道:“到咱们西院里了自不再需如此多的礼数了,忙你们的吧,爷就上来喝口茶,再给你们看两样东西!”
任天琪掏出玉佩与红戒指递给郡主,在郡主脚边坐下。
郡主拿自己的茶杯向前推了推。
秋月递上铜水壶,夏荷端来盆雪梨,二人垂手立一旁,皆伸头瞧那两件玉件。
任天琪喝口茶,吃块梨,手捧水壶,笑道:“是两位前辈给的见面礼,也忒贵重了点。方吃了饭,又瞧了大爷与来寨的英大人比试剑法与內功,甚为jīng彩。想不到大爷剑法亦如此高明!”
“比爷如何?”郡主捏块雪梨塞檀郎嘴里,毫不理会那两件玉,抬头笑道。
“大爷剑术了得,轻功也了得,但內力,定力还不够,又将胜败看得过重,仍需磨练!”任天琪又脱下靴子,伸脚于炉上烤了烤,道:“天要落雪了,放心不下,过来稍坐一会。郡主还习惯这里?”任天琪抬头瞧了眼郡主。
郡主扬头思考片刻,笑道:“还行吧,慢慢来吧,就是老呆在家里不得出去闷得甚慌,按理说家里可要比在王府里舒适清闲得多了,也没人管的!”
任天琪笑笑,道:“想出去,那好办哪,白天出去不方便,咱晚上出去转转,看看周围乡下这扬州南国农村景象去!”
郡主与姑娘们惊大了嘴,郡主颇为惊喜,忙点点头,一脸喜悦。
郡主端身坐正,叫夏荷又削了两个雪梨,拿过任天琪手中铜水壶捧着,正颜对任天琪道:“琪哥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些事儿,正想与爷说说,不知爷意下如何?,不知今儿有空没空的?”
任天琪笑道:“郡主千万不要有所顾忌的。吾从小读书少,甚不懂礼数,又不善口舌,万一有怠慢不周之处,郡主可得要如实相告,万不可委曲了自己!有话尽管说,有事尽管吩咐!”
郡主宽心笑道:“那是自然,吾俩既成鸳鸯宝眷便不该存有二心的。吾是思量回广陵后,有些事儿应趁早规划一番。今rì冬雪chūn桃在外作针线活儿,事情虽小,却亦算是目光甚为远见,此事本可交由门外下人去办的,吾却未阻拦。针线事小,自力更生事大,凡事仍旧自己会使得的好。夏荷,也叫她俩进来听听,家里事儿亦该大家一道思量思量!”郡主抬头正颜吩咐道。
任天琪,夏荷,秋月三人羞愧难当,坐立不是,郡主却心平气和,端详稳重,瞧不出丝毫的装作,或是玩世不恭,方知郡主可不是说着玩的,遂收起笑容。
四婢立一旁。
郡主咳嗽一声,轻声道:“皆是一个房里的人,这过rì子是谁也脱身不得的。今朝咱家爷亦在,有些事需得与大家说道说道,也得要咱爷拿个主张才是!”
四婢忙躬身见礼,道:“全凭郡主与爷定夺,奴婢们一定照办就是!”
任天琪连连点头,道:“对,对,郡主安排就是,爷双手赞成!”
郡主笑道:“吆,吾说你们还没在一起,便一唱一和起来了,这以后还能有吾说话之地吗?还有吾的好吗?亦不害sāo!”
任天琪五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四婢芳心怒放,任天琪却羞愧难当,张口申辩道:“郡,郡主,我,也,我也没有哪意思,汝,汝千万不可误会!”
郡主掩口娇笑,道:“琪哥哥,汝好歹亦曾威震黑水大漠,乃顶天立地的汉子。怎连这点玩笑亦开不得的!”郡主虽口上如此说,心里却甚甜蜜,不由含羞深情多瞧了两眼檀郎。
“是这样的,有几件事势必眼下就得有个章程。首件事,大家今后穿着礼数皆得改一改,尽量作到与中原汉人没啥分别,少出风头,少惹麻烦,一来不给外人以口舌传言,授人以柄,毕竟宋金不和,郡主身份,金人打扮,均过于显眼了;一来大爷乃朝廷命官,家里不免常有官家客友来往的,免得一不小心无心作错,大爷的前途正当要紧,千不可因吾等疏忽而出啥漏子!”
任天琪连连点头,佩服爱妻之远见与坦荡胸襟。
“以后便互称小姐,二爷或爷,如何?”郡主笑道。
众人点头。
“这二件事,要与院中分来之门人,婆婆,丫头们的皆好好相处,切不可分出远近,更不许有打骂;昔rì里便是在王府里王爷与王妃亦是不许任意处罚下人的;还有,老太爷那边是否发有月钱赏钱啥的,或许由我们自己发放,我看还是需要问清楚的,便是不该由我们发放,这过年过节的我想我们亦得多少给点,略表心意。”
四婢沉默不语,任天琪点头,笑嘻嘻道:“应当应当!”
“这往下之事可就甚为重要了,可不是我一人能作得主的。首先,这带来的珍宝钱财放在卧房里终不是办法,也不能老是劳累鹿大爷寸步不离看护着,得寻一妥善之处藏匿;这放苏州的银量亦得尽快取回,以防事多生变。”郡主抬头瞧了各人一眼,轻咳嗽一声道。
任天琪心中不再仅是佩服爱妻,更是欣喜若狂,未料郡主平素宽容大度之下竟藏有如此远见,缜密心思,自是自叹不如,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忙笑道:“这个郡主放心,我已与二哥说过要建一密室,他乃此中的行家,只是一时想不出建于何处较为妥当!”
郡主笑道:“若说到这妥当之处又得要牵连到一事,四位义兄暂居西院自不是问题,但长久与老爷子同居一府之中,处处受拘束,必不自在;又恐rì久生得去意,也会伤了彼此的情谊!”
任天琪挠挠头,一脸忧愁,道:“这倒是天大之事!四位义兄待吾如同父子,恩爱有加,确实是辜负不得的。郡主所虑不假,四位义兄生来自是逍遥惯了,久居此不闹心亦定会生病的!”
夏荷抢话道:“会生啥病,几位大爷的武功那么高还会生病?”
任天琪闻言苦笑道:“汝这就不懂了,人一但心胸不够开朗,久时压抑,身体自会生出各种怪病来,即便是心病之类亦难说不定啊!”任天琪又抬头瞧瞧郡主,犹豫道:“除非,除非吾等另寻地再建一宅院,以五兄弟之名取聚贤庄之类名的?”
郡主点头道:“我也如此想过,这也许是解决事情的根本之道。由吾出面建一宅院,让义兄们做一院之主。我等本非争强好胜之人,也非与寨里上下有所隔阂,只是为我们筹划又一栖身落脚之处罢了;何况这其中本亦有任家寨昔rì分左右两寨先例所在,将来万一有啥事亦好有个防范不是?”
众人点头称是,已怀疑郡主是否还为眼中的那个深居王府,无忧无虑,素不问生活之苦素不为生活所累的郡主了,早已心神向往,崇尚之极了。
任天琪正sè道:“我们与大爷,是早晚得分家分割家产,正犹如二十年前任家堡一分为二似的,但这应在老爷子老太太百年之后。大爷朝廷为官,生xìng厚实,定不会与我计较,我亦心知肚明;但大嫂为人jīng明,又出自中原官宦之家,从小沾染官场勾心斗角之习,而我等又与世无争的xìng格,我等自掂量非其对手,终究不适同居一处,这到是不可不防的。郡主方才所言众事不无道理,汝等自应改穿汉服,体贴下人。我等今后仍将会再买些家人庄丁啥的添为心腹。家中rì常打杂自有明全叔打理,汝等四姐儿除了照顾好郡主便是勤加练习剑拳。我等素常走江湖之人,不求扬名立万,唯求健身自保而已。爷我所拿不定的是,爷在外漂流如此多年,一事无成,又自感无一技之长的,虽说郡主陪嫁丰厚,不愁生计,好男儿却也应趁早有所立。爷我思量着这天道酬勤地道理不会错的,但等过了老夫人生rì便打算应有所作为,爷这些天到也有所想,只是一时三刻不知从何事思起为妥!”
郡主双目溢泪,四婢望着主子无神发愣。
众人均知任天琪少言寡语,不甚口舌,却未料任天琪心知肚明,包容天下事。尤其这外出七年来学艺,吃尽千难万苦,历经世间沧桑,其心中自是无比辛酸,只是其不愿对旁人吐露而已;她们自是比别人知晓得更多的,更知晓爷平静表面之下脆弱而敏感的心;爷与世无争,心平气和,早没了官宦之家豪情壮志与飞扬跋扈,这亦是鹿谦,千手书生,黑白双鹰四人蒙难之后甘心与任天琪一起所在,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十分珍惜眼下的点点滴滴,珍惜彼此间兄弟情之所在。
郡主笑道:“往rì里爹爹常说,如非生于帝王之家,最想作的便是广布药房,一双布鞋,一根竹杖,悬壶走天下,救天下苍生于病痛,自在又实在;爹爹又常说这天道酬勤,地道济yīn,人道报仁,每每感叹自己杀戮深重,唯恐累了及子孙!”
任天琪低头喃喃道:“药堂,悬壶济世,到是好主意。二哥jīng通医药,南宫前辈所赠书卷中便有药书,倒非难事;只是这天下如今金宋夏辽四国分战,难得太平,天下岂会有一世外桃源可居?一郎中又能如何生存?”
郡主见得檀郎又多愁善感了,忙打趣道:“管他呢,要是选地造院,选哪儿好呢,上京,南京,扬州,建康,彭城还是临安?”
“上京。”“南京”“扬州,扬州”------。
任天琪全不顾众女七嘴八舌,捏块雪梨,慢慢吃起---------。
第二章第九节儿女情深034
第九节:儿女情深
天未黑,下起了大雪。朔朔声响,铺天盖地,迷迷朦朦。片刻之间,外面便已是白sè一片了。
任天琪自前院回来,陪几义兄小坐叙了一会,留下宫铭相陪,只身上得楼来。郡主亦几番叫任天琪自顾去陪伴义兄,不必担牵自己。
任天琪笑而不语,叫冬雪给郡主多加件皮毛衣衫,又给系上皮毛披风,戴上皮帽,遂双手抱起郡主,踢开窗户跃出房,翻身上楼飞弛朝寨外飞奔而去。
外面寒风呼啸,苍穹灰暗,雪花漫天飞舞,如无数棉絮坠落,举目穷尽也不过几丈远,似乎天地之大竟只存眼前这点方圆了。
任天琪提气迈双脚,飞纵于寨中房舍之上,一路向堡外飞去。
郡主双手搂紧檀郎脖子,垂首檀郎胸前,闭目闻听着耳边呼呼风声,吸着檀郎身上气息,无比陶醉,才不管得此去何处。
数月来旅途劳顿,颇为辛苦,众人一道起居,二人倒亦无独处机会;如今,二人一起,郡主自是十分感激这雪下得好及时啊。郡主自是倚在檀郎怀里,双目微闭,吹气如兰。
跃下城堡,任天琪脚步并未停留,朝东北一小山飞去。
任天琪甚是兴奋异常,其心中亦是甚为渴望与郡主二人的独处,狂奔中不时仰脖长啸,如龙吟虎啸;郡主于怀中哇哇乱叫,也兴致颇高。
二人一路笑声不断,来东北处山下一平地处,任天琪放下郡主,搓搓郡主双手,道:“妹子,手冻僵了没?”
郡主仰头,双眼光彩夺目,瞧着心上人,娇声道:“嗯,有点冷,不过还算好!”任天琪心疼得将郡主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怀里暖和这。
二人拥立雪中,四下放目远眺。
可见城堡隐隐约约,可见沃野无sè,一抹黑sè陈于天垂处。硕大的雪花噗噗迎面飞来,寒风凛冽甚虐,呼呼做狂,风雪毫无顾忌打在二人身上,钻进了二人的脖子里,发梢里,一阵阵寒意,也一阵阵兴奋。
四下一片苍白,白茫之中,几族林木孤立无援可见,天地间不再见得其它,除了下雪之声,二人轻微呼息声,一遍寂静。雪花如此轻盈,风声如此凛冽。
郡主推开任天琪的怀抱,在风雪里翩翩起舞。
任天琪触景生情,随口吟道:“
落絮千里重,片片乐融融。
入眼立无影,朔风起胶东。
不见chūn意在,唯觉黛眉浓。
呵手牵伊手,相偎天地空。
无意罗裙寒,相眸夕阳红。
郡主一笑,飞舞之际又从容唱道:“
一泻千里自苍穹,万鬃奔腾xìng匆匆。
穷目无sè近隆冬,一颗丹心异样红。”
二人如此相拥着,双脚冻疼。郡主不经意抖抖脚。
任天琪笑道:“还是有点冷了吧?要不,咱们再来打打仗如何?”
“好啊,我追你逃?”郡主高兴笑道。
“行。”
凛冽寒风中,漫天雪花飞舞,两人趁着微弱夜sè于白sè田野上追逐玩闹。
见郡主累得再不想追来,任天琪俯身抓起两把雪捏成团,抖手投向郡主。
郡主躲藏不开,正中脸面,惊叫着倒躺于地上。
任天琪飞纵上前,一把拉起郡主,捂捂郡主脸蛋,又搓搓郡主双手,俯首亲了口郡主,小声道:“累坏了吧,不玩了,汗出多了容易作凉的。带汝去吾昔rì练功之处,七年了就是未知其处还在否了?”郡主一纵身搂紧檀郎脖子,任天琪双手抱好,拔腿飞上小山,消失于连绵雪帘之中。
任天琪左手搂紧郡主蛮腰,展开浑身招数,手脚并用,如猿猴般腾跳如飞,穿过几片不算开阔的林子,来到山顶处一处天然凹陷进去的山坳子里,又一片浓密的林子。几个飞跃,几个躲闪二人转眼便来到两株参天大树下站定。
那是两棵高大茂盛的松树,枝条盘绕错杂,好似一天然屋脊。
郡主卷檀朗胸前,闭眼轻声问道:“到了吗?”
任天琪见到参天松树木依在,树下两块青石仍旧,不免想起十年前于此树下打坐练功,不免想起授自己道家玄功之青木道长,想想自己十年后已学有所成,青木师父如是知晓了又当是如何高兴。在任天琪的心里,青木师父是永远和蔼可亲,其心胸中藏有无尽的故事;青木师父是从不希望自己rì后会如何出人头地的,在青木师尊眼里,笑声,夕阳,美酒便是所有天下最美最真的事了,可如今,青木师尊他老人家又会在哪里呢。
任天琪暗自叹口气,摇摇头遂右手一指那覆盖薄薄白雪之青石,道:“到了。小妹,汝快看那两块石头,那便是师父青木道长当年教吾练功之大青石。十年了,其仍旧在这里。睹物思情啊,哎,只是未知恩师他老人家现下何处,过得可好?师父孤独一人,连饭是亦不会烧得的!”
郡主睁眼望去,心痛道:“便在此呀,亦没个遮风挡雨之所!这雨天雪天,夏天冬天的又当如何能呆得?你这师父倒是会挑地方的,亦不寻个好点的地儿去?”
任天琪笑笑,温柔地瞧着郡主,道:“青木师父可非小妹所言的那样,师尊乃一长者,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师尊了!是父母之外最为疼我纵容我的人了,哎,师父你老人家现在会在何处,琪儿如今可是万分地想念你啊!”
郡主缓缓注视着檀郎笑道:“那殷老帮主,南宫师尊呢,你又当如何评说呢?”
任天琪眼望远处,想了一会,尴尬笑道:“咱背后里谈论几位老人家总归是不太好吧!”
郡主眨眨眼,狡诈笑道:“他们又听不见的了!不碍事的,你快说啊!”
任天琪点点头,脸红笑道:“好,说便说,不知几位老人家听去了会不会给气得半死的!在我瞧来啊,老帮主大人大义,明是非,懂道理,说其做我的师尊,那是绰绰有余;可他老人家一生不爱虚荣,不爱扬名,从不居功自傲,就一个能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式的知心老人。南宫师尊可不一样,个xìng强悍,天赋聪惠,天下无人可及,喜怒哀乐自不同于常人,素吾行吾素,将名利正义看得一文不值,对我又甚严厉霸道,我亦晓得师尊是为我好的;可我私下里总觉得师尊是个极有抱负却又极容易有忧伤的人,有着其心头解不开的疙瘩,这一生总觉得是活得不甚算开心如愿的。哎,我这作弟子的真不知去该如何为他老人家解愁解难的!”
郡主灿烂一笑,轻轻拍拍任天琪的胸口。
任天琪又双手搂住郡主,在郡主耳边道:“妹子不同于我练武之人,出来这般折腾也该累了,那我们便到树上少坐会儿,休憩一下便回去,可别冻着了!”
郡主回头灿烂一笑。
任天琪腾右手朝大树轻挥出一掌,“噗噗”数声,树杆上积雪飞出好远,嵌入土中。任天琪一摆右手,两人飞上树梢。
任天琪于树上盆膝坐下,搂郡主怀中,双手握郡主双手。
任天琪低声道:“小时候啊,青木师父天天晚上都会带吾来这里打坐,他老人家平素只教些道家內功心法,说是给吾增强体质之用;闲暇之时,咱老少二人会边瞧着任家堡边讲些江湖上传闻轶事,名人旧宿的。师父他老人家可会讲故事了,口才好,讲得又jīng彩,每天吾均盼着天能早点黑下来。吾还记得那时常问师父‘这天下何种武功最高?何种武器最厉害?何人武功最好?’汝猜师父他老人家是如何回答的?师父笑着说‘天下武功最好之人自是吕布,虎牢关前大战刘关张尤不败,可惜已死去几百年了,英雄不再了;天下最高之武功乃淡泊无为,平淡如水,与世无争。呈一时之勇是没丝毫价值所在,可世人皆不信,勾心斗角,争名夺利,终就还不是一场空;天下最厉害的武器吗,为君王胸中的那颗仁爱勤勉之心,像秦王嬴政,高祖刘邦那些圣君贤王的心。’吾那时觉得师父好笑,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哄我。唉,这几年流浪下来啊,胸中倒是多少有点感悟,倒有点领悟青木师父这几句话了。师父他老人家说话太深了,那是师尊一生阅历的感悟,皆是些大是大非之语,不是吾那时一时便能明了的。放眼天下,合久必合分,分久必合。何为真何为假,无亏与心,无咎与天,无害与民便为真了;何为正何为忠,放心于怀,无yù于人,便为正;为天下苍生之生存计,虽败犹荣,问心无愧,便为忠了。正派仁义,黑白正邪,孰错孰对,不过是各自分云,各主chūn秋罢了。”
郡主双眼微闭,一脸微笑躺檀郎怀里,静静听着。任天琪见郡主不答话,遂亦默不出声,二人相搂相偎于飞雪寒风中。
四周那是多么的宁静与安详,天灰暗的,不是那种漆黑的一片;风声夹带着雪声,还有风雪压断枝条的响声,是那么的清晰却又是如此的宁静。任天琪彷佛是多次重复着这样一种景象与境地,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自己是否是在梦里,太安静了,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之声,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的头颅里一片凉爽,他啥子也没有去想,虽说没有阳光,但他依然感觉到满身的温暖,百骼舒畅。
不过瞬间,二人身上便已积満落雪。
一阵风吹来,“咯吱咯吱”轻微踏雪声传入耳中,任天琪心中一动:听来绝非狼猪之类走兽脚步声,这大雪天里还有啥人在此在干啥?瞧这脚步声,来者必有二人,一胖一轻,一快一慢。
任天琪伸手搂紧郡主,屏气竖耳,宁神静听,判断出这咯吱踏雪声是来自身后山上两丈处,定为两男子正飞步下山。任天琪想不起甚么人会大雪天跑这荒山上来赏景聊天,十有仈jiǔ定非善类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来的。躲藏显然亦来不及了,任天琪忙俯身于郡主耳边,低语道:“贤妹别动,有人下来了。”
迷茫雪幕中依然见一高一矮两身影飞驰而下自身旁掠过,高个者轻功了得,轻轻一纵便越过那矮个子;矮个子身段僵硬,腿脚不便,脚下甚是不稳,踉踉跄跄,落后了好多。
远远望去,矮子头戴一斗笠,怀中抱定一物,虽说行走不稳却亦不慌不忙,手脚不乱;高个子者身形极快,一晃而落,倒瞧不清此人身穿何物。眼瞧高个子已消失于雪帘之中,不期他又住身回头,道:“田堂主,望转告盟主,千万不可放任门下胡来,请暂且忍耐,不可cāo之过急。吾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言毕,此人纵身跃起,一闪而没,好快的身手,感情方才此人出于礼数,不愿令同伴身手相形见绌,武功有所保留。那矮个子见之一呆,摇摇头,依旧慢悠悠下得山去。
任天琪心中纳闷:又什么盟主,江湖中尽些见不得人之旁门外道,遂一摇郡主,指指前面那矮个子。
郡主抬头看看檀郎,张口作yù喊状。
任天琪忙伸手掩住;郡主回头笑笑,任天琪一横眉,低声笑道:“再等片刻,跟下去瞧瞧如何?”
郡主睁大眼,兴奋得很,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要是为人家发现了,怎么办?”
任天琪笑道:“发现好了,大不了打一架,打不过咱便跑好了,你琪哥哥逃路的本领可不小!”
郡主笑着点点头。
任天琪估计着那矮个子差不多已到山下了,遂抱紧郡主腾空跃下树,幽灵般谨慎滑下山,几个飞扑,快如闪电,隐匿来到山下。
那矮个子正抖脚抖落脚上泥土,整顿衣服,又裹紧脚上绑腿。瞧着来此人却亦是个平素注重衣着,举止稳重之人。任天琪心中不由增加一丝对此人的好感。只见此人压压斗笠,一撇右肩,撒腿便往东南方向奔去,却未见此人如何跳跃如飞。
任天琪心想此人定不会轻功,或是个半吊子的同道中人,遂笑笑大胆欺身跟上。
郡主搂住任天琪既紧张又兴奋,不住瞧瞧檀郎,又瞧瞧前面那矮个子。
任天琪倒是面带微笑,一脸灿烂。
三人前后走下去五六里,天sè更黑,视线更近,未见得矮个子有何怀疑之处,眼看离得任家堡总寨不远,任天琪便停下对郡主笑道:“不能再跟了,出来挺长时辰了,快回去吧?”
郡主想了想道:“就这般回去了多可惜啊,不白跟了如此远的路吗?”
任天琪想了想笑道:“那行,吾去摔他十个跟头如何?其如此的鬼鬼祟祟,虽未见得作丧天害理之事,却终非善人的。”
郡主笑着点点头。
任天琪抱紧郡主飞身一边,单手拾起段树枝,断成几截,掩身矮个子身侧,捏起一块弹向矮个子双腿间。
风大雪大,矮个子正埋头急奔,哪里注意身后会有人偷袭,双脚一绊,“啊呀”一声摔出去老远,头上斗笠亦不知给摔到了何处,于地上躺了老半天才爬起,嘴里叽叽咕咕说过不停。
矮个子整好衣衫,瞧瞧四下见无动静又向前急奔。没奔出一箭地去,矮个子又给摔出老远,老半天方坐起来,抬头看看天,摸摸肿疼的额头,鹅毛大的雪花打在脸上冷冰冰的,火辣辣的,不住抖擞,又忙起身站起,整理好衣衫,慢慢走一段路,见平安无事,遂小跑起来,又没啥事,遂又撒腿又埋头急奔起来,没走出去一箭路,又给摔了出去,矮个子躺在地上口中哇哇乱叫,好半天才站起,一拐一拐向前走去,再也不埋头急奔了。
任天琪见捉弄得差不离了,抱着郡主回身飞出三四里路,二人方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二章第十节百年恩怨(上)035
千秋岁引
院深轩重行人惊梦,懵恸小儿睡正浓。
厨娘依阑不解眉,萧秋枫叶犹正红。
杨柳腰,青黛眉,未相同。
难觅清明双飞燕,翘首却见南归雁。
黯驻阳羡七八个冬。
当初一怒为红颜,而今误吾无所从。
惊惊鼓,幽幽锺,南阳梦。
早上醒来,任天琪正床上打坐,愈发见重的头晕恶心,一身的虚汗,在强运功几经循环后略见好转,不会是昨rì外出受冻,还是身体劳累过度尚未恢复过来,任天琪心头闷闷不乐。
外面任明全敲敲房门,低声道:“爷,起来没?老爷传话来了。”
任天琪随手披上件衣衫,道:“进来吧,爷已起来了。”
任明全推门进来,掩上门,道:“老爷说总寨大爷天敏天未亮便过来了,说是今rì朱家兄弟约好去寨上赔礼道歉,请这边过去几个人坐坐场子。家里事情多老爷一时的拿不定主意特叫爷过去一下。”
“行,汝先去前院打点一下。不过今rì寨里来宾会很多,汝就留西院多照看点郡主与几位大爷,爷带小三去总寨瞧瞧便成。”任天琪喝口冷茶道。
任明全恭身退出去又探身进来,道:“爷,外面雪停了,溶雪天更冷,多穿点衣衫才是;老奴瞧着爷的脸sè不大好的,是否是昨晚过累了?”
任天琪点点头,又坐进被窝独自发呆。
不一会儿,冬雪推门进来,轻声笑道:“爷,起来啦!今儿天冷,小姐叫爷多穿点!”
冬雪上前放下手中皮毛衣善,帮着任天琪穿起衣服。
任天琪强装笑道:“汝家郡主没着凉吧,昨儿出去时辰过长了点不是?”
冬雪笑着回道:“还好,郡主,噢,该改叫小姐了。小姐啊昨回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涕,喝了碗热姜汤倒亦没事的。”
任天琪笑道:“今rì怎就你一人过来了?”
冬雪回道:“chūn桃秋月给大夫人叫去了,夏荷身子又有点不适,正房里躺着呢。”
任天琪还没穿好衣衫,忙着出门探头瞧了一下,见得走廊里没人,又转身关上门。
冬雪不解,跟在主子身后正忙着整理衣衫,正要抬头yù问得。
任天琪眨眨眼,狡诈的笑笑,上前一把搂过冬雪,在冬雪脸上亲了一下。
冬雪大赫,杏目圆睁,张大了嘴,又慌忙低下了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的,胸怀里一颗心可是砰砰的一阵狂跳,她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任天琪穿好衣帽,感觉jīng神抖擞得很,伸手拿上剑,边出门边笑着说道:“冬姐儿,回头跟郡主说一声,说爷有事先去前院,可能还要去总寨,总寨带话说今天朱家来寨上赔罪,要这边去几个人。还有,告诉夏荷,就说我一回来就去看她的。”
冬雪糊里糊涂答应了声,望着主子背影发呆。
任天琪笑着转身下得楼,叫上宫铭来到前院大厅,见过父亲与大哥。
任天琪父子三人一合计,留下老寨主在家坐镇,天惠天琪去总寨露过面后便回来就是。
方要出得门,大先生与英大人正好进来。二人闻听此事表示亦要去得,遂几人连同英贵全身边几侍卫一同出门上马直奔总寨。
众人来到总寨议事厅,分宾主坐定。二老寨主任颂明,其子天敏,天佐,天佑与寨中七八个武术教头一旁陪坐。任颂明见来了英贵全与柳承敏,自是十分高兴,道谢之后请二人上坐,自是众人坐着谈些江湖之事。
早上巳时,庄丁飞报朱家兄弟已到城下。
任颂明让小儿天佑出去迎接。
朱家兄弟一行十数人进得厅来,见过众人立于一侧。
任颂明忙请来人一边坐下。
来人中除了朱家主仆,还请来了广陵县令于成怀,三眼观音西门清远,年轻侠客田木佐。令人多瞧几眼的却是三眼观音身后立一白面年轻人,剑眉墨晴,相貌俊美,却面无表情,白中带青,双目低垂,无jīng打采。
任天琪仔细打量来人。朱家五兄弟五短的身材,肥头大耳,浓眉蛤蚂眼,皮粗毛杂,个个脸上几颗黑痣,均一身大红锦衣袍,腰束金丝腰带。
广陵县令五十岁上下,白面秀俊,一缕黑须,修长身材,一身紫衣袍,倒也爽目耐看。
这三眼观音五十岁上下,面目红润,一身绿衣,端坐一旁,正眼不曾瞧得旁人一眼,独自捋须喝茶,甚为高傲。
那个叫田木佐的,二十五六岁,浓眉长眼,一身青布衣袍,怀插一无穗长剑,双手抱于胸前,腰带上还插一短剑,半坐于椅上,左右环顾,甚是不安,神情紧张;只是此人脸上不知是何缘故有好几处肿块,青一块红一块的,寒风过后,犹不住地眦牙裂嘴,甚是引人注目与滑稽。
双方坐定,却无人开口说话,厅上一片沉默。
英贵全瞧瞧两边,咳嗽一声,朝于怀成笑道:“于大人,今朝来此有何贵干哪?莫非本官在此妨碍了汝等公事不成?”
于怀成闻言,忙起身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深施一礼,笑道:“回大人,下官此番受仙鹤湾朱家庄所托前来见证这朱任二家化干戈为玉帛,两家重归于好。下官见得大人在场,未得大人发话自是不敢言语。况且这两家和好乃难得之喜事,‘妨碍’二字自是大人客气了;再说下官正求之不得能有大人您在旁监督斧正好一同见证此等幸事。”
英贵全呵呵一笑,摆手让于成怀坐下,一瞟众人,笑道:“各位不必多虑,本官倒是与任天惠大人常有来往,略有交情;但本官乃一介武官,从未想过yù干涉地方百姓事务,本官到此纯属偶然,权当一旁观者,各位不必拘束。该如何说该如何做还请自便,众事和为贵吗。于大人,那便由汝瞧着办了。”
众人陪笑点头称是,转头瞧了瞧了任天惠。
唯西门远清鼻中哼了一声,身子动也未动,眼瞧亦未瞧众人一眼,拉长的脸上没丝变化,似天下人皆欠其银子不还般,一千个不开心,一万个不乐意,便在那里一人杵着,自未将所有人放在心上。倒是身后那白面年轻人偶尔睁眼瞧一下大厅之上,却也是jīng目四shè,摄人心神。
任天琪知其乃一高手。
于怀成起身走众人中间,一捋袖口,轻咳一声,说道:“英大人,西门先生,任大人,任寨主,各位兄台,本官生来说话爽快,夜从不兜圈,那本官便开门见山直说了。本官今rì受朱天奇老庄主所托,带朱家五位少庄主前来颂明公寨上商谈两家和好之事。朱家为表诚意,亦特邀请了武林大家西门清远大侠,武林新秀田木佐少侠同前来见证;又带来现银一千两略表心意,算是对昔rì误会,对给任家堡带来众多不便的一点补偿。下官有幸来此,确是承双方之抬爱,权宜作回调解之人。不知颂明公与诸位兄台对这两家和好之事有何高见?”
众人皆抬头瞧着任颂明。
任颂明脸一窘,“嘿嘿”一笑,起身扫了众人一眼,尴尬道:“好说,好说,有劳大家瞧着办便是了。”遂低头不语。
任天敏兄弟三个更是脸憋通红,面面相觑,皆不言语。
场上一片寂静。
于怀成双眼紧盯着任颂明,眼神逐渐由等待观望转不解,转疑惑,转兴奋,转鄙视,偶尔亦抬头对英贵全展颜一笑。
朱家兄弟个个更是撇嘴斜视,目空一切。西门清远摇头晃脑,于一边茶水自斟自饮。身后那汉子若醒若睡。
唯独田木佐一双眼盯视厅中各人举动,双眉紧皱,甚是紧张。
英大人笑而不语,仰望大厅。
柳承敏左右环顾,打量众人。
任天惠素知总寨这几位二伯兄弟生来木呐,不善言语,对外遇事亦多委曲求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尤其从老大任天敏经商发财以来更是胆小怕事,嫌穷怕富,高傲生疏,难得与本家往来沟通。这边与朱家动刀枪之事从不见有与本寨本门商量,总是要等别人主动去问询,自闭与同宗,闭关自守。
任天惠兄弟亦瞧得出于怀成早就与朱家兄弟串通一气,狼狈为jiān了。任天惠拉了拉天琪衣带,摇头示意莫要插嘴。
任天琪也着急,说话又不方便,想到儿时朱任两家血斗,爷爷气死,大伯受累外出再未回来便坐立不安。
柳承敏咳嗽一声,起身笑道:“各位,在下插句话,中不中?”
众人不语。
于怀成満脸堆笑,腆着脸,笑道:“大先生乃天下第一义士,向来断事公平,不偏不护,自有说话的分量,有话请说,尽管说。本官想来也是,此事如是有大先生作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大先生一言九鼎,又见多识广,处理这等百姓恩怨自比我等当差的更为合适。再则,rì后他人纵有话要说,闻听乃大先生主导亦是想来信服的了。”
大先生一拱手笑道:“天下第一义那是为人抬爱,在下定愧不敢当的。但在下颇为自信自个儿言行还算是中规中距,合天地之大义的,合乎人间理数,更合乎孔圣人仁爱之道的。”
此话大家皆信,柳承敏行走江湖数十年,无人不敬,无人不仰,靠的便是其说话公正,做事光明磊落,与丐帮殷老帮主,少林明惠方丈,龙虬庄邱元通合称江湖四义。
柳承敏道:“想颂明公今不言语,或有难言之处,是因某人某事某种原因不方便说出;或是颂明公本就不善言语,心中纵有众多想法却不知从如何说出,亦未尝不是;或是任家堡本就不想两家和好,定要寻个高与低,胜与输,懒得来说。大家认为老朽所言如何?”
众人皆点头说是,的确,任家总寨几人不言语自难表他们心中会何作想,旁人终非知晓的,但亦应尽在柳承敏所说之列。
任天惠兄弟俩亦颇觉大先生析之中肯。众人借侧目瞧着任家父子。
任颂明起身朝大家一拱手,口吃道:“两家和好,吾任家堡自没啥意见,也是真心图之,哪里还有众多的其他想法的。一切便全凭几位大人,大先生与各位大侠作主便是。”说罢坐下垂首不再言语。
朱家兄弟自是高兴,坐厅上交头接耳,洋洋得意,自没了方进来时的局促不安。
于怀成抿嘴瞧着柳承敏,瞧柳如何下文,心说: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当父母官的皆不太情愿趟这浑水,你这江湖上的草头王还自告奋勇,真是不知天高地后,也忒目中无人了吧。活该,叫汝出头,任家这一窝脓包明摆着是案上鱼牍,瞧汝又如何的能公正处置得了此事?
西门清远估计是茶水喝多了,一人竟起身飘然出厅去了。身后大汉仍陷半醒半睡之中,萎靡不振。
任天琪二人干着急,大寒天不觉脸上汗出:这几十年来任家堡所受的损失何其少,今有几位大人,江湖正义先生众人也在场,今朝就算不讨得一金半银回来,亦该说道说道,揭发朱家强盗行径也好,亦好有个申辩机会。
就见柳承敏微微一笑,道:“于大人乃广陵父母官,汝之意下如何?”
于怀成老jiān滑头,一脸灿烂,道:“下官岂敢越厨代包,朱任两家早已说好两家讲和,请得大家过来不过是作过现成的见证。下官觉得朱家亦是忒客气爽快的,这不又贴上一千两白银了吗,今后两家自是互不欠缺的了。龙峻兄,你还不快将银子抬了进来?”于怀成回头叫道。
朱家兄弟应一声,出去两人,带几个家人抬进来几个大木箱。
一打开箱子,全是一串串的铜钱。
厅上各人是怒是惊是叹是笑。
柳承敏不愠不躁,并不理会于怀成,朝任天敏一拱手,笑道:“天敏兄,两家有说和这事吗?”
任天敏起身,回道:“没有。数天前朱家庄只是来了几个庄丁于城下,派得一教师进来送口信说今天朱家庄会有人过来双方讲和,并要回受伤及被抓的庄丁。吾等当天便将所扣庄丁包扎好一并送出寨子,并每人赠送酒一斤,肉半斤;再后来这期间双方再无来往。”
“这有啥区别吗?话意早已带到,各有各的说法,心意已表,还待怎样?还指望有啥事老夫是不知道的,难不成还要将百年来的每一笔帐一笔笔清算过来?”西门清远不知何时又转回来了,横坐于椅上冷冷道。
柳承敏哈哈一笑,朗声道:“那是,江湖上三眼观音岂是浪得虚名的!这任朱两家恩怨,西门先生自是一清二白,说不上你西门先生就参与了其间!谁是谁非哪也是清楚不过的。可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总不会是有人想一手遮天,不容别人申辩吧?英大人,于大人,任大人。”
英贵全点点头称是。
西门清远不愠不燥
于怀成一抱拳扭头一旁并不啃声。
任天惠站起,道:“大先生所言并无不是,这任朱两家恩怨已有百来年了,一直是官讼争斗,亦没大的是非,无非是钱粮田产上作计较。可自二十年前起,朱家屡屡挑起事端,鼓动庄丁血斗,一发不可收,双方死伤止今已不下五六百人了。又前几rì竟然趁黑围攻任家两寨,如此明目张胆惹事生非,眼中岂有王法?今英大人,于大人均在,汝朱家是否对此应有个解说?”说罢坐下。
任颂明父子亦连声附和。
英贵全闻言一惊,转身于怀成道:“于大人,有此等事吗?在汝辖下居然有人公然聚众动枪动刀!汝为何不管,又为何未曾上报?于大人。”
于怀成见英贵全发火,忙上前跪下,拱手申辩道:“英大人息怒,下官事先并不知晓方才任大人所言之事,下官亦是此刻方知的啊,还望大人宽限允许下官事后调查,再行文上报。望大人恩准。”
英贵全一摆手,道:“起来吧,本官早说过,本官不参与汝等调和之事,但维护辖区稳定,调度军马,平暴剿匪,乃本官之责,容不得丝毫懈怠马虎的。”
于怀成起身谢过,低头坐一旁不语,汗如雨下。
朱家兄弟也收敛不语。
任天惠又道:“那rì尚有五百人左右的一彪官军围堵我任家右寨,还望英大人一并明查。”
英贵全又一愣,笑道:“天惠兄不必激动,如是官军,rì后定能查得清的,定会给汝个交待,本官治下应无人有如此之大胆。”一回头,吩咐道:“段鹏,记得回去后查调一下各部军马调动记录并报来。”
“是非自有公论,外人便不要乱插嘴了吧,朱家又没招汝惹汝,请来了便是这般作事的?还是管好自己的三分地吧。”西门清远撇嘴冷冷道,他这话明着将英贵全,于怀成,任天惠皆骂了进去。
英贵全,于怀成闻言脸上一燥,没吭声。
任天惠正要起身反驳,柳承敏一摆手拦住,哈哈一笑,两眼一瞟西门清远,对众人道:“西门先生又为何人,却不知与这朱家又有何关连?可否说来听听。”
西门清远本想自己扬名江湖数十年,三眼观音名头早已令江湖避之不及,料亦无人会当面反驳的;这朝廷命官那更是从未放于其法眼里的,甚是不屑,故方才才不満于怀成败事,出言相讽;未料三脚猫功夫的柳承敏却出言相刺。西门清远一捋胡须,淡淡道:“龙俊乃老夫徒儿,一rì为师,终身为父,大先生汝又是什么人啊?”
柳承敏回道:“如此说来这英大人,于大人岂非是朱任两家之衣食父母,又如何可置之度外?天惠大人乃任家嫡系,岂比这作师父的远了不成?笑话!当然了,西门大人物如有何见解但管请讲,老夫乃一外人,却偏爱管这闲事,还管出名了,今儿亦就管定了!”
西门清远抬头一瞪柳承敏,満脸慍sè,冷冷道:“这任朱两家事情老朽自是一清二楚,有哪一次不是强者胜败者赔的,这便是定数,正理。如想靠着别人强出头,撑得了一时可撑不了一世,那可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的。可不是某些人烂泥巴终上不了墙的!哼,再者,不服气又待怎样,想打的话自当奉陪,不似某些人徒有虚名,尽会耍嘴皮的,又有何用!”
众人怒不可抑,大先生柳承敏更是満面不快,但喘息两下,又恢复了常态,笑道:“如此看来西门先生私下里是并不赞成两家和好的了,可却亦未能作得主,这还不是跟着赔罪来了吗?想必自是有所顾虑吧,想不到这任家堡中又有何高人能令西门先生顾忌的?不妨说出来供大家听听,引以为鉴。”
任天琪一瞧大先生,一皱眉,心想:大先生倒好,不息事宁人,倒扇风点火挑起是非来了;不过,这亦成,我到要瞧瞧这三眼观音有啥子打算。
西门清远伸手伸了个懒腰,回头对朱家兄弟道:“来意已明,不需多待,就借献茶再赔个不是,免得rì后有人多有言语指责。”
朱家兄弟自是点头应声。
身后那汉子闻眼一笑,道:“爷们坐着便是,这等小事自有小人代劳。”
第二章第九节百年恩怨(下)036
西门清远侧脸道:“亦好,子玉便代各位少庄主去上前敬茶,需多多美言几句,不得怠慢了各位,尤其是这位柳大先生!”
那汉子应声而出。
厅上众人无不大怒,这天下哪有如此无理谢罪的,欺人也未免太甚了。
但任家总寨那几人却依旧是落坐无语。大先生起身yù言,见任家父子沉默不语,长叹一声又坐下。英贵全乃瞧不下去,自抬头观房顶,不忍再睹。
任天惠受不了如此大耻,方要起身。任天琪一把抓住,以目示意:暂稍安勿燥。
就见那汉子探手抓过一茶壶,满上一杯茶,双手奉杯,来老寨主颂明公身前,道:“小人罗子明代我家少寨主敬老寨主一杯茶,愿朱任两家从此永修与好,世世代代崇尚往来,造福乡邻,互助有加。”
老寨主笑道:“当然,当然,壮士所言正是。”
就见罗子明笑嘻嘻一拱手,双手奉杯前递。
老寨主起身相迎,就见一股劲道压来。老寨主一惊,忙提气相抗,却不如对方劲道汹涌澎湃,脸上汗出,在对方霸劲之下,缓缓坐了回去。
众人先见得老寨主举止可疑,甚不解,见此才知是罗子明持才恃强凌弱,令老寨主在众人面前受辱。
任天敏双眼怒火,回头瞧了一眼三眼观音,却又暗暗忍下。
任天琪瞧不下去了,腾的一声站起,一声冷笑:“朋友好深的功力啊。可汝今rì却是寻错了地方了。”
罗子明见得有人出头,忙卸去劲道,递茶杯与老寨主手上,回身站定,上下打量任天琪。
老寨主一个趔跄好悬没摔倒,茶水溅了一身,已是呆如木鸡,坐那儿一动不动,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西门清远哼了一声,冷冷道:“汝又是何人,怎如此不懂规矩!”
任天琪一指罗子明,冷笑道:“任朱两家之事,朋友你插啥杠子,捣啥乱!是朋友的,请汝喝杯水,是咱的礼数;是来挑刺的,在下奉陪,欺负一个长者算哪门子的好汉?”
西门清远尖叫道:“什么东西?竟如此无礼,目无尊长?子明,试一试年轻人的身手,给其一点长者应有的教诲!”
老寨主见事情已僵,忙起身圆场,笑道:“子明兄不过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天琪,不可无理。”
任天琪回身坐下,朝西门清远一瞪眼,扬面喝杯茶,“啪”的一声扣杯于桌上,冷冷一笑。
别人没注意,罗子明却是注意到了,就见茶杯已入木中,杯口与桌面齐平,大惊,张口无语,忙回身在西门清远耳边数语。
西门远清尚未出声,一旁田木佐撂下剑一蹦而起,一指柳承敏,大声道:“不得对西门先生无礼。汝如不服,下来与在下过两招。”
西门清远想拦已是晚了,不由长叹口气。
宫铭实在是瞧不下去,卷袖便要上前,任天琪伸手拦住,起身笑道:“西门先生今rì乃吾任家堡贵客,德高望重,岂能以大欺小;吾瞧田大侠与吾年龄相仿,吾来陪田大侠练练,给大家添添兴子,解解闷。”
任天琪缓步来田木佐身前,冷笑道:“田大侠,如想比试?请划出道来,在下奉陪就是。”
田木佐本想闹闹场便算了,方才见其二人怒目相对皆未曾打起,自己说上一两句估计亦无妨,又能在众人面前露露脸,不想其如意算盘竟打错了,一语之下竟有人出场,忙不安地回头瞧了眼西门远清,道:“拳,脚,剑,皆成,汝挑吧。”
任天琪一笑,心想此人心肠还不算太坏,就是太狂了点,笑道:“汝是客,不别太客气,还请汝划出道来吧。”
田木佐道:“好,恭敬莫如从命。刀剑无情,就拳脚比试便好。”
两人退后数步,任天琪一摆右手,作一请字式。
田木佐握拳双手胸前一挺,一点头,左脚后退一小步,口中“啊”的一声大喝,搬腿冲上前。
任天琪心中纳闷:这是什么武术门派,相隔数尺之远,不跳不跃的,反大喝一声撒腿冲将过来,怎从未见过听说过?
只见田木佐奔到身前,左手护胸,右手迎面一拳直击任天琪面门。
任天琪往后一晃左肩躲开;田木佐右手这一拳未见老,化拳为爪向下一滑,当胸直抓,身一矮一转,出右腿猛扫任天琪下盆,出左手反钩任天琪下yīn。
任天琪见此人出手怪异,正想一探究竟,遂未出手,背手点地后飘数尺避过对方拳脚。
田木佐收脚点地人腾空旋转,双腿连踢七腿,分取任天琪身前七大要穴,凌厉无比。
任天琪见厅小人多,再无处可退,忙双脚点地,一展双臂,纵身越过田木佐,空中一个翻转落到田木佐身后。
田木佐见此收腿落地,双脚点地,人横着飞出,双手成爪,交叉着递出,直扑任天琪。任天琪右侧身闪过。
田木佐缩头回手抓任天琪衣衫,双腿一弯,双膝猛顶任天琪臀部与腰部。
任天琪见此人死缠硬打,全非中原武术套路,十分稀奇。奇心大发,作闪,躲,晃,跳,游走与田木佐身前。
田木佐亦是尽全力扑,剪,绷,砸,抓。二十招一过,田木佐已是汗流浃背,心下浮动,不免焦躁。
任天琪虽说摸不透此人招数来路,但已知其身手高低,与自己相距甚远,故不再等待观望,见田木佐抓自己衣衫,又双膝猛顶来,忙一提气,双手捏拳,一招拒人千里,双臂由内往外猛绷,左拳击田木佐腰胯,右拳击田木佐肩胛窝。“砰”的一声砸个结实,田木佐飞出老远,摔到了众人脚下,来了个大啃地。
田木佐一跃而起,双手握拳yù举,却又忙上蹦下跳,龇牙裂嘴,双手连着摸胯捏肩胛窝的,疼痛难忍。
众人见他如猴般跳跃不觉哈哈大笑,朱家兄弟自是连连叹气,西门清远一张长脸涨得紫红,见得田木佐又要挥拳上前,起身骂道:“蠢才,汝不会用刀吗?汝腰里的刀插着又有何用?”
田木佐闻言一愣,摇头连声道:“不行,不行,咱们说好只是比拳脚的!”
任天琪见得此人倒亦是条光明磊落汉子,不似jiān诈之人,遂不想再为难他,一抱拳,笑道:“田大侠,多有得罪。吾看便点到为止吧。”
田木佐见自己非对方对手,知再打亦是自取其辱,双腿一合,躬身一点头,低头回到位上不再言语。
众人见任天琪一出手便将田木佐打趴地上,虽未见jīng彩,却亦是大胜一场,不免多瞧了任天琪几眼。
任天琪正转身缓步yù回座上,朱家老五朱龙俊伸手抽过田木佐搁椅上长剑,双手握把,点脚飞起,照任天琪后背抡剑猛劈,一气合成,悄无声息,变化之快,大出众人所料。
西门清远亦直身睁大眼,yù阻又止,冷眼观看。
任天琪忽见众人惊惶,又闻身后异响,料有人偷袭,心想今不露几手,朱家众兄弟终就不会死心。双脚脚尖一触地,全身不动,人后飘出四尺迎上,转身,伸左手一招玉手抚琴,三指扣住对方刀把,连绕四圈,猛然下压,甩右手一式横扫千军,手背自下而上斜拂朱龙俊小腹胸口。任天琪招数简单明了,快如闪电,一纵而就,右掌上亦用上七成功力。
朱龙俊哪里会料道任天琪乃世间一等一之高手,又出手奇快,一个对面,没瞧清怎么回事,躲闪不及,“砰”的一声,给挑甩出四五丈,后背撞上厅柱,又“砰”的一声落地,再无声息。
朱家其他四兄弟忙飞出相扶,朱龙俊面如白纸,张口一口鲜血而出。西门清远早已飞出一连出手封堵了朱龙俊身上好几处穴道,又接连拍打了数处,又自怀里掏出一紫sè小瓶倒出三粒蓝sè小药丸给朱龙俊喂下。
任天琪一声冷笑,瞧瞧手中长剑,剑长四尺,单侧开锋,剑身细长,背厚,有别于中原剑式,不由得多瞧了田木佐几眼,反手一挥左手,剑倒飞向田木佐,田木佐伸手接过。
西门清远回身坐定,淡淡道:“子明啊,你师弟学艺不jīng,今儿是给丢大眼了。你还不过去讨叫人家一招两式的,咱输也应输得明明白白才是。”
罗子明闻言yù振臂上前,英贵全一声冷哼,冷冷道:“这朱任两家言和本是件善事,你等却如此地嚣张跋扈就不怕得天谴的,又置本官与朝廷的律法于何在啊?退下。”罗子明畏惧地瞧了一眼英贵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未敢再造次的。
柳承敏见任天琪替自己出了口恶气,大为高兴,也就不再理得西门远清在一旁,笑道:“于大人,任老寨主,你们看这任朱两家和好之事该如何了结啊?”
于怀成忙笑道:“朱家老庄主在下官来之前倒是有过交心,说这三十年来朱家确有作事过分,故愧疚不敢前来见任老寨主,凡事均请任老寨主瞧着办,如需退还物件需赔偿,只要朱家做得到,但提无妨,朱家定会一一照办,唯希望两家不要将恩怨再续下去,也希望任老寨主不必再象此次般再外面去请得帮手了。”
任家父子一愣,吾家没请帮手,吾等亦不知前来解围之人为何方高人,故而面面相觑。
任天惠回头看了眼阿弟,任天琪会意笑了笑。
任颂明起身道:“吾任家没啥意见。只要能两家真心和好,昔rì之事便一笔勾销了,就请大先生,于大人作个主吧。”
柳承敏见此亦不能再说啥了,一拍腿道:“好,双方难得如此爽快,这事好办了。老朽吾以前此类事是见识多了,每每为这赔偿闹头不已,今两家皆家大业大肚量大,过去之事就一笔勾销。吾瞧莫如这样,朱任双方还是应立份文书,请于大人,任大人见证,双方签字划押才是,如何?”
双方称好。
西门清远见未提及自己名号,大为不快,又见连输三场,知再缠下去于己无利,遂一挥手扬长而去,朱龙俊按腹狠盯任天琪一眼,亦一瘸一拐跟上。田木佐起身来任天琪身前深施一礼,提剑低头出门而去。厅上只留下朱家长子,惶惶不可终rì。
柳承敏看着门外,笑对众人道:“这西门大侠武学自不在少林方丈之下,又能洞观天下事,就是不屑与人往来,心胸狭隘,结仇心重,又颇爱护短。看来老朽与天琪兄以后可有得是麻烦的了。”
大先生挥毫立下文书,两家划押,又请于怀成,任天惠签字作证,大先生也签名完毕,一式双份交得双方收藏。朱大公字忙抱拳离去。厅上众人哈哈大笑。
任天惠请英贵全,于怀成,柳承敏移驾本寨,任颂明父子亦带着朱家这千两白银兴高采烈跟随,一路说笑,一同前往。
第二章第十一节广陵置礼037
第十一节:广陵置礼
明rì便是老夫人的生辰诞了,鹿谦四人思量着总归要给老太太凑份大礼的,冬雪沙乌儿等闻知也有此意便拜托鹿谦等人代为准备;于是一大早,鹿谦四人便仅带着沙乌尔径直出了寨子往广陵县城赶去。
已好好休憩了一两rì,又万事俱了,大伙儿均jīng神抖擞一路快马加鞭,笑声不断。
rì上枝头时,玉树琼枝晶莹透亮,四下里一片雪白,众人已差不多来到了县城,坐下乘骑也跑累了,五人便在路边一座亭子里歇歇脚。沙乌尔忙着擦拭了石凳上的残雪供几位爷坐下,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酒水分给大家填充驱寒。
鹿大和尚只喝了口水,展颜笑道:“沙乌尔,咱们银子带够了没?咱们这刚到任家堡,虽说你家爷与咱们兴趣品xìng相合,但地缘不同风俗迥异,汉人与南人在礼数上亦不尽相同,又初来乍到的,说啥咱们此次出手可千万不能叫人瞧低!”
沙乌尔笑道:“大爷是多虑了,咱家爷虽说是各位爷的结拜义弟,其对四位爷却是rì常言行甚为卑恭,持弟子身份相对的;四位爷想需拿啥贵重之物咱爷必不会如此想的。礼轻意重,咱们出来不过是为了表达对任家堡的敬重,几位爷对任家堡的心意那是天地可鉴,咱爷岂能不知晓的?再则了,就是我等几个下人此番想凑份礼来也不过是念着咱家爷平素的知遇之恩,想替咱家爷博得老太太的开心罢了。”
一点红一合手中扇,摇摇头笑道:“大哥说的是。咱们此次出手可不能太寒酸了。咱们就是不晓得老太太平素喜爱啥东西,再一个时辰上亦过于紧凑了,否则,凭着咱们的身手便是想要天上的月儿小弟亦定会上天给摘下来的。咱这挑选的东西不在乎花银子多少的,当体现出与众不同与咱们的心意来才是。沙乌尔,咱们总共带了多少银子?”
沙乌尔道:“四位爷连同我们冬雪八人,共带了五百两。”
黑鹰皱着眉头嘟囔道:“这想破脑袋的事可不要找咱兄弟的;到是今rì有这抢啊杀的麻烦事咱哥儿俩可包了。”
鹿谦责备道:“兄弟又乱说话了,这光天化rì的,又是堡里大喜的rì子,哪里来的抢啊杀的?”
一点红点点头,白了双鹰一眼,笑道:“那是,兄弟可是怕得这rì子过于清静了不是?又手脚痒痒了?”一点红转首瞧了眼大和尚,道:“愚弟估量这银子差不多够了吧。”
就听得黑鹰“哎吆”一声惨叫,捂着肚子猛站了起来,脸上汗水渗出,脸sè苍白,急道:“给老太太拜寿,出多少银子咱都不心疼,别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咱亦同意的。哎吆,小弟我闹肚子了,我先去方便一下。大伙千万要等等我啊。”话未说完,黑鹰拎着裤子往后边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的飞跑去。
一点红鼻子哼了一声,没出声,就要翻身上马。
沙乌尔笑道:“爷可要快点,时辰久了咱们可不等了!”
大和尚道:“怎么搞的?着凉了没?咱们就等等,这办事儿也不差这半时一刻的!”
白鹰上前拽住一点红的马礓,笑道:“就是,今儿起来早了,寒气又重,怕是着凉了!我说二哥也太心急了点吧!,晚上回来我多陪二哥多饮几杯赔礼道歉如何?”
一点红笑道:“贤弟言重了!你啥时光见得愚兄是那种小肚量之人的吗?我只是烦躁这老太太的贺礼之事,这不急着去广陵城瞧瞧的吗!”
黑鹰拎着裤子转了好几块地方,终见得前面有一小山坳,还有几株树木,正是块风水宝地,忙飞跑过去,瞧瞧四下无人便蹲下来。几声惊天响,黑鹰总算解决了问题,正要起身站起,却闻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忙侧耳听去。
一人道:“兄弟,今rì之事除了咱们海陵四义,还有谁会一道前去的?上头有没有说会派哪一位堂主前往?”
又一人道:“这倒没听说过,不过大哥亦不必担心,咱们近来出手可从没失过手!白cāo那心干啥!咱们不过是露露面,站站场子,以防万一而已。”
一人叹息道:“,哎,兄弟,这里面可不大一样啊。自从咱受人恩惠随了大流之后,便没了咱们的zì yóu与威风,虽说旱涝保收,但总归是低人一等,没了咱兄弟昔rì之神气。为兄实在心不甘哪!连李家庄那帮鸟人亦如今与咱平起平坐了!咱心里憋得委曲啊!”
有人道:“大哥说得有理。咱当先就不应同意如此!咱们宁当鸡头,不作凤尾!要不咱们寻机不干了,如何?”
那被叫着大哥的叹口气,道:“岂有那般容易的,上得了贼船哪里还有下得了船的!哎,不说了,谁叫咱身手不如人的!多说无益!老四,去瞧瞧老三怎还没好?该上路了!今晚这一仗不可见得轻松,官军可不好惹的。咱们还是早点到了扬州好早点休息,养养jīng神;顺便再打探打探点消息才对。”
一人笑道:“大哥宽心,今晚没事的。身手最厉害的贾彪说是前几rì给人打死了,今rì正出殡呢;其他三位亦给吓了个半死,缓没缓回神还不一定呢;再说了,今rì是瞿承勋的五十岁大寿,其高兴还来不及,正忙着收礼数银子呢,哪里还会想到咱们会找上他的不是了呢!”
那被叫着大哥的一笑,道:“这到是个理儿!不过咱们兄弟不管别人如何,咱们还是小心点好,这亏本的事儿,过于丧天害理的事儿咱们可不能沾手。怎么着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呐!叫回老三,咱先去瞧瞧贾彪的葬礼,再去瞿府瞧瞧。对这贪官咱们不拿是白不拿的!”
黑鹰心头一动,心想:这宋家天下怎亦是如此的不平安,还莫如我大理的太平。嘿,亦难怪连天下也尽丢给别人了,活该。黑鹰可不想掺合这些鸡毛蒜皮之事,起身正要回去,又一想到说是有人作寿,心头一动,对了,明rì老太太生诞,咱们正为寿礼发愁哪,这不正是刚要想吃肉却遇上杀猪的,好事一桩啊。
黑鹰忙回身探出头去顺声瞧去,就见土堆后面是条羊肠小道,道口站立着两个大汉,身材魁梧,手拿家伙,一人使刀,一人使双钩,正放眼远眺,身边系着四匹马;远处田野树林里亦正有两人往这边飞跑过来,一人持枪,一人拎剑。黑鹰忙缩回土堆后一动不动,等着四人远去了方起身回到路道之上。大和尚四人已是牵马在等待。那海陵四人正于前面行走。
黑鹰低声道:“大哥,二哥,好事来了,咱们今rì可有好戏瞧了。”
四人不明。
黑鹰就将方才所听到之事说了遍。
一点红嘿嘿一笑,揄悦道:“瞧来咱们今儿这银子还真没地方花了!”
大和尚当然晓得这几位心思,心知自己出言相劝他们几个未必就肯听得进去,遂念声法号,笑道:“就是不知此人是善是恶!”
黑鹰道:“这老和尚又假慈悲了,你昔rì杀的人还少吗!早就给阎王爷列为恶人了,又哪在乎再多杀一两个!不过此次你大和尚大可放心,听说那厮是个天大的贪官哪!”
大和尚忙低头颂号。
一点红笑道:“大哥,咱们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只是打前面那四人的主意。不义之财,人可得之,不得白不得!咱又不是直接去偷去抢的。再说了,瞧着这几位也不见得是啥好鸟的,愚弟心里有数的,大哥你就宽心吧。”
黑鹰笑道:“要不届时大哥留下来给咱看马!”
大和尚笑道:“咱们是有难同当的,再说,这东西也有为兄的一点心意,为兄岂能袖手旁观的!佛祖定不会怪罪的!”
白鹰笑道:“就是,咱们看上他们的东西,是给他们天大的面子了!”
五人嘿嘿一笑,飞身上马,远远的跟随着前面这四位。
一路进了广陵城,五人又跟随来到了一客栈,将马匹拴好,又将身上银子存放好,便一路尾随出客栈来到了一处。
果真是有一家正在办着出殡之事。
那四人混在瞧热闹市民之中,瞧着送殡队伍。
瞧了一会儿,一人回头道:“大哥,瞧见没?姓瞿的没过来,那三个结拜的亦没过来,连当差的亦没瞧见几个。正是人走茶凉,世态悲凉啊!”
老大一动不动,道:“姓瞿的亦太没人情味了,谁不知其手下有四大金刚,其能一路作到广陵统制,贾爷功劳可是最大啊。”
旁边一本地市民扭头插口道:“这位爷所言正是。听说贾爷新死,瞿大人就只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这不,今儿乃瞿大人五十大庆,其又岂会前来!一是怕触了霉头,一是人去百了,还有啥昔rì情谊所在的,一是其此刻正在府中接受财礼,哪有那工夫在这儿啊!这广陵城里谁敢不去,他可是县令于怀成大人的姐夫!”
海陵四义老大转首笑道:“这位兄台,怎没瞧见到贾爷三位结拜兄弟啊。他们不来可是说不过去的!”
那人笑道:“那是,谁说不是,可是旧人已去,情义已不重要了。可这活着的究竟还得要活下去,这不还得要瞧瞿大人脸sè吗?再说,”那人话到嘴边,又转首瞧瞧左右,笑而不语。
海陵四义亦笑而不语。大家又瞧了会,见那市民抽身离去,海陵四义忙出来跟随,上前拦住。
老大施礼,笑道:“这位兄台,方才之言未完话语未尽,咱下正有不明之处还请兄台赐教。”
老大朝旁边一人打了个眼sè,那人会意,摸出锭银子塞那小市民手里。
小市民手捏捏银子,尴尬笑笑,道:“这位爷叫小的这如何过意得去。可不知四位究竟是些啥人?要问些啥事?”
海陵老大笑道:“在下四人本是贾爷生前故交,今听得别人众说纷纭,不明真相,空生了一肚子气。凡事应知根知底,我等瞧兄台乃本地人故前来相讨教。”
那人瞧瞧四位均带着家伙,知道亦不好惹,又见得手中银子足有二十两,忙陪笑道:“哎,在下亦是颇感不平,难得四位英雄如此行侠仗义,在下是知无不言。”
老大呵呵一笑,道:“敢问贾爷是如何去的?”
那市民道:“这我晓得,是前几rì官军出动打仗,给人打死的,说是死得好残呐。”
老大叹口气道:“古来征战几人回,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啊。但眼下四海平静,未闻有军情,不知这官军是到何处用兵的?”
市民回头瞧了瞧左右,见没人注意这边,低声道:“哪里是到啥处用兵,还能作啥,当差的整rì里不思与金人打仗,就知整rì里官匪勾结,作尽伤天害理之事。听说瞿大人就是靠这个起家的,爷不见其家之富,院子盖得比扬州城里英大人的刺史府还要华丽。听说前几rì官军去任家堡闹事没捡到啥便宜,还惹了一身sāo!”
老大叹口气道:“原来是个贪官,死有余顾!”
市民闻听吓了一跳,忙禁声不语。
老大笑着安慰道:“兄台别介意,贾爷在此人手下当差,是死不足惜啊。”
小市民点点头。
海陵老大笑道:“听说贾爷生前有三位好友?可他们今儿亦没见露面哪!”
小市民点点头,道:“那倒是。贾爷生xìng豪爽,爱和天下人结交。要说交往过甚的是其三位义兄弟。可这三人位卑言轻,作不得主的,这不今儿皆要去瞿大人府里进贡去了。三位爷倒是昨rì在此守灵守了一夜,哭得死去活来的。”
海陵四人见再亦问不出啥,谢过那人便往客栈走去。
一点红几人自跟随回客栈,刚打门帘进客栈,就见一把长剑架在走前面的沙乌尔肩头,又一把将其拽到一边。一点红四人进来,亦均给刀枪逼到一边。出手的正是海陵四义。
双鹰便要发作。
一点红使眼sè拦住,拿手中铁扇一点,拨开眼前刀,寻张凳子依桌坐下,“啪”的一声打开扇,轻摇几下,又“啪”的一声合上,冷冷道:“来的可是海陵四义?”
海陵四义一征,老大冷冷道:“不错,正是在下四人。几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竟然跟随我等大半天了,倒底有何事?”
一点红一点旁边惊慌失措的小二,拿扇子敲敲桌上茶杯。
小二早飞奔上前满上茶。
一点红抿了口,笑道:“今晚之事就靠尔等四人?我等就不该前来么?”
对方一人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上面派下来的兄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好说好说。各位可不要见外。但不知几位的大号,当如何称呼的。”
对方四人忙收起家伙。方才出言那人又犹豫着上前陪笑道:“不知各位府上哪里?又当如何称呼?”
一点红微微一笑,道:“甭用客气。在下一点红温庭玉,道上朋友送外号千手书生。”
海陵四义可是听说过一点红的大名,深知此人身手颇高,心狠手辣,贪图女sè玩物,非正道中之人,四义忙齐身见过,道:“久闻温大侠之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一点红微微一笑,拿扇一点大和尚,道:“夺命罗汉,鹿大侠,沧州人。”
拿扇一点双鹰,道:“黑白双鹰,大理人,韦家双雄。”
拿扇一点沙乌尔,道:“沙乌尔,草原塔塔尔部,草原苍鹰。”
海陵四义连连躬身见过,神情颇为敬重。听着几人的名号也知晓几位是杀人不过一眨眼的狠主儿,得罪不起的。
大和尚四人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
见得众人态度傲慢,海陵老大颇有点生气,笑道:“各位是承哪位堂主所遣?前来有何吩咐?还望各位明示,我等四兄弟亦好有个准备。”
一点红哼了一声,拉长脸道:“当知的当知,不当知的便不得打探,这是家里的规矩。汝算甚东西!我瞧着你也是刚进来不久,怕是靠着七大姑八大姨的裙带关系混进来讨口饭吃的吧!”
一点红说着瞧了一眼鹿谦。
鹿谦会意,咳了几声,冷眼瞧了那海陵四义各人一眼,眼中jīng光四shè,摄人心智,只身上得楼去。
海陵四义闻言脸上一阵怒sè,正要申辩,见了鹿谦发怒心头大颤,脸上已汗渗出,忙目送大和尚上去,再回头一瞧地面,深深的两行足印,入地三分,四人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茫然无策。
一点红起身哈哈大笑,回头道:“别忘了,出去动手之前可派人来通报一声。”
四人起身上得楼去。
五人上得楼来,留下大和尚与沙乌尔二人在房间里,一点红与双鹰略为收拾了一下随身东西,推窗飞身出去。
三人来到街头,打听好了瞿大人府第,又到珠宝店里偷了点东西,打了个包,便朝瞿府赶来。
正是rì当正午,瞿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瞿府果真是气派,白墙高楼,红柱玉狮,大理石台阶,十几个官军门前站立。就见一四十几岁模样之人正立在门口喜迎各位,此人白白胖胖的,浓眉大眼,方口宽面,一锊黑须,jīng神得很。想必此人就是广陵统制瞿承勋了。
三人随着拜寿人群往里走,早有家人将三人引到酒席之上。三人略坐定,便晃身起趁人不注意来到后厅打探。就见后面有一二十几岁男子,一五十岁左右夫人,还有四五个小女子正在盘点查看着送来的寿礼。男子与老夫人自坐一旁正聊着话。
男子道:“娘,舅舅咋还没来,快到正午了,这客人们均饿了,快等不及了。”
老夫人叹口气,道:“麟儿啊,别等了,叫你爹爹准备招呼客人入席就是。你舅舅今rì去了广陵任家堡给任朱两家说和去了,你说这两家世仇,争斗了几代人的,岂能是三言两语的就能解决了。”
男子笑道:“这倒是。娘,儿总觉得朱家老少皆可不好惹的,太过于jīng明了。你瞧今年送来的礼竟比去年更重,还不是因其刚刚在任家那里吃了大亏的!小云,你去寻找一下朱家庄的礼单!”
一女子忙应了声,随手递上一清单。
男子接过,念道:“白银三千量,百年人参一支,百寿图一幅,手抄金刚经一部。”
老夫人笑道:“世事难料吗!前几rì这朱家还能唤风唤雨的,何等张扬,可前几rì这任朱两家间一斗,未了朱家竟跌得头破血流,损失残重;听说任家竟请来了北国黑水幽灵,连你爹爹亦失一大将。任家堡如今是何等的能耐,恐怕就连你舅舅,爹爹也不得不去笑脸面对任家堡的了。但话又说了回来,咱是官,他是民,这当官的难道还要怕平头的百姓不成?任家也好,这朱家也罢,如今这广陵可说是你爹爹与你舅舅二人的天下。他朱家不如此孝敬,又当如何在广陵呆得下去的!”
男子起身,笑道:“孩儿心里还是偏向任家的,一门忠烈啊。”
老夫人笑道:“如今的世道变了,还有谁还在乎你忠烈不忠烈的!皆想着发财升官的。你爹爹的苦衷你不见得吗?算了,你还是早点去忙正事去吧!”
男子笑着躬身施礼,道:“那娘亦准备一下,儿这就前去知会爹爹。”
老夫人点点头。
男子又转头几位女子道:“汝等几人就在此小心看着,切不可出去走动,我再叫瞿明他们几个在外守着。”
几个小女子应了声。
那男子自告退出去。一点红三人忙藏身起来。
不一会,前面来人请夫人前去,说寿礼即将开始。老夫人在二女搀扶下出去,厅里只剩下四位姑娘,厅外自有三个家丁守卫着。
不一会,前面鼓乐声起,前厅热闹非凡。
一点红朝双鹰一打眼sè,双鹰一点头,一点红对付厅里四位姑娘,双鹰对付厅外三个家丁。
就见一点红收扇插颈头,伸手入怀取出四枚流星针捏在手,就地一滚滚入大厅,双手齐发。四女子无声倒下,昏死过去。一点红起身站起,来案前拿过桌上礼单,略微瞧了一眼,忙扯来一张桌布铺桌上,寻得百年人参,百寿图,手抄金刚经,还顺手拿了一串珍珠,几盒女子用香粉,几个大元宝,几件上等的玉器,扎好桌布背上,来地上拔出四女子身上流星针,出来一拍双鹰肩头,三人自窗口飞出房去,上了房顶溜出瞿府。
三人回到客栈自窗口进了房,叫上鹿谦二人偷偷下了楼,牵上马,飞马出了广陵城,往任家堡去。
夕阳西坠,就要回到任家堡了。众人快马加鞭,一路飞驰。忽见对面路道上雪花飞扬,十几匹骏马迎面飞驰而来。大和尚扬手叫停各人立于路边观瞧。就见对面一阵风似的过来十几个官差族拥着一位当官的。双方一错面,均并未出声。五人正要催马前行,不料对方官差又圈马回来追了上来,一人大声喝道:“前面五人给爷站住。”
一点红一听暗自低笑道:“该死,要出事情了,大家可要小心了。”
五人拔马回头,坐马上冷冷瞧着众官差围了上来。
众官差将五人围住,那当官的在马上仔细打量了五人,一扬马鞭,道:“尔等何方人氏,来我广陵何干,此去何处?”
黑鹰大眼一瞪,道:“关汝鸟事,老子去哪里还要汝管,老子又没偷没抢,没犯王法。”
一官差抡鞭抽来,口中骂道:“瞎了眼的东西,竟敢如此对我家大人说话,找死!”
黑鹰一闪身,一把抓住鞭子往怀里一拉,那当差的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摔个狗吃屎。其他当差的一见,这还了得,各自跳下马来,抽出腰刀扑了上来。
一点红冷笑一声,手中铁扇一甩,一道白光,四个当差的给shè中手腕,手中刀噹噹几声落地上,残叫声连天。
众当差的吓了一跳,忙收住脚,不安的回头瞧着那当官的。
那当官的冷笑一身,从身边一人手里抽出把长剑,喝道:“暂慢,在下广陵县令于怀成。尔等何人,竟如此大胆,想造反不成?”
一听是当地父母官,五人忙滚鞍下马。一点红忙躬身施一礼,道:“不知是于大人驾到,在下唐突,还望大人海涵。”
于怀成脸sè好转,笑道:“不知者不怪。尔等不似本地人,又如此行走匆匆忙忙,这是为何?”
一点红笑道:“大人法眼明亮,在下五人确非本地人,乃是急着去任家堡右寨给老太太拜寿的。因见天时不早,故而来去匆忙,怕是惊了大人的大驾。”
于怀成笑道:“原来是去仁义翁府上,本官刚好由那里回来的。”
一点红笑道:“敢情大人亦是任家堡故交,如此更好!方才在下饿鲁莽还请大人多多海涵。”一点红朝大和尚一使眼sè,大和尚明白忙在沙乌儿耳边低语了几声。沙乌儿很不情愿的将五百两银子上前双手呈上。
一点红笑道:“方才伤了几位官差,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这里有五百两银子,还请各位笑纳。”
于怀成命人收下,笑道:“五位如何称呼?”
一点红笑道:“在下千手书生温庭玉。这位大师乃苍州大侠鹿谦,人称夺命罗汉。这二位乃大理一灯大师的高徒黑白双鹰。这位是草原之鹰沙乌尔。”一点红心下挺虚的,可不想在此耽搁下去,故而实话实说,意在吓唬住于怀成,令其知难而退。
果然于怀成一听,心头吓了一跳,心想一个任家堡任家天琪二兄弟已是令人不敢小觑。再瞧这四位,个个横眉冷眼的,举手就敢捕杀官差的,亦非善茬,尤其这千手书生,江湖之上颇有名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至于那位一灯大师的威名,童叟皆知,其的弟子又岂能会有庸才的。难怪朱家庄如今转变如此之快,原来消息如此灵通,你等不敢得罪任家堡,我于某人更是没这必要。想罢,于怀成于马上一抱拳笑道:“原来是五位大侠,竟是误会了。天时不早,路又不甚好走,任家老太太拜寿之礼明rì方举办,五位请自便早点上路吧。”
一点红闻听大喜,忙朝于怀成躬身一拜,道:“大人劳苦功高还请大人先上路,在下几位恭送大人。”
双方各自上马,分头扬鞭而去。
第二章第十二节惺惺相惜038
第十二节:惺惺相惜
老太太的生辰诞,任家堡右寨着实是喜庆热闹了两天。
这天,英贵全用过早餐后并没在前面逗留,自带着段鹏来到了西院拜会任天琪。
任天琪闻听忙下楼请二人来到楼上书房,请其二人落座,又命秋月上茶,呈上新鲜的水果,自留下小三宫铭在一边侍候着。
英贵全抬头打量着书房。
就见得书房里大红的门窗,古木的书案橱柜,梨花木的座椅与差几,无不作功jīng细。书案之上文房四宝一一俱全,白玉的镇纸,象牙的笔杆,青瓷的砚台,雪白带红绘的绢笺;书案上还有一个黄金镂雕的金猊兽香炉,轻烟缭绕,房间里自是香气弥漫。书案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的搁桌,上面自放了一本倒扣着的书卷,还有一方丝巾,一把七宝香扇,一只晶莹透剔的玉杯,瞧得出自是任天琪房里诸女子之物。书案脚边自是一盘盛开的常青花卉。房里四壁之上也只不过是悬挂些花中四君子的画像点缀着视野。
整个书房简洁,雅致,却又不失情调。
再瞧任天琪,因在自己的西院,只是随便穿了件黄sè便服,却也是腰束玉带,脚蹬黑牛皮靴,神采奕奕。
英贵全一打量四下,端杯喝了口茶,放下杯,淡然笑道:“二爷的这间书房布置得颇为jīng炼,件件东西价值不菲啊!”
任天琪瞧了一下房里,陪笑道:“大人过奖了。一切自是家里旧的摆设,又蒙內子略加改编,权作是其写字画画之所,跟小人自没多少的牵联。”
英贵全点点头,笑道:“前面人多嘈杂,本官又不甚好闹腾,觉得无处可去,便到二爷这边来坐坐,想听二爷聊聊这外面的大千世界究竟是如何的jīng彩。”
任天琪知道英贵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却不知又是啥事竟引得英贵全只身前来,竟然未带得大先生柳承敏。任天琪笑道:“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大人能只身来问诘,小人定是知无不言,不敢有所隐瞒的。只是在下的口才确是甚差,恐怕是词不达意,还是请我二哥一点红前来作陪说说,那才叫口齿伶俐,流畅jīng彩。”
任天琪回头朝小三一点头,宫铭会意去请得一点红。
英贵全笑道:“二爷今rì里自不必有所戒备的。在下虽说是为官一方,却不似朝堂众大员爱婪权势,摆现权势的,私下里颇为羡慕二爷的zì yóu与自在;在下为官自有为官的不便,但今rì里来却是凭着一颗平淡的百姓之心,江湖人之情,前来与二爷畅谈天下是非与情趣的。在下自不以刺史自居拒人千里,也不以贵堡大老爷落难为嫌,我自有我交贤纳惠的选择;二爷也不必因北国的惊天伟业而有所顾忌,因征南王爷的名讳而有所拘束,你我之间便当得是叔侄家常的聊天而已,天地间凭的便是善良与忧患,在这看似平淡繁华的年月里又有多少人能藏匿一颗忧虑与进取,愤慨与不平的心的。在下仰慕二爷的是因为二爷的上进与忧患而非大金国皇亲国戚的宠贵,是二爷风光背后所肩负的委屈与苦闷所能代表的一种大度与成熟,是二爷脸上这道刀疤剑痕所蕴涵的辉煌后面的艰辛与煎熬啊。”
任天琪深受感动,躬身见礼,道:“晚辈愚昧,大人所言极是,晚辈当终身牢记不忘。”
英贵全笑道:“贤侄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如此一说而已的。你我不过谈些知心的话而已,所谈内容也不过在彼此四人之间,定不会外传的。”
任天琪点首称是。
英贵全道:“听说二爷年方十二岁便出去拜师学艺了,定是一路风餐露宿,尝遍了人间艰辛与世态炎凉。本官是不大明白,你任家堡自古便是以军功为仕,家学纵不算是江湖数一数二,却亦是出类拔萃,高人一等了的。想大庄主颂义公一把斑竹剑,可以说是二十年前便已打败天下无敌手了。二爷怎会得弃眼前现成的家学不学,反而要舍近就远去外面吃尽人间苦,另辟新天底的?莫非是立志有所创新?”
任天琪笑道:“大人见笑了。不瞒大人家学小人打七岁就起始学练了,因小的自小就体质天生不好,儿时多有小病小疼的,对家学并未多去苦练,只是记得个样式大概而已。爹娘出于宠爱亦不急于逼我去勉强,还专门请了位德高望重之人教我打坐,教我调息之法,也不过就是强身健体而已。后来爹爹的一位故交来寨里作客,说小人天生体质差是因命中注定有和尚之命,与寺庙有不解之缘;说如要想身体转好,必需经寺庙中生活锻炼方可转变。小人闻言便心生去少林拜师学艺之念,一举两得。在小人十二岁那年便去了。岂知这一去前后就是七年,是非不断,跌宕起伏人生直到前几rì才算回来的。”
英贵全点点头,笑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二爷本仅想强身健体,不料却是苦尽甘来,终成正果,学有所成又得美娟。可本官纳闷的是二爷身手之中并不见有少林武学痕迹,又不像是任何一家门派,身手颇为奇特少见。莫非是二爷博采各家之长,自成一体又或许遇得了世外的高人名宿了?”
任天琪笑道:“大人果真是火目金睛,小人在少林只呆了三年便下山了,一路南下,转川中,走草原,到北边黑水天山,其间自是结识了不少的前辈,幸得他们教授了几招供以防身。小人就将这一切自掺杂在一起,自是外人难以瞧清是何门何派了。”
英贵全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二爷自是走过了不少的地方了,这外面的世界是否亦如我大宋一样山青水秀,社会安定,物富民康,其乐融融啊?”
任天琪抬头瞧了一下英贵全,咳嗽一下,笑道:“大人乃一方诸候,是朝廷命官,是我扬州百姓的父母官。此来不知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英贵全笑笑,道:“嗷,二爷真会说笑,这话真当如何,假又当如何?听话哪有不听真话之理的?”
任天琪嘿嘿一笑,道:“真话吗总是听来极不顺耳的,只怕大人是听了之后感到不舒服;要听假话吗,小人天生不会说话,只怕是说不了的,还不如不说的好。”
段鹏一声冷哼,道:“二爷,这天底下还没有人如此与我家大人说话的。难道二爷就不知‘天高地厚’四个字吗?”
任天琪冷笑一声,道:“小人自幼没读过多少书,自不懂得孔夫子的这些个穷酸迂腐的大道理的!”
段鹏脸一红,正要起身发作。
英贵全怒斥其一声,一摆手按住段鹏,朝任天琪陪笑道:“段鹏直xìng子,不会说话,与在下虽为主仆实则是亲如兄弟的,还望二爷不要放心上才是。”
英贵全回头训斥段鹏道:“睁眼说瞎话,红口说白话,别人或许可以,在本官治下决无可能。这当官的又怎么了,是高人一等,还是贵人一等?自娘肚里出来又有啥不同之处的?有谁天生就是为官的命,殊不知自高令人愚昧,为人唾弃!”
英贵全又回头朝任天琪正sè道:“二爷去过好多的地方,见多识广,自瞧得出各地的人土风情,凡事均会有独特的见解。这才是在下前来小坐的根本之意。方才所言不过是试探二爷的,还望二爷大人大量。”
英贵全起身朝任天琪深施一礼。
任天琪脸sè转好,一笑,道:“这倒没什么的。就是不知大人想知道些啥方面之事,小人一时亦不知从何处说起的啊!”
英贵全叹口气,道:“本官坐镇扬州,与大金国隔淮河而对,乃居两国交战之最前沿,当为国尽力尽忠。本想奋发图强,保家卫国,伺机北上的,可朝廷多有不许,又多有禁锢。这令本官好生困惑,见得百姓流离失所,常于心不忍,夜不能寐,却苦于无策。今见得二爷走访天下,就不知这外面的世界是否就和咱这里一般的?”
任天琪微微一笑,道:“这恐怕是要令大人极度地失望了。观天下之大,唯独咱们大宋不堪言语呐。南边大理国,地处边陲,虽说多山,不似咱大宋富饶,却是国泰民安,古风犹存。君不思有为,民不图善变,遵古谨戒,得清平之乐,君民同乐。辽国国主奋发图强,英勇有为,yù重振耶律氏昔rì辉煌虽说穷兵黩武,却是疆土倍增,有得有失,君强民苦,也有所盼。这北边大金国更是rì见兴隆,新主自登帝位来罢兵安民,专心于內治,力图于富国强民,君明而民安,藏雄心于rì常经维之中。唯独咱们大宋,北向称侄,置旧土于不顾,终rì朝廷醉生梦死,偏安一隅,陷百姓于火热之中,无依无靠,孤苦难熬。如不是百姓居危思安,民风古朴,只怕是大宋朝廷早就不复存在了。”
段鹏闻言惊起怒道:“身为子民,不思jīng忠报国,你竟敢对朝廷妄加评论,擅下断言,这还了得,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不是金国的jiān作也是咱汉人的败类!大人,这种人有何好说的,您的一番苦口婆心不会有任何的起sè的,还是拿下了再说!”
任天琪冷笑道:“朝廷又怎么了?既能作得丢人现眼之事,却怕有人说得,这不是掩耳盗铃吗?难道在下说错了吗?想当年在下也曾为朝廷出生入死,也曾jīng忠报国过,可后来的结果呢?还不是重蹈前人良臣无善后之覆辙!”
英贵全摆手叫段鹏坐下,对任天琪笑道:“他乃一介武夫,只知愚忠,不分好坏,却无坏心,二爷自不必放心上。”
英贵全笑道:“那依二爷所见,这天下趋势又将如何?”
任天琪瞧了一眼段鹏,回头喝口茶,道:“天下乃老百姓之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点弗需多论,又岂能是老夫子几1言语就竜否决的。大理国虽不思进取,有国无防,自不会去惹事生非的,却亦不能安身自保。大辽国国主穷兵黩武,百姓多怨,偏居一隅犹不思施惠政强国体,早晚必会激起民变,国就不国了。大金国虽为天下盟主,表象安定繁荣,但夷人多野蛮少遵化旧俗,素无规矩可导,无本可定,势必其內乱不断,皇亲争权夺势,反复无常,政令朝颁夕改,终不能长久。我大宋既不如其他四国,自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过一rì算一rì罢了。”
英贵全黯然点点头,叹口气,道:“二爷所说不无道理,天下果真如此:久乱必大治,遵久循古也非治世之良策。chūn秋战国之乱终于秦;三国之乱终于晋;如今天下又四分五裂,终将再合为一。只是不知我汉人是否还有如此的机会,是否还会一再为外人所奴役。唉,中原自古便是我汉家天下,今竟为女真人所有,根源已失,何人之过啊?”
英贵全垂头不语,连连叹气。
英贵全所悲,自是任天琪心中所悲;英贵全所恨自是任天琪所恨。只不过任天琪心中的悲与恨为英贵全更多更深更重罢了。
任天琪心头倒是对眼前这位chūn风得意,又忧国忧民的诸候心生好感,忙笑道:“大人中年已居刺史位守一方,可谓功成名就,怎听大人言至今尚未成家,可否说来听听?”
英贵全闻言抬头笑道:“唉,此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还是造化弄人啊。”
任天琪笑道:“小人愿闻其详。”
英贵全点点头,亦是难得的好兴致,道:“本官出身寒门,从小便是一边习文一边习武。儿时喜欢上本村一位财主家的小女,两人倒亦可说是你情我愿。但因家寒,那财主自是瞧不上我家的,竟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官宦子弟。等本官考取功名,我那喜爱的女子闻听此信息后,一气之下竟寻了短见。而本官身心却是全系在其一人身上。再后来,虽说亦结识了几位女子,却总是无儿时的那般感觉,心灰意冷,一拖便已是人已中年了。”
任天琪笑道:“想不到大人亦是位重情重义之人,实在是可贵,难得!”
英贵全眨眨眼,笑笑道:“二爷莫非是笑话本官与别人不一样,不入流吧?”
任天琪笑道:“哪里,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忧国忧民,自是不同于那些个贪赃枉法,只图享乐,不思进取之流了。小人是万分敬佩。”
英贵全呵呵一笑,道:“二爷过奖了。本官只不过是尽职尽守,尽心尽力而已。”
英贵全道:“二爷,征南王可说是大金国最为擅长征战之将了,能为其所赏识,又将爱女许配给你,二爷自是身手出众,领兵打仗出类拔萃的了?”
任天琪连连摇手,微微一笑,道:“小人不过是跟在王爷后面多走了几个地方,开了开眼界,实在是说不上懂得统兵征战的了。”
英贵全哈哈一笑,道:“二爷还是不相信本官哪。不过,rì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今rì来二爷处一叙,不过是个良好的开篇啊。”
任天琪笑笑。
一点红带着宫铭进来,笑道:“好个rì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我任家堡有大人这样一棵擎天大树,自是树荫底下好乘凉的啊,瞧着还有谁会来惹得咱任家堡的!”
英贵全忙起身见礼,笑道:“温兄开玩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哪里有如此的能耐的!。
一点红还礼于一旁同坐下。
几人又相谈甚欢,无所不谈,自谈了一个上午,彼此之间皆多了几分了解几分亲近。
第二章第十三节生死之易(上)039
第十三节:生死之易
夕阳西坠时,英贵全与柳承敏结伴yù回扬州,天惠兄弟二人代父送一程,大哥天敏闻听亦执意相送。众人还未出得寨子,后面有人追上。来人正是小三宫铭带沙乌儿,任勇二人急马赶来。
小三赶上来,笑道:“老太爷说了,夜里走路多有不便,乡下又常有野狼出没的,特叫小的三人带上家伙一路伴随,人多胆大。”
宫铭说着递上天琪哥儿俩的配剑。
任天敏回头瞧见沙乌儿二人腰垮短刀,手提长刀与狼牙棒,笑道:“这又不是真去打狼,带这些家伙干吗?时下治安就真的这般不好,这不是扫英大人的脸面吗?”
沙乌儿笑道:“小的还是这手里的家伙用着顺手,习惯了。”
英贵全瞧着几人一愣,笑道:“天琪兄怎会收有草原上的鞑子?莫非去过草原打过仗?”
任天琪笑道:“大人高见,在下确实跟老王爷去过几次草原塔塔尔部,执行过草原减丁策略。”
大先生回头笑道:“嗷,减丁策略,啥减丁策略?说来听听。”
任天琪笑道:“女真人昔rì自夸骑术高jīng,坐骑强悍,素有百骑成军,万骑成国之说。不想草原各部一生均于马背之上生活,马匹jīng良,骑术高明更是无敌于天下,加上草原上人纯朴率真,对首领对部落忠勇无比。女真人颇为忌殚,从金主完颜亮主政那一年起,大金国便对草原各部实行减丁策略。每三年派大军进草院一次,对较大的几个草原部像落塔塔尔部,泰至乌部,乃蛮部,抓捕一批,杀戮一批,抓捕杀戮的皆为轻壮之男女,以抑草原各部人丁过于兴旺。草原各部每每闻听金军进草原魂飞魄散,苦不堪言呐。”
大先生道:“这完颜亮倒亦是个敢为天下先的主儿,能想出此等卑劣下贱的损招,迟早必遭天报应的!”
任天琪笑道:“那是,大先生所说不假,这完颜亮金主登帝位没几年就给同族杀了,连皇陵亦没能得享葬与乱坟堆,亦算是遭天报应了。不过,三年一次的草原减丁策略却一直得以不折不扣的加以执行。”
英贵全在马上良久无语,回头对任天敏道:“任大人,想不到女真人眼光如此深远,竟有图天下之野心,为防后院失火,竟下得如此狠招。只是这女真人终莫如汉人高明,殊不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先前孔明就曾南下七擒孟获,以心比心,方换得西蜀数十年之后方安定。今女真人如此倒行逆施,怕不出二十年,草原各部必与大金呈水火不容之势。我大宋倒是可与草原各部联手,前后夹击以图收回旧土的了。”
任天敏笑道:“大人英明,只是我等位卑言轻,朝廷不一定会采信的。”
英贵全笑道:“采不采信是朝廷之事,上不上书进言乃为臣之本。”
英贵全回头对任天琪笑道:“天琪兄在草原多有见识,以后空闲之时,本官倒要多多请教。”
任天琪笑道:“在下敬听大人吩咐,定当效犬马之劳。”
英贵全点头笑笑,道:“天琪兄这一回来,不知今后可有啥打算?想不想在军中发展,捞个一官半职的?”
任天琪笑道:“在下眼下还没思量过,当多听听爹娘及各位兄长之高见,再作定夺。”
英贵全笑道:“那是。如天琪兄真想在军中效力,本官定当助一臂之力。兄台之前程定不在令兄之下,不从军怪可惜的啊。”
众人送英贵全到广陵县城边,双方分手,各奔东西。
夜sè降临,明月高悬,雪映月光,如同白昼,四下里白芒芒的。路上早已滴水成冰,异常打滑。马匹在雪道上行使着,未敢过快,踏踏的马蹄声分外惊耳,响亮。任天琪哥儿三个并马齐驱。
任天琪笑道:“大哥,你可知道前几rì朱家庄攻打两寨之时,官军亦参与了吗?”
任天敏摇摇头,道:“兄弟,不可乱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再说了,咱们亦没与朝廷为敌啊。”
任天琪笑道:“大哥是过于天真了,这朱家庄早就勾结了于怀成于大人,私下里是早已说好了事后分成的。再说了,广陵驻军统领是谁,是瞿承勋啊。瞿承勋又是谁,是于怀成的亲姐夫啊。”
任天敏点点头,笑道:“这个大哥自是晓得,前rì午后我还去广陵瞿承勋府上去送贺诞礼的,却碰撞到了一件大事。你等知晓是啥大事?”
任天琪自晓得大哥他们去广陵偷盗之事。
任天惠不知,忙急道:“发生啥大事了?”
任天敏道:“白天有人潜入瞿承勋府上偷盗钱财,瞿府知晓后自加强了守护。我正用完饭要回来,又有一帮蒙面人闯进瞿承勋家里,将所有贺礼一洗而空,还将瞿承勋暴打了一顿,好在来人下手不重其xìng命才得以保全,不过其亦要在床上呆上数月,今年是全然不会下床的了。”
任天琪笑道:“这么一个贪官,活该如此!”
任天敏笑道:“兄弟是怎会晓得此件事的,怎晓得是官军参与了?”
任天琪笑道:“不瞒大哥,小弟曾在林木杉大人手下做过两年七扇门中人,这点小事还是能轻易打听得到的。”
任天敏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兄弟果然了得,大哥是自叹不如的了。”
任天惠道:“前rì于怀成同来,我便觉察不太好,原来竟是一丘之狐。可我听英大人讲,于怀成可是个不错的官员,平素并不受收贿赂,敲诈勒索百姓,其为人为政亦颇有口碑,是有目共睹啊。终人对其的误会或许就是因为其有个贪得无厌的阿舅瞿承勋了吧!”
任天敏点点头。
任天琪笑道:“老百姓常说天下啥行业最无廉耻,当官与作jì!二者有钱便是爷,有nǎi便是娘!明着一套,背后一套,官场上技巧多了去了。”
众人无语。旁边大爷任天惠正好亦是官吗,任天琪见自己说的有点过头了,吐吐舌头,亦不敢多言语。
众人又行了段路,任天敏道:“天时不早了,如此走下去等回到寨里怕是快天亮了,咱们还是走条近点的路,一路上好省一个时辰的。如何?”
任天琪笑道:“听大哥的,走哪条路?”
任天敏道:“改走焦荡一路,就是路小点,如何?”
众人点头,在任天敏带领下改走小道抄近路。
约二更天,明月已是升起老高,一行六人飞马奔驰在田野之上,穿行在村落之间。
正在行走间,忽见得前面一户大户人家院落里灯火通明,打骂声喊叫声一片。
六人一勒马站住。任天琪瞧了瞧两位兄长,道:“要不要过去瞧瞧?深更半夜的,恐怕没得好事!”
任天敏皱皱眉,道:“瞧样子此处这可是我的一位故交家啊,今rì会发生了啥事!”
任天惠催马上前,道:“不是旧人,我等又岂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快过去瞧瞧!”
小三赶上前小声对任天琪道:“爷,夜深天时不早了,就不要多管闲事,早点回去家里人亦好放心的。”
任天琪笑道:“不碍事的,咱过去瞧瞧。救人一劫不过是举手之劳的!”
众人忙催马来到那户人家,闯进去一瞧,竟是几个毛贼半夜里前来抢劫,将一户人全绑了起来,正在敲诈勒索。
六人忙上前一通打,自将贼驱散,救下一家人,但众人均已受伤不轻。
任天敏起身道:“你等先回去吧,大哥我留下照应这里。”
任天惠道:“大哥一人恐怕不放心吧,万一那些歹人再回来又怎么办?”
任天敏笑道:“就他们那三脚猫的身手哪里是我任家剑的对手,没事的,你们回去吧,出门顺着路一直前行便可到东头堡。到了那里离家就十里路不到,你们亦认得路的。”
任天琪等人没多言语,便出来上马飞奔。
一路无语转眼便来到了一片小树林处,夜深人静,众人所乘的皆是草原良驹,踏雪如飞。天时又冷,众人皆埋头于马首后,挡着刺骨的寒风。
正在行走间,忽见前面雪地里突然横起一道绳索拦住去路。
任天琪所乘马名叫黄尘千里,乃是一匹宝马,是当年随老王爷救驾获金主相赠的一匹良马。任天琪正与任天惠并马齐驱。任天惠的马没能瞧清前面路道之上飞起的绳索,一步冲上去,扑通一声摔出去老远,好在大爷身手不凡,见势不好,早就甩蹬起身一点马背窜了出去,空中一个跟头,手中剑已是拔出,口中叫道:“阿弟,当心,有绊马绳!”
任天琪坐下黄尘千里眼尖,猛见前面一道绳索起,猛一扬蹄竖起,引颈长嘶。任天琪自是马术了得,虽说正一路想着啥,猛见前面有状况,忙点马背一个叠云纵悬身飞起,一按剑鞘,斑竹剑已是出鞘。
任天琪放眼瞧去,就见路口两下十几个人影,有牵拉绳索的,有开弓放箭的,前面路口正立着三匹马,正静静的等待着,观望着。
就见路口两边冲出七八个人各举刀枪,亦不答声,撒腿冲过来举刀枪就杀。旁边几个持弓者亦是箭如雨下朝众人shè来。
好在身**铭三人久历杀场,对躲避箭羽多有心得,忙各自侧身闪过,小三跃下马就地一滚持剑冲向放箭之人,沙乌儿任勇二人暗藏马腹下,见一波箭过,又翻身上马,圈马抄刀棒冲杀过去。
任天琪见众人无恙,空中身形一转,斑竹剑已出,手起剑落已是劈翻两三人,朝着前面马上三人扑去。
大爷任天惠早已横剑站于三人马前,怒道:“尔等何人,竟敢行刺本大爷?”
任天琪早已人剑合一扑上前去,一声不响起手便是三十六式黑水闪电剑,不过三招,对面三人才刚还上手,便已两死一伤。
任天琪举剑消去其中未死一人右臂,一脚将其揣下马去,又上前踏上一脚,拿剑一抵那人胸口。
任天惠急道:“阿弟,留个活口!”
任天琪抬头见小三三人已是将那几个设伏之人杀的杀,赶的赶,三人没见受伤,忙撤脚踢了那人一脚,收起斑竹剑,道:“快说,是谁指使尔等前来暗算爷的。”
任天惠见那人右臂已断,忙出手点其身上几处要穴,先止住血再说,又将其扶起坐下。
那人早已疼得龇牙裂嘴,浑身打颤。
任天惠道:“这位朋友,你大可放心,我们不杀你。在下广陵任天惠,这位是我阿弟任天琪。只要你说出是何人指派,我定会留你一条xìng命。”
那人冷哼一声,张口吐出一口痰,笑道:“落在你们手里,爷自认倒霉。要杀要剐,随便。”
任天琪上前一把抓住那人肩锁骨,砰的一声将其捏断。那人残叫一声,昏死过去。
任天琪连点两处大穴,将其弄醒,一把拎起其衣襟,一声冷笑,道:“朋友,识相点,你家二爷乃七扇门中人,整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你开不开口一个样,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我大哥说了,只要你说出是受谁所派,二爷还是会饶你一命的。”
那人早已面无血sè,一脸绝望。
任天惠正要上前。
就见那人啊的一声残叫,头一歪死了。
任天琪一瞧,就见那人眉头正中一枚伤门钉,大怒,起身回身一瞧,就见身后三丈之处,月光下一字排开四匹马,马上四人皆黑衣黑巾蒙面,唯独留一双眼露在外。
20121023
第二章第十三节生死之易(中)040
其中一人拍拍手,冷笑道:“好,主仆五人居然全毫发未伤,倒是在下小瞧了几位,带了几个不中用的饭桶,看来凡事还须自己动手,惭愧啊惭愧。”
另一人缓声道:“切不可粗心大意。任家老二身手诡诈。”言语中无不体现一种父爱与关怀。
任天琪仰天大笑,道:“还知小爷身手诡诈!总算没瞎了眼!尔等是谁,为何要与在下于此过不去?”
任天惠道:“是敌是友还请说明白,省得动起手来刀剑无情!”
拍手之人催马上前几步,笑道:“是友?天底下有如此刀枪相见的朋友吗?大爷我今rì可是来收汝等小命的!”
任天琪冷哼一声,抬头瞧了一眼空中皓月,就见一抹云彩已是挡住了明月,起风了,天sè竟暗了下来,回头道:“咱们间往rì有仇吗?”
那人一摇头,笑道:“没有。”
任天琪笑了笑,道:“嗷,往rì无仇,那咱们今rì有恨了吗?”
那人笑道:“只有别人恨我,我从不恨别人!”
任天琪怒道:“将话说明白点,我剑下可不死无名之鬼。”
那人咯咯笑道:“我恨的人皆已死了,我去恨谁去?爷是谁,凭你小样的还不配!”
任天琪扬头哈哈大笑,回头道:“小三,看好马匹,照顾好大爷。爷今rì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爷今rì可要大开杀戒!”
宫铭应了声,道:“是咧,天底下就是有这些个人渣坏逆之流,多杀一个少一个!”
任天惠见阿弟杀心已起,忙小声道:“阿弟且慢,今rì不易动刀枪的,今rì可是娘的生辰诞。”
任天琪道:“大哥,你瞧今rì不动手咱们能走得掉吗?人家选的便是今rì的rì子,是挑好rì子来的!咱要是不赏脸,人家可不高兴,恭敬莫如从命,遂了他们的愿。你退后小心就是。”
任天惠横剑在胸,暗中注意着对方几人。
任天琪提剑上前一步,冷笑道:“少说废话,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的上。”
对面那人冷笑道:“狂妄,死到临头了,还如此恬不知耻。我叫汝一会儿生不如死,叫汝瞧瞧爷的厉害,倒底是汝强,还是爷狠!”
任天琪冷冷道:“朋友,你怎如此多的废话,想活命就滚!可如今是晚了,就凭你方才说的这几句话,朋友,你就该死上数次的了。”
那人于马上一阵冷笑。
任天琪伸手自怀里取出面具戴上,扬颈一声长啸,雄浑宏亮,抑扬顿挫,传出去久远,震人心智。
任天琪久时未曾打斗了,一声暴喝后,浑身jīng神充沛,血气汹涌,双目绽放jīng光,任天琪畼的一声拔出长剑,剑尖低垂,冷视对面四人。
后面宫铭三人见此亦是长啸不止,竟引起村里一阵狗叫狂吠。
非但对方四人吓了一跳,大爷任天惠亦是吃了一惊,听任天琪之声,可见內功深厚,中气十足,有常人数十年修练之火候。任天惠因见过小弟的身手,并不多觉惊诧,但对方四人可是一阵疑惑,面面相觑。
对面一人沉声道:“玉面阎罗是你什么人?”
任天琪冷哼一声。
前面马上那人冷笑道:“装神弄鬼,唬得了别人,大爷我可不怕!”
那人说着一点马背,飞扑过来,一道白光起,敢情来人使的亦是把长剑,却是未见得其藏剑于何处。出手卑劣,可见不是正派中之人。
任天琪心中虽说有正邪人之分,可却素无好生之德,今见来人如此不择手段,更是恶从胆中生,大有杀戮之意。
任天琪虽说是心生杀意,心头却不见德急燥。起手任家天音梅花三十六式,一剑圈起五朵梅花,攻防皆备。
对方一出手便知亦是用剑的高手,同样不愠不燥,大有名家风范。
大爷任天惠见阿弟家传剑法使用起来果真是威力无穷,连连点头。
三十六招一过,二人不分上下。
宫铭在一旁可是瞧得不明不白,心想爷今rì怎出手如此谨慎,如此慢,往rì的狠劲哪里去了,狠快之绝杀一样亦没见展现哪。小三在一旁干着急。他哪里料道爷心头所想。任天琪此举有两层意思,一是告诉大哥天惠,同样的一套家传剑法,各人使用起来,威力各不尽相同;一是想对方共有四人,此人绝非身手最高的那一位,却说不定是身手最差的哪一位,我岂可一上手便将家底抖露出来,待我慢慢一个一个将他们皆收理了。
同样还是三十六式任家天音梅花剑法,但此次却是剑法更快,剑招更乱,一剑七花,一剑七式,只攻不守。
对方正当谨慎应对之时,却见对方任天琪剑影暴长,一剑更比一剑快。对方亦确是剑中高手,剑数一变,以快对快,以攻对攻。二人两团剑影,上下跳跃,左右纷飞,竟扬起漫天雪花。
月儿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yīn风起,雪花打在各人脸上身上,硬硬的,冷冷的,麻麻的。
五十招一过,任天琪已知其人虽说身手不弱,确非自对手,心头可不想再等待下去,大喝一声,出手一剑霞光万道,一剑勾九朵梅花,分刺对方全身十八处要害之处。
对方早已应接不暇,喘息吁吁,多少有点把持不住,已是手心见汗,额头渗汗了。咋见眼前一花满眼全是剑影,正一愣不知该如何办,退亦不得,闪亦不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正要伸手入怀掏出丧门钉,这手方伸怀里。就见任天琪提丹田,提九成功力于左手,趁对方一怔之际,点脚前出,一招猛龙过江,右手剑封住对方手中剑一挑一甩一压,左手“砰”的一声抽空正着那人胸口。那人“啊“的一声残叫,如断线的风筝飞起老高,重重的摔落于雪地了去了。
对方早有一人飞起,扑上前去扶起那落地之人,却见那人早已气绝身亡,一摸胸口,但见胸口骨架全碎。那人双眼发红,一把夺过死者手中剑,点脚翻身起,空中一个大转身,朝任天琪直扑过来。
对方余下二人亦点脚自马上飞起,飞扑过来。
一人急叫道:“大哥,不可。杀鸡焉用牛刀,待小弟前来会会不迟。”
另一人叫道:“先生,切不可意气用事,咱们先撤了呗!先看看玉兄弟有没有可能再救得!”
任天惠与宫铭一见对方齐出,各摆剑飞出。
岂料任天琪身手更快,点脚飞起迎上,手中斑竹剑急挥,一连黑水闪电三十六式最后四招,逼住对方三人身姿,左手二指急弹,嗖嗖嗖三声,三缕劲风而出直奔三人而去。
对方三人一出手就可见已是高出方才那人身手许多。三人皆空中一个闪身躲开任天琪凛冽的剑气,摆剑再上,大有合围之势。终是其中一人大意未料到任天琪如此年轻,居然学得一身惊人武学,这一手弹指手法竟亦如此炉火纯青,一不留心,正给打中大腿根部,哎吆一声残叫,跌下地来。
先前救人那人见自己人受伤,忙点地后翻,窜上前扶起落地之人,急促问道:“贤弟,何处受伤了?严不严重?”
剩下那一人出刀朝任天惠劈来。
这边任天琪三人早已将其围于中间,三剑对一。一时那人已是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可能了。
对方中招落地之人摇摇头,道:“没大碍,就是大腿根中了那小子一指,死不了的。大哥,快去救yīn堂主。”
先前救人那人应了声,不觉一怔,忙持剑站起,大声道:“双方皆先住手,老夫有话要说。”
任天琪三人闻声飞出圈外,退回一边,持剑怒视。
任天琪冷笑道:“又怎么了,有话就说,有屁便放。小爷可不吃这一套,少拿心眼耍小爷,否则你等会死得更残,信不信由你!”
先前救人那人上前拦在前面,上下打量了任天琪一番,一声冷笑,道:“任家二爷如此身手深藏不露,在下倒是没料道,可惜了。敢问任二爷师从何门,与何人学得如此不错的身手?”
任天琪嘴一撇,道:“家学!怎么了?是怕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娃娃,这普天之下能令老夫畏惧之人,心仪之门派到目前还没出现哪!不错,任家堡天音梅花剑法在江湖上是略有名气,任颂义凭家学梅花剑少林论道之时一战成名,可老夫还是瞧不上的;任家斑竹剑亦算是江湖一把名剑,不可多得,当列江湖十大名剑之列,可老夫亦未曾将其放在眼里啊!”
任天琪见其对任家堡一清二楚,倒吸了口冷气,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这个瞧不上,那个不中意的。莫非你连十殿阎罗,少林方丈,一灯大师,陕西大侠王重阳灯老前辈亦不放在眼里了吗?”
那人眼露jīng光,笑道:“嗷,小小年纪竟晓得此几位高人,不简单!莫非你亦认识他们?”
任天琪冷笑道:“认不认识几位前辈那是在下的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老命。不怕死的就过来!”
那人哈哈大笑,收剑入鞘。在众人面前一连走了数个来回,猛然转身,道:“好,任家老二。老夫yù与你作笔买卖,不知可否?”
任天惠生怕小弟上当受骗,忙上前一步,冷笑道:“与汝等这种人有何买卖可作!视人命如草菅,只管随xìng而为,为害一方百姓。”
那人摇头晃脑笑道:“老夫可并非无情之人,见到喜欢之人,看中之人,亦是对其宠爱有加,爱护无比的啰。”
任天琪道:“哥,别理他,听其说说,看其狗嘴里是否能吐出啥好话来!”
那人闻听,双眼暴睁,怒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不要不知好歹。说话怎如此不堪入耳,对前辈竟如此不敬!不是老夫取不了尔等小命,那不过是随手捏来之事,易如翻掌。”
任天惠二人毕竟是出自书香门第,闻言亦不禁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那人道:“你等知道方才遭殃之人是谁吗?乃老夫最为中意的弟子!”
任天琪道:“这与我等何干,谁叫汝等前来伏击的!”
那人道:“话虽如此,其过却不足以以命相抵。今其已无生还之可能了,这笔帐该怎么算呐?”
任天琪心头冷冷一笑,那是,受我九成力一掌岂能还会生还,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赔命不成,好笑。任天琪冷笑未语。
任天惠咳嗽一声,冷笑道:“前辈yù想何为?不妨说来听听。”
那人道:“这好办。一命换一命。”
任天琪怒道:“放屁,一命换一命,要不是小爷我身手有两下子,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等几个了。想拿命的自己过来!”
那人笑道:“任家老二怎如此的火暴xìng子,一点就着,等老夫将话说完再说,可行?”
任天琪哼了一声。
那人道:“老夫之意,是想收你为徒,传授你一身惊天武学,你他rì之身手定不在武林三甲之下,如何?不妨好好考虑。如是同意。今rì便往rì之恩冤均一笔勾消!”
任天琪闻听一惊,往rì恩怨!我回来不过三四rì,何曾与人产生过口角,莫非是在北国惹的是非,竟然有仇家寻上门来了,亦不对啊,对方对我等知根知底,不应是北边来客啊,要不就是朝廷旧rì之事,朝廷竟知我已回到任家堡了,亦不应如此快捷啊,何况眼前这些人出手并不像朝廷七扇门中之人。莫非又是啥诡计不成,任天琪冷笑道:“前辈好大的口气,竟不将武林三甲放于眼里,当是自命不凡啊!要作在下师尊,不是不可以,汝需报上名号,再拿出点真本事,令在下拜服才行。再说了,像汝等草菅人命之人,亦有好生之德,怜悯之心吗?”
那人惊喜笑道:“如此说你是同意老夫收你为徒了?”
任天琪笑道:“前辈可不要高兴得太早,先不说方才你等在此设伏加害我等,此事该如何了结;要在下拜师可还有两个条件呢!”
那人哈哈大笑,道:“老夫名号等你拜师之rì自是知晓;想知老夫身手,可以,你想瞧啥样之身手,尽管说来。老夫保管令你大饱眼福,心服口服!”
任天惠兄弟二人闻言便知对方是真心想收任天琪为徒,不觉眉头紧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一来不知对方身份如何,如是江湖大恶大邪,为人所不齿之人,这一但拜其门下,学上乘武学,称霸武林固然可喜,却要背一世骂名,为天下所唾弃,亦为家规门风不许,亦为不值;可又见其自不将武林三甲放于眼中,必有惊人身手,如是不从,惊起其心头怒火,再次双方交手,自己这五人可就生死难料,虽说兄弟二人或许拼命一博能逃脱得了,可宫铭他们三人就难说,好在对方此刻动手的就只有眼前这二人。兄弟二人一时语塞。
那人笑道:“徒儿,可曾想好要为师展露哪一手,是拳,脚,还是剑术,是外家硬功,还是儒道佛內家功夫。为师可是书琴诗词,棋医易卜,无所不知,无所不jīng。就说你方才弹指功,如是出指前压指转腕翻掌一圈再弹出,必然是威力大增,不信你瞧。”
那人说着,伸右手虚抓一把,抓起一小雪球,掌內一握,已成鸟蛋大下一晶莹透明雪球,捏指间弹shè出,“啪”的一声正打中数丈外一根树枝,那根树枝应声而断。
任天琪冷笑道:“雕虫小技,在下自会得。”任天琪照样抓起一雪球弹shè出去,亦打落数丈外那棵树上一根树枝。
就见那人压手翻腕抬掌弹shè出一缕指风,“嗖”的一声,数丈外又一根树枝应声而落。
任天琪抖腕弹出一股指风,那数丈外大树毫不动摇,了无声息,如泥入大海。
那人笑道:“你不妨依为师之言再试一遍。”
任天琪半信半疑,依言压腕抬腕,翻掌又弹出一指,果见得数丈外那棵大树扑的一声轻响,虽说树杆未曾摇晃,却声脆可闻,竟然功力比方才那一指威力高出许多。
如此一来任天琪心头更是大赫,面前此人非一代武学宗师,必为一代武林名宿,正亦罢,邪亦罢,魔亦罢,其身手之高可想而知,只怕今rì众人是难逃其手掌了。但要任天琪去曲身求全,亦非可能。任天琪并非那种顽固不化,不懂取舍之辈,但其却有一大缺点,生来就不好为人所左右,最恨的便是以强凌弱,强暴民意,年少时是如此,如今已负一身绝学更是如此了。任天琪心中嘿嘿一声冷笑,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已觉得田野之中已是朔风正劲,寒气逼人,明月早已了无踪影,四下里一片黑蒙蒙,瞧样子天sè已是大变,怕是一场大雪天就要来临了。
任天琪回头瞧瞧对方还活着的三人,一人坐地上,一人旁边撑扶着,二人正紧张不安瞧着场中变化,虽说是瞧不清此二人面部表情,但从二人游离不定,焦急眼神之中可窥见其二人亦心神不定,焦虑万分。任天琪身手之高方才众人均已有目共睹,弹指手法虽说未如自己人jīng通,却亦是已有所成,与其小小年纪颇为不配;任天琪剑法之jīng,尤其是其剑法之快更是天下少见,想来任天琪方才会出手定有所保留,剑法之上是否有人能胜过其还不好说;加上任天琪內功掌法似乎是见更胜一筹,自己人身受一掌便已毙命,可见其功之深,其心之辣,还不要说其旁边还有四个毫发未伤的大活人,别人不好说身手如何,那是没见识过,可这任家大爷自然是任家堡大爷,这一手家传梅花剑术定不会差到何处去的。二人早无心恋战,但碍于眼前这位心存一念,yù去不得,却亦是百般谨慎。眼前这位倒是气定神闲,背双手,双目慈爱,正如一长者关爱着幼儿般关注着任天琪,一种期待,一种渴望,一种收获,一种入定,仿佛面对的正是自己倾注一生心血完成的一件大作,如今已是大功告成,名扬天下指rì可待,数十年的等待,磨练,早已挫平了心头的那份焦虑安,心头只有欣赏,满足,赞叹与展望,仿佛一切均已梦已成真。
任天琪能猜想到面前之人对自己的渴望,其晓得培养一个武林高手,是何等不易,要想其出类拔萃,高人一筹又是何等艰难。瞧方才死于自己掌下那人,其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但其身手之高可以说在江湖已是凤毛麟角,人中龙凤,已是不易,已是难得寻求的武林奇才了。自己如非在少林幸得大伯暗偷少林剔髓经暗加传授,幸得明知大师偷输十年功力;如非遇一等大师出手相助打通全身筋脉,就是遇到了恩师,遇到了王重阳老前辈,亦难悟所传绝学之jīng奥,难如此神速事半功倍之效,要是如今能达到方才毙命那人身手亦是无此可能,即便是如此,自己体內这佛道儒三式功力还未能合而为一啊。眼前之人心智之高已是人间罕见了。要知习武绝非易事,遇良师益友固然重要,即要自身勤勉不息,又要有天赋良机,还要命运使然,四者缺一不可。
但任天琪一想到面前之人为人行事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全凭自己喜怒哀乐,心头不存是非良善,只为钱财多少,知此种人身负绝学,必有冲天雄心,即非正人君子,其所图所求亦必为天下所不齿。曲身其门,必定是为虎作爪牙。此事定不可为,只是不知那条黑巾之后究竟是一付何样的嘴脸。
任天琪又回头瞧了小三等人,四人亦是大为紧张,众人还没见过如此身手了得之人,亦从未想过世上竟有如此这样一人,竟在两军死磕之际,强迫对方作徒弟之事。
小三自知爷酷爱武学,向来敬慕高人,但又摸不透对方真面目,是真是假,自己又插不上嘴,真怕爷脑子一昏就答应了,终生后悔不及,故聚jīng会神聆听二人谈话,生怕落下一句。
大爷天惠自不相信天下竟有此等美事,毕竟对方方才还在暗中设伏,痛下杀手,事情转变得太突然了,令人不得不怀疑对方的险恶用心,但亦出言不得,天惠晓得天琪的身手要高出自己许多,一是怕出口分了阿弟之心,一是怕坏了阿弟心头念头,自己相信阿弟见多识广,定会闯过此关。
任天琪一衡量双方优劣,估计自方人多势众,并未受损,纵然身手欠缺;但对方有人受伤在先,已成软肋,对方三人身手再高恐怕亦难有作为了,想到此,心头一横,回头用蒙古语道:“小三,你等三人保护好大爷,自己照顾好自己寻机走脱;爷一人拖住对方就是。”
第二章第十三节生死之易(下)041
小三一点头。
对面那人听不懂任天琪所言何意,先是一怔,后干咳一声道:“娃娃,想好了没有?可不要耍花招吆,老夫可是法眼无边,任谁亦甭想蒙混过关的。”
任天琪笑道:“要我拜你为师,可不是那么好说的,作师父的总得要打得过徒弟才成。你老就接招吧。”吧字未落,任天琪已是手中剑出,点地身飞起,抖腕刺来。
面前那人弃手中剑笑道:“成,就让老夫试试你的身手!”说完晃肩点地飘出,双手一摆,又返身欺上,双手上下纷飞,不守却攻。拿,捏,点,戳,绷,顶,扣,均是近身短打之功,一出手便是天下各门各派成名擒拿手,如少林龙爪手,嵩山错骨手,丐帮扑拿十八式,天山派梅花手,随手拿来,随心所yù,人如鬼似影缠着任天琪的长剑。见招斥招,还不忘寻隙可趁,猛出一两狠招,逼退任天琪。
任天琪手中剑一出便遭纠缠,又见对方贴身近打,不容自己得以发挥出长剑应有威力,心头暗急,此人真是自己师拜恩师南宫雄以来最为难缠之人,心想不用己快剑所长,恐难以压制住对方,忙收剑点脚退后几步。
那人好像是瞧透任天琪的心事,点脚随身跟进,双手一错,左手挥指直弹任天琪手中长剑,右手一探一横一立,掌中含指,指中孕掌直向任天琪胸口撞来。
任天琪已是手忙脚乱,闪躲恐已来不及,忙点脚一个叠云纵盘旋飞出,大雪天脑门已汗出。
那人一见任天琪抖现叠云纵轻功亦是一愣,一是没想到任天琪竟能躲过自己这围魏救赵的如意打算,一是惊诧任天琪这叠云纵的好俊身手,正要开口出声。
任天琪给其逼得手忙脚乱,这一但脱离了对方死打硬缠外,空中一个翻滚,手中剑一递,已是漫天剑光,夹起一阵狂风,将那人罩住。这任天琪一但运劲于手,劲透剑身,快,狠,重的特长发挥出,那亦是雷霆万钧,势不可挡,无论那人如何左右冲突,双手以指代剑屡屡指风弹出,只闻听当当声响,指力又给逼了回来,那人再亦不敢以身试剑,忙于双掌纷飞,以自身掌风罡气护住全身。
任天琪一见对方受制,忙口中打声短哨。
宫铭会意,飞身上马,持剑逼向那地上二人。沙乌尔与任勇则点脚上马牵过大爷任天惠的坐骑,二人护卫着夺路而走。任天惠不放心任天琪,不忍心先走,可心头明白自己留下倒反而成了阿弟累赘,回头瞧了一眼任天琪,点脚飞起,落马上双脚一夹马肚,三人三马齐窜了出去。
那地上二人已是不能有所作为,一人横刀护住地上那人,一人已是脑门上汗出,一双眼满是惊慌。
为任天琪所困住那人一见场上情景,已明白是为任天琪所骗,心头大怒,口中一声怒喝,双臂一振,身形暴长,收双手平胸打出两掌,声势赫然。
任天琪见其拼命可不敢大意,忙点脚流水浮云向一边飞去,回身一见大哥四人尚未远去,又大喝一声翻身,空中一个转身,人剑合一,自背后刺向那人。
那人一招雷霆万钧之掌吓走任天琪,正要飞起拦住宫铭四人,闻听后面声响,忙侧身一转,右手手指轻轻一弹斑竹剑剑身,右手疾递出,连点任天琪右手手臂几处要穴,左手五指成爪,猛扣任天琪颈,肩,腰。
任天琪手中剑“当”的一声荡开去,又见对方抓来,忙运嫁衣神功于右臂,穴位转移,回剑反削,出左掌一招隔山震虎取对方腹部下身,yù逼其自救。
宫铭自不会去惹地上那二人,骑马逼上前不过是虚晃一招,马往前出,自个儿却是点脚离鞍,一点马背,人倒飞起,剑身合一,扑向了与爷对峙那人。
小三这一招果真是帮了任天琪的大忙。
那人见小三刺来,不躲不行,忙点脚飞起躲开一剑一掌。倒底是姜还是老的辣,那人身起之时,仍不忘右手一搭任天琪右手,拔其手中剑锋一转,yù令任天琪主仆双剑对刺,来个穿心凉,其用心之歹毒可见非同一般。
小三一见手中青缺剑直取爷右肋,爷手中剑一偏朝自个儿当胸刺来,二人身形收把不住,大惊,面sè煞白。
任天琪亦是大赫,忙抬右腕急回剑,左手忙指风急弹出。“当”的一声,宫铭手中剑贴着任天琪的胸襟横胸而过,斑竹剑剑锋一偏横剑于小三胸口,二人撞在一起,落地滚成一团。二人忙点地跳起,回头见任天惠三人已是飞马出去五六丈,对方已是追赶不上了,二人心中大安,各持剑护身而立。
对方那人亦已取剑在手,yù点地扑上。
就闻听不远处“啪”的一声响,黑夜里飞起一烟火,五颜六sè,煞是好看。
任天琪二人正在纳闷,对方三人却是神sè大为轻松。
持剑那人笑道:“娃娃,你跑不掉了,还是扔下剑拜老夫为师吧!再迷惘不知悔意,这天底下可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地上受伤那人这时亦强打jīng神,道:“大哥,这小子诡诈得很,留下来早晚是个祸根,一剑杀了他,不必啰嗦。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面那人一声冷哼,眼露煞意。
不远处人马嘶叫,竟有十数人往这边赶来。
不觉明月又出,四下里一片白茫茫,如同白昼。
任天琪瞧了一眼小三,道:“爷出手顶着,你先走。”
宫铭点点头。宫铭虽口头应可,又岂能弃爷于不顾,这七年来同生共死,面临死亡又何止一两次,小三飞快的伸手入怀,取出几枚丧门钉在手。
任天琪冷笑一声,道:“想叫爷拜你为师,作你的chūn秋大梦去吧,你身手亦不过如此,与家师差得太多了。”
对面那人一声长笑,狠狠道:“娃娃,是你不想活的,可别怪老夫没给你机会,你拿命来吧。”
那人挺剑就扑上。
就闻听“噗”的一声,那人好像身中一物,一声惊叫,吓得飞起老高。
就听一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三位不要脸的欺负人家未成年的后生,还有一位竟给人打伤了,说出去亦不怕人笑话。”
惊起那人怒道:“来者何人?可不要乱了老夫的好事,可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吃吃笑道:“吓谁呢,你个老东西,越见不长进了,深更半夜的倾巢出动,还死伤了这么些人,可笑啊可笑。”
任天琪不知来人是谁,但起码晓得此人是有点向着自己的,却是弄不清来人究竟身藏在何处。
对面三人不以为然,见寻不着那出声之人,索xìng一声不出,看住任天琪二人,但等援兵。
就听那声音又起:“姓任的小子怎不快滚,等死不是!”
任天琪一抱拳,高声道:“这位前辈的大恩大德,在下rì后必报。”
任天琪一瞧小三,道:“咱们走。”
任天琪二人忙飞身上马,就要策马离去。
对方二人岂能容其来去zì yóu,双双飞身扑上,眼瞧就要拦住二人。
就见一人自地下飞身起,长发飘飘,衣衫飘飘,双目如炬,抖手打出两团轻雾,将扑过来的二人罩住。一阵刺鼻腥臭之味顿起。
任天琪就觉身后一人飞身上来,搂住自己身腰,低声道:“愣着干啥,还不快走!”听其声竟是位女子声音。任天琪顾不了许多,一踢马肚,黄尘千里一声长嘶已是如箭飞出。
三人一路狂奔,奔下去三四十里,见再无人追来,任天琪才勒马收脚,回头道:“在下多谢前辈的救命大恩。”
那女子咯咯笑道:“我就真如此老吗?你还是叫我姐姐的好!”
任天琪一愣,道:“前辈认得在下?”
那女子笑道:“不认识岂会去救你?姐姐可不是那种心生怜悯之人,我杀人还嫌不够呢!”
任天琪道:“那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今rì之恩也好让我铭记在心。”
那女子呼的一下飞身而起,落到旁边一棵大树之上,咯咯笑道:“这个就不必了,你要知道了倒反而会惹下祸恨的。咱们就此别过了。”
任天琪还想说话,就见那女子打出一团雾,眼前一黑,香香的,四下里啥亦见不到。
等雾散尽,再瞧四下里一片安宁,明月已是西落不见了,再瞧天sè,已是东方一片蔚蓝,又有一丝亮光,团团云块边缘发亮,这已是天将明之兆了。
宫铭道:“今夜可真悬哪,要不是这位女子出手相助,咱们还不知会如何得以脱得险呢。”
任天琪点点头,道:“就是,是啥人要与咱们过不去,又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不知大爷他们如何了,还有大寨大爷,不知此时又当如何了?”
小三笑道:“吉人自有天相的。还是瞧瞧咱们现身在何处,得先回家再说。”
任天琪点点头,举目四顾,这哪里瞧得出是身在何处。见不远处有户人家,二人便过去。
第二章第十四节青城遗孤(上)042
第十三节:青城遗孤
众人均坐大厅之上,闻听了任天琪的讲述皆是惊叹不已,一是惊叹究竟是何人何派yù与任家堡过不去,下得此等辣手;一是惊叹广陵境内竟还有如此神秘之门派,闻所未闻,皆大出人所料。好在是众人皆得以平安回来。
老寨主抬头扫了一眼各人,道:“先不去问别的,需先叫人加强寨子中里里外外之防护,加强对来往陌生之人的rì常盘查,以防有仇家趁机混入寨里闹事引起更大的麻烦,万不可掉以轻心的!”
一点红温庭玉一点头,转头对黑白双鹰笑道:“三弟四弟,你二人便辛苦一趟去寨子里转转多加用心,另外大哥请坐镇西院,我和任贤弟各方照应就是。”
众人点点头。
任天琪道:“大哥明rì便回任上了,一路之上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走露了起程的风声,要不让小弟送上一程。”
大爷任天惠一摆手,笑道:“不必,对方用意只在于你;为兄身为朝廷命官,自有圣命相护,料其等亦绝无如此之大胆的!”
任天琪点点头,道:“我想来思去,料此事与朱家庄有得众多的牵连,莫非此事与前几rì大寨之中调和与三眼观音结下深怨了不成?”
老寨主点点头,道:“大有此可能。三眼观音名头之响,如rì中天。其之所以闻名江湖倒非是其身手如何之高明,却是凭其rì常的神通广大,知尽天下事的能耐,还有便是其有仇必报的小鸡肚肠之气量。这一点倒好像是与你等所遇之人对不上号的!”
众人点点头。
一点红笑道:“此事好办,咱们只需到朱家庄转上一圈瞧一瞧不就啥皆明白了。”
任天琪低头沉思,道:“白天去好,还是晚上去好?”
一点红笑道:“干啥要晚上偷偷摸摸的去呢?大白天去好了!估量着其早晚还得要与咱任家堡再大动干戈的,今儿个咱权当是就地考查得了。”
老寨主一愣,瞧着众人不语。
任天琪点点头,连连称是。
老寨主道:“可闻听说朱家庄平素进出管制甚严,生人难以进得去的;又何况这任朱二家乃百年恩仇,如同水火不相容,对任家堡的防范自是严而又严,这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方自外面进来的大管家闻听,一拍脑袋上前对老寨主,低声道:“老爷,小的倒是有个亲戚是住在朱家庄的,不知可否用得上?”
老寨主眼前一亮,点点头,笑道:“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的,大管家快说给大家听听。”
大管家笑着道:“小的前妻姓于,其姑妈家就在朱家庄,往rì里两家逢年过节,或谁家有个红白之事的皆有来往的,关系还挺亲。只是小的那位两年前去了后,小的偷懒还没再去过一次,每年皆是小的孩子们去走走的,门路人情还是忒熟的;还说是那表姐夫混得还行,已是朱家庄里一个不小的头目了。”
一点红一拍大腿,笑道:“这不正好吗,就这么着,咱们这一两rì就前去拜会拜会咱们的这位表姐夫。”
任天琪点点头,笑道:“那咱们就后天走上一遭,明rì我等还要送大哥大嫂一程。”
老寨主摇摇头,道:“此事不必如此的着急,还需妥善考量才是;再则你等回来后一连连着众多的事务也未得好好的休憩,我看还是等过了几rì再说吧。”
众人点头道是。
这rì一大早一行人便出了寨子往朱家庄走来。一行共八人,冬雪夏荷女扮男妆成两位英俊少年公子,一点红以本身样作一中年商人样,无需装扮,任天琪,宫铭,任智,任信四人皆扮成随身随从,还有一人便是大管家任明风的二子任全。众人扮装成走南闯北的贾商之人,衣衫讲究,带着几件皮料与一点人参。
一路上无语,二寨相距并不多远,转眼便到。
抬头见得前面一座寨楼,规模没任家大寨的大,却是要比任家右寨的要大得多的,同样是墙高数丈,墙上寨丁林立,墙头之上还树有一面大旗,上绣有“朱家庄”三个金sè大字,正迎风猎猎作响。寨子四下里挖有护城河环饶,但不知咋的,护城河里的水却早已干枯尽了露出河底倒插的树木尖尖,竟成了一道没多大用途的摆设。
众人缓缓往寨门前行来,就见得寨门大开,两边各有四个庄丁持刀枪而立,瘦小干巴巴的,昏昏yù睡,无jīng打采的,便知是寨里的庄丁了;门口却另外又有两个膀大腰圆,身穿软甲,挎刀持盾枪之人,威武得很;门洞里挡风之处还横张木凳,上坐一位大汉,四十岁上下,矮个胖子,一酒红鼻子,蛤蚂嘴,几根黄sè稀疏短须,脚边横着把托天钢叉,正一腿搁凳上冷漠注视着眼前进进出出的行人。
雪后天晴,又是岁末寒冬,田里自没多少活儿,寨民们均窝在家里,路上自是行人并不太多。
众人下得马,牵马不慌不忙的朝寨里走去。
任全心头却不由得紧张,惊慌回头瞧了瞧任天琪。
任天琪低声笑道:“莫怕,咱们就是前来走走,窜窜门的,瞧瞧你表叔表婶的,不会有事的。”
一点红一拽任全走在身边,扭头对任全笑笑。
任全见两位爷胸有成竹样,自是心头踏实了不少。
一行人花衣锦绣,所乘坐骑又均是草原俊马,高大肥膘,冬雪夏荷二人又是俊面煞是好看,甚是惹眼。那凳上之人抬头早已见得几人过来,先是瞧得俊马眼睛发亮,又抬头见得几人俊的俊,壮的壮,个个气度不凡,尤其是两个公子爷那是白里透红,红里透黄,如脂如玉,樱桃小嘴,柳眉墨晴,叫人瞧了更想再瞧。未曾开口,心里便多了几份疑惑几份萎缩几份自卑。
那人知到眼前几位绝非一般人家子女,忙cāo叉起身上前跨出一步,伸手拦住去路,嘴一撇,笑道:“各位,来自何处,来小寨有何事?”
一点红抬手抱拳,笑道:“在下姓吴,口天吴,大名府人士,是做买卖的。今儿前来贵寨拜见一位旧亲。还请这位壮士通融通融。”
那人“哦”了一声,笑道:“是走亲戚的,好说。就是不知要寻的是哪位呀?作买卖的,作啥子买卖的呀?”
那家伙说着一一瞧过众人,尤其是瞧了冬雪夏荷二人,瞧了又瞧,打量了又打量。
二女笑嘻嘻,手持马鞭仰头朝天瞧亦没瞧得那厮一眼。倒是身后扮成跟随的任天琪不由得伸手握紧手中长剑。
宫铭见爷紧张,忙轻咳了声提醒爷。
那厮见各人皆带有刀剑,暗感不妙,又横叉回身前边,瞪大眼道:“来寻寨中何人,又作得啥子买卖?”
任全作一揖,笑道:“回爷,小的前来是拜会在下表叔,寨西头前排第四户,朱友永家。壮士是瞧着咱们这几位爷这手里的家伙惹眼不是,那还不是因为世道不平,外出图个稳妥,用着防身的吗?还请大爷通融才是。”
那人一摆手打断道:“好了好了,朱友永,是个啥样的人,你又是广陵何处人氏?”
任全道:“回这位爷,小的何家庄人,家父何楚有,作点豆子生意。”
一点红笑道:“是啊,是啊,我等是作皮料,人参现货的,趁着眼下年底天寒,来贵寨拜见咱家表亲,yù想请朱家表亲引见见见你家庄主的。”
那厮闻听,抿嘴想了想,一招手,高声叫道:“来人。”
一庄丁撒脚过来,笑道:“谭爷,有何吩咐?”
姓谭的一指任全,道:“你认识此人吗?他说是广陵何家庄的,来寻朱友永的?”
那庄丁瞧了瞧任全,又抬头瞧了瞧后面几人,笑道:“多少有点印象,这何家庄是离此不太远的,约有三十里路。说是寻找朱友永家的,莫非就是寨西头前排第四户,人称朱六爷的,眼下正在內府当差,人称白眼铁算盘的。”
任全笑道:“就是,我家表叔左眼下有一白斑,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姓谭的点头笑道:“原来是府里三库房啊,晓得晓得。”
其退后一步,让出道来。
一点红又一供手,牵马过去。
姓谭的紧紧盯着各人,到夏荷通过时,其又上前一步,抬头笑笑。
任天琪握剑的手已是握出汗来,就怕冬雪夏荷给瞧出是女扮男装,那可就事多了。
就见姓谭的一指夏荷,笑道:“这位小哥就像是个大姑娘,真俊啊。”
旁边的庄丁笑道:“就怕是姑娘家亦没这小哥俊秀!”
夏荷抬手朝二人拱拱手,笑了笑。
一行人在任全带领下自是很快来到了朱友永家。
是户殷实之家,见其家独门独院,在众多低矮民舍里倒亦颇为显眼。
众人下得马,任全自上前敲门。
不一会大门应声而开,出来一位小姑娘,十一二岁样。小姑娘见是任全,忙高声叫了声:“全哥哥。”大开大门,又瞧了瞧身后各人,开心得很。
任全应了声,笑道;“妹子,婶儿在家吗?”
小姑娘笑道:“在,娘正在屋里作针线活儿呐。”
任全道:“快去通报婶儿一声,说是家里来客人了。”
小姑娘应了一声,撒腿就往里跑。
任全回身请各位入院。留下任智任信在外照理马匹,众人便进得正堂。
一中年夫人忙出来迎请各位到屋里就座。小姑娘又倒上热茶。
中年夫人笑道:“全儿,今rì怎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任全笑道:“婶儿,是这样的。寨里来了几位作皮货人参生意的,乃我家老寨主故人之子弟,yù和贵庄作点交易。不是两家一直不和,老庄主不便亲自前来,这不爹爹就命我前来带路,这不是想请表叔从中引见引见吗。”
中年夫人起身笑道:“你表叔可是个老实之人,怎作得了此等的大事?”
一点红起身见了一礼,笑道:“他婶儿,听说他表叔在庄子里人脉众多,颇有威望,这不就缠着明全叔叫带你这儿了吗。”
一点红回头朝小三一摆手。
小三会意,取出一包裹上前放于桌上。
一点红笑道:“这一点心意还请他婶儿收下。”
中年夫人笑道:“皆是至亲,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岂劳你等破费,这恐怕不好,只怕咱当家的回来怪罪!”
一点红笑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这一但生意作成,今后还不知要如何麻烦他婶儿的。”
中年夫人笑道:“这个自是应当的。只是咱当家的近rì还挺忙的,没得个可靠的谱的,不知何时会得闲回来。嗷,全儿,听说此次咱朱家庄可是在你们那里吃了不少亏的,又是赔钱赔礼道歉,还死伤了不少人,有这回事吧?”
任全笑笑,道:“是有这回事的,怎了,婶儿?”
中年夫人叹口气,道:“这不寨里闹得乌烟瘴气的,听说寨门口又加派了岗哨,又要家家户户出钱出粮分摊损失的,这该千刀的!”
中年夫人瞧了一眼旁边各位,笑笑不再说了,自是怕言多有失了。
一点红自怀里摸出锭五十两的银子搁桌上,笑道:“还要劳他婶儿整点酒菜,好等当家的回来共用。”
中年夫人笑道:“这到家里了怎还要你等花费,这多不好意思啊!”话虽如此说,中年夫人还是抓起银子,拿起包裹进得里面。
不一会,就见中年夫人chūn风满面出来,客气几句便出去张罗酒菜。那是,那包裹里可是包着二百两雪花白银。
众人不住打量四下,见得家里摆设相当富足而平常,倒是其房里一对金钩令人瞩目,想不到当家的亦是位练家子。
一点红抬手叫过小女孩,笑道:“叫啥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小女子笑道:“我叫妞妞,今年十岁。”
冬雪笑道:“小姑娘家倒挺漂亮的,到姐姐这边来玩耍罢。”
妞妞一愣,惊道;“你是个女的啊!”
冬雪笑道:“姐姐可没说我是个男子啊。”
妞妞歪着头好好瞧了瞧冬雪,点点头,才慢慢蹭了过去。
一点红道:“妞妞,寨子里可有啥好玩的地方?”
妞妞笑道:“当然有了,今年寨里建了好多的房子,好漂亮吆!”
一点红笑道:“那咱们去瞧瞧?”
妞妞摇摇头,道:“爹爹不许,说是外面很乱,会死人的。”
一点红抬头瞧了一眼任天琪,又对妞妞道:“爹爹平素很凶吗?”
妞妞摇摇头,道:“爹爹不凶,娘才凶呢。娘手劲可大了。爹爹不是娘的对手,娘也是练功夫的。”
众人大惊,想不到这中年夫人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大家是均瞧走眼了。
一点红起身笑道:“妞妞不去算了,伯伯自个儿出去走走。可妞妞得告知我何处有好玩儿的才是。”
妞妞笑道:“那行的,这东边,北边均有得好去处,就是这西边一带没啥好玩的。”
一点红带着任天琪,宫铭三人出了门,上马缓缓沿路巡视着。
出了门,就见得寨子里庄丁农户们面黄肌瘦,衣衫单薄,一群群围在一起,轻声细语晒晒评头论足的,一但见得有人走近,便均闭口不言。相比之下,任家堡右寨的和蔼与祥和就更见弥足珍贵的了。越往东往北,就约见得房舍高耸,来往行人虽步履急匆,衣衫却愈见亮丽。三人东西南北走个遍,见这朱家庄东西有七八里长,南北有五六里长。东北处是一长流的高墙大院,楼阁秕邻,自是庄中众大户所聚。庄正中是一十字路口,靠东边不远处是一座庞大的宅院异常显眼,里面鸟语话香,青砖绿瓦,外面有庄丁持刀枪而立,知是庄中关要之所。路口南北自是一个集市口,店铺林立,甚是喧闹。
已是rì当正午,三人感觉腹中空空,忙寻得最为华丽的一家酒店,客来轩酒店。三人拴好马,进酒店上得楼来,选中窗口一张桌子,点了酒菜,自在桌边边喝茶边等待上酒菜。
第二章第十四节青城遗孤(中)043
环顾楼上,除了他们三人再亦没见得有其他酒客。三人落座,就闻听得酒点外街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路上一片混乱,惊叫声不断。
一点红瞧着任天琪笑道:“就是有差别啊!”
任天琪点点头,笑笑,这朱家庄寨里果真是一片混乱,心想自古为商者皆是唯利是图,无jiān不成商,有谁真会拿别人的温饱死活当回事的,这朱家庄要不是官商关系盘综错杂,又无人敢与官家为敌的,只怕是朱家庄因结冤太多早就给闹腾得人去寨空了,这当然是比不上自家任家堡里乡里乡亲间彼此和睦团结的了,心头颇为得意,脸上泛着红光。
就闻听楼下急驰的马蹄声骤然而停,几声马嘶,一人惊叫道:“好俊的三匹马啊,好马好马!”
任天琪闻听大惊,忙起身来窗前,推窗一条缝闻声瞧去。
就见得楼下十几匹快马,一群庄丁正族拥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少的正是朱家五兄弟中老大朱龙仕,那年老的却是个白眉白须白胡的老者。
一个庄丁见大寨主发话,忙下马朝酒店里叫道:“店家,店家,快出来,咱家大爷有话要问的。”
就见店家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连连作揖,笑道:“大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朱龙仕扬鞭一指任天琪三人坐骑,道:“我问你,这三匹马的主人是谁,现下身在何处?”
任天琪闻头心头一惊,心想要坏事,虽说三人多少均已易容,外人不一定瞧得出三人身份,但三人如给朱龙仕堵住一时到亦无话可对,不由得回头瞧了瞧店內门路思索退路,切不可给朱家庄瓮中捉鳖。
一点红笑着朝任天琪摇摇头,神定气闲地喝口茶,又摇了几下扇,笑道:“莫非正主子来了?咱们正愁着没机会来认识认识呢?咱不偷不抢的,何来俱的?宽心,水来土挡,兵来将挡的!”
就听店家道:“回大爷,是三位瞧着jīng明强干的爷,一主二仆,此刻正在楼上用餐。”
朱龙仕“嗷”了一声,回头对老者笑道:“史老爷子,这三匹马可均是草原上不可多得的军马啊,尤其是中间那匹黄马,更是世间难得的宝马,人称黄尘千里,不说rì行千里,rì行八百里乃小菜一碟啊!平常人是得不到如此的宝贝的,如此良驹真正算得上是真金无价的;其主非官即贵,莫非是朝廷又有人前来了?我怎就不知!”
那老头笑道:“大爷怎对马亦如此的jīng通,老夫却是未曾料到的!”
朱龙仕笑道:“老爷子忘了吗,在下可是一直在忙着为朝廷贩卖军马的,对各地的马匹自是心中一清二楚,好怀一眼便能识别的。倒是今rì寨里来人究竟是谁甚有点蹊跷的,我得上去瞧瞧才是!”
老头摇摇头翻身下马,甩马鞭给身边的庄丁回身笑道:“大爷也不必如此的心急,你还是先回去为好,交待完差事为上;老夫倒是不想得回去,我有好几rì未曾来此用餐有点嘴馋了。老夫倒是好替大爷去探探这三位爷的来龙去脉。如何?”
朱龙仕点点头,笑道:“敢情老爷子说的是。就如此办。贸然上去亦不是待客之道,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老头笑道:“大爷请便,如是见到贾孟二位爷未曾用餐,就带信请其二人过来小酌两口。”
朱龙仕点点头扬鞭而去。
那老头自进得楼去。早有人牵过马去。
任天琪心头一颗石头总算落地,忙回身坐下。这时小二上来摆上酒筷,又上了几个冷菜。三人便开怀畅饮。
楼梯口一阵咚咚声响,整个楼板好似要塌了般。三人对视了一眼知道是谁上来了,心想此人好深的內功,看来也是个不可多见的强手。
楼梯口晃晃悠悠上来一人,正是那位史老头,中等个子,满脸红光,一脸祥和,笑嘻嘻的。
史老头上得楼来,见楼上就三位酒客,想其必是下面三匹马的主人,即那一主二仆三位了。
史老头迷着眼好好打量了对面这三位,果真是三位英姿飒爽,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俊秀,人人手头一把长剑,居然还是三把不可多得的宝剑。老头眼中一丝yù望转眼有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头微笑着摇摇头,大踏步的上得前来。
史老头虽心头大感意外,却甚为人爽快,遂上前一拱手,笑道:“三位小哥,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任天琪三人正恨不得寻块地方藏起来,不想愈是怕的事儿还愈是来了,见得老头儿上前搭话,没法儿忙起身见过礼,一点红笑道:“老丈客气,敢问老丈这是-------”
史老头上前笑道:“三位英雄可莫要见外,小老儿见得三位非官既贵心生仰慕结识之意,便想前来相扰讨几杯水酒,不甚见外吧?”老头儿说着却是伸头瞧着桌上那三把长剑一眼,双目发光,强咽了一口唾沫。
三人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心道不会是来了一个贼吧。三人已瞧出来人是个懂剑的行家
一点红笑道:“哪里哪里,老丈客气了。敢问老丈如何称呼?”
小二又上来送上热菜。
史老头高声道:“放在一起了,一切均记在大爷的名下。”
小二应了声下去。
史老头挑空位坐下,笑道:“小老儿姓史名致闵,西川人士。”话未说完,已是手脚并用了,举杯喝了一口,又抓筷吃了一口。
一点红一惊,史致闵,这不是青城派前任掌门,川中剑客吗!又抬头瞧起年纪已有六十岁左右,一双手骨胳粗大,青筋暴出,自是手头功夫厉害之人,忙躬身见礼,笑道:“前辈莫非就是川中剑客,青城派掌门史老爷子?”
任天琪二人从没听说此人大名,自不晓得此人的厉害,但见得一点红一脸的惊讶,一脸的兴奋,一脸的疑惑也是大感意外。一点红自是晓得史致闵其人的,二十多年前,川中各派想成立一个江湖联盟以应对愈见隆盛威名的少林,川中各门各派,除了唐门无意结盟外,其他各大小门派均出三名高手,在峨眉山峨眉派总舵一决高低。就是眼前这个史致闵一剑成名,竟连败大小一十二位高手,夺得了头名。正在众人yù推其为川派盟主之时,其以一句“我青城小门小派怎如何当得起如此的重任,在下此番能来应会不过是出来想一会川中各位同仁以验证我青城派一门剑术如何,实未曾想当啥子的盟主的”为辞竟率手下扬长而去,撂下满场的江湖同仁惊愕在当地。此事曾轰动整个武林,史致闵也一时名声大振。后来却听说此事后过了一两年,史致闵其竟生病而死了,天下无不为其惋惜,否则以其声名之旺,身手之高,这少林排名谱可就要重派了。
史致闵微微一笑,抬头瞧了一眼一点红,心中甚惊,哎呀,想我老头儿多少年来无人识破,今rì竟为一后人一眼便瞧破了,不简单啊不简单,仰慕之意已生,忙笑道:“正是小老儿,不过那已是旧事,往事如烟似风不值一提的了。”
一点红笑闻言也是颇为得意,忙摇摇手笑道:“前辈又何须谦逊的!二十年前前辈已是天下一得一的天地英雄了,这二十年后身手仍在,难道就不成了天地间的豪杰了吗?只是前辈怎会栖身于此,晚辈是实不敢相信的。冲着前辈当年的淡名薄利的胸怀,晚辈当敬前辈三大杯!”
一点红起身连满三杯,一饮而尽。
史老头微微一笑,也甚为感动,眼眶cháo湿,忙满斟一杯,也一干而尽,哈哈笑道:“多谢了,今rì我老头子真是难得的好心情的。不知三位当如何称呼?”老头引颈底声道。
一点红笑道:“晚辈姓张名不维,七扇门中人,此二位乃在下同僚。”
史老头一愣,七扇门中之人,干吗,寨里出了大事,老夫怎未听说得;不对,要是七扇门中人又岂能会有得这草原军马的,何况还是匹rì行千里的宝马,骗得了谁去,莫非寨里又要干啥或是已经做了啥见不得人之事地。虽说心头重重怀疑,史老头还是谈笑风生,笑道:“原来是三位官差大人!哎,说实在的,小老儿这一生阅人无数,就还从未与七扇门中人打过交道。老头我听说这七扇门中人皆神出鬼没的,从不以真身示人!不知是否如此,想来这作官差吃皇粮的亦属不易啊!”
三人岂能听不出老人话中之话,又见得其与朱家大爷如此亲密,必是庄中高身阶之人了。
一点红忙起身为大伙均满上酒,陪笑道:“闻听前辈之言是不信在下三人的身份了!想来前辈亦是一代高人,一代名士,当年亦曾视名利为粪土的,令在下灯万分敬慕。咱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说了假话又如何能逃得脱前辈的法眼去的!今rì就请前辈瞧一样东西以验名证身的。”
一点红朝任天琪一抬头。
任天琪会意,自怀里摸出七扇门令牌递上。
史致闵一惊,举目瞧了三人一眼,忙接过牌仔细一端详,奉还令牌,笑道:“英雄言重了!倒是小老儿误会了三位官差,罪过啊罪过。小老儿自愿甘罚三杯!”
任天琪三人也是一旁劝和着。
史老头果真是连干三杯,放下酒杯,一瞧旁边再无别人,还是小声道:“三位如此巧装打扮来我朱家庄,不会是为了啥大案吧?方才不光是小老儿我觉得意外,就是寨里大当家的见了你们的坐骑也起了疑心的,要不是我小老儿冥冥之中的一个念头将其打发了,三位今天可能还会有点不便的!”
一点红忙着给史致闵满上酒,笑道:“那是为何?”
史致闵端杯一饮而尽解释道:“这朱家庄素来称霸于一地,结源颇多,最近新败于任家堡正当悔气之际,多疑神疑鬼的,已经到了草木皆兵,闻风丧胆的地步,这见得了你等三位易容而来又岂能罢休的!”
一点红亦是一惊,忙笑道:“前辈真是火眼金睛,连在下三人易容之术亦能一眼见穿,高明高明!真不知前辈除了剑术出神入化之外,还有哪些神技?除了这担当青城派掌门外还担当些啥名头啊?”
史致闵哈哈一笑,手点一点红道:“张大人爽人快语,也甚不放心老夫的!”
一点红陪礼笑道:“知根知底,职责所在!还望前辈海晾!”
史致闵点点头,道:“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便长话短说吧,就在二十年前,我偶然遇到一江湖高手,身手与我不分上下,彼此惺惺相惜。不期后来我生了场大病,是个绝症,正在我心生死念之际,却是我那朋友前来相访,便rì夜守护,jīng心照料,又背着我寻遍天下名医,历时三年才将我救治全愈。等我身体康复后才知我那朋友有冲天之志,正需人手相助,我便决意辅佐其一生。故我撇开江湖恩怨随其浪迹天涯,如此就这一生与其身影不离一直来到了这朱家庄。”
任天琪起身敬杯酒,笑道:“想不到前辈如此光明磊落,义字当头,可敬可佩!现如今此等高人已是凤毛麟角了。晚辈眼拙,晚辈特敬前辈一杯。”
老头那是来者不拒。
一点红点点头,笑道:“天下能令前辈佩服之人并不多见。晚辈想来你那位朋友应是三眼观音西门先生了!”
史致闵一愣,笑道:“不错,张大人好眼力,不愧是七扇门中的高手。”
一点红笑道:“我哪里是啥子高手,我这位兄弟才是七扇门中真正的高手,林木杉林大人的得意手下。”
一点红一指任天琪。
史致闵闻听又举目打量任天琪一番,笑道:“今rì有幸遇得各位大人,老头我甚慰。只是老头我心中疑惑,难道是朝廷对朱家庄有所怀疑了?”
一点红故作为难道:“前辈既已置身江湖是非之外,又何必再卷入其中!莫非西门先生与前辈均------”
任天琪接过话笑道:“不是朝廷对贵庄不放心,乃是上面对前几rì贵庄与任家堡打斗之际动用了官军一事不明,上面大为震怒,特派我等下来查寻。此乃公事实不便一叙的,还望老爷子理解。我等晚辈当再敬老爷子一杯。”
史致闵一饮而尽,摇摇手,笑道:“张大人所言之事我老头略有耳闻,但据我所知,此事与我等却是真没有多少牵连的,那全是朱家五子弄巧成拙!不满三位官爷,小老头我亦是素来瞧不惯这jiān商的,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我那兄弟西门兄乃朱家五爷的师尊,却也是脱身不开的,或多或少参与其间,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啊。”
一点红点点头,笑道:“此事经过这西门先生均已对我等三人说了,我等也是拿捏不准举棋不定的,三眼观音的威名如雷贯耳啊!”
史致闵不以为然道:“西门兄自己的烦恼甚多,近来颇不开心,哪里有心情去掺合这朱家庄的事情的。你等当差的尽管公事公办就是。”
三人瞧得出老头对朱家庄颇有微辞,甚为不满。
任天琪给史致闵满了一杯酒,笑道:“我等当差的平rì里办事犹履薄冰,无不思前顾后,顾忌重重的。今得前辈一席话我等自明白朱家庄一案如何去办理了,多谢多谢了!”
史致闵点点头,笑道:“就是,就是,这官饭哪也不是好吃!。小老儿我也是不甚明其中事情之来龙去脉,不过,好像此事远没那么简单啊。”史致闵口中一刻不停闲,眼睛却是一刻不离三人的三把剑。
一点红故作惊讶,笑道:“西门先生神通广大,天下事还有其不知晓的?只是其身不由己,不想说而已,不想卷入是非中去罢了。”
一点红说着敬史致闵一杯。
史致闵一口干,摇摇头,伸着脖子道:“亦未必吧,为了别人的一点鸡毛祘皮之事,竟伤其一大将,又死一爱徒,实在得不偿失啊。”
一点红与任天琪对视一眼,已明白前rì伏击之人是谁了,一点红点点头。
史致闵眼瞟三长剑,笑道:“三位手中剑均是不可多得的名剑,想必是剑术高人一筹了。哎。小老儿如今已是没那个雄心了,否则的话,如是再年轻二十岁,小老头我必定要与三位一绝高低,争过胜负的了!”
史致闵说着双手左右一分,快如闪电,竟去抓青虹,斑竹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