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国
晨光渐渐浮出海面，飞行中的两人静默无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十三俊很想找个话题谈谈，但亡天子貌似没有这个兴致，尽管这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因为之前群邪离开罗汉岛只是权宜之计，忘尘等一走，他们又回到了岛上，此时正不知是个什么形状。十三俊满腹忧愁，深怕亡天子看到什么不堪的场面。几经计较，十三俊下定决心，如果真被撞见，到时候便看亡天子态度，若他不怀疑自己，便舍弃斑斓礼他们，在他们捅破事实之前杀人灭口！菩提子等失踪也便有了借口，就说妖人趁她外出来犯，将他们抓去了。如果亡天子对自己有所怀疑，到时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翻脸，与他用强！
十三俊越想越觉不会有失，渐渐心平气和，喜形于色，便飞上前欲与亡天子搭话。两人飞至平行，十三俊刚刚开口，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亡天子的脸又变了！却见染衅扭动脖子将脸朝向她这面，坏笑道：“看什么看！丑八怪！”一言戳中要害，十三俊当即大怒，截停染衅，怒喝道：“汝究竟是何妖邪！如何附在天子身上？快快招来，饶尔狗命！”染衅轻蔑一笑，不待言，双手举至眼前，向外一拉，立见数道恢弘电流磅礴激射而出，往十三俊脸上灼去！十三俊大惊，慌忙用手臂挡住脸面！只闻护身金刚罩外噼啪乱爆，待平静下来时，染衅早已消失无踪。
十三俊极目四望，隐约望见一道光影向东天而去，只是其速快的吓人，要追是万万不能的，只得愤恨一声，暂且返回罗汉岛再做打算。
一路飙驰，来到原煌华天狱所在，染衅一声大吼，震裂空间，随即化作一道电光自裂缝穿入圣羽天国。甫入其中，染衅不由大惊失色，因为天国成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天水相涵，乾坤一色！
“见鬼了！”伴随着一声难以置信的咒骂，染衅迅速跳上停在入口处的幻世流梭，绰起浆来划水，幻世流梭便如飞鱼一样向远处射去，在身后荡漾开一层层富有规律的涟漪。
越深入越忧心，因为记忆中的景色如今都成了泡影，仿佛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强行抚平一切棱角，不容抗拒。终于，一座华丽的宫殿逐渐凸显出倔强的轮廓，傲立在末世之景中，象征着最后的坚持。染衅慌忙靠岸，一跃而下，走入圣殿，口中大喊道：“还有没有活人了，出来与本殿下说话！”久久无人回应。染衅在圣殿内左冲右突，找来找去不见人影，正自绝望发怒之际，拐杖驻地的声响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大祭司萨都从一个黑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像是微弱的生命力无法支撑她的身躯，颤抖着说道：“少主，你终于回来了！”语声低微，几不可闻。
染衅忍不住走上前几步，扶住萨都道：“天国是怎么了？彻底崩溃了吗？母亲呢？”萨都颤巍巍抓住染衅的手腕，吃力道：“跟我来。”说着便轻拉染衅，向黑暗中走去。
两人步行完一段黑暗的路途，走的相当缓慢，在染衅而言，简直缓慢得如同永恒一般！但他忍住了，并在一片发出淡淡光辉的凹陷处停住了脚步。不用萨都说明，染衅已认出了那沦陷在水晶棺中，嵌入黑暗深渊的人，那是哪耶。
染衅不由松开萨都的手，俯身去抚摸哪耶的面庞，但从那具冰冷的身躯中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流动。萨都昏暗的眼中微微闪烁着光点，开口道：“少主迟迟不归，圣女生命能源无法久支，逐渐枯竭，在圣子灭亡后一月便也死去了。”染衅闻言恼怒道：“胡说！母亲想什么时候召回阳元，轻而易举，我回不回来又有什么阻碍？”萨都幽幽道：“少主忘记了，当圣子君临天下之际，圣女也曾调回少主体内阳元，令少主不能插手战事，但那无礼之徒又前来将阳元强行夺走了。之后，圣女便陷入了永眠。”
染衅听完，不住**，恨道：“那是我亲手害死了赐予我生命的母亲么？岂有此理！”萨都并不怪罪染衅，继续说道：“圣主、圣子、圣女相继消亡，圣羽天国晶力再难维系，天国子民生命力流失，逐一消融，唯有此地还在坚持，但也熬不了多久了。”
染衅情绪激动，心中一团郁闷的火烧了许久，良久才开口，以自以为镇定的语气问道：“六神将呢？天国只剩下你一个活人了吗？”萨都望着染衅，摇头道：“除了孽吒仍守在那个灭绝的世界里，其他人包括樊姬都已离开天国，这里就只剩下我了。”染衅叹气道：“当真树倒猢狲散，不过也是自找的！你们这些人都做了一个愚蠢的美梦，现在梦醒了，现实也破碎了。”萨都终于露出不满神色，轻声呵斥道：“少主，你没有权利嘲笑我们！因为击碎这个美梦的罪魁祸首就有你一个！”
染衅尽力装出无所谓的耸耸肩，哼道：“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了，我总不能占用母亲的身躯吧？”萨都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冷笑道：“原来如此！呵呵呵呵……原来如此！”笑完便用手杖打染衅。后者轻松躲开，对萨都做个鬼脸，呸道：“老不死，本殿下不与你一般计较，永别吧！”说完飞出圣殿，化作一道电光直冲天宇，进入另一个犹如地狱的火灼世界。
炎流扑面，火蛇漫天，硫磺的刺鼻气味直钻入脑门，染衅面容扭曲，大汗淋漓，简直快要窒息了！“可恶啊！凡人肉身就是这么麻烦！”抱怨了一声，染衅不情愿地张开震印结界，抵抗绝境，灵识向四面八方延伸。在烈焰的核心，在地狱的中央，正如风暴的中心，反而现出一副宁静画面，那里，孽吒双臂环抱着膝盖，对外界种种惊世骇俗的景象不闻不问，守护在破碎的火卵身旁，犹如休眠。
染衅无礼地闯入这块属于私人的安魂之地，伸手要唤醒孽吒，后者却先一步飞起，漆黑羽翼在末日之景中被映成暗红色，仿佛终末时刻的审判天使，令人灵魂颤栗。染衅还没有开口，孽吒已向他疯狂进攻，显然她不喜欢被人打扰，尤其是令圣子消失的人。
染衅一边以震印抵抗，一边大声喊道：“等等，妹妹！是我啊！”孽吒并不领情，攻势更猛，黑羽逐渐穿破震印防护，击中染衅手臂。染衅觉得有些招架不住，真元一提，爆发出一轮撼动乾坤的震力，强行震退孽吒，随即伸手拦道：“等等啊！我只是来看看你，何必动怒？”孽吒充耳不闻，仍旧要攻来，染衅只得使出杀手锏道：“你在这里的等待不是没有意义的！”
一句话，别有深意，并且，孽吒听懂了！因为听懂了，所以激动地浑身颤抖，明亮的双眼逼视染衅，有求证，更有威胁！染衅从这眼神中看出了谎言所要付出的代价，不由吞了口口水，呵呵摇手道：“放松一点，妹妹！目前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孽吒一步一步向他进逼，虽然不说一个字，但所有的含义都饱含在眼神之中，无需多言。染衅见对方不满足于此，只得再透露一些信息道：“你看，我为什么特意来找你呢？虽然你是我的妹妹，但我却是在你之后才有了生命，我们之间并不亲密不是吗？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让我来接你离开，这里马上就要彻底毁灭了！”
孽吒听到这句话，脚步终于放缓，但面上仍带疑惑。染衅不是一个会长久处于被动的人，见对方已然有妥协之势，便趁胜追击，主动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孽吒胳膊，做出最真挚的眼神郑重道：“看着我的眼睛！哥哥会骗你吗？”孽吒果然目不转睛注视染衅双眼，眼神犀利无比，就像一口锋锐的刀，钻入对方灵魂深处，探知一切秘密！
染衅被孽吒看得浑身发毛，一边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一边在心中让她快停下，但对方显然还未看够！没办法，染衅只得强行扭转孽吒身躯，让她看清眼前景物。孽吒被转了半圈后，惊见方才还在那里的火卵碎片消失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转身扯住染衅衣襟，目光中饱含怒火！染衅忙抬手道：“别冲动！不是我搞得花样，是他！他自己！你能懂的吧？”孽吒果然懂了，不仅收住了怒火，脸上更现出天真笑容。
染衅见有门，不客气搂住孽吒腰肢，吩咐道：“他已离开了这里，因为这里就要毁灭了，所以你也得离开这里，是不是？”孽吒乖巧地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孩。染衅道声“孺子可教”，遂夹着孽吒飞出这片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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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上门寻衅
两人冲烟冒火飞回圣羽天国，停身在圣殿之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染衅问孽吒道：“我们要永远离开这里了，要不要跟大祭司道个别？”孽吒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算是回答。染衅见状忙赞同道：“是了，别去听那老不死废话了，我们直接走。”说完就跳上幻世流梭，孽吒抱膝而坐，染衅划桨，离开这片水晶的汪洋。
重回人间，染衅做出一个轻佻的微笑，仿佛他已君临天下，成了世间的主宰。孽吒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赶忙挺直腰板骄傲道：“放心吧！人间对你来说还是初来乍到，但为兄已是久经世事的老手了！只要跟着我，天南地北任遨游，哈哈哈！”孽吒也不说话，也没有回应，对她来说，怎样都好。她已经把染衅当成了圣子的使者，代言人，随便他想如何，她顺从就是。
染衅见孽吒态度冷淡，尴尬地笑笑，随即又兴奋道：“妹妹，想不想知道接下来为兄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孽吒难得地敷衍一笑，却已足以使染衅兴高采烈道：“其实为兄除了想组建一座后宫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理想，本该往人间寻花问柳，窃玉偷香！无奈那亡天子太过可恶，令我不得自由！啊！自由是多么可贵呢！他竟敢剥夺我的自由！绝对不能原谅！”说到这里，狡黠一笑，看着孽吒，得意道，“所以为兄就要与他对着干！败坏他的名声，同时满足自己的愿望，嘿！”
孽吒听完这篇牛头不对马嘴的狂言，娇嫩的峨眉蹙了起来，显然她也不是对什么都可以无动于衷的，天生的品味格调让她现在有点反感。染衅并没有注意到，只顾着自己高兴，拉着孽吒的手就往天卷宗飞。
两人飞行神速，不多时已到达骥子山山脚，见有四名弟子把守山门，山外又有强大结界镇守，要进去颇不容易。四名弟子中，新进的有两人，还有两人正是鳌平与司空幽。鳌平曾经犯过门规，千里夜罚他十年内不得下山，看守山门，但后来剡道子回归，千里夜不得不将一切大权交出，鳌平便也被分派外出行道。如今千里夜早已不在天卷宗了，鳌平仍在此地守门只是三代门人轮值罢了，不再由他一力承担。
因转机子等长辈已往魔界会樗蠡去了，如今天卷宗虽不能说格外空虚，实力终归打了折扣，因此格外小心。鳌平曾得禅暝灭烨器重，相赠雪尘珠，练成道家第二元神，如今内家修为着实了得，只是深藏不露，与众门人混在一起，转机子等也不点破。此时远远瞥见两道人影在山脚闲晃，忙施法眼细看，果然是两个形迹可疑之人，便令司空幽三人留神。
染衅带着孽吒一路游山玩水般飘上山，看似无意，实则在打量结界强度。待升至山门时，故意出拳恐吓，倒真把两个新来的弟子给吓倒在地。见天卷宗弟子如此脓包，染衅不由哈哈大笑，鳌平以正言制止了他的无礼：“阁下何人，如何来到本宗撒野！”染衅一眼看透鳌平修为，点点头，如前辈高人一般假正紧道：“小小年纪，修为不凡，假以时日，成仙有望。”这句话如果换个人说，也许是褒奖，但染衅这么说，无疑成了嘲讽，鳌平为人稳健，当时没有发怒，只追问道：“阁下来意还请说明，否则请回。”
染衅本来并不喜欢与鳌平这样的老实人过不去，他看不顺眼的都是狂妄的譬如王子凄那样的人，但如今有孽吒在侧，对方既然语气刚健，说不得，只好欺负一下展现自我魅力，便点头道：“你是三代门人吧？本公子有要事与天卷宗商量，你能够做主么？能就告诉你。”鳌平坚持道：“那请教阁下姓名，容我等回报师尊。”染衅毫不犹豫说道：“别惊奇，就说染衅特来拜访，别说漏了！”鳌平望了一眼染衅，没有多说什么，与另外三名弟子一商量，之后便上山去了
人去了约莫一刻间，再回来时，手里已多了一道符。染衅等得不耐烦，吵嚷道：“总算来了，快快快！给本少爷开门。”鳌平便令两名新来的弟子各自站在一边，开启第一层结界。只见山门牌楼两根大柱忽然绽放法光，映在结界之上，便现出一个与牌楼同样大小的空洞来，同时鳌平手持灵符向外一指，第二层结界亦显出空洞来。染衅轻喔一声，拉住孽吒的手飞入。鳌平向司空幽微微示意，遂带着两人向山上走去。
鳌平引二人来到天卷宗校场上，正是从前亡天子接受试炼所到之处，曾在这里会他的人便是金素龄。染衅直觉敏锐，已感到气氛肃杀，不似待客之道，但有恃无恐，成竹在胸，不怕对方耍花样，便一路嬉笑着跟随，给人轻视狂妄之感。
三人行至校场正中，轩辕烈魂正率领众门人背手等着他们，染衅看到在他背后的阴影中尚藏着一人，只是被巧妙的遮蔽住，没法看清全貌，便完全无视其他人，大咧咧嚷道：“啊啊！传闻天卷宗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尽是藏头缩尾之辈？是哪个没脸见人的，怕被本公子认出来不成？”场上两排门人闻言，立时现出怒容，烈魂却笑道：“本座乃天卷宗护法轩辕烈魂，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染衅自从产生自我意识以来，亡天子所经历的他便全都感同身受了，因此眼前天卷宗这些人全都认识，换作以前，他就会装作初次见面，糊弄过去，但如今情形不同，何况有诸多美女在旁注视，便也笑回道：“不必自报家门，本公子认得你，谁让我就是染衅呢？哈哈。”
烈魂微微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又令人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接着轻笑道：“所以阁下承认自己是染衅了？”染衅对自己这个名字所引起的麻烦与怀疑早已习惯了，便重复道：“啊啊，是！我就是染衅，染衅就是我！问一万遍也是这个答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烈魂也重复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染衅再次重复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烈魂：“当真？”染衅：“当真！”烈魂：“坚持？”染衅：“坚持！”烈魂满意一笑，拍拍手，便有一人从他背后转出，对着染衅怒瞪双目，眼中满是恨火！
染衅一见那人，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上了烈魂的当，但转念一想，又胆壮起来，低声自语道：“这不更妙吗？省得我还要变法子开罪他们。”烈魂此时已然成为正义的化身，替人世种种不公主持公道，说不出的威严，望着染衅喝问道：“染衅，你可认得他是谁么？”染衅哈哈一笑，回道：“自然认得，不就是死鬼晔朗的好徒弟，本公子饶他一命的徒萧萧么？”此言说罢，在场众人无不惊奇，对染衅这种坦然认罪，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感到侧目。
烈魂心中也觉对方此时反应出乎意料，但面上仍带威严喝道：“所以你也承认晔朗道友为你所杀了？”染衅无谓笑道：“承认吧，为何不承认呢？我若不想让人知道此事，杀人灭口就好。既然饶他一命，就是要他替我向世人宣传本公子的丰功伟绩。他做的不错，懂得来天卷宗诉苦告状，也不枉我饶他一命，哈！”染衅说话口气中不仅毫无愧疚，且充满轻蔑，徒萧萧听着看着，反而自己的复仇之火被压下去几分，甚至有些受不了对方的不屑眼神，转而看不起自己，畏缩起来！
烈魂看出徒萧萧内心动摇，便护住他正色道：“个人力有未逮向他人请求援助乃明智之举，有何不光彩之处吗？汝杀晔朗夺震印，事后仍不知悔改，目中无人，上门挑衅，该当何罪？”染衅回头看了孽吒一眼，向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一摊，耍无赖道：“你想定本公子什么罪呢？说出来听听，或者本公子还可以自己加几条，算是额外奉送吧，哈！”
烈魂何其理智冷静的一个人，此时竟也有些着恼，忙收摄心神，对染衅喝令道：“速速跪下受降，尚可从轻发落，若敢顽抗，唯有一死！”染衅呵呵笑道：“你只能选择以武力令我屈服，靠一张嘴是万万不能的。”烈魂低声一哼，众门人立时会意，纷纷祭出飞剑，齐攻染衅。染衅震印一抖，无形震力逼停众飞剑，傲然负手道：“派他们上，你是轻视我么？不要紧，本公子会令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罢神威抖擞，无穷震力震退众人。
姬无双自从一年前随麒麟儿等往炼魂狱替晟瀚出头吃了大亏后，在天卷宗的地位当真岌岌可危，成了一个闲人。如今正可借晔朗之事动手，重振威名，一眼认出孽吒，便向三代门人高声喊道：“此女乃圣羽天国余孽，不可放过，一并拿下！”话刚说完，染衅忽然移至身前，怒目道：“你敢！”余音未落，胸口已被击中，带着满身爆窜的电流倒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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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败果
源源震力无边扩散，孽吒也觉大地震的厉害，不能站稳，黑翼一扇，飞至半空观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染衅刻意展露实力，就是要让烈魂动真格的，但对方显然无意出手，甚至还有借机磨练弟子的嫌疑。染衅忍住被轻视的不悦环视对手，见除了刚刚打倒的姬无双外，其余都是三代门人，共六名，两个不认识，四个认识的分别是郁剑宸、晟瀚、金素龄及鳌平。
染衅敢来天卷宗孤身犯险，一者源于自信，二者他不在乎此行结果，无论最后如何，自会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但既然面对挑战，总不太想输，便哼哼笑道：“你们天卷宗能看的弟子就这些吗？来来来，别怕，尽管来上本公子好了！”六人中，只有金素龄是女子，却最是嫉恶如仇，我行我素，一听染衅口出不逊，妙鬘立时拖着百丈炫紫芒尾射出，颇是骇人。染衅却没将这等攻势放在眼里，双手插胸，张开震印结界，任她斩击。
金素龄强攻一阵无果，怒发冲冠，双手太乙神雷乱打，要染衅好看，但对方身怀震印，雷击如何能伤他分毫？此时一道星光强势穿过众人，死死钉入震印结界之内，跟着晟瀚飞步纵跃，双腿弯曲，双臂向两侧一伸，掌心雷叉旋转一周，猛然向下插去！染衅惊喔一声，结界已受雷叉音波震裂半边，星汉剑长驱直入！
“去你的！”虽然结界被破，染衅却不慌张，随手一甩打飞星汉，右掌向前一推，金色电流狂飙而出。却见晟瀚四肢收缩，双叉交握挡在胸前，电流不及触及其身，已被雷叉分化，向其背后涌去。逆流而上，晟瀚催动真元强行来到染衅面前，双叉交叉划落，分开强大电流，随即双手握住召回的星汉剑，脚一蹬，身躯如陀螺凌空急旋，钻刺染衅心口！
“混蛋！你这家伙！”染衅清楚晟瀚不好对付，不仅是因为他功力高，更因为此人心机深沉，且格外狡猾。原以为他会静观其变，最后才动手，没想到对方却主动冲了过来，甘当出头鸟，令染衅有些措手不及，急忙双手运化，将震力集中在胸口时，星汉剑尖已刺入胸口半寸。染衅原本的肉身乃水晶之质，不会感知到疼痛，此时却是血肉之躯，当时大叫一声，即刻反扑！一侧身，闪过锋芒，右臂手肘往仍旧旋转着向前冲刺的晟瀚用力锤落，满以为可将其重创，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反掌截下，令晟瀚躲过一劫。
急速一瞥，发现来援助的正是三代门人之首郁剑宸，染衅也顾不得许多，借其一拖之力跃起，侧身飞踢。郁剑宸何其敏锐，当手掌感到对方将身体的重量向自己压来时便即撤回，因此稍稍破坏了染衅的平衡，这一凌空飞踢的威力因此打了折扣，被他用手臂挡下。
染衅本不想好好打，因为他的功力绝对超出这些三代弟子至少一个阶梯，拥有原初八印就是有这种好处。然而经过晟瀚与郁剑宸的连番攻守后，染衅逐渐被带入了他们的步调，感觉本身战斗欲被调动了起来，让他想要忘我地打一次！这种近身肢接的打法，也确实比飞剑法宝之流更令人热血沸腾！
晟瀚与郁剑宸都惯穿一件青罗衣，虽然样式不同，乍看却是如出一辙，远远望去，常分不清谁是谁，师弟妹们若一时没看清，统一叫声“师兄”拉倒。此时众人见他俩围攻染衅，身形变换，方位转换间，就如两个青色分身，挥动着两口仙剑，彼此配合异常默契，就连烈魂也暗自称奇！
两个人若过分默契，就容不得第三者插足，否则只会打乱他们的步伐，因此另外四名弟子暂时静观其变，不贸然参战。染衅虽然与二人热战，看似难舍难分，高下难辨，实则尚有余裕，攻防间，觑得包括徒萧萧、姬无双在内的六人分别站定六方，空出兑、艮两个方位围住自己，立时察觉不妙，脚尖一点，向兑卦方向急退。
已落入陷阱的猎物如何能够逃脱？染衅无论如何退，郁剑宸与晟瀚二人始终将他缠住，其余六人的方位也跟着战团移动，将他锁定在垓心。染衅试了几次没法摆脱纠缠，脑子一热，血气上涌，干脆站定，豪迈道：“去去去！站好你俩的位置！看这不合时宜的破八卦能不能奈何本公子！”晟瀚、郁剑宸也不客气，分别站好自身方位，八人同时施法，乾、坤、艮、兑、坎、离、巽、震八个方位绽放金色光华，映照伏羲，衍生八卦，天地山泽为基，风雷水火为气，矛与盾的完美配合，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排山倒海向染衅攻去！
染衅起初以为八人功力互有强弱，这八卦绝对不会平衡，只要自己找准最弱的那个一点突破，便可破阵而出。谁知这八卦阵一旦发动，八人同周遭景物立时隐去，各自方位也起了变化，根本分不清对应的卦象与主持之人，唯有水火风雷不断侵袭，天地山泽横生阻隔，好难应付！
一时虽然无法破阵，染衅却也可凭震印立于不败，这阵的攻击力并非惊天地泣鬼神，无论如何衍生也破不了震印。染衅原以为天卷宗劳心费神弄这么个无用的只能困不能杀的阵法就跟不破望月当初困住自己的魔阵相同，目的只在拖延，好对其他人下手，莫非是要对孽吒动手不成？越想越觉有理，只是无法查探阵外状况，便越发担忧，决心强破八卦，支援孽吒！
只见染衅催动雷殛天诀最上层之招，周身一抖，分出八道身影，各自在身外带着一圈雷光，恰是八颗金色雷珠，绕着自己方才所立之处开始旋转，眨眼快到无影无踪，只能看见一圈金色光影一边消磨外周所受压力一边扩散，所向披靡！主持阵法的八人受到核心不断传来的强大冲击，也是挥汗如雨，面色严峻，拼命坚持！此时的染衅对于他们来说就如一头突然发狂的野兽，不将之降伏，自己便要受戮，丝毫松懈不得！
金环之力越转越强，越转直径越大，八卦中的雷击与之一比，简直温和的如绵绵细雨一般。染衅此时全力发招，自然更不能看见外周状况，其实孽吒还是好好的在半空观战，烈魂并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而郁剑宸等八人却全都元神出窍，另外化出八个光体顶在自己肉身之前约三尺处，全力催动阵法，不肯后退半步。一旁烈魂看得分明，八人虽然全都炼成第二元神，身外化身，强弱却有分别！其中就属鳌平元神之光最为璀璨，一颗雪白透亮的宝珠在化身丹田处格外显眼。其余七人并没有能够寄托元神的旷世宝物，仅以本身功力幻化，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令烈魂感兴趣的是，郁剑宸的化身虽然无物凭依，却能与鳌平的雪尘珠绽放出相同的光芒，丝毫不弱，甚至有刻意收力的嫌疑！
染衅本以为这阵法也就如此如此，自己绝招一出，半刻内必定破阵而出，顺势还能重创八人！谁知这八卦并非只有面上八人赞功，整座骥子山的地气都可借用！八人一边以本身功力站定方位组成法阵，一边施展法术抽出地气补强，开头固然困难重重，如在抽一口枯井之水，吸引上来的唯有泥沙，到后头源流开通，终于事半功倍，源源不绝，骥子山地气不断上窜，令法阵等级瞬间飞升！
就当金环即将触碰八人元神之刻，八卦之力骤然增强，立时遏止金环扩张，同时八人元神归位，功力猛提，竟反过来压迫金环，将其向中心逼去！染衅不明就里，只感到自己力有未逮，旋转之势逐渐瓦解，被推回原地。心中一怒，染衅尽力保持转速，却不再抗拒外周推力，待八颗雷珠齐往中心汇聚之时，猛然一声大喝，八珠合而为一，璀璨雷光通天贯地，成一巨型雷球在八卦内急速膨胀，势如破竹！眼看就要胀破阵法，烈魂急往八阵中心掷去一物，悬于雷球头顶。此物类似佛教中降魔杵，却在杵尖两端有类似触角的弯折尖刺伸出，本身并无光华，甚至有些黯淡，却在遭遇雷球之时大放异彩，将金色雷光尽数收纳，消弭无形！全力一击被不明之物抽离，染衅顿感体内一空，再难支持，肉身被八卦碾压，倒地不起！
咒链困索，灵符封印，染衅成了阶下囚，形容凄惨。孽吒几次想出手相救，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仿佛在说他自有办法，不必插手。圣子虽然一度令三界崩溃，却非大奸大恶，圣羽天国也只是各方势力其中一员，所谓各为其主，并没有对错，孽吒本身也无什么罪恶，故而只要她不动手，烈魂不会对她如何，甚至还令门人搬了把椅子请她坐下。
此时已是日暮黄昏，天卷宗内除了司长要职无暇分身或受罚在后山面壁者，其余弟子不论辈份大小，皆来围观染衅受审，徒萧萧自然成了一大主角，要为乃师讨回公道。正如他们所期望的，徒萧萧历数染衅罪状，成功让他背上了杀人越货，侍强逞凶的头衔，论理该当死罪。之前吃了亏的姬无双身为入道仙者之一，自然有立场极力赞同，要染衅死无葬身之地。
审理完毕，众人望着染衅，看他服是不服，还有何话说！却见染衅嘴角一斜，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充满讽刺轻佻意味，令人大为不悦！众人正以为他畏罪装疯，用强笑掩饰内心恐惧之时，夕阳西沉，黑日散发着冷光缓缓升起，瞬时间，天卷宗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因为染衅消失了！此时被五花大绑困在众人脚下的人已变成了亡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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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亡者再现
似乎拥有生命的飘逸白发在暮风中安静地浮动，沉静的眼注视着躁动的人，差距，不言自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替我松绑好吗？”亡天子淡淡说出这句话，语调平静无波，却让人产生一种过意不去的错觉，仿佛自己做了一件极为羞耻的事，不应当做的事，恨不得当时就放了他。好在这种冲动因天卷宗的威严而抑制，烈魂亲自上前问他：“道友能解释方才之事吗？”亡天子无奈一叹，答道：“不瞒前辈，为能与圣子一战，染衅与亡天子融为一体，最后由于某种神秘的力量，亡天子的肉身得以保存，染衅的**却被消灭了，因此他暂住在我的体内，就是这样。”
烈魂原是对亡天子有所了解的，转机子也曾与他们轩辕三兄弟讨论过亡天子跟染衅的关系，此时染衅再出，本是意外，将之擒拿，一半也是要看亡天子会不会出现，结果虽然出现了，却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登场，他也有些懵了。亡天子的话虽然精简，却不像有假，烈魂在心中已然相信了他的说辞，只是没有立刻有所表示。此时同时忌恨着染衅与亡天子两个人的姬无双讥笑道：“随便你说吧，反正我等也无法印证真伪！只是依本座看来，染衅就是你，你就是染衅，你们本就是一个人，现在却装模作样，一个犯了错不知悔改，以为换一个身份就能撇清所有罪名吗？笑话！”
烈魂虽知姬无双私心作祟，他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染衅跟亡天子虽然曾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存在，拥有不同的自我意识，但归根结底是一个人的两个面，既然一个犯错，另一个理应承担。烈魂的沉默不言助长了姬无双的气焰，他看出来烈魂也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便更理直气壮道：“此时不论你是染衅还是亡天子，也不论这具皮囊中藏着几个灵魂，你——就是你！你就是杀害晔朗的凶手，容不得巧言脱罪！”
姬无双的咄咄逼人倒也颇有说服力，天卷宗弟子开始倾向于他，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盯住亡天子，要看他如何辩解，眼神中有逼迫，却也有几分期待。亡天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番，看到了远远立在校场一脚冷漠注视自己的孽吒，不由皱了皱眉，回头望着姬无双道：“你说的有理，我无话可说，听凭处置如何？”
一招简单的以退为进，不是妥协，而是自信。因为深深明白到自己的重要性，左右天下大势的不可或缺的关键性，因此有恃无恐。姬无双刚说得一个“好”字，准备判刑时，烈魂忽然站了出来，一改严肃，轻笑道：“道友为天下苍生力战臻檀圣子，想来重创方愈。染衅之事双方各执一词，一时也难下定论，且请道友暂留本宗做客，待兄长归来再做决定如何？”亡天子哈哈一笑，无谓道：“便如此吧。”
想来亡天子也非第一次被强留在天卷宗“做客”，只是上回是在后山山洞内，这回却是在当初安置覆世灭道残众的客房内。应亡天子要求，孽吒被请来跟他作伴，因为烈魂相信其人格，整个院落并不安排门人看守，一切自便，只要不离开天卷宗即可。
亡天子与染衅虽然共用一个肉躯，但因为重伤方愈，当一个意识占据主导时，另一个便陷入沉睡以自我修复，因此染衅之前做过什么，亡天子并不知晓。他知道孽吒是哪华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妹妹，对于这样的一个存在，他必然是想极力维护的，并不愿她卷入江湖纷争之中。染衅贸然将之带出圣羽天国，当真该打！
孽吒认定染衅是圣子的使者，因此也愿意跟在亡天子身边，对她来说，无论是谁也好，她甚至没有仔细辨认过他们两个人的脸。亡天子发觉这名陌生的亲人对自己毫不在意，却又非常听话，让她倒水就倒水，让她坐下就坐下，奇怪的很。微微思量，无非是染衅以圣子名义诓了她，令其言听计从，那为何不试着让她回去呢？想到就做，亡天子向孽吒招招手，让她过来坐。孽吒也不抗拒也不殷勤，慢慢坐到亡天子边上，一双深黑的眸子却始终盯着未知的虚空，思绪仿佛正在穿越层层阻隔，到达圣子所在的那个世界。
亡天子见她如此痴迷，无声一叹，随即扶住其左肩，说道：“如果我让你回圣羽天国，你肯答应吗？”孽吒闻言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转头注视亡天子良久，想要尽力找出一点弦外之音，但是并没有。亡天子以最柔和的声音小心翼翼继续说道：“染衅大概告诉你，圣子没有死，但他在骗你，圣子的**已经同谛灭禅剑一起消亡了，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圣子都已经不存于世了，你要认清现实。”
冲击性的事实，让孽吒难以置信，她变得非常激动，双手死死拽住亡天子胸襟，脸几乎贴到亡天子胸口，从胸前仰视着他，想要拆穿他的“谎言”。然而，亡天子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她，叹息道：“人终究难逃一死，圣子也不例外，你又何必执着呢？回去安静的活下去吧！我抽空也许会去看你。”令亡天子震惊无比的是，孽吒突然咳出血来，将他胸口染成了深红色！接着便浑身抽搐，眼神涣散，倒了下去。
亡天子大惊失色，忙将孽吒扶到床上，为其灌输真气，但毫无效用。眼见状况恶化，亡天子决定向天卷宗求援，正要走时，衣袖却被孽吒死命抓住，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孽吒虚弱的声音：“告诉我，殿下没有死！”这声音就如抛出一个黑白分明的选择，黑代表死，白代表生，而焦急的亡天子只能选择白：“是，圣子没有死，没有死！”
立竿见影，当时见效，孽吒的血色重新回到脸上，一切不适烟消云散，她安心地闭上了那双包容灿烂星河的眼睛，满足地微笑着。亡天子摇摇头，实在搞不清为何她对圣子如此关心，关心到没有对方宁可自己也选择消失的地步。无暇令其酣睡，亡天子必须趁自己还是自己的时候将她打发走，便将之摇醒，郑重道：“现在不是我让你回圣羽天国，是圣子要你回去，听清楚了，是圣子要你回去！你听的懂吗？”孽吒再次盯住亡天子双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认定他没有欺骗自己后轻轻点了点头。亡天子终于松了口气，搀着孽吒的手走出房门，一路向山门走去。
行至山门处，鳌平等四名弟子仍在彼端守门，望见亡天子向自己走来，忙提高警惕，剑拔弩张。亡天子只微微伸手示意，流露出的大气却已足够使四人放下戒心，鳌平不由上前询问。亡天子说了大概，要放孽吒离开，本想或者还得等待通报，鳌平却二话不说令另外两名弟子开放结界，并拱手道：“师门早有吩咐，若是这位姑娘要走，随时放行，不需通禀。”亡天子轻喔一声，在黑日光华下告别了孽吒，随即谢过鳌平，往山上走去。鳌平曾受禅暝恩惠，早思图报，知亡天子乃其亲子，便想稍稍结交，但碍于同门在场，不好意思，只得罢了。
亡天子在天卷宗内是自由的，想去哪里走走自然不是问题，刚要去寻郁剑宸，忽然从暗处飞来三道剑光，纵横交错，势要取命。亡天子是经历过圣战的人，自然不将这些把戏放在眼里，身形幻化，游刃有余。双方僵持了片刻，亡天子见对方不知进退，没完没了，纠缠不清，已大概猜到了是谁，微微一运气，掌击地面，震裂方圆，同时逼得三道剑光人剑分离，现出面来。
不用看，亡天子已知偷袭自己的人便是麒麟儿、天养、月下松三童，不由摇了摇头。却见麒麟儿戟指怒喝道：“亡天子小儿！师门暂且饶你，我们兄弟三人却不能饶你！用邪法重伤我晟瀚师兄，又害姬师妹自刎而死，该当何罪！”亡天子差不多已经忘记有这两件事了，虽然只是匆匆一年，对他来说却是漫长无比，恍如百年光阴，尘世中那些零碎的小小的恩怨情仇，早已不存在他的心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了然道：“是啊，该当个死罪吧？但尔等师长尚且不敢动我，你们又能怎么样呢？”解释是要看对象的，对麒麟儿三个，没有解释的必要，所以亡天子宁可采取强势引发更多的怨恨，也不愿与他们废话。
果不其然，麒麟儿并未吸取教训，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指挥飞剑便来取命，不仅不将亡天子放在眼里，更不将师门戒律放在眼里。月下松跟天养本就是他的跟班一样的存在，见状立时加入战局。亡天子感知敏锐，察觉到远处有人注视着这里，却不清楚是谁，便出手微微试探，单手虚空连划，截停三童飞剑，另一只手运气向虚空一托！只见三口飞剑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包裹住，逐渐向中心靠拢，剑身发出悲鸣。三童见状大惊，叫骂不已，要亡天子还剑，后者却只当没听见，微微一顿，给那观战之人一个解救的机会，但对方并未行动。
机会已经给过，既然对方无意拦阻，亡天子也不再留情，单手一握，三剑顿时撞在一处，彼此融合弯曲，成了一团废铁！三童见状痛心不已，都来拼命，亡天子下摆一甩，轻松扫开他们，威严道：“师门赐尔等飞剑，是要尔等除魔卫道，守护苍生，尔等却用来侍强逞凶，黑白不分，留之何用？”说完向三童分别一指，将其禁住，转身就走。三童木在原地，空自暴跳如雷，无可如何，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原来近年来天卷宗广纳门徒，像麒麟儿这样原本属于小师弟的门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先入门的师兄，自然越发得意。人小经不起奉承，何况麒麟儿等又是冲动任性的类型，有几个刚入门的弟子在尘世中练的精了，便对三童百般阿谀，将他们捧上天去！三童只觉受用无比，一个个心比天高，俨然以师门先进自居，在人前装模作样，胡乱吹嘘，成了习惯。今夜本来无事，正好有那好事之人听说了晟瀚跟姬芣苡的事，便去三童面前挑唆，怂恿他们偷偷教训亡天子一顿。三童碍于师门教训，本来为难不肯去，但好事者巧舌如簧，又摆脸色给三童看，大有轻蔑之意，三童到底太嫩，熬不住，这才逞能偷袭亡天子，心想就算不敌，此处乃天卷宗大本营，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亡天子还敢拿他们怎么样不成？谁知亡天子不仅废了他们的飞剑，更令其跪在原地出丑，当真难堪到极点！而此时偷窥战况的那几名新入门的弟子早已溜之大吉了。
亡天子教训了三童一顿，心情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是不去找郁剑宸，而是循着似有若无的笛声往后山走去。越走笛声越是飘渺，亡天子闭上双目，按内心指引踱至一棵古松下，静静听罢一曲，抬头，只见一人宽袍长袖，潇洒落座松枝之上，长笛刚从唇边移开，露出清朗俊秀的眉宇。其人见亡天子停身下方，脚跟向松枝上轻轻一蹬，飘飘然离开古松，眨眼消失无踪。因那笛声别具格调，潇洒中似有幽怨，亡天子颇感兴趣，正要请他留步之时，一只手掌忽然落在了他的肩上。回头一望，原来是郁剑宸，亡天子不由笑道：“道兄来的正好，可知方才那位吹笛的道友是谁？”
郁剑宸哈哈一笑，答道：“正是不才三师弟影宿，新近才同二师弟红郎一同回归师门，难怪道友不认识。”亡天子喔道：“原来如此。不知道兄深夜来此，是与亡某一样被笛声吸引还是怀念当初的山中岁月，对月抒怀呢？”郁剑宸落寞一笑，道：“既已回归师门，自然没有再走的道理，至于抒怀嘛，这魔界黑日并不算一个好对象呢！”亡天子笑道：“那不知亡某算不算是一个好对象呢？”郁剑宸笑了笑，扶住亡天子的背向黑夜的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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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开罪
寅时将尽之际，三道光华无声越过结界，飞入天卷宗鎏銮殿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早有弟子相互通传，法钟鸣响，三代门人恭敬排布殿外待命，各堂主往鎏銮殿议事。亡天子作为一名外客，因身缠诸事，也“荣幸”地被请去与会。当在郁剑宸的陪同下走过排成两行的三代弟子时，亡天子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憎恨、厌恶、嫉妒、爱慕，也有欣羡，更多的则是好奇。亡天子注意到那名在松枝上吹笛的名为影宿的弟子也在其中，排在男弟子第二位，在他前面正朝自己不断打量的应该就是郁剑宸的二师弟红郎。女弟子那一列，论入门先后本该以蔺琼为首，因其与蔺兰、庄、寒三人外出行道未归，暂以殷紫代替，她后面便是金素龄。亡天子从容走过这些对他抱持着不同态度的男男女女，与郁剑宸一同跨入金殿。
大殿长桌一端，剡道子泰然而坐，与众门人交代了此行结果，匆匆不到几句话后，亡天子跟郁剑宸走了进来，联合魔界攻打炼魂狱的话题因此告一段落。一年前大战圣子之时，完整状态的亡天子曾与剡道子、贾大师、六珠刈并肩作战，并以谛灭禅剑给予圣子关键一击，因此在座没人敢小看他，甚至剡道子也一改往昔，以“道友”相称，并带天卷宗表达了敬意。
剡道子的态度左右着所有天卷宗门人的态度，那态度是如此明确，甚至都没人愿意提起向亡天子问罪之事，只把一个站着的人，一个坐着的人给急的汗如雨下！站着的那个正是晔朗死后被天卷宗接纳的徒萧萧，坐着的那个自然是义愤填膺的姬无双。
亡天子与剡道子、转机子、花沁月等客套了一番，见徒萧萧敢怒不敢言的可怜相，不由轻笑道：“各位，亡某力战圣子乃一尽己力，分所当为之事，实不必过分夸奖。所谓功不抵过，亡某之前若有得罪贵宗之处，还请秉公办理。”剡道子闻言便问所指为何，烈魂遂将染衅杀晔朗诸事一一告知，包括两人此时共用一副身躯的事实。剡道子听完并不表态，看向转机子，道：“汝认为呢？”转机子几乎没有考虑，脱口答道：“既已分离出去，便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染衅所作所为不该由亡道友负责。至于重伤晟瀚一事，既已时过境迁，再行追究有何意义？何况事端本由他本人挑起，技不如人，尚连累同门为他受累，要罚也是罚他，道友何罪之有？”
一番话，再次令众门人清楚了解到上层对亡天子的重视，谁还敢自找没趣？令人料不到的是，亡天子不仅领情，还得寸进尺，更咄咄逼人道：“谭前辈说的好，既然晟瀚该罚，那请当着亡某之面即刻处罚，以证天卷宗威严。”语出惊人，令转机子及在座诸位全都侧目，然而下一刻转机子便恢复镇定道：“剑宸，将你晟瀚师弟带来。”郁剑宸看了看亡天子，道声“遵命”，躬身退出，不多时将晟瀚带入。
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亡天子，晟瀚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丝毫惧意，尽管郁剑宸已经将大概告诉了他。直到此时，转机子还是认为亡天子不会为难晟瀚，或许是要给他一个警告，仅此而已，因为亡天子不是鲁莽不知礼数的人，在天卷宗内不给自己及剡道子面子，那实在是太不智了！因此，转机子也气定神闲问晟瀚道：“不肖劣徒，无故开罪亡道友，可知罪否？”这一问显然是要晟瀚自己辩解，但他却恭顺下跪道：“弟子知罪，还请师门责罚！”众人又是一愣，以晟瀚的为人，不可能不替自己辩解，但他却毫不犹豫认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罪名，着实与亡天子一般不可理喻。
这回连转机子也懵住了，他只能向晟瀚确认道：“你当真知罪？心服口服？”晟瀚仍是先前的恭顺态度，答道：“弟子罪孽深重，无话可说，请师门重罚！”此时诸位堂主已忍不住窃窃私语，而转机子等高层也没有喝阻，因为这个场面确实令人不解。
在一群迷惑的人当中，唯有亡天子与晟瀚两者相互体会到对方的心思。晟瀚看出亡天子故意不与天卷宗冰释前嫌，只是猜不透他如此做的目的，但目的为何他也没有兴趣知道，既然亡天子要当师门眼中不知抬举的大胆狂徒，他配合就是了。他知道，自己表现的越谦卑，越能博得师门同情，亡天子也就越受敌视，既然如此，何乐不为？亡天子自然不是有心要与晟瀚过不去，正如晟瀚所认为的那样，他只是要与天卷宗保持亦敌亦友的关系，因此利用刁难晟瀚来激起天卷宗对自己的反感。
见在座没有动静，亡天子冷眼看向转机子道：“前辈，晟道友在等你的处置呢。”转机子皱了皱眉，反问亡天子道：“依道友看，晟瀚该当何罪呢？”亡天子呵呵一笑，道：“晟道友乃贵宗三代门人中屈指可数之高足，既然对过往罪状直认不讳，亡某也不愿过分为难，只要肯向我磕三个响头赔罪，从此两清如何？”惊人之语再出，这回众堂主不再只是惊愕，更有愤怒，对亡天子提出的无理要求提出各种抗议！
转机子好不容易令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正要与亡天子讨价还价之时，一记清脆有力的敲击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晟瀚二话不说，一连朝亡天子嗑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错愕、震惊以及接连而来因受辱而产生的强烈的愤慨在所有人的心**鸣，烈魄首先看不下去，以愠怒而低沉的语调强硬命令道：“你给我起来！”
晟瀚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如果这时候有人碰巧与他对视，会被他眼中的怒火灼的灰飞烟灭！他在心中默默发誓：亡天子！今日晟瀚所受之耻辱，来日必要你十倍奉还！
当晟瀚在郁剑宸的搀扶下起身面朝大家时，他的一切不满与仇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只剩下愧疚与屈辱。烈魄着实忍耐不住，拍案而起，眼看就要发难，此时，剡道子终于开口了：“看来亡道友并不屑与本宗为伍，既然如此，请立刻滚出骥子山！”剡道子别号“烈神坛”，因其行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只是飞升天外天界后，性情有所收敛，尽管仍是不怒自威，却已很少动气。此次为亡天子而大动肝火，尚是回归人间后第一次！
护送亡天子来到山门口，郁剑宸叹道：“道友方才所为着实太过，请恕在下不能远送了。”亡天子毫不介意，清爽一笑，道：“道友不必为难，一切后果天子自当承担。只是有一言奉赠，道友不妨斟酌。”说着凑近郁剑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听了只是诧异。
当东方第一道晨光照亮人世之时，离开骥子山的亡天子再次变回了染衅的模样，只见他停身云端，好奇张望道：“怎么了怎么了？竟然安然无恙出来了？你小子倒也真有办法！但你不该把我的好妹妹给拐走，看我去叫她回来！”染衅正要往圣羽天国飞去时，忽然头痛欲裂，竟是亡天子的意识强行窜回，与他争夺身躯的主导权！
双方相互攻防，意识大战战况胶着，染衅不能自主，从天上直往下坠，正落在山涧内，随着溪流往下游冲去。好不容易忍着剧烈头痛湿漉漉爬上岸来，又开始满地打滚，口中狂叫道：“痛死老子了！有肉身真是麻烦啊——！”痛到不能自已时，双拳如雨点般朝自己脑门上砸，却是徒劳，染衅终于屈服，让步道：“够了！说！怎样才肯乖乖滚回去！”便有一道意识流入脑海，染衅连声答应道：“行行行！我不去找孽吒了还不行吗？你快滚回去！白天是老子的时间啊！”疼痛逐渐缓解，亡天子的意识沉入深渊。
染衅如蒙大赦般摇了摇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扶着树干坏笑道：“嘿嘿嘿！你这一下折腾还不得睡上好几天吗？白白送我这么多时间不好好利用怎么行？呵呵……”笑完化作一道电光，直冲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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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嫉妒
冶金族总部，一道电光忽然自九天而落，惊动族中老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长老金刚见来者不善，无奈族中善战者都已外出，只得战兢兢走上前，问来者道：“你是何方人物，为何来我冶金族？”染衅嘿嘿一笑，答道：“老家伙，你闪开，我找你们族长，让他出来。”金刚为染衅盛气所慑，发颤的双手无法柱起拐杖，上半身一歪就要倒地，却被染衅一把拉回来笑道：“你怕什么？我染衅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至于欺负孤寡老人吧？还是说，在你眼中，本少爷是那样的人吗？”金刚忙否认道：“不不不！公子一身光明磊落，老朽刚才不曾站稳，一时出丑，只是族长外出未归，公子不妨去别处找找？”
染衅轻轻拉近金刚的老脸，耍无赖道：“看你吓成这样，金瑜大概真的不在了，但你让我去别处找找，这别处又是哪处呢？你不会是想说你不知道吧？那就是要我满世界到处找浪费时间吗？啊？难道你看不起本少爷吗？”金刚被染衅一吓，已有妥协之势，做最后的抵抗道：“敢问公子是何人，与族长是何关系，为何要找族长？”染衅呵呵笑道：“都让你别怕了，本少爷是染衅啊，染衅你不认识吗？你们族长的生死之交不是吗？现在可以说了？”金刚当然认识染衅，但这个染衅显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染衅，只是本能察觉到对方的强大，不敢拆穿，也不敢撒谎，只能强笑道：“原来是染公子，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族长临行前曾说是去华翡学院，公子可往此处找寻。”染衅喔了两声，忽然上前抱住金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老头，我记住你了！要是金瑜不在华翡，我还会回来找你的！”说完破空而去。金刚已吓得双腿无力，瘫软在地，被族人扶回房里……
华翡学院内，太如意在房中无聊地逗弄着一只白猫，心思飞到九霄云外，《熳雨殊华》这般的绝世剑诀就在身边，竟也懒得去学。房门响了两下，太玄真推门而入，坐到太如意对面，后者仍是不闻不问，继续逗猫。太玄真见状轻叹一声，开口道：“不是姐姐不让你去，只是如今乱世，危机密布，你在外头乱闯，岂不是叫文叔与我担心？何况忘尘他们功力了得，你去了也帮不上忙不是吗？”太如意显然之前已做过无数次辩驳，但都没达成目的，此时已然放弃抵抗，有气无力道：“对对对，姐姐说的都对，我不是没跟去了吗？”
太玄真看不下去，挥手赶走了那只白猫，正色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个人都快废了！走，跟我去见李公子。”说着就抓起太如意的手，要她起身。太如意不耐烦地甩开太玄真，恼道：“要见你去见！别带上我！”太玄真微愠道：“李公子为了救你，自身受尽楚毒尚在其次，其母更因你而死，如今入土为安，你总该去拜见下的。”太如意不高兴道；“又不是我求他救我的！他自己没本事就别学别人英雄救美嘛！非要强出头，现在好了，把自己老母也搭进去了，活该！”
尾音刚落，一个巴掌已打在太如意脸上，白嫩的面颊当时便红了。看到乃妹如此任性不成器，太玄真忍不住教训道：“是我们把你宠坏了！再问你一次，去不去？”太玄真是长姐，其母黛莎在生下太如意后四年便去世了，其父太玄一又一心钻研五窍剑法，没空教导她们，只有太文公偶尔关心，但终究不能越俎代庖。这样的生长坏境下，太玄真既是太如意的姐姐又是她的母亲，平时虽然也会玩笑，但认真起来说一不二，长姐威严不容挑战。论修为，太如意或者并不比太玄真差，但姐姐就是姐姐，太如意不敢动武，只能带着哭腔扭头倔强道：“不去！”太玄真不说话，只是逼视太如意，无声的怒火不断累积，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压得太如意就要屈服！就在此时，门外掌声响起，染衅带着笑踏入房中，不理会两姐妹的惊讶，兀自坐下为自己沏了杯茶，吹了吹，呷一口，满足道：“不愧是贵族府邸，像我这样的粗人竟也尝得出这是好茶，你们活得真逍遥！”
太如意自不用说，太玄真也曾见过染衅，当时也是后者突然造访，不请自入，后来得知此人与亡天子有莫大的关系，并随后者一起消失，如今忽然现身，当真出乎意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太如意的震惊不比太玄真小，甚至完全冲走了方才的委屈！
见两人都不说话，染衅便笑说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吧。呵，姐姐管教妹妹，真有意思！妹妹，你是不是该哭了？”太玄真闻言面上微红，道声“见笑”，太如意却早冲上去给了染衅脸上一拳，骂道：“无礼之徒！谁准你闯进来的？还不滚出去！”染衅用脸接住拳头，完全不在意，仍旧笑道：“你刚刚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我很欣赏！就是关于英雄救美的问题，本少爷深表赞同。所以你现在有被本少爷救的感觉了吗？”太如意闻言心中一动，扭头重新坐下道：“懒得理你！”此时太玄真反应过来，问道：“染公子，不知为何突然造访？”
染衅左右看了看，喔道：“我来找金瑜，他在吗？”太玄真答道：“金兄与外子外出寻人，尚未归来，公子可要在此等他回来？”染衅摸着下巴装出考虑的样子，为难道：“好是好，只是不会不方便吗？”太玄真未开口，太如意已单手撑着脑袋插嘴道：“当然不方便啦！你当华翡是客栈吗，想住就住？哼！”染衅闻言嘿嘿笑道：“别急着赶我走吧！不然你会后悔哦！”说完振衣而起，斜眼看太如意，大有一走了之的态势，太如意急欲得知亡天子下落，只能忍气吞声，嘟嘴生闷气。
入夜，染衅躺在客房内，翘着二郎腿，嘴里含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狗尾草，表情自在中有几分得意，双眼炯炯有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房门轻轻响了两声，接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小心问道：“染衅大色鬼，你在吗？”染衅听出是太如意，有心逗她道：“染衅大色鬼已经睡了，小姑娘明日请早。”
“砰”一声房门被推开，太如意迅速跳了进来，又立刻将房门紧闭，手中油灯点亮了桌上的小灯，随后迫不及待坐到染衅床边，用手扯他道：“起来说话！”染衅使暗劲让自己纹丝不动，故意装睡，把头往里侧去道：“有话明天再说。”太如意不依不饶，抢了他嘴里的狗尾草，随手塞了一粒药丸进去！染衅装的太深沉，一时没有防备，竟着了道，喉结一动，吞了药丸！
“你！你给我吃什么了？”染衅难以置信地望着太如意，后者摆出架子，骄矜道：“没什么，你不是想睡觉吗？那就给你来一颗‘乖乖睡觉’呗。”染衅对这“乖乖睡觉”是再了解不过了，亡天子曾吃过这东西的亏，后来练成《溯明诀》就不在意了，但自己只有《雷殛天诀》，从前非是肉身，无所顾忌，此时不同！
这一下把染衅给吓住了！他怎么能睡觉呢？他一睡亡天子便醒了，即使后者因为过度疲劳不会醒来，那自己有限的几日自由时间也会因此大打折扣，岂不是冤枉？急运震印之力欲将药逼出，却只让药性扩散的更快，眼皮摇摇欲坠！太如意看出染衅抵挡不了经过加强的“乖乖睡觉”，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忙问他道：“现在你是要继续睡觉还是起来跟本姑娘说话！”染衅趁着意识未昏忙抢答道：“说话说话！快给我解药！”太如意很满意这个回答，又迅速塞了一粒药丸到染衅嘴里，终于中和了药性。
染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轻叹道：“肉身真麻烦！”太如意拉他起来，迫不及待问道：“说吧，亡天子在哪里？”染衅想了想，咧嘴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太如意一把捏住对方鼻子，哼道：“再胡说就捏烂它！”染衅求饶道：“轻点轻点！歪了都！”太如意甩开手，佯怒道：“还不老实招来！”染衅耸耸肩，问道：“你找他做什么？有我在不一样吗？他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得到。”太如意不客气道：“不用你管！你快说！”染衅不高兴道：“我说不知道呢？”太如意不信道：“你能骗别人，但骗得了本姑娘么？那天你俩明明合体了，怎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他去了哪里？”染衅嘿嘿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们合体了，然后现在只有我一个还好好的，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太如意闻言眉头紧紧蹙起，她一万个不相信亡天子已死，但染衅的态度又让她没有办法，她感觉到自己问不出什么，因此很不高兴。
染衅乃亡天子阳元所化，对异性有强烈的兴趣，比亡天子更怜香惜玉，见太如意一副委屈无奈的表情，心中就有些觉得可怜，不禁安慰道：“再等等看吧，也许他突然间就出现在你眼前了，谁又说的准呢？就像我突然间出现在你眼前一样不是么？”太如意并不领情，甩开染衅的手，哼道：“你走开！不用你可怜本姑娘！”
灯火中，只见太如意泪光点点，梨花带雨，染衅越发觉得对方天真可爱，越看越美，不由胆气一壮，一下将她推翻，抓住双手，四目相对，认真道：“是我就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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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线索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太如意来不及反应，一时间竟然任由摆布！作为华翡学院院长千金，华翡双翠之一，从小到大受尽追捧，如众星捧月般生活着，对男学生一向颐指气使，哪个敢不乖乖听话？就算后来遇上了“叛逆”的亡天子，太如意也始终处于主动位置，占尽上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再后来遇到了王子凄，更是随意逗弄，能奈我何？虽然之后王子凄性情转变，不再那么好说话，却也不怕他。以上种种，造就了如今的太如意，不仅对异性毫不设防，有时甚至还会故意挑逗，她天真的以为世上男子皆如亡天子他们一般，能够坐怀不乱，处处让着自己。然而这回，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平生第一次害怕起来！
染衅盯了太如意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反抗，以为水到渠成，郎情妾意，不由想入非非，嘴唇刚刚碰上太如意的樱桃小口，忽然发觉对方浑身发抖，双唇抿紧，一只玲珑右手颤巍巍从身侧举了起来，用力甩在自己脸上！
“救命啊！”太如意尖叫着推开染衅跑出房门，头也不回，把惊诧、失望、自嘲的染衅扔在房里，让他尽情感受那种失意的味道。
颓废地坐倒在地，染衅自言自语：“喂，这丫头是在耍我么？要是你的话，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哈！真行！但也别太高兴！因为我还有公主殿下，而你没有，呵呵……”
第二日近午时分，三道光华落在学院内，金瑜、忘尘还有落凰之回来了，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禅暝呢？带着失望的神情告知了太玄真消息，三人俱感疲惫。当初收到竹叶传讯时的兴奋与激动已然没有了，因为他们知道那不是亡天子发出的，真正的亡天子此时正不知在哪里不能动弹呢。失望之余，金瑜想起离开冶金族已有数日，便要回去，这时染衅忽然出现，令后来三人吃了一惊。
金瑜三人没人认得染衅，但看见他时又莫名的有股亲切感，忘尘便请太玄真代为引荐。太玄真对染衅也是一知半解，只晓得对方与亡天子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时也不知除了姓名外还能再说点什么。染衅看一眼太如意，见她不理自己，便上前一步，自报家门道：“我是染衅，虽然不愿意跟臭小子扯上什么关系，但毕竟是一体两面，也就是说，我是另一个亡天子，阳刚的亡天子，我这么说你们信不信？”他这样轻易的将秘密吐出，反而让人难以置信。忘尘三人与太玄真面面相觑，谁也没表态。
染衅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场面，呵笑道：“要证据的话我也是有的，当然，最大的人证就站在你们边上，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她。”努嘴向太如意。众人便都看向太如意，后者却哼道：“不知道！”染衅摊手道：“没关系，我随便说两句自证好了。瑜兄，亡天子都是这么称呼你的吧？你从一个只能炼出石头渣滓的废材到如今的冶金族族长，一路上的心路历程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辛苦。忘尘兄，亡天子年幼时投靠华翡学院，受弥烟调教时，他可是很羡慕你的呢。落卿，这称呼真肉麻！他把自己当皇帝了！不过他利用至阴之体冲烟冒火助你突破《烈阳神诀》瓶颈那回倒也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不是吗？好了，现在我已经与你们分享了属于亡天子的小秘密，你们愿意相信我了吗？”
除了太如意，在场四人全都惊讶无比，不知该不该相信染衅说的话。染衅见状不耐烦地唉了一声，不快道：“麻烦！那姓李的小子不是也在这里吗？叫他过来对峙！他应该曾见过我一面，你们问他就知道。”太玄真闻言忙亲自去请人过来。片刻后，两人到场，那姓李的少年一见染衅，面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貌，口中不断冒出一个“你”字，四人便问他为何惊讶。少年回神道：“当我发现你们道主时，他对我说不要管他，只要把他埋深一点就好，如果实在不放心，也请到了晚上才去看他。这一年间我总共见了他七次，六次都是原来那副面孔，但有一次去的早了，太阳还未落山，我刨开土却看见了另一张脸！对，就是他的脸！”手指染衅。
这下包括太如意在内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住了染衅，因为他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染衅哼笑一声，不爽道：“怎么，忽然来劲了？可笑！收起你们的猜想，因为我不会替你们解答，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们，只要助我重塑身躯，你们就可以见到你们心心念念的亡天子！”
经过少年认证后，染衅说的每一句话都增加了足够的可信度，众人只死命盯着他，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忽然变成亡天子的模样！染衅受不了这种看着眼前人却想着另外一个人的灼热目光，皱眉道：“一句话，答不答应？”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答应。染衅这才满意道：“好，其实我要的很简单。瑜兄，我就这么叫你了，你体内拥有敕晶白虎之力是吗？那就陪我往圣羽天国走一趟吧。”金瑜莫名道：“去那里做什么？”染衅斜嘴笑道：“跟上来就知道！”说完化作一道电光冲霄而起。金瑜不敢犹豫，急忙追去。落凰之与太如意见状也想跟去，被太玄真拦住道：“他只让金道友同行，我们还是不要自作主张，在此静等他们的消息吧。”两女无法，只得罢了。
染衅此时虽是肉身，飞行依旧神速，遥遥领先于金瑜。金瑜不想被比下去，五色战甲一亮，周身瑞彩缤纷，在天际留下一条炫目的光带，直追上去。染衅倒也不是有意要跟他比速度，见他追来便放慢脚步等他。金瑜追上染衅后，笑问道：“你此时用的是《雷殛天诀》么？”染衅不无得意道：“是啊，因为真正的震印在我体内，你们的亡天子之前拥有的只是它的虚影，无论是威力还是形态都是没法跟本少爷比的！”
金瑜盯着染衅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看得对方忍不住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本少爷可不好那口！”金瑜波澜不惊道：“我只是想说，你何不坦诚一点呢？特意营造出不同的气质形象不会很累吗？”染衅不屑大笑道：“叫你一声瑜兄，你倒真敢教训起我来了！怎么，不满意本少爷如今的模样么？”金瑜意外地好脾气，并没有露出不快，只是轻叹道：“既然你能知晓天子过去的一切，那自然是比我们更了解天子的。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即使面相不同，也能完美地模仿出天子的神韵吧？”染衅侧目答道：“能又怎样？我为什么要模仿他？给你们心灵上的安慰，借此来缅怀他的存在吗？”金瑜没有回话，但对染衅多了几分信任。
两人通过时空缝隙进入一片汪洋的圣羽天国，与世隔绝的天地一片死寂，令人产生末世荒凉之慨，进而颓废无力，与这恍如静止的时光同化，最终迷失自我。越是对美好的事物拥有高度鉴赏力者越容易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很不幸，金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好在还有染衅在，一把将他摇醒，指示道：“看到前面那片汪洋了吗？我要你让它重新结晶化，你能做到么？”金瑜目注结晶湖湖面，又走向岸边伸手掬水，当结晶湖湖水从指缝滑落时，他感受到了溶解在其中的生命力。回头看着染衅，金瑜严肃道：“这片水域富含强大的晶体能量，令湖水格外沉重，白虎的能力不足以令其整体结晶化，最大限度，百丈方圆吧。但即使将部分结晶，也只是徒劳，就如漂浮在大洋之中的冰山，早晚仍会融化的。”
染衅听了只是皱眉，叹道：“看来是真的没救了！”又考虑片刻，抬头道，“暂且不管，给我做出一颗直径三尺的结晶球行吗？”金瑜表示没问题，运动敕晶白虎之力，掌一伸一提，便有一颗晶球从湖中飞上岸来，落在染衅脚边。
“果然很重！”金瑜感受手上重量，不禁惊叹道。
染衅绕着晶球转了一圈，表情中带有疑惑，忽然抬起手，两记手刀劈落，轻易便将晶球给劈成了四份！失望之余，染衅不无惊讶道：“怎么这么脆！我说瑜兄啊，你那白虎的结晶之力只有这种程度吗？”
金瑜稍稍不快道：“白虎之力用不在此，你说话可真让人不爱听！”
染衅笑着说声抱歉，随又失望摇头道：“看来你也帮不了我。”
金瑜就是那种帮不上别人的忙自己会感到愧疚的人，不甘追问道：“你是想要我帮你重塑身躯，又带我来这里，莫非你跟圣羽天国有关联，你原本的身躯是一副水晶体吗？”
染衅不客气道：“废话！亡天子的父亲是禅暝灭烨，亡天子的母亲自然是天国圣女，而本少爷是他的半身，你说我跟天国是什么关系？我既然出自天国，身躯当然是水晶，还用问吗？”
金瑜皱皱眉头，强忍怒气道：“那我想白虎的能力帮不了你，你所追求的那种硬度不是他的强项。”说完又像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你要的只是一副坚硬的身躯的话，或者天青琥珀能够满足你。”
“喔？天青琥珀，什么来头？”
“天青琥珀与五色石皆是世上罕有的宝石，后者在久远前为我族所得，前者则一直埋藏在太行王屋二山之中，至今未见天日。”
染衅闻言大喜，催道：“那还等什么？这不是不是天意要我得到此石吗？快带我去！”
金瑜想了想，琢磨道：“太行王屋乃传说之山，族中老人曾说山下有异族聚居，要入腹地，需拿出筹码与异族人交换通行石方可。看来我得回去族里一趟，选几颗拿得出手的宝石才行。”
“够朋友！爽快！”染衅现在决定结交金瑜了，搂住对方肩膀装亲热。金瑜呵呵笑了两声，说句走吧，往冶金族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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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迷域
染衅跟金瑜回到冶金族中拣上好宝石两块，皆是稀世珍品，又命族中巧手即时炼出两枚金麟护符，这才上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两人自冶金族总部向东南直行千里，行至一处人迹罕至之地，金瑜忽然降落，面上露沉思之容。染衅一路上已问了金瑜多次太行王屋位处何地，对方只是让他——嘘。
染衅沉不住，在当地极目四望，见童山突兀，荒芜死寂，别说人家，连兽迹也无，当真可谓鸟不拉屎，搞不懂金瑜在这里降落究竟为何。却见金瑜从锦囊中掏出先前准备的一块瑰丽的红宝石，上下四方各照一遍，渐渐可以从宝石的抛光面上看出一道大门的形影，染衅不由啧啧称奇。金瑜示意安静，绝对安静，待染衅表示会照办后才缓缓念动模糊的咒语，发动自身冶炼才能，将手中红宝石炼化。只见血红溶液自掌心流淌而下，竟如红蜡一般滴成了一道门扉，薄而透明，在阳光底下闪烁着鲜艳的色彩。
红色大门一出，便有两道黑色的鬼气自地底冒出，幻化出两条看不清脸孔的鬼影，守在门扉两侧。染衅尽管惊讶地合不拢嘴，却牢记告诫没有出声，金瑜忙上前将那两枚金麟护符交予守门鬼影。鬼影伸手接过护符，并没有多看一眼，在染衅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倏地化成鬼气彼此交融，与两枚组合在一处的金麟护符构成一张复杂又富有规律的图腾，印在大门中央。大门便在一片奇光中缓缓开启，将染衅与金瑜吸了进去。
白芒过后，染衅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条街市之上，有身穿各色印花布衣裹着头巾的男女老少穿行左右，景象颇为热闹，四周尽是青山环抱，景色秀丽。染衅正不知所以然时，金瑜拍了他一下，并将一块三角小石塞到他手中，轻声道：“相信我，关于这里的事实知道的越少对我们此行越是有利，凡事不必深究，切记！现在拿好通行石，把它看成是自己的第二生命，因为丢了他你就再出不去了。”染衅好奇地望着金瑜，即便是透过亡天子，他也不晓得原来这个年轻的族长竟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果然身边的每个人都不能小瞧吗？
金瑜应该猜到了染衅的所思所想，表情微妙地笑一声道：“现在我们已经身处要地，注意看，左边那座被群山包绕，长满青苔的便是王屋山，右边那座远离我们若隐若现仙气飘飘的就是太行山，天青琥珀分别存于两山山腹之内。”染衅闻言惊讶道：“原来天青琥珀不是一块，是两块么？”金瑜摸摸下巴，语气不肯定道：“传说中，天青琥珀就如太行王屋一般，是密不可分的，我想——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是要两块都拿到手才好，你认为呢？”染衅赞同道：“当然！现在我们分头行动吗？”金瑜摇头道：“不！通往太行王屋的路要自己铺出来，否则便要借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与这里的人交换矿晶。”染衅质疑道：“为什么这么麻烦？飞过去不行吗？”金瑜神秘一笑，道：“你何不试一试呢？”
染衅不明白金瑜什么意思，一跺脚想要升空，却是怎么也没法飞离地面，更确切的说，他失去了凭虚御空的能力。染衅连道奇怪，试着运动《雷殛天诀》化身电光，同样做不到。见他急了，金瑜便解释道：“停止吧，这里与现世不同，你在人间拥有的能力在这里都会失去，但相对的，你也会得到一些新的能力，只是飞行在这里是绝对无法做到的。”染衅忙问为何。金瑜摊手道：“因为这里没有人相信人可以像鸟儿一样翱翔天际，所以你没法违抗众生意志进而实现飞行，除非他们不把你当人看，呵。”
染衅接连震惊，渐渐麻木了，也不追问，只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指挥就是了。”金瑜点点头，满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我们可以往拍卖场进行物资交换了，跟我来吧！”说着便顺着人流方向走去。
两人随大流来到一座广场上，广场上有一座擂台，台上有一个类似司仪的中年男子主持着拍卖。染衅抬眼一瞧，见他正在拍卖的是一块黝黑的像煤炭一般的矿石，只有拳头般大小，却有人愿意用各种璀璨炫目的宝石竞拍，不禁噗嗤笑出声来。他这一笑，立时吸引了那司仪的目光，待拍出了那块“煤炭”后，司仪伸手止住将另一件拍物搬上台来的两名力士，随即拍拍手，盯着染衅大声说道：“方才台下有位朋友对乌金龙晶的拍卖颇为不屑，不知他有何奇货可居，可否拿上台来让咱们一睹风采？”
众人随司仪目光看向染衅，见是生面孔，不由发出了惊奇的私语声。染衅被叫了板，大为不悦，急转身抱住金瑜咬耳朵道：“瑜兄，快把你那块绿宝石拿出来借我撑撑场面！”金瑜暗中将第二块极品宝石交给染衅，并小声吩咐道：“我们原本就是要来拍卖它，正好借这机会换得所需。只是这块祖母绿乃冶金族至宝，珍贵程度仅次于五色石，不能说卖就卖！这张清单你拿好，单上列出的一切都是我们需要的，换不满这些坚决不要让出知道吗？”于是偷偷将清单塞入染衅手中，最后嘱咐道：“现在全看你了，尽可能高调无妨，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你，做得到吗？”染衅极为迅速的收好清单跟祖母绿，自信笑道：“亡者的血液里从来没有低调的成分，看好戏吧！”笑完昂首阔步走上擂台。
司仪本是要给染衅一个难堪，教训教训他的狂妄无礼，谁知染衅竟真的敢走上来，不由冷笑道：“小兄弟，如果拿不出好宝贝可不是赔礼道歉就能算了的喔！”回头向两名力士笑了笑，力士立即双手插胸，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以此威吓。染衅不屑一哼，从怀中取出金瑜交给他的稀世祖母绿，对着司仪脸上一照，照的他眼睛都花了！
尘世的金银珠宝对于这里的住民并没有任何意义，按理说这块祖母绿虽然是罕见的宝贝，在这里或者也没人稀罕它，但司仪的反应显然不是那样！这块祖母绿的价值如此之大，甚至让司仪忘记了自己的颜面，让他瞬间抛开对染衅的一切看法，只望对方肯把它交给自己拍卖，不要突然收回去从此再也无缘得见！
司仪搓着手涎脸对染衅笑道：“不知公子从哪里得来这块祖母绿？可否借我细观？”
染衅慷他人之慨，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将祖母绿抛给司仪，看得台下众人惊呼不已，金瑜更是吓得不轻，深怕掉地上碰坏了！司仪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翻来转去，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染衅高坐在拍卖台上不耐烦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还给我，本少爷要走了！”
司仪哪里会看够？忙递个眼色给两名力士，示意去后台叫人把住路口，别让金主走了！自己则绕到染衅背面，避开台下众人目光，悄悄对染衅伸出五指，轻声道：“我出这个数！公子将此石卖我如何？”染衅当然不懂他什么意思，但也不需要懂。只见他鼻子里嗤笑一声，脸上全是蔑视。司仪见了忙又伸出两个指头，慌道：“再加这些如何？”染衅仍是不屑一顾。司仪正要再加码时，台下拍客看不下去了，一个个叫嚷起来，警告司仪别想独吞！司仪被拆穿西洋镜，摆正脸孔干咳一声，高声道：“诸位邻里安静！听我说！这位公子手持奇货至此，必是想要在此干一笔大买卖！只是公子的宝石太过珍贵，咱们谁也无能独立购入！既然如此，何不团结起来，大家一起与公子交换如何？”台下议论纷纷。
染衅不慌不忙，一边把玩着祖母绿一边偷看人群，见他们都把目光聚焦在自己手上，随着手掌上下移动，甚是好玩，心想这里的人真是贪财，这颗祖母绿感觉比他们的命还重要似的。
众人商量许久，终于达成共识，决定联合购买，与染衅做交易。染衅呵呵一笑，低头看一眼怀中清单，随即高声说道：“这颗小石头只是小玩意，本公子本不想卖，但盛情难却，既然诸位都想要他，我就开价了，听好！我要迷离矿二十斤、骷髅石五斤、水母石五斤、从云晶十斤、地母十斤、绿玉精两片、血琉璃三枚、乌金龙晶一颗、大黄金晶一段，你们能凑齐么？”
染衅一说完，现场忽然沉默起来，金瑜也不知怎么了，心想莫非是开多了？却见司仪走近染衅，确认道：“公子你真的只要这些？”染衅听到一个“只”字就知道自己吃了亏，他哪里肯？忙追加道：“这些只是我一定要拿到的！差价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本公子相信诸位的人格，呵。”司仪闻言倒放了心，做买卖不怕你开天价，就怕你明着吃亏！
染衅见司仪走下台去与拍客中几个最富有的人商量了一番，又小跑着回来，笑脸道：“公子，都谈妥了！不知府上在何处，我们差人把矿晶给你送去。”这一问染衅倒没料到，忙用眼神向金瑜问话。金瑜也没做好准备，只能用手指指指地面。染衅会意，向司仪点头道：“不麻烦了，统统搬上来放本公子脚边就好！”司仪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但见染衅没在说笑，便一挥手，便有一群力士分散出去，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不断有各色奇形怪状的矿晶被搬上擂台，堆成了一座小山，把染衅慌得将手连摇道：“够了够了！只把我提到的几样凑齐了就好，再别搬其他的来了，多出来的请你们喝茶吧！”
司仪又奇怪地看了染衅一眼，手一挥，令力士退下，接着恭恭敬敬守在染衅边上，微微弯腰。染衅不懂他什么意思，偷看一眼金瑜，见他朝自己比划，意思是要将祖母绿交出去，便拉过司仪双手，把宝石放到里面，并笑道：“好了，现在这小玩意归你们了，交易愉快！”司仪喜形于色，道声谢下台与那几位联合竞拍的拍客热聊起来。
金瑜擦把汗，见人群的注意力都在司仪那里，便走上擂台跟染衅打招呼，并清点所需矿晶。染衅正向他夸耀自己交易所得，忽然一个小女孩走上前来向他们作揖道：“我家小姐请二位公子到府上做客。”两人顺着小女孩手指看去，只见一名面容姣好，皮肤白净的二八女子正向他们合掌微笑。染衅自然没话说，就是金瑜也立马答应。小女孩呵呵一笑，请几名力士帮着将染衅换得之物搬往女子家中，自己则陪二人同行，只是不见了那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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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情债
步行途中，染衅从小女孩口中打听出主人家身份背景，当愚公的名字从女孩口中发出时，两人同时震惊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染衅奇怪一个神话传说中的名字突然来到了现实之中，金瑜却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意思。据女孩所言，愚公乃当地第一大户，家中圈养稀有名种独角马。此马以黑玉蚌珠为食，在肋间生出飞羽结晶，形如两翼，绚烂非常，乃调和各种矿晶为一炉之必需品，仅愚公一家独有！另外愚公生有两女，大的名唤阳麒，小的叫作阴麟，方才看到的便是妹妹阴麟。
三人与一群力士说说笑笑走到愚公宅前，女孩吩咐开门，让力士先将各色矿晶搬进去，然后请染衅两人入内稍作，自己去叫小姐。染衅见这所谓的第一大户的家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又大又华丽，简简单单的茅屋，分布有序，大方干净，留出许多空地来，或莳花弄草、或设榻观天、或劈柴喂马，别有一番悠然情趣。
过了半晌，方才只有一面之缘的妹妹阴麟换了一身装束走了进来，骄傲中带着浅笑，亲身为染衅、金瑜沏茶。两人受宠若惊，忙品了一口，并送上恰如其分的恭维。阴麟礼貌而又理所当然地笑笑，开口问道：“两位来此途中，翠滴已经将家中概况交代过了吧？”两人猜那女娃就是翠滴，点头称是。阴麟又问道：“两位该是外乡人，是外乡人吧？我们这里不常有生面孔走动，不知两位从哪里来？欲往何方？”染衅正要答话，金瑜抢答道：“我们从远方而来，去往另一个远方。”阴麟闻言冷笑了一声，染衅听见忙解释道：“是从远方来，但目的地就在这里，我们要取……”后面的话被金瑜制止。
阴麟看了看两人，跳过方才的问题，换一个问道：“这位……”染衅迅速提醒道：“我叫染衅他是金瑜！”阴麟呵呵一笑，接着道：“染公子，方才在拍卖场见你出手阔绰，那般价值连城的祖母绿浑然不当回事，不知此宝可是祖传？”染衅吹嘘道：“哈！正是染某家传之宝！还算不上最好的！姑娘若有意，改日可随染某回去挑一块，聊表敬意！”金瑜怕他天马行空乱吹一气，便咳嗽一声提醒道：“染兄，家财不可外炫，适可而止。”染衅听了便即住口。
阴麟又问金瑜道：“不知金公子与染公子是何关系？”染衅替金瑜答道：“管家！他是本少爷的管家！家里的金银珠宝都是他在管，本公子究竟有多少财产，问他最清楚。”金瑜闻言微微皱眉，只能点头承认。
三人聊了一会儿，阴麟忽然手指马厩，高声道：“那里就是独角马的住处，两位可要去看看？”两人同声附和愿往。阴麟带两人来到马厩前，一声口哨，将马厩内两匹独角马招呼过来，排列成一排，昂首以待。两匹独角马皆是体态雄健，鬃毛飘逸，犄角峥嵘，神骏非常，染衅连夸有趣，金瑜也不住点头称赞。阴麟似乎没有料到两人会如此反应，奇怪中隐隐透出一丝喜悦，随又拉过其中一匹，双手微微分开其肋间短毛，让金瑜两人看清楚上面的伤口，并忿忿道：“因这畜生得天独厚，能长出融合矿晶必不可少的飞羽结晶，以致人人觊觎，不过数日，只要结晶稍稍露出头角，夜时必遭盗贼拔去，可恨至极！”二人见阴麟说话时目光中闪烁着怒火，拳头攥紧，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偷盗之人生吞活剥一般，全都一惊。
染衅直到此时仍然不知要如何才能进入太行王屋二山取得天青琥珀，所以对借助飞羽结晶融合矿晶一事并没在意，金瑜不同，闻言不由看了看另一匹独角马的肋间。阴麟见他留心独角马，暗暗冷笑。
三人回到茶室，阴麟出人意料地又问了一遍祖母绿的出处，但这次问的是金瑜。金瑜直觉事有蹊跷，但染衅已经将话说死，不能改口，便硬着头皮圆谎道：“此石乃我家公子祖传之宝，不知源头在哪。”染衅正在暗中称赞金瑜讲义气，谁料到阴麟忽然大发雷霆，起身掀翻茶几，戟指怒骂金瑜道：“好个不要脸的！竟然当着主人面睁眼说瞎话！还不认罪么，冶金族的小子？”金瑜情知误会已深，忙欲起身辩解，忽觉头晕目眩，当即不省人事，染衅一激动，立刻步上后尘……
两人醒来时已被牢牢绑在马厩的柱子上，一名手持马鞭的壮汉正不怀好意地笑着，旁边站着阴麟，正与另一名看去稍显成熟，面容与之相似的女子争论。那女子见金瑜两人醒来便转过脸去，声音放低不少。阴麟又说了两句，回头望了一眼，面露厉色，拉那年长女子到金瑜面前，先喝令一声“打”！壮汉便一马鞭抽在金瑜俊朗的脸颊上，立时留下一道红印。那年长女子皱起眉头，不忍去看，阴麟便愤恨道：“姐姐就是如此心软才会被那负心人抛弃！如今正好有机会雪耻，为何不要？”原来那年长女子就是阴麟的姐姐阳麒，此时正自叹息，拿不定主意。
染衅一听话中意思，立时骂金瑜道：“好啊管家！竟然背着本少爷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你好样的！本少爷要开除你，开除！”金瑜正要好好解释，哪里有空理会染衅的胡言乱语，便让他住嘴。阴麟却替染衅说话道：“他说的没错！你们冶金族人没一个好东西！弟弟背信弃义，哥哥满嘴胡言，该死！打！”又是一鞭！
染衅见只打金瑜一个，似乎不关他事，乐得隔岸观火，呵呵笑道：“管家，你疼不疼啊？”谁知阴麟夺过壮汉手中马鞭就给他脸上来了一下，并骂道：“跟这种败类走在一起，你也不是好货色！”染衅受了无妄之灾，很是不服，欲挣断绳索，却是真元不济，无法施为，这一下把原来的有恃无恐、优哉游哉都给吓跑了，原来自己已经身陷囹圄，任人宰割，并无力反抗！
金瑜被打，丝毫不怒，只是求情道：“钰弟之事我甚明了，请两位容我解释！”阴麟不听，马鞭抵住其口，不准他说话。却见金瑜微微一挣，绳索立时崩断，身旁壮汉见状来擒，反被他轻松撂倒，扔了出去。
阴麟急怒交加，丝毫不惧，挺身娇喝道：“你还敢侍强行凶？”金瑜心知阴麟听不进话，便向阳麒说道：“钰弟之事深表遗憾，可否容我一言？”阴麟只是不准，阳麒犹豫不决。金瑜力争道：“你若对钰弟还有一丝情谊，便请让我把话说完。”阴麟还待不允，阳麒终于鼓起勇气道：“你说吧！”金瑜道声多谢，说道：“钰弟当年外出游历，因缘巧合得入此镜，受令尊抬爱，待为上宾。更与姑娘情投意合，私定终身。至于之后不告而别，实在事出有因，不能怪他。当时在下尚不成材，族中重担全都落在钰弟身上，因此不能久留，希望姑娘体谅。”
阴麟闻言不禁来气道：“借口，都是借口！他若真重视我姐姐，就该带上她一起走！何故深夜盗走独角马，先往太行山欲取天青琥珀不成，又带着姐姐送他的祖母绿独自离开？难道这些都是为了冶金族吗？”
金瑜辩解道：“钰弟确实曾想硬闯太行山取天青琥珀，但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现在我只能这么说。最好的证据就是事后他带伤仍将借走的独角马完璧归还不是吗？至于那块祖母绿，乃他与阳麒姑娘的定情信物，自然要带走，以此牢记令姐厚意。他不是也送了令姐一尊金相吗？我想阳麒姑娘善解人意，必然还小心保存着吧？”阳麒闻言，不由向自己房间望了一眼，眼中透出无限情意。
“姐姐，你不要上了他的当了！”阴麟摇晃阳麒手臂，不准她相信金钰始终没有忘记她。金瑜发誓道：“金瑜可以冶金族名誉起誓，钰弟之事绝无半句虚言！若有不详尽之处，实有难言之隐，还请体谅。”阴麟娇哼道：“要我们信你可以！吃下这颗龙鳌的眼珠，你就永远醒不过来，也就永远别想离开这里，你敢代你弟弟吃了他吗？”说着将一颗弹丸大的乌金小丸递过去。金瑜接过药丸，叹道：“我会吃了它，但在此之前，先容我与我朋友说几句话吧。”阴麟表示可以。
金瑜道声谢，剑指一划，斩断缚住染衅的绳索，将他拉到一边轻声道：“你知道为何我还保留着力量你却功力尽失吗？”这个问题已经萦绕在染衅心头许久，忙问道：“为何？快告诉我！”金瑜点头道：“你要相信自己。当别人都不相信你的时候，你尤其要相信自己，就是这样。另外，愚公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接下来就拜托了，容我睡上一会儿。”说完便将药丸吞下，下一瞬人便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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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计划
眼见金瑜果敢吞下毒药，阳麒忙上前扶起查探气息，一见不好，急喊阴麟道：“快拿解药来！”阴麟也有些慌了，但仍端着架子，不情不愿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小丸，亲自喂金瑜服下，然后起身娇哼道：“这颗药的效力顶多保证他三天内一息不灭，如果要完全救活他，除非拿天青琥珀来换，或者让金钰那败类亲自来向姐姐赔礼道歉并发誓永远忠诚，如何，你选哪个？”这话是对染衅说的，后者不清楚金钰跟这里的关系，本是为天青琥珀而来，便答道：“我取来天青琥珀你就救活他？可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本公子至少要一半，接受么？”
阴麟双手叉腰，下颌微微抬起，露出傲慢神气，希望以此压倒染衅，回道：“你有余地谈条件么？他的命还要不要了？要就别开条件，否则等着收尸吧。”
染衅闻言呵呵一笑，耍无赖道：“他的命关本少爷何事？我俩本就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本公子来这里只为天青琥珀，至于他是生是死，何足一哂？你若不答应正好，本公子一人去取天青琥珀有何难哉？”
阴麟仔细端详染衅神色，看不出真假，不由恼道：“你这败类！鬼才信你！”
染衅耸肩摊手，有恃无恐道：“救他是道义，不救他是情理，本公子不想多说，你们看着办。”
阴麟犹豫不决，阳麒上前劝道：“妹妹，天青琥珀本是两块，他若有本事取得，一人一半也不为过，何必为难？”
染衅附和道：“对嘛！本是互惠互利的事，何必弄得这么不高兴呢？本公子对这里不熟，但有足够的能力，你们缺乏能力，却有知识，我们正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何乐而不为？”
阴麟不屑道：“你有何本领，就敢夸此海口？莫非能飞天遁地不成？呵，可笑！”
染衅不服道：“有何可笑？你以为飞天遁地很不可思议么？鸟兽虫鱼尚能办到，人为何不能？是你自己目光短浅，认知狭隘，自说自话限定了人的能力，而忽视了无限的可能性，该惭愧的人是你这只井底之蛙！你比我可笑一百倍！哈哈！”
阴麟被说的粉面通红，银牙紧咬，一个“你”字拖了许久才继续后面的话道：“你有本事就飞给本姑娘看看！你要是能飞什么都听你的！本姑娘不仅赔礼道歉，立即救活金瑜，还做牛做马任凭差遣如何？”
染衅哈哈大笑道：“你说的，输了可别不认账！本公子正缺一个丫鬟，刚好你来顶缺！”
阴麟忍气点头道：“好！好的很！你现在就飞给我看！”
染衅大笑数声，装模作样道：“不急，本公子一向有耐性，有机会飞给你看的。现在先来说说要怎么才能取得天青琥珀，毕竟这才是重点。”
阴麟得胜似的蔑笑道：“嘴硬！有本事别问我们，自己去取来，本姑娘才给你写个服字！”
染衅并非鲁莽无智之辈，只是喜欢装疯卖傻，玩世不恭，闻言便不理阴麟，转而向阳麒说道：“你妹妹一点不理智，跟她说再多也是白说，还是我们成年人来好好交流交流吧。”
阴麟闻言气得发抖，要发难，被阳麒制止道：“你再胡搅蛮缠，我去叫爹了！”阴麟闻言立时告饶道：“好姐姐，别让爹知道吧，求你了！”阳麒微微点头道：“那还不来给染公子细说？”阴麟无法，只得别别扭扭走到染衅面前，没好气道：“长话短说！明日清早分你一半矿粥，你往王屋山，我往太行山。具体该怎么做都会写在锦囊里，明日路上你自己拆开来看。”说完将一个粉色锦囊朝染衅身上一扔，扭头走去。
染衅掂了掂锦囊，呵呵一笑收入怀中，好奇道：“感觉你们计划很久了，是我的错觉吗？”阳麒苦笑道：“公子没错，愚姐妹确实很早就计划着要取天青琥珀，只是矿粥原料一直未能凑齐，因此耽搁。今日两位在拍卖场以祖母绿换得之矿晶皆是熬煮矿粥必备之材料，加上寒舍内所藏飞羽结晶便齐了。”
染衅不解道：“矿粥是什么？既然叫粥，是用来喝得么？”阳麒轻笑道：“是喝的，但不是给人喝的。”“那是要给谁喝？”“公子初来此地，有所不知。凡本地村人，自初生起意识中便对藏在太行王屋二山之中的天青琥珀存有特殊情感，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们，我们就是为了取得天青琥珀而生，整个人生的意义便是如此，无法抗拒。家父曾经也是如此，成天计划着取天青琥珀，往拍卖场交换各种矿晶，直到……”
“直到金钰来了？”
阳麒害羞点头道：“恩，金公子来了以后时常与家父交流，待他走后，家父便完全放弃了取天青琥珀的念头，甚至将早先备齐的矿晶转卖送人，从此悠闲度日，也不准我们姐妹取石。”
染衅笑道：“看来你们并不愿听令尊的话。”
阳麒惭愧道：“我们只是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但爹爹不肯给我们。”“所以你们就瞒着令尊偷偷准备？”阳麒点头。染衅不予评断，接着问道：“你还没有说清矿粥的事。”阳麒抱歉道：“因村人都有取石之念，自然有人往山中寻觅，但都有去无回，只因山中有守山神兽墨麒麟。然后有一天，犹如天降启示一般，所有人的脑海中都现出一个神秘的配方……”“就是矿粥的配方？”“是的。我们忽然知道了应付墨麒麟的方法，因此开始建立起交易市场，换得所需，只是配方繁杂，从未有人将所有原料备齐。”“你们没想过合作么？”“说来惭愧，本地村人脑中都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要比他人先一步得到天青琥珀，因此合作是不可能的。”
染衅奇怪道：“但今日拍卖不就是几个人一起买下我的宝石吗？那块祖母绿并不在矿粥配方清单上，为何他们如此看中？”
阳麒道：“有实力买下那块祖母绿的都是本地富族，他们缺的只有飞羽结晶。大概是妄想以此石来寒舍换取结晶吧？”
“为何他们会认为那块宝石能够换来结晶？显然那块祖母绿本身有一定价值不是么？虽然那价值与矿粥无关。”
“公子说的是。那块祖母绿乃家父在久远前所得，有怡神安魂之效，本地住民只要看一眼就能知晓其价值，但他们并不知道此石原是寒舍所有，今夜怕是要扫兴而回了。”
染衅伸出食指指天，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天青琥珀对你们来说相当于生命的意义，为何答应与我平分？又为何找我帮忙？你们并不清楚我有何本事不是么？难道只是因为用了我的矿晶于心有愧，故意分我一半可怜我么？”
阳麒微笑道：“公子说笑了。染公子有何本事我等不知，但既然与金公子走在一起，自然有过人之处。何况公子自始至终态度超然，这份处变不惊的气质又岂是无能者所能拥有的？”
染衅嘴角一斜，自语道：“本公子倒成了瑜兄的下手了，哈！”随又向阳麒道，“姑娘慧眼如炬，染衅在此有一请求，可否答应？”
阳麒客气道：“公子请说。”
“明日将独角马借我一匹。”
“这……”
“放心，我不是要飞羽结晶，只是充当脚力，保证累不坏他的。”
阳麒考虑片刻，点头道：“便依公子！”
染衅道声好，再无话可说，各自散去……
入夜，天空繁星点点，一轮皎月爬上中天，照亮神山。染衅饶有兴致地望着月亮，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因为这本该消失却又出现的巨大存在，他开始意识到了这里的秘密，也开始懂得何谓信之则有，不信则无。就在出神之际，沉稳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一名精神矍铄而慈眉善目的老者无预警坐到染衅边上，笑问道：“贵客识得老叟否？”
染衅一见老者，脑中不知为何就浮现出愚公两字，忙恭敬道：“是主人家么？”
老者微笑点头，与染衅一同望月，似无意又有意道：“小女劳烦贵客了。”
染衅一听便知屋内大小事务难逃愚公法眼，两姐妹所作所为他全知道，只是不说破罢了，不由侧目道：“既然明着禁止，为何又暗中纵容？老人家岂不是自相矛盾？”
愚公充满智慧而又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天意难违，老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逆天而行也。逆天者，不得善终，因此放任她们二人，令贵客见笑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锦囊，交予染衅，道，“贵客人中龙凤，此处关窍应已觑得几分，就当老朽多事，收下它明日路上看吧。”说完起身，逐渐远去。
染衅接下愚公的锦囊，又从怀中取出阴麟的锦囊，左右手轮换着掂量一下，在虚幻的月光中邪笑道：“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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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崩塌
第二日清晨，染衅从睡梦中醒来，昨晚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睡眠，满是梦境的睡眠，而不是过去那种如同死去一般冰冷黑暗而空洞无物的意识封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阴麟早早地过来叫门，将朦胧中的染衅半推半拉弄到后院，并命力士将一只三尺见方的大金盒搬到他面前，哼道：“背好你的矿晶，赶快上路！”染衅看一眼马厩，见两匹独角马都在，只是其中一匹伏着两袋货物，另一匹则在悠闲的吃草料，便笑道：“你先请。”阴麟猜不透染衅葫芦里卖甚么药，狐疑地看他一眼，叫上一名年轻多力的仆人，跨上载有货物的那匹独角马，从愚公家延展而出的晶道上往太行山而去。
阴麟走后不久，阳麒缓缓步出，目注太行山方向。染衅笑问道：“你没告诉她我也要用独角马？”阳麒抱歉道：“愚家妹子任性，若明言必然不肯，到时闹个没完，公子便走不成了。”“我猜也是。”染衅莫测一笑，又问道，“方才看她所走道路颇为奇特，不知是否是某种障眼法，看去似乎道路两旁是空的？”阳麒点头道：“并非障眼法，而是本地住民为增加富族取得天青琥珀的难度而额外定下的一条规定。凡欲取神石者，只能由自己所铺道路前往，光铺设道路便要花费一族几代人的心血。”
染衅点头道：“穷人倒也有穷人的小伎俩，只是谁能保证富人一定会遵守规定呢？”阳麒叹道：“不遵守也不成！住民们可通过大众意志向上天许愿，只要意志力足够强烈，愿望就能实现。那时苍天便降下神迹，将当地与两座神山之间的土地尽数沉没，欲接近神石，只有自己铺设道路。”
染衅认真听完，沉思良久，最后向阳麒点头道：“多谢告知，大众意志是么，看来问题已经很明朗了，告辞。”说完背起金盒，跨上独角马，从另一条晶道往王屋山而去。
神山飘渺难寻，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染衅不得不佩服铺设脚下道路的那些先人。行至半途，染衅拆开愚公的黑色锦囊，大略一看，多半当地真相已经猜到，还有一些关于金钰的故事，以及自己的私愿。染衅能够体会一位老父的情感，也决心帮他这个忙。随手又打开阴麟给他的粉色锦囊，内中记载着矿粥的使用方法，以及墨麒麟若不在王屋山时，如何迅速找到天青并往太行山汇合的方法。染衅看完收好两个锦囊，见前路漫漫，不耐其烦，便翻山下马，拍着马脖子轻声说道：“老兄，你相信自己能够在天空中翱翔吗？”
独角马似乎能通人言，马头一昂，雄壮嘶鸣，相当自信。染衅见了发自内心的愉悦，重又翻上马背，高声道：“我也相信！所以让我们飞翔！”说着双腿一夹马腹，竟连人带马冲出晶道，往斜侧里坠去！下一瞬，奇迹出现了！独角马两肋飞羽结晶倏地暴涨，瞬间化为两枚璀璨羽翼，乘风蹋云，载着哈哈大笑的染衅飞速冲向王屋山！
当一人一马飞抵王屋山山脚时，一尊青铜大鼎挡住去路，鼎身满布青苔，肥润葱郁，将整座鼎裹了厚厚一层，鼎中更有植被花朵，开得异常茂盛，看样子至少近百年内无人用过。染衅极目四望，见远处高峰上似有一点阴影闪动，料是传闻中的墨麒麟，好在只要不越过大鼎便不会遭到攻击，便按照阴麟锦囊中指示，在鼎腹堆柴生火。
烧了一阵，见青苔湿润，灼之不燃，染衅转头向独角马呵呵笑道：“你知道吗？来到这里以后本公子失去了一些力量，但正如瑜兄所言，有失必有得，本公子新领悟的这种能力名字叫作‘信力’，自信信人，化不可能为可能。现在我决定相信那些青苔会被火焰烧退，老兄你信不信？”独角马闻言昂首嘶鸣，雀跃不已，对染衅表现出绝对的信任。染衅高兴极了，一边抚摸它的鬃毛一边注视铜鼎。
不一会儿，覆盖铜鼎的青苔犹如生了脚一般自火焰底部退走，将铜鼎原本的模样暴露出来。染衅道声“好极了”，举起金盒，一跃登顶，自上而下将金盒内融合完毕的矿粥倒入鼎腹，然后在远处等待。
煮了半日，矿粥开始蒸腾冒泡，并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异香，吸引着高峰上的墨麒麟。染衅嫌煮的太慢，又在左近折了一堆青枝丢入火焰里，并再次让同行的独角马相信那堆青枝可以燃烧。随着火势越趋猛烈，矿粥迅速烂熟，香飘百里！墨麒麟再难抵抗，自山顶飞奔而下，趴在鼎上大口吞吃起来。染衅狡黠一笑，吩咐独角马在外等着，自己背起空金盒绕过墨麒麟往山腹中走去。
没有绕多少弯路，一切按照锦囊指示行动，染衅很快挖掘出天青石，将之纳入金盒之中步出。当走回铜鼎所在时，墨麒麟已然将矿粥喝尽，呼呼睡去。染衅回头望一眼王屋山，感觉隐隐然有股来自地底深处的轻微震动，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惜震印已经失灵，否则可寻出震源一探究竟。重又跨上独角马，染衅自语道：“好了，现在要不要去救你呢？”
正如染衅所预料的，阴麟遇上了麻烦，这麻烦当他们来到太行山山脚时便出现了。暂且不提本不该存在却忽然现身嚼吃矿粥的金色麒麟，令阴麟始料未及的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忠仆竟然反了！一见矿粥吸引了金麒麟便先阴麟一步冲入太行山中，欲取琥珀石。当阴麟震惊地向其喝骂后，那厮竟然折返，将主子一把掀翻在地，赏了两巴掌。阴麟当时懵住了，待回过神来时，那厮已进入山腹。阴麟悔恨不已，忘了忠仆再忠，终抵不过内心最深切的**，是自己一时大意，竟然无视了这个事实，招来此辱。
正当阴麟自责怨叹之际，金麟已将矿粥饮尽，但与墨麟不同，她并未昏睡，反而越发精神，呼啸一声冲入山腹，再冲出时，爪上已多了一具尸体，正是那厮的尸体！阴麟此时害怕极了，她根本不知道为何会多出来一头金麒麟，并且矿粥无法令其昏睡。她只能骑上独角马往回跑，然而那金麒麟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尽管她已经跑出了太行山。
阴麟有生以来头一次这样害怕，胯下独角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不由紧张地四肢发抖，被突出的石子一绊，人马都飞跌出去。此时金色麒麟飞扑而来，一口咬死独角马，又向阴麟一步步逼近。阴麟不知这超出预计的状况该如何解决，只能闭目等死。忽然一道白影自上空飞过，挡在金色麒麟与自己之间！阴麟睁开眼，只见染衅正笑看自己，不由脸上一红，立马扭过头去。
染衅泰然自若的神情令金麒麟止步，独角飞马因染衅之故更是充满自信，毫不怯场，昂然逼视眼前神兽。令独角马绕原地转了两圈，染衅用眼神确定了金麒麟不敢贸然扑向自己，这才慢慢绕到阴麟身旁，伸手道：“要上来吗？”阴麟见染衅竟能震慑住金色麒麟已经很震惊了，当她看到独角马如星光般光彩夺目的羽翼时，更是震撼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手臂，任染衅将她拉上马背。
“抓紧了！”染衅自信一笑，令独角马全速冲向金麟！阴麟见自己与金麒麟越来越近，不由害怕地闭上双眼，尖叫起来。染衅却在此时将左手贴在她的面颊上，双指分开她的眼皮，从容不迫道：“别怕，看清楚！然后全心全意去相信！”
此时的染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中都充满着魔力，令人无法抗拒！阴麟睁大双眼，望着凶猛的金色麒麟，害怕的感觉消失了，然后她感到自己飞了起来，离地面越来越远，金色麒麟已被抛在了后头！
“怎么会这样？”阴麟激动地无以复加！
“不是说了我会飞吗？现在你要当本公子的小丫头了，哈！”染衅边笑边说，并让独角马全速前进。因为一句玩笑，提醒了阴麟，唤醒了她的理性，让她的世俗执念重新占据主导，独角马的羽翼因此忽隐忽现，摇摇欲坠。染衅见状忙喝道：“不要怀疑！你要绝对相信！相信我，相信它，相信自己！释放你的想象力，摆脱现实的条条框框，让你的思想在天际自由飞翔！”阴麟乃聪慧之人，受世俗成见浸染尚浅，一点就通，立时摆脱束缚，天马行空！
“年轻人有慧根，哈！”染衅得意大笑，两人一马冲入太行山中！身后金麟紧跟而去。
按照阴麟指示，染衅驾马飞驰，一盏茶功夫找到埋藏琥珀石的山洞，令阴麟下马去取石，自己则守在洞口，抵挡金麟。只比二人稍慢半步，金麟随后便至，一眼望见染衅挡路，这回并没有被镇住，前爪腾空便要踩下！却见染衅不退反进，不待对方利爪落下，迅速钻入其腹下，双腿紧紧夹住肚皮，腰部一用力，翻身而上，骑住麟背，双手又去擒拿麒麟尖角！
一连串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中完成，阴麟在远处看得呆了，难以置信，却又强迫自己去相信，那感觉就如现实与幻境在冲突，又彼此渗透。金麟被凡人骑跨，大怒发威，将身躯乱撞，撞的山洞剧烈摇晃。染衅此时展现出超越亡天子的属于雄性豪迈的一面，双臂用力控住麒麟角，往斜刺里一扭，企图驾驭神兽！头角被制，金麟大为不悦，却又无能反制，只能身不由己原地绕圈，追着尾巴愤怒嘶吼！
染衅虽然失去功力，但他只要相信自己能够制服金麟，并在当地认知人力极限的范围内展现出力量与技巧，便不会受到大众意志的抵触，进而取得胜利。令他不解的是，金色麒麟平白无故出现并不在预计之中。在这片幻土之上，应该没有人相信有另一头金麒麟的存在，但未何它能够忤逆大众意志生存，并阻碍自己？既然没人能够解答，他只能暂且搁置疑惑，用尽气力沉身重压，迫令金麟屈膝！
当染衅缠斗金鳞之时，阴麟成功找到了琥珀石，并将之一并装入金盒之内。就在琥珀石与天青石触碰的刹那，太行王屋两山同时摇撼，巨震骤起，天地如临末日！染衅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这一切早在愚公锦囊所述之中，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令他惊讶的目瞪口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金麟变成了一名女子，一名他也感觉棘手的成熟美妇，紫——那——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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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大自在甘露
离开战国，行至江湖中一个普通小镇，染衅自忖时限将至，如今正是子夜，恐怕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亡天子随时可能醒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了看周遭，这地方虽是城镇，却无半个人影。不止无人，连半盏灯火也无，更不必提打更报时者。染衅知道世道乱了，夜间多有妖魔出没，寻常人家不敢点灯出气也属正常。然而自己时间有限，不久便可得到坚不可摧之躯，难得拥有了肉身，怎可不加挥霍？怎么说也要尝一回人间珍馐百味，叫上几个美丽的姑娘同乐不是吗？如此想着，不觉走到一家酒肆门前，抬头一望，两张青白酒旗在夜风中凄凉地翻着卷，门户紧闭。
染衅常经亡天子之眼目睹群侠痛饮烈酒之景，甚是欣羡，如今越想越馋，着实可口难耐，急欲豪饮三坛，便也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大门，私自闯入找到酒瓮打酒。先是取酒杯学文人自斟自饮，后来觉得不痛快，便取大碗来舀，最后整个人钻到酒瓮里将那半瓮黄酒吃了净尽！
染衅这幅身躯说到底是亡天子的，他只是暂寄，虽然彼此武学互不通联，体质却未改变，冶金族秘炼烈酒黄金醉尚不能奈何，区区黄酒能顶什么用？染衅只觉自己喝下一缸黄水，味道既差，又不能醉人，连道上当，给肚子上来一拳，立刻将黄酒吐了出来！
“呸呸呸！什么烂酒，撑死本少爷了！”染衅卷起袖子擦擦嘴，起身欲走，忽见方才酒瓮之中似有红光微闪。“喔！什么鬼东西？”染衅不由好奇伸手探看，那红光一抓便起，细细辨认，竟是一只贴有封条的紫金葫芦！那红光便在封条之上，像是一段咒文。染衅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手揭开封条，立时酒气熏天，香飘千里，凡是生灵，闻者皆醉！染衅靠着亡天子至阴之体，勉强支撑，笑呵呵凑近鼻端用力一吸，只觉两道浓烈酒香如利箭般直冲脑门，行至天灵复又回转向下，眨眼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人全身酥麻，血脉喷张，竟比喝了十坛烈酒还要过瘾，说不出的舒坦畅快，回味无穷！
大呼两声“好酒”，染衅把嘴对准葫芦口，痛饮一气，平生第一次有欲罢不能之感！饮毕，神志消散，天地合一，灵肉两忘，无心无我，昏死过去……
清晨的日光从酒肆大门外直射进来，染衅只觉头疼，半梦半醒，朦胧中听见两人对话之声，一个道：“你说这小子该不该打？竟将老衲珍酿多年的大自在甘露饮了个底朝天！真个气煞人也！”
另一个道：“此子既然能破瓶口禁制，便是与灵酒有缘，老友何必动气？将他渡入佛门，收为高足，岂非美事一桩？”
第一个又道：“哈，老衲遁入空门就是图个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孽缘来时躲都躲不及，哪有不退反进，主动招惹的道理！”
第二个道：“这样说来，贫道也无更好建议，就打两下出气如何？”
第一个大笑道：“哈哈哈！你要我破戒打他，哪有这么容易？来来来！给老道你两条路。第一，收他为徒。第二，代我打他一下。你选哪条？”
第二个道：“此间琐事一完，贫道便须顺天命化星辰而去，如何能够收他？何况此子将来成就不可估量，非老友这般有大觉悟**力者莫敢为其师也！”
第一个冷笑道：“老道又来给我戴高帽！好好好！既如此，你便打他吧，打完我们也好走路！”
听到这里，语声便住，染衅只觉有个影子向自己身上压下来，似要伸手来敲他，不禁惊醒挣起道：“哪个敢打我！”谁知并无人影。染衅纳闷半晌，以为自己在做梦，抬起手来挠头，这才发现手里有张字条，潦潦草草写了一段朱文，不容细辨，只能看懂大概，大意是说葫芦的主人昨夜去收一只厉害妖魔，因这葫芦内中万妖之气需以黄酒冲淡，便搁在酒肆酒瓮之中，不想被染衅盗来喝了，该当受罚，限三十年内连同肉身一并归还，署名为摩诃沙迹。
染衅看完眉头直皱，并不是感叹自身遭遇，而是对留言之人的愚蠢感到惊讶。什么叫三十年内连同肉身归还？别说这肉身本不是自己的，就算是，三十年后是何光景，又岂能逆料？当真可笑！
起身四处一望，不见那紫金葫芦，染衅知是被主人收了去，也不在意，只是想不起来昨夜自己究竟有没有让亡天子出来？若是出来了，便是他代自己酒醉，白白捡个便宜，最妙！若是没出来，今日恐怕撑不到入夜便要被强行取代。
怀着忐忑的心情，染衅踏出酒肆大门，奇怪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跟昨夜一样死气沉沉，没有半点人声的？他自然不知，方圆千里内的生灵仍然大醉未醒，都是他的功劳。
酒已喝过，姑娘却没有抱过，染衅心仍有不足，趁着还有意识，脚一蹬，欲往皎月居寻凝月仙子，即使不能真个**，跟那般绝代佳人坐着谈谈心也是极好的！来到中途，忽闻底下传来打斗之声，压低一望，见是一男一女，男的正被女的追着打，颇为狼狈。染衅正笑那男的没用，竟然被一个婆娘欺负，天下男儿的脸都给丢尽了！及再往下飞一段近看时，不由大吃一惊，那男的竟是圣羽天国六神将之一的炬琅惊魄！那追打他的女人正是神朝天后！
见同胞有难，怎能不管？染衅当时义愤填膺，跳下云端，挡在天后面前，大叫道：“贱人住手！认得你家爷爷么？”天后正杀的眼红，没注意来人，一掌过去，却被震印结界反弹而回，狼狈后退。
天后并不认识染衅，见他口出不逊，不由戟指怒骂道：“哪来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胆敢在本后面前放肆，罪该万死！”
染衅经他一骂才想起神朝之人并不认得自己，只能呵呵傻笑两声，随即展开气势，周身雷霆闪烁，威吓道：“圣羽天国已然瓦解，你神朝何苦纠缠不休？劝你们及早回头，尚有生路，若是冥顽不灵，神朝从此绝嗣矣！”天后实力不弱，但要同时面对六神将与染衅，自问尚嫌不足，聪明人没必要吃眼前这个亏，便放了一句狠话，破空而去。
染衅回头见炬琅惊魄满头大汗，大口喘气，不解道：“怎么了？六神将中你的实力也算数一数二，如何对付不了一个小小天后？”
炬琅惊魄乃感性之人，染衅救他本想感谢，但见对方不来问自己伤到没有，反而有指责怪罪取笑鄙视的意思，不由没好气道：“若在平时自然不怕她，但她趁我晶元离体时偷袭，你说要怎么打？”
染衅唔道：“为何你会精元离体？受重伤了？”
炬琅惊魄哼道：“谁能伤我？是本公子自己修练所致。不料那贼婆娘竟然追到我的行踪，当真晦气！”
染衅绕着炬琅惊魄转了一圈，狐疑道：“你练什么功？需要精元离体这么绝吗？本少爷可不知道圣羽天国有这种邪功！”
炬琅惊魄高昂头颅道：“你管不着！”说完双手插胸，看向远处。染衅难得帮回同胞结果还要被给脸色瞧，以他不羁之性如何能忍？遂上前冷不防一把制住炬琅惊魄肩胛，逼迫其单膝跪地，并蛮横俯视道：“你们几个名为六神将，作为天国战士地位崇高，但与我终究有主仆之分！本少爷乃圣女之子，你们几个却从未尊重过我，甚至不叫一声少主，你说这样无礼对吗？”
炬琅惊魄其实是六神将中唯一将染衅当回事的人，谁料后者竟将气撒在他头上，并出手侮辱，这一下彻底将原本可以友好相处的两人推向了反方向！
只闻炬琅惊魄冷冷道：“警告你，放手！”
染衅厉笑道：“不放又如何？”
炬琅惊魄语声温度再降，道：“最后一遍，放手！”空气中杀气弥漫，周遭瞬间寂静！
染衅不觉道：“抓的就是你！给本少爷趴下！”话落掌心加力，震印之威强迫炬琅惊魄五体投地！然而少年意志不屈，尽管自身承受极重力道，仍然保持原来姿势不变，膝盖处不由土崩瓦解，方圆尽碎，地陷三丈！
“哈，看你能坚持到几时！”染衅正要再加力，忽见刀光一闪，镰刃以诡异隐秘的角度斩向自己面庞，只能暂且后退一步，被对方脱出。原来炬琅惊魄右肩被制，整条右臂无法动弹，左手虽然无恙，但若以正常角度展开攻势，染衅轻松就能卸开，所以他选择绕过背部奇袭，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右肩脱臼。
**的痛楚并没有表现在炬琅惊魄脸上，他在笑。染衅看到这笑容就感觉自己失败的一塌糊涂，若不以更残酷更具侮辱性的方式迫使对方屈服，这失败将挥之不去！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准备再战时，日上中天，尘世邪祟尽扫，沉睡的意识再度苏醒。只闻染衅突然一声大叫，整个人如丢了魂一般颓然倒地！炬琅惊魄看不出他捣什么鬼，小心翼翼上前查看时，却见对方慢悠悠坐起，脸孔已然换了一张！
“什么鬼！你究竟是谁？”炬琅惊魄不由跳着后退一步，警惕道。
亡天子轻轻站起，抖了抖衣服上面的尘土，看着炬琅惊魄，语声柔和道：“你认识我的不是吗？”
短暂的失惊很快过去，炬琅惊魄已然领悟真相，但仍不免怀疑道：“你们两个合体了？”
亡天子淡然道：“早在一年前我们便合体消灭了圣子，但如今状态，只是共用身躯罢了。”
江湖风传圣羽天国臻檀圣子乃各方高手合力诛杀，只有少数明眼人知晓亡天子跟染衅的功劳，炬琅惊魄就是这少数人。先前因染衅救了他，忽又反目，仓促间忘记了，这回经亡天子一提醒，不由怒火中烧，立时便要替圣子报仇！亡天子站在原地不动，任对方将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眼神平静无波。
炬琅惊魄质问道：“为何要阻圣子救赎之路？”
亡天子回道：“圣子本性也许并非邪恶，但他却带来严重的毁坏与紊乱，天地不容，我也无法坐视。”
“好狂妄！好大义凛然！看我杀了你为圣子报仇！”炬琅惊魄说着就要下手！亡天子忽然抬手道：“且慢！”意料中的求饶令炬琅惊魄再度停手，并不屑哼道：“现在求饶不会太迟吗？”
亡天子摇头道：“我的命不能就此终结，不如你开个条件，我替你完成，算是向圣羽天国赔罪如何？”
“问我手中的刀吧！”
“你的刀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乐而不为？”
“你！”炬琅惊魄左臂脱臼，右臂尚且麻木，不能久支，只得妥协道，“暂且饶你！本公子目前也没有要你完成之事，你且自去，日后想到再来会你！”
亡天子轻笑一声，趁炬琅惊魄放下镰刀空隙，双手将其左臂一托一拍，迅速接回肩膀。炬琅惊魄只觉肩头一痛，接着便慢慢好转，血气畅通，不由皱眉道：“什么意思？”亡天子不由分说走上前扶起他，破空飞起，云端朗笑道：“慢慢想。想到之前先跟我走，随时听候差遣。”炬琅惊魄当真看不懂亡天子，但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这让他久违地心安……
第三十四章 不欢而散
云端，随着水汽逐渐加重，炬琅惊魄不禁好奇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亡天子无声一笑，反问道：“你猜呢？”
炬琅惊魄此时已然放下戒心，对亡天子抱持好感，便又恢复往昔游戏本色道：“要跳海可别拉上我，本少爷万金之躯，恕不奉陪！”亡天子闻言哈哈大笑，陡然下坠，惊得炬琅惊魄差点以为他真的要跳海！
“我想我们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亡天子目注前方岛屿，语气中多了一丝凝重。炬琅惊魄没有对他的语气提出质疑，因为此时的罗汉岛正被一只巨大的血**爪紧紧钳住，血光罩顶，阴雷密布，搅的周边海域翻滚怒啸不息！
“这是你意料中的情景是吗？”
“很遗憾，不是。”亡天子边说边打开法眼观视，只见斑斓礼一众南疆妖人神色慌张，正拼尽全力施展平生所学与头顶血爪对抗，黄眉老祖甚至将被八雷诛阴剑所创元气未复的两间图也强行使出，无奈小巫见大巫，一山还有一山高，自己本身是魔头，偏偏遇上了魔头中的魔头，除了死撑，并做不了什么。
亡天子四下观视，灵识扩张，竟然无法找出施术者所在，对方修为之强可想而知。一旁炬琅惊魄问道：“你打算如何？等他们打完吗？”
亡天子见众人中唯有十三俊凭恃金刚不坏之身勉强无碍，其余之人死的死，伤的伤，再过半刻，全部凶多吉少，不由微微皱眉道：“你能看出与他们对抗之人藏身何处吗？”
炬琅惊魄摊手道：“想必你自己也试过了，找不到不是吗？”
亡天子唔道：“我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炬琅惊魄冷笑道：“我看这些人鱼龙混杂，面目狰狞，绝不是什么好货色，死就死了，你何必多管闲事，凭空为自己树一个强敌？”
亡天子高深道：“救人不一定非要树敌，有时候你需要的只是一点真诚。”说着独自飞上高空，脑后剑轮——染?罪——巍然映现，灵识感应之力立时增强数倍！
就在亡天子飞入高空后不久，罗汉岛上血爪威力忽然减弱，岛上妖人直如求神拜佛一般，望空齐喊：“爷爷饶命！”约过半刻，亡天子缓缓下落，同时血爪完全淡化，重见青天，风平浪静，方才种种宛如蜃楼泡影。
“好了，真诚为我们解决了难题，现在随我入岛吧。”亡天子带炬琅惊魄进入罗汉岛，后者却是云里雾里，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找到并说服对方就此罢手。
一见亡天子，十三俊立时露出笑颜，其余之人却都警戒，虎视眈眈。十三俊知道黄眉老祖、斑斓礼等与亡天子有点过节，便以眼神示意亡天子暂退，后者却摇摇头，走过十三俊身边，向众妖人笑说道：“我已经替各位劝退了婆娑老人，从前种种，一笔勾销如何？”
众人甫经恶战，功力消耗甚巨，自问此时难敌亡天子，何况十三俊分明有意相护，便互相打个暗号，脸上堆笑，表示愿意化解双方仇恨，结为朋友！
亡天子笑了笑，没有再跟他们说话，只向十三俊道：“师尊，魔界大战将起，天子作为炼魂狱一员，需要你的力量，愿意助我吗？”
十三俊闻言先是一惊，随即犹豫道：“这……为师需要考虑……”后话未说完，亡天子已将右手放在她肩上，微笑道：“师尊不必为难，若是不便，天子不会勉强，若肯相助，便往炼魂狱汇合。最后还有一句话，烦请师尊告戒诸位，就说一切不为世道所容者，炼魂狱都将成为他们的归宿。”说完与炬琅惊魄转身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愕然的十三俊做着思想斗争……
往炼魂狱途中，炬琅惊魄好奇问道：“方才是谁侵犯罗汉岛？与你是相识么？”
亡天子答道：“是位邪道上的名宿，自称婆娑老人，你们六神将入世不久，或者没有听过吧？”
炬琅惊魄听了不高兴道：“说的你好像入世有几百年了一样！还有，别人分明提了两个问题，你却只答一半，这样符合礼数吗？”
亡天子笑道：“人在毫无头绪之时往往会同时提出数个问题，但问题仍然要一个一个解答，是你自己太鲁莽，怎能怪我？”
炬琅惊魄呵呵道：“你不鲁莽，你理智，你冷静，你会交涉，但我看你那俏师尊未必会来帮你，这当然要感谢你那高超的说话技巧，哈！”
亡天子轻笑道：“你并不了解这次谈话背后的意义，也着实没必要了解，等到了炼魂狱，让子凄陪你说话吧。”
炬琅惊魄做出夸张的表情道：“噢！已经嫌我烦了？那还拉着我走干嘛？放手吧！”
亡天子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嗤笑道：“你可真有趣，我想子凄也会喜欢你的。”
“哼，本少爷会在乎吗？”
……
颓败却仍庄严的小诸天上，狩猎之月娥罗刹无声到来，天别庄园内霜、雨、雪三女感应风悠气息，早已飞出相迎。娥罗刹目注三女，咯咯笑道：“小诸天如今连结界都毁了，荒无人烟，你们怎还住的下去？”三女互望一眼，由霜夜回答道：“直说你今日来意吧。”
娥罗刹摊手道：“还能干嘛？等了你们那位一年有余不见动静，既然他不好意思上门，那只能由本姑奶奶主动喽！”
三女闻言便知其所来为何，霜夜微微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坦然道：“说吧，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娥罗刹却摇手道：“先别急！我是很想知道上个时代发生的事，但你们若是空口胡言来诓本姑奶奶，我也没法求证对么？”
霜夜闻言唔道：“那你要如何才肯信？”
娥罗刹来回走几步，停下道：“就来一个单独谈话，你先跟我讲一遍过去的事，我再听你两个姐妹分别说一遍，若相差无几，自然是真，我便信了，你们觉得如何？”
三女回身略微讨论，觉得可行，便由霜夜带头走近娥罗刹身旁。后者咯咯一笑，脚踝上银铃一摇，平地顿时升起一道音律屏障将二人与外界隔绝，同时也将山家姐妹分隔，以防三女串通一气。霜夜见她早有准备，心中暗笑，因为她们可是准备了足足一年啊，此时无法互相商量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娥罗刹明明看见霜夜嘴角微微上扬，知其心里有鬼，却不说破，只笑说道：“现在你可以开始说了，就从……你初长成现在这个模样开始！”说完还是笑眯眯，但霜夜能从中看出讥讽。
无心与其计较，霜夜缓缓诉说道：“当时这个世界的界限比现在复杂多了，虽然大小诸天与魔界尚未现世，却不乏邪魔外道，异界入侵等灾劫。那时候世界共分成十三个境界，人间界实力最为雄厚，其中东南西北四大修真院作为主力，群邪辟易，就如此时的天卷宗一般……”
“停！”娥罗刹不耐烦道，“能挑重点说么，清风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霜夜心中有气，却只得忍气吞声继续说道：“四大修真院每年都会进行一次合修封魁，挑选出四院之中最优秀的弟子，成为四院大封魁，带领门人远征异界。那年，也是人间界局势最为动荡的一年，四院最为出色的弟子有三个是女子，世人从他们名字中各取一字，称他们为‘天霜雨雪’，也就是天和我们三人。”
娥罗刹听到这里，喔道：“那不必多说，你们那位‘天’打败了你们，成为了那年的四院大封魁对不对？但我呢？我是说风悠呢？她怎没有出现？我最想听的是她的故事！”
霜夜见娥罗刹的好奇心逐渐被勾起，便开始有恃无恐，慢悠悠点头道：“别急，一会儿就到她出场！当时人间界遭受另外七个境界的围攻，危如累卵，天就在此时横空出世，代表东方修真院摘得四院大封魁，并带领四院力抗外侮，成功击退七界，奠定其在人间界的传奇地位！然而好景不长，人间界本身存在隐忧，不轨之人栽赃嫁祸，挖掘出天的身份**横加指责，将天置于万劫不复之地，逼得他不得不叛出人间界，暂避于当时另外一个境界——水晶宫中，而风悠便是水晶宫宫主！”
娥罗刹听到风悠登场，兴奋道：“原来这幅肉身乃一方贵胄，看来配的上本姑奶奶，呵！”
霜夜不无厌恶道：“天既然如此出类拔萃，声名远扬，与同样出众的风悠当然一拍即合，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最终联手反攻人间界，诛杀了一干小人，澄清事实后重得人心，人间界也因为有水晶宫的强势加盟而更为壮大，至此其他境界莫敢来犯，最终一一为天收服，实现境界一统，合并为如今的广阔人间！”霜夜说到了这里停顿半晌，面上隐露得色。
娥罗刹只是敷衍地笑笑，随即开口问道：“那后来呢？怎么你们都活着，风悠却死了？”
到这里，霜夜忽然露出哀伤之色，悲叹道：“来自十三境界中最神秘的暗月跨限者余孽为了报复天，趁境界一统盛宴之时偷袭水晶宫，屠尽宫中生灵，风悠闻信赶回，却不敌宵小，受贼人暗算身亡，尸身从此不知所踪。天为此自责不已，苦寻凶手不得，最终失望淡出江湖，与我等隐居在此。”
娥罗刹听完，半信半疑，点点头，打开屏障，换山吹雪来说，后者所言与霜夜几无二致，再换山吹雨，仍是大同小异。正当娥罗刹低头沉思之际，宝莲如精灵般飞出，说师父有请。娥罗刹便在三女带领下进入天别庄园，来会溺天。
溺天这一年来帮助善法经天稳定小诸天愿力，查看灵空仙界状况，往返于大小诸天之间，不无辛劳，此时面上略显憔悴，是几千年来不曾有过之状况。三女和宝莲都不明白为何溺天会有此变化，她们只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
娥罗刹与溺天相见后，四女识趣地走了出去，溺天淡笑，请娥罗刹就座，并亲自为她斟茶。娥罗刹看一眼茶杯，咯咯笑道：“我不喝茶，你这里没有酒吗？”溺天的手悬在半空，看了娥罗刹好一会儿，直到后者伸出手指将壶嘴往上微微抬起，因为茶杯里的水已经满溢。
溺天见状干笑一声，道声“失礼”，手一挥，撤去茶水，换上美酒，重为娥罗刹斟满。娥罗刹逗趣道：“怎么了，你的那位喜好饮茶是么？真抱歉，本姑娘不是风悠，让你失望了。”
溺天平静道：“不，风悠向来只饮酒，如你一般。”
“喔？那真是光荣啊！这样是不是让你倍感亲切呢？”
“哈，我知道你不是她，而且……风悠与我之间，并非彼此熟知。”讲到此处，溺天面上难掩落寞，不禁引起娥罗刹好奇与怜悯之心，她问道：“但听你那三位红颜知己所言，风悠与你可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情投意合，比翼双飞呢！如何这般天造地设的爱侣竟会不了解对方，岂非可笑？”
溺天扶额叹道：“她们好意，我所深知，请你也原谅她们善意的谎言。当年风悠仅仅允我一处藏身之地，我与她之间始终是宾主关系，勉强算作方外之交，并无儿女私情。”
娥罗刹不屑笑道：“那就奇了！她们三个故意诱导本姑娘，让我以为风悠与你是旧情人，莫非还想要我委身于你不成？若真如此，她们对你倒是痴情，为了讨你欢心，宁愿让一个女魔来分走属于她们的爱，不得不说用心良苦，却又傻的可怜！”
溺天对娥罗刹知之甚少，推算出的结果也仅限于其身份来历，除了知道她原本乃魔界欲间不度圣通座下专司狩猎之女魔外，其性格习性如何，一概不知。此时见她率性潇洒，言语直切要害，绝非无智莽撞之人，不由对她来意多了一分谨慎。
娥罗刹接着问道：“既然你说风悠与你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为何仍然对她心心念念？看我的眼神又为何瞬息万变呢？你敢说自己对她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溺天闻言苦笑道：“非分之想吗？这个词用的好！可惜少年时期的我并不懂得！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属于你的，另外一些自然是不属于你的，但当时的我却想将不属于我的也都变成我的，这就是风悠始终对我不屑一顾的原因！”
娥罗刹闻言惊奇道：“你的自我剖析倒是露骨，但这样直接不怕同样引起我的反感么？”
溺天更直接道：“我想你对我的看法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你不是她不是么？”
娥罗刹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开始喜欢你了！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也没必要拐弯抹角，本姑娘这次来只为求你办一件事，你先说肯不肯！”
溺天嘴角微微上扬，他现在已肯定，娥罗刹与风悠除了都爱饮酒外，毫无共同之处，那他当然没有必要无条件帮助对方。娥罗刹见溺天笑而不语，微愠道：“答不答应你说了算，本姑娘终究要把话带到。三日后魔界围攻炼魂狱，欲间邀你共襄盛举，你看着办吧，告辞！”说完便走。溺天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还是原来的样貌，却是不一样的心。
娥罗刹走后不久，霜、雨、雪三女快步而入，溺天却已不在，想来此会令他大失所望，不知飞去哪处世外之地反思去了……
娥罗刹离开小诸天范围，即将到达风幽谷时，两名女子，一着青衣，一着五色鳞衣，挡住去路。娥罗刹见来者不善，不客气道：“话已给你们带过了，等消息吧，闪开！”
那两名女子正是欲间魔女诛心与尖吻，见娥罗刹蛮横，也不客气道：“答没答应，说清楚才准走！”
娥罗刹突然狞笑一声，身如疾风穿过二女，回头骂道：“你们两个贱婢不要给本姑奶奶得寸进尺！本姑奶奶不过是看在魔圣面上为欲间跑这一趟，至于成不成，与我何干？劝你们以后少来烦我，不然休怪不念同族之情！”
两女不是吃素的，见娥罗刹态度恶劣，情知此去多半未成事，当时暴怒，纷纷变化来攻。娥罗刹原本在欲间时位阶就高过两女，自然不屑一顾，银铃响处，先破诛心皮鼓邪音，利箭再破尖吻幻形，不过片刻便将二人制伏，轻轻松松。二女不料娥罗刹久住人间，魔力不但未退，反而更强，不由大惊失色，慌忙遁走时撂下狠话道：“你等着！欲间将令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娥罗刹顾及不度圣通威严，不敢下狠手，只能放两人逃走，心中大恨！当她回到风幽谷内时，独步清风正在屋内独自抚琴，物我两忘之意境，潇洒出尘之风度令她心头阴霾顿时一扫。
一曲弹罢，独步清风问娥罗刹道：“你有心事，需要吾出面吗？”
娥罗刹笑着摇摇头，钻入对方怀抱里撒娇道：“这是我的事，让我来处理就好，你别管！”独步清风闻言便不坚持，手掌轻轻抚过娥罗刹的秀发，目光中满是爱怜。
第三十五章 非我者
炼魂狱内，人去楼空，当亡天子携炬琅惊魄回转时，等待他的只有王子凄与冰龙女阿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着狱顶上倒悬着直如四个空壳、诡异而无声的炼违天法体，亡天子问道：“他们去哪了？”
王子凄不悦道：“你回无根境界的路上都闭着眼是吗？”
亡天子闻言轻唔一声，一旁炬琅惊魄则哈哈大笑道：“你这兄弟说话够冲啊！我喜欢！”
亡天子无谓一笑，对王子凄道：“我以为炼魂狱有紫前辈坐镇，不会任他们胡来，看来我错了。所以，战争……”
“已经开始！”
短暂的沉默过后，亡天子将思绪整理完毕，对两人说道：“各自为战是他们的风格，我们坚守此地便是，炬兄，请入内暂歇。”炬琅惊魄听出兄弟二人现已投靠炼魂狱，但无论如何与他无关，便随口答应，往第四层走去，他确实需要休养。
待他走后，王子凄向亡天子问道：“那是你请来的帮手？”
亡天子神秘笑道：“嘘，是诓来的帮手，请的人还未到。”
王子凄同样神秘道：“喔，是吗？那我希望他们晚点到。”
“为何？”
“因为你最好抽空回一趟娘家。”
亡天子闻言好奇道：“喔，你是指圣羽天国？”
王子凄面无表情道：“我是指西方古地，郁宅。”
亡天子更诧异道：“怎么了？难道公主又回去了？”
王子凄冷笑道：“这需要你自己去确认。”
亡天子唔道：“弟弟，你说话不清不楚，有头无尾，这样并不好，需要为兄教你重新做人吗？”
王子凄哈笑一声，道：“再暴露更多一点情绪给我，你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亡天子摇头叹道：“我认输，你有话直说吧，时间不多了。”
王子凄闻言微微一笑，这才吐露道：“你消失的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真的很多。因为所谓的大事太多，所以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被大多数人忽略了。”
“然而你却在关注。”
“对，因为这件事或者会左右魔界与炼魂狱的胜败！现在听我说，别打断我！半年前，西方古地出现了一批神秘人，自称非我者，信奉女神阿什罗华。他们的行事作风与当初你那位美娇娘颇为相似，只吸引外人登门做客，并不主动侵犯。正邪两道开始无暇多管闲事，如今已初具规模，再要管也没那个余力了。表面讯息只有这些，可有任何感想？”
亡天子唔道：“非我者，有趣的称谓，看来我确实得去一趟，但不必是现在。”
王子凄道：“你是跟正道、魔界那班人一样害怕弄巧成拙引火烧身，所以干脆不去理睬是吗？”
亡天子负手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呢。”
王子凄哼笑道：“他们选择沉默情有可原，你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法？”
“你低估了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地位，情绪化的她很有可能会因为你复出后没有去看她而对你怀恨在心，进而迁怒炼魂狱，最终帮助魔界，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亡天子摊手道：“或许是你高估了我在公主心中的位置，她已弃我如敝屣，你看到的不是吗？”
王子凄哼道：“总之讯息已经传达，信不信由你，只要你还有多余的心力承担失败的后果。”说完转身离去。
亡天子独自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尽快走一趟郁宅，以防万一……
西方古地之上，盘旋着一股诡秘难辨的气息，来到这里朝拜的人流宛如跌入了稠滞的酒池，昏昏欲醉，分不清东西南北，道不明春夏秋冬，任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已在高空停留一刻的亡天子俯瞰来往不断的人群，尽力将灵识向宅邸内深入，却是异常艰难。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亡天子循声望去，却见一名黑纱蒙面的女子在阴影中向自己招手。认出那人正是西域宝黛楼舞姬玉奴，心里立时明白了王子凄的消息是哪里来的，不由轻轻一笑，落下相见。
玉奴等亡天子落下，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即示意跟她走。亡天子相信王子凄已经完全驯服了玉奴，所以并不怀疑，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一条狭窄的秘道往内深入，路上玉奴有意无意展现出女性的柔美与妩媚，亡天子却是视而不见，毕竟女色从来不是他的软肋，将来应该也不会是。
走完秘道，眼前忽然一亮，跟着玉奴消失不见，亡天子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黑暗的广场中央，非常宽阔，四周是无数的火把，将他的影子照成各种扭曲的形状。
“咯咯，凡人，汝终于来到了这里。”骄纵笑语从正前方的看台上传来，亡天子一下子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但再看对方装束，完全是另一个人，便也不拆穿，作揖道：“在下亡天子，敢问阁下可是此地主人？”
那手持精致羽扇，面如无暇美玉的女主人便笑答道：“本宫正是阿什罗华，汝等凡夫俗子的女神！汝一介凡人既来见我，为何不跪？”
亡天子假装惶恐道：“在下不知此地已然易主，私自闯入，着实唐突，还望女神勿怪。”
阿什罗华闻言立时失望道：“原来汝不是来寻本宫吗？唉！”说完黯然离去。
亡天子急道留步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忽然飞落在他面前，暗色的身躯虬筋密布，雄健挺拔，浑身上下散发恐怖气息，冲着亡天子低头诡笑！亡天子顿时一惊，急往后退，那怪人也不追来，只将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臂钏扔在地上，随即一跃而去。亡天子暗道奇怪，走回去将臂钏拾起细看，不由惊道：“这不是阿须隆老师的宝物吗？”
当初亡天子在尸罗门内求学时，非天馆馆主阿须隆和他的弟子阿修对他甚好，可谓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只是《妖天狱》太过阳刚霸道，跟亡天子性格体质不符，所以尽管将招式全都学去，还是无法发挥出其完整威力。
既然是授业恩师，亡天子自然不能不闻不问，忙向前追去，却觉眼角有微光闪烁，心生警兆，急忙刹住脚步，脸颊已然划破，血线向下滑落。
妖艳的身形从黑暗中步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甫从太行王屋之境中脱身的紫那罗！只见此时的她换了一身美艳华服，妖冶撩人，十指操弄银线布阵，已将亡天子困在其中。
“乖乖我儿！见到娘亲如何不打招呼就急着要走？”紫那罗逗趣道。
亡天子与染衅如今的状态已无理可循，什么时候谁会出来只有天知道，却也因此拥有了讯息互通的能力，因此他知道紫那罗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投靠了公主。闻言只得堆笑道：“师姐身为尸罗门一员，当不至阻我前路才是。”
紫那罗见亡天子没有喊她娘亲，大为不快，赌气道：“你那混帐老爹喜新厌旧，弃老娘不顾，你小子竟也为了两个野汉用仁义廉耻教训起我来了！今日就不放你过去！看你能如何！”
亡天子其实并不讨厌像紫那罗这样的人，但此时心系阿须隆与阿修安危，没空与之纠缠，道一声“失礼”就要强行闯关。紫那罗见状一声狞笑，娇躯一转，臂腿伸展，缩小银线包围，要将亡天子死死勒紧！亡天子自信修为远胜从前，紫那罗并不是自己对手，欲用内力强行突围，银线阵却是不为所动，浑不受力！
轻喔一声，亡天子内心微惊，剑指连划阻挡银丝切身，同时不断转换方位，欲逃出生天。紫那罗是比他大一辈的人物，并且甚少动武，他自然不会知晓对方修炼何种武学，擅使何种兵刃，修为又到了什么程度，即使是断邪云、郎思齐那辈同龄人也不能完全了解。知晓紫那罗底细的唯有炼狱子，也就是现在的虹炼，还有就是禅暝灭烨，当然后者知晓的更彻底。
银丝久经紫那罗祭炼，已成其防身利器，锋锐无匹，又能隐形变化，可说防不胜防。亡天子一时大意，深陷其中，再想逃出殊不容易。
紫那罗见亡天子疲于应付，似有不支，不由荡笑连连，得意非凡，又想起了当年尚在懵懂之时的禅暝灭烨，不由双颊微红，眼神迷乱，手上力道自然松懈下来。亡天子本无心恋战，打算动真格破阵之时，忽感丝线松动，机不可失，忙纵身一跃脱离包围网，落到紫那罗身后，一掌抵住背心，道声得罪，柔劲推出，随即转身向黑暗中追去。紫那罗方才占尽优势，忽然被逆转，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摇摇头，也不追赶，坐在原地回忆起过去种种……
亡天子一路急行，穿过浓密的黑暗，灵识指引道路，勇往直前。然而眼前通道犹如无尽深渊，虚无缥缈，永无止尽！
忽然自正前方折返的数道灵识令亡天子急速停步，险些撞上挡路巨物。黑暗中，亡天子的脑海对眼前之物只能显现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更令人恐惧的是，这个轮廓在逐渐消失，这意味着反射而回的灵识在减少，那个物体在吸收它们！
绝对的黑暗剥夺声音视线，凝重的空间压迫触觉反射，灵识是唯一感知外界的媒介，如今竟也失效，可谓雪上加霜！亡天子心中警兆横生，趁那物体还未完全消失踪影，飞身上前掠击，一脚横踢，却扑了个空，那物体随即完全隐没于黑暗之中。短暂的惊惶之后，亡天子立刻收摄心神，摆开架势，以不变应万变，宗师气态，自然流露。
呵呵娇笑自四方而来，是陌生而又多情的女子声线，笑声中途忽又化成雄壮而狂怒的男性语声，令人听了毛骨悚然。亡天子心如止水，不为所动，然而对方拳脚毫无预兆而来，拳拳到肉，扎实无比，也着实让他难以受用。
仿佛有心戏弄，对方将亡天子痛打一顿后暂时停歇，呢喃一些神话鬼话，就是不说人话。亡天子虽被戏侮，心中没有半点涟漪，面上也无半分不快，仍旧默默站起，摆开架势，方寸不乱。令人渐渐失去希望之光的呢喃声不曾停歇，沉重的拳脚再度落下，亡天子挨了开始两下，到第三下时心中已开始明朗，能够先一步做出反应，擦身避过！
呢喃咒音因亡天子的意外之举而有所变调，接着便是更迅捷更猛烈的攻击。亡天子心眼一开，黑暗犹如白昼，再难对其造成困扰，双掌拨运，以巧卸力，化刚劲于无形！
攻势破，反攻随即展开！亡天子认准方位，急速反应，下盘先行进逼，反客为主，抢占地利，上身随即近身交接，拳掌指爪肘，快招连环，虽不能一击制敌，却能令攻势逐层叠加，优势不断累积，最终限对手于完全被动之地，招式方出即被拦截，完全封锁，不留喘息之机！
如行云流水般的连续攻击到达完美的极致，亡天子最后一掌推出，对方果然抵不住倒退之势，并发出痛苦呻吟之声！正当亡天子以为成功退敌之际，女子柔声一变，伴随着一记咆哮，撞向他这边。亡天子临危不惧，双腿前后岔开站稳，左掌伏地，右臂前伸，纳黑暗虚无之力，作混沌雷霆一击！
怦然一声响，急行之物被亡天子强行扼阻，但也将他撞的险些失衡，手臂酸麻间，唯有向上旋转半周化解压力！待那物落地瞬间，亡天子无视疼痛，强提真元，转身继续连环快打，欲再次将之震飞。然而应接不暇之感逐渐爬上心头，对方手臂竟似不止两只，动作快的难以置信，亡天子最多只能做到不被反击，要想再盲打对方一回，当真难如登天！更可怕的是，对方下盘异常稳固，无论自己如何抢占地利，弹压关节，限制空间，对手仍然泰山不动！战斗到了这里，取巧已无用武之地，除了死守，难再有任何突破。亡天子心中担忧阿须隆与阿修，不由轻唔一声，凌空一跃，脚尖将对手一点，借力后退，随即周身血光璀璨，脑后剑轮“染罪”凭空浮现，犹如一轮红日，气势一跃千丈，浓稠黑暗化作血海！
“不必再打了！”阿什罗华威严一声，拦住亡天子去路的怪物霎时消失无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过程中亡天子始终不能一窥全貌。
见主人再度出面，亡天子收回染罪，重新换上温文尔雅的气质，拱手道：“女神，我的老师与师兄若在此地，还望告知，天子感激不尽！”
阿什罗华呵呵冷笑道：“若他们不在此处，汝是否便不再理会本宫了呢？”
亡天子哈笑道：“女神会在意吗？还是让我们回到正题吧。”
阿什罗华不悦哼道：“汝只关心汝所关心之事，其余一概不闻不问是吗？”
亡天子解释道：“天子非是无情之人，并不能对身边事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但天下事由天下人管就好，又何须由我代劳？”
阿什罗华微微蹙眉道：“汝知晓这并非本宫要的答案，汝有意回避！”
亡天子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天子一介凡人，又怎能知女神之所想？”
阿什罗华闻言摇头苦笑，面露凄楚，眼中似有晶莹泪珠正在成型。若换一个人看到女神如此楚楚可怜模样，早已心生无限爱怜，就是让他立刻跪地磕头认错，用力扇自己耳光骂自己猪狗不如也绝无半句怨言！偏偏亡天子就是无法对这位女神生出同情之心，在他眼中，对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精心设计，诱人掉入无底深渊。他说的其实没有错，他当真不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完全不能！
阿什罗华失落半晌，不见亡天子言语，忽然轻叹一声，正色道：“不错，他们两个无礼，贸然闯宫，已被本宫拿下，汝想怎样？”
亡天子闻言坚定而不失柔软道：“恳请女神放人，天子日后答谢！”
阿什罗华摇头道：“他们得罪了本宫，本宫为何要放人？就因为汝一句空话吗？”
亡天子道：“女神若觉得天子一句话不足保障，可开出条件，能力范围内，天子一定做到如何？”
阿什罗华露出沉思之状，手托下颏左思右想，苦恼万分，亡天子看着似有希望，忽又摇头轻叹道：“汝之诚意又在哪里呢？本宫不说，汝自己猜吧！”
亡天子现在并没有太多余裕，实在也猜不着阿什罗华所想，不由无奈一叹，问道：“女神想见见另一个我吗？”此言一出，阿什罗华双眼立时一亮，并不答话，只是期待地望着亡天子。亡天子明白对方想要他干什么，便闭上双目，须臾又睁开，微微笑道：“抱歉令女神失望了，天子还不能自由转换意志。”
阿什罗华闻言格外失落，又带愤怒，不悦道：“汝在捉弄本宫？”
亡天子倒也不怕得罪女神，有恃无恐道：“误会。事实便是如此，绝无戏弄之意。不过女神若肯答应放人，帮了天子大忙，也等于帮了另一个我一个大忙，到时候等他出来自会前来向女神道谢，女神以为这个提议如何？”
阿什罗华微微沉吟，竟然点头道：“也好，不过汝可要记着告知他，莫让本宫久等！”亡天子自然唯唯诺诺，莫敢违命。阿什罗华也不再拖延，拍拍手，立时在亡天子身前现出一个黑洞，道：“无礼之徒就关在内中，汝去带他们出来罢。”说完人去楼空，消失不见。亡天子道声多谢，钻入黑洞之中，顿时来到另一片空间之内。只见此处犹如某种生物的胃袋之中，天地四极无时不刻不再蠕动，八方融为一体，混成一种极诡异的色彩，多看一眼便觉压抑晕眩。亡天子不敢久留，飞身朝正中央后背相靠、严加戒备的师徒俩而去。
阿须隆与阿修其时正处幻境之内，与莫须有的妖魔鬼怪激战，热血沸腾之际，忽闻一声“师尊”，一声“师兄”，犹如浇灭烈火的甘霖，从天而降，当即醒觉。见是亡天子，两人喜出望外，阿修高兴地拍了拍亡天子的肩背，阿须隆则问他如何到此。亡天子也有同样的问题要问，但此处非是谈话之所，便打个手势，让二人跟他走。阿须隆更不多话，带上阿修跟上便走，逃出神秘空间。
三人走出黑洞之时，已身在荒山野岭之中，离郁宅少说也有千八百里地，想是被术法转移走了，也没人深究，亡天子这才问起二人如何陷落魔宫一事，阿须隆便将经过说了。原来他们师徒俩早奉师祖业无涯法旨，静候天机成熟之刻，一路从北海天龙山抓捕乐性师鬼，转战多地，围追堵截，最后被对方遁入郁宅之内，一跟进去便落入套中，一直同幻影战斗，如今才得醒悟。亡天子又问了乐性师鬼何许人物，阿须隆如实告之，亡天子听完唏嘘不已。
对方既有阿什罗华做靠山，追捕之事只能暂且作罢，阿须隆与阿修便要动身。亡天子此时身有要事未完，要么不做，要做便须旷日持久，不能中途离去，正想与他们两人告别时，阿须隆忽然记起什么的样子，喔道：“你的天师姐对你很是想念，你若得空，不如随我们回趟尸罗门，也好让她安心。”
亡天子闻言沉吟良久，最后摇摇头，微笑道：“烦请师尊替徒儿捎个信给师姐，就说天子很好，不必挂念。”
阿须隆也不强求，点点头，带上阿修跳跃而去。亡天子目送二人离去，略微收拾心情，遂往炼魂狱而去。
第三十六章 炼魂狱混战
炼魂狱如今乃巨魔与龙族聚集之地，这帮人大多心高气傲，漠视法则，所以樗蠡跟紫焱订下的秋后战约他们也未遵守，提前开战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之前亡天子带炬琅惊魄飞回炼魂狱时已察觉到战国地界有烽火延烧，怕是有人不安分，先行出击，当时无暇理会，如今再回头可不能视而不见了，因为战争已经打到了家门口！
只见两拨人混杂在无根地炼魂狱入口大打出手，各色光华搅成一团，细细一辨，竟是十三俊一伙与天卷宗门人，两拨人马的领头人正是十三俊跟轩辕烈魂。奇怪的是，任他们打的天翻地覆，炼魂狱大门愣是紧闭不开，不予理会。
双方人马正自不可开交之际，十三俊忙中一瞥，见亡天子到来，立时招呼一声，群邪便如退潮一般聚到其身后，阴笑连连。原来炼魂狱数日前提前与魔界开战，樗蠡立时传信天卷宗请求增援，转机子收到信息后便派门人赶往炼魂狱助阵，只是樗蠡要的是他们往战国，他们却只去围一座空城，其中盘算，各人心知肚明。亡天子去处理非我者之事延误了些时日，在此期间十三俊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来投炼魂狱，没想到吃了闭门羹不说，还恰巧碰上了天卷宗人马，正邪不两立，当下动起手来。
此次天卷宗来势可谓汹汹，不仅出动了轩辕炼魂、满庭芳、六明真君，三代门人中的佼佼者除了几个被罚不得下山的还有几个在外行道的，其余全部到场，论实力，十三俊一干人等莫能与之抗衡，只是烈魂并不着急歼敌，乐得借机考验一下门人修为，并避免过早与炼魂狱主碰面。
十三俊本是冲着亡天子的面前来投诚，到了叫门却不见开，气恼已极，便将怒火发泄在天卷宗身上，如今见亡天子自外而回，颜色稍转，要他给个说法。亡天子虽然不知此间来龙去脉，却也能料得一二，对十三俊稍作安抚后发话道：“贵客远道而来，如何拒之门外？”此言一出，炼魂狱大门立时大开，同时走出两条身影，正是王子凄与炬琅惊魄。
兄弟俩甫照面便旁若无人的隔空相互调侃起来，天卷宗之人见状俱觉无礼，金素龄恨不能上前给他俩一人一个大嘴巴！烈魂见二人没有要停的意思，不由佯咳一声。亡天子虽是有心戏弄对方，却也得留几分薄面，便回头道：“诸位想必是为助魔界而来，然此时炼魂狱人去楼空，唯我兄弟二人留守，诸位何必执着于此？赶往真正战场要紧，天子就不远送了。”他说的自然是符合道理的话，然而天卷宗本就是来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要出死力与炼魂狱众魔头拼个强弱存亡。所谓柿子要挑软的捏，相比牛狼、黑瑶等，此时留在炼魂狱内的人才是他们首要的目标。
只见烈魂正色道：“尔等亦是炼魂狱之人，本该束手就擒，何况又与这班妖人串通一气，实属不该！此时弃械投降，尚有挽回之机，务须抓紧，莫再自陷泥沼！”
亡天子看了郁剑宸一眼，无谓笑道：“空洞又自以为是的劝说改变不了任何人的想法。前辈欲直捣黄也罢，只是要先问过兄弟们。”诸妖人一听亡天子与他们称兄道弟，立时便觉被高看了一眼，想到从此可以有炼魂狱这座靠山，比当初投靠灭轮圣王更好，更不必惧怕婆娑老人寻仇，一个个心花怒放，啰噪非常！他们来时心里还没个准，只是迫于十三俊与斑斓礼的淫威，不敢不从，此时心中大石终于落地，轻松不少。
烈魂见众妖人个个摩拳擦掌，大有不将天卷宗放在眼里的架势，不由暗自好笑，心想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我等若真有心歼灭，还不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众妖人功力参差不齐，其中数十三俊最高，其次是斑斓礼以及黄眉老祖，后者至宝两间图近日来接连受创，反倒长了眼力，看出天卷宗一众出手多有保留，暗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当今之世，人才辈出，谁也不好惹，自己还是回南疆归隐的好，无奈形势所迫，一直找不到时机。
十三俊见亡天子一脸从容，料炼魂狱内尚有高手坐镇，心神便也一定，神气发话道：“尔等若知死，可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本座辣手无情！”此言一出，立时引来红郎和金素龄的强烈不满，两道剑光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势如破竹！十三俊没料到对面说打就打，并且攻势不弱，仓促间不及反应，不由往后退了半步，却见亡天子忽然闪至身前，右手一招，化出一口灰色镰刀，就势斜劈，瞬间斩开双剑，替自己解围。
本欲在亡天子面前卖弄能为，结果反被其所救，十三俊自觉丢脸，忙召出法剑不毁十力，带头杀向金素龄。群邪见头领已然动手，自然不甘落后，呼啸着一拥而上。此时亡天子却慢慢飞回炼魂狱与王子凄汇合，轻声说了两句，王子凄听完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双方混战一气，各有胜负，天卷宗来的人少，长一辈的又没动手，场中只留下郁剑宸三师兄弟以及金素龄、鳌平二人。十三俊手持不毁十力，犹如不坏罗刹，独对金素龄，打的后者节节败退。红郎见这位俊俏性烈的师妹渐露败象，心想平日里没机会讨好，此时正可来个英雄救美，增加好感，树立师兄形象，便大喝一声：“师妹小心，我来助你！”抛开自己对手不管，赶往助阵。另外几处，郁剑宸深藏不露，影宿未知根底，分别对上斑斓礼及黄眉老祖，斗了个旗鼓相当。剩下众妖人本是围堵红郎跟鳌平，前者突围后便留鳌平一人支持，渐渐不敌。
群邪欺软怕硬，都道鳌平是众人中最弱的一个，不打他打谁？却不知鳌平身怀雪尘珠，练就道家第二元神，功力在五人中并不逊色，只是被群邪蜂拥而上，一来经验尚浅，二来着实双拳难敌四手，慌乱间难免出错，因此上才被占了便宜。
烈魂早已看出鳌平不似外表柔弱，更身怀至宝，有意试他修为，因此迟不援手。一旁满庭芳与六明真君心中却不无挂碍，深怕门人吃亏。
缠斗多时，十三俊气焰越盛，一身佛家降魔法力配合法剑，只打得本欲英雄救美的红郎满地打滚，金素龄也颇为狼狈，倚仗仙剑妙鬘苦苦支撑，只奇怪对手修为如何这般高法，自己竟无半点赢面！倒是鳌平那面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原本处于劣势的他忽然有所领悟，不再执着破敌，转而澄神定虑，凌空盘膝而坐，便有一团耀目白光透出冷冽光华罩住全身，群邪辟易，先保不失！烈魂等人看了不由心中喝彩！
郁剑宸见红郎那边不敌，便给影宿递个眼神，后者立时会意，撇下黄眉老祖师徒前往支援。黄眉老祖虽然长了眼力，认定此回绝讨不了便宜，一直在找时机脱身，但对方只派一个三代门人与自己缠斗，摆明了看不起自己，本已有气，此时竟又擅自离去，如何能忍？刚大吼一声“狗子别跑”，一道青色剑光忽从侧面飞来，削去了他半边眉角！黄眉老祖得名便是因额上两道焦眉，如今竟被削去，立时暴跳如雷，凶狠目光锁定剑光源头，见是郁剑宸所发，登时疯狂扑上，飞沙走石！如此一来，郁剑宸变成独对斑斓礼与黄眉两魔头，形势颇为凶险，好在前者有伤在身，后者至宝又已损坏，一时间难分胜负。
影宿的加入，令金素龄跟红郎那阵现出转机。原本两人各恃仙剑强攻，隐约有争锋之意，无奈敌手太过高强，难撼分毫。影宿一来，宛如渗入一股扭力，立将二人带入攻击节奏，有条不紊，绵绵不绝！
亡天子冷眼观察战局，形式优劣一目了然。总体来说，天卷宗稳占上风，只是郁剑宸多有保留，鳌平缺乏战斗经验，所以僵持。至于红郎那处，情况如出一辙，空有一身佛家降魔法力的十三俊运功行招却不流畅，甚至可说生涩，因此才勉强与三人打个平手，短时间内无能突破。
与王子凄使一眼色，亡天子身形快如鬼魅飘至郁剑宸背后，右手灰羽飞镰侧握，就势便要斩下！然而局外人并不只他，当亡天子动作之时，满庭芳同时跟进，一声文质彬彬的“且慢”，换来的却是反身一镰！亡天子真正要斩的本非郁剑宸！
六明真君一看亡天子上场全无道义，出手狠辣，立时勃然大怒，仗剑便要上前，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前的王子凄一把抓住胸襟，狠狠掷向炼魂狱大门！底下炬琅惊魄轻啧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对上这位天卷宗十年堂堂主，无奈自己刚刚跟王子凄猜拳落败，没了选择余地。
不逊眼神挑衅轩辕烈魂，王子凄不像亡天子，后者虽已与天卷宗反目，天卷宗仍以道友相称，待之以礼，王子凄可就不同了，众人对他本无好感，再加一条上门欺人，更拐走东方晓白，可谓臭名远播，天卷宗对他是不会留什么情面的！
轻声一笑，烈魂问道：“小子不会是欲向本座出手吧？”
王子凄哼道：“老头怕了？”
烈魂闻言笑容一收，呵斥一声“无礼”，雷霆怒掌当即盖下！王子凄早想领教天外仙界出来的高手究竟有何特异之处，右拳无畏迎上！风火之势强撼雷霆之威，丝毫不逊，烈魂竟然不能将其打退！
王子凄从烈魂脸上看出惊疑，不禁蔑笑一声，由拳化爪，反手扼住其腕部，炙烈真元强灌而入！所谓术业有专攻，烈魂本非剡道子与烈魄那般修为深湛，但毕竟自天外仙界而出，辈份又高，一时大意，小看了王子凄，着了道后却迅速恢复冷静，施展仙界秘招摆脱对手扼制，仙剑“斩魍魉”随即飞出！
王子凄满满期待落了空，心情恶劣，出刀杂乱无章，只用力不用巧，一味疯斩，歌月、荼蘼双刀在其手中犹如两把板斧，将仙剑斩的锋刃连连崩裂！烈魂一看大惊，忙取别样法宝助阵之时，王子凄已欺近身前，横刀断颈！却是一缕青烟，身外化身，本尊已不知去向。王子凄正要嘲讽，眼前忽然一片迷蒙，不知不觉间已陷入法阵之内……
挨过一轮狂风暴雨的斩击，满庭芳终于得暇开口喝道：“道友再不住手，休怪贫道无礼了！”亡天子灰羽飞镰转动于五指之间，笑道：“何必婆妈？等着你了！”
满庭芳见如此说，便不再忍让，十八子母精诚剑湛然而出，成一剑阵围困亡天子，《天卷无双》所记精妙剑式层出不穷，要将对手就地正法！亡天子见对方来势汹汹，双手迅速一分，灰羽飞镰一化为二，巨大灰翼裹遮全身，同时急速旋转拔空，躲避锋芒！
“逃得掉吗？”满庭芳好歹也是剡道子嫡传大弟子，又练成了《天卷无双》阴阳双卷，在天卷宗内地位尊崇，受人景仰，亡天子对他如此无礼，怎堪一再容让，骨子里的傲性激发而出，已决心打到对方求饶为止！只见十八口飞剑折转有度，进退自如，虽然暂时无法突破亡天子双翼防御，却也成功将他封死，令其目不暇接。
亡天子剑、镰在手，双翼为护，虽能力保不失，但身外冲击力道越来越强，越来越快，颇觉难耐，不由真元一提，双器骤分，扫开飞剑纠缠，同时旋身向满庭芳刺去。满庭芳不料亡天子内家修为竟然如此高强，大吃一惊，急忙召回飞剑，汇成一口挡在胸前，截断对方攻势，随即双手剑指上下颠倒一旋，精诚剑立如折扇散发，又如孔雀开屏，重又化作十八口，成一锯轮，反击对手！
亡天子对满庭芳反应之速也颇感惊奇，羽翼一开，于千钧一发之际仰面躲过锯轮锋芒，血剑直刺，不依不饶。却见锯轮停顿虚空，飞剑倒射而回，其间动止，妙至巅毫！血剑为满庭芳周身无形剑气所阻并不意外，亡天子一击不中便不停留，翻身躲过追击而来的十八口飞剑，再行部署。
当亡天子两兄弟与满庭芳、轩辕烈魂打的有来有去之际，炬琅惊魄却已成功制服六明真君，将之狠狠踩在脚下，不留颜面！天卷宗众人虽然看在眼里，却都无暇分身，爱莫能助，好不气愤！与此同时，战国某处军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