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谓阶级 各怀心思
“如此甚好。”沈若点了点头，神识随意一扫，倒是有些意外，这阿瑰娜根骨资质似是极好，颇为适合修炼，当即问她：“阿瑰娜，像你们这样的冰原人为何不修炼道法？我听洛丹说你们这里也有不少修士。”
“修炼道法？是能够成为仙师大人那样吗，仙师大人们都是冰雪的宠儿，他们说阿瑰娜没有修炼的资格……我们凡人一万个人之中才能出一个宠儿。”阿瑰娜显得有些沮丧的垂下脑袋，金色的长发铺散下来，极为美丽。
“哦？是说你没有资格还是资质太差无法修炼？”她的说法倒是令沈若有些意外，本以为是这破晓城的修士没有察觉阿瑰娜这贫民的资质，但是听她的语气倒似乎是有修士察看过她。
阿瑰娜显然有些分辨不清他所说的区别，仍旧是垂着头回答：“仙师大人说阿瑰娜不是冰雪的宠儿，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这倒有趣了，在内陆之中即便是太玄宗这样的仙道巨擘，对于各类有天赋的弟子仍旧是极其渴求的，毕竟正是无数的天才弟子造就了各大宗派长盛不衰的威名，而这冰原之上反倒似乎有些划分阶层的意思，不过这毕竟与他没有太大关系，因此只是转过念头也就不甚在意了。
倒是发现那阿瑰娜虽然低着脑袋，却好奇无比悄悄拿碧绿眸子偷瞧他，见他眼神转过立即吓得又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下巴紧紧贴着身体，结果把自己原本就极为丰满的**挤压的更为鼓胀。
她原本就穿着极为暴露，上身只是围了个窄窄的兽绒抹胸，这一瞬间展露的**几乎让沈若都有些口干舌燥，当即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阿瑰娜，无需如此拘束，我知道你本来就不像其他人那般畏惧于我。”
阿瑰娜一惊抬起脑袋：“仙师大人恕罪，阿瑰娜知错了！”
沈若有些无奈，这些冰原上的贫民估计让那些修士欺压的颇为厉害，几乎没法正常交流，缓和语气道：“我与你们破晓城中那些修士不一样，只需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明白吗？”
阿瑰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露出灿烂笑容：“我知道仙师大人你和他们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了。”沈若有些好奇问道，他到这冰原上可谓是两眼一抹黑，正是急欲多了解一些情况的时候。
“仙师大人是真正的对阿瑰娜好，不像城中的那些仙师……他们都只想得到阿瑰娜的身体，我能够感觉的到。”阿瑰娜话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然后又鼓足勇气般说道。“而且仙师大人比城里那些仙师要让人更感亲近！”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看来自己想从少女这里了解冰原修士的情况纯属问道于盲。不过这阿瑰娜虽然心思单纯，但是感知颇为敏锐，这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吧，不能走上修炼一途倒是可惜了。
既然问不出什么，他也就断了聊下去的念头，恰好此时神识感知到洛丹到了车厢外不远处，便对阿瑰娜说道：“你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招呼于你们，你父亲正在外寻你。”
阿瑰娜赶忙应承一声出去了，出了车厢不远果然看见洛丹面色焦急地在一旁打转，出声问道：“父亲？怎么了？”
洛丹看见她出现面色一喜，拉着她退开一些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何独自跑到仙师的雪车之中去？没什么事吧。”
阿瑰娜先是表情疑惑无比，随即有些恍然地摇了摇头。“父亲不用担心，仙师大人对阿瑰娜很好，与城中那些大人不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洛丹顿时送了口气般，他方才听说阿瑰娜独自进了沈若的雪车，心急如焚却又不敢上前，此时才放下心来。随后又有些苦恼，长叹一声道：“以后还是要离这些仙师大人远一些，毕竟我们地位与他们天差地别，一不小心触怒了就是灭顶之灾，你莫忘了敕连吴提大人那边还没有解决。”
“仙师大人和敕连吴提大人完全不一样的……”阿瑰娜似乎也有些气恼，两人越说越远渐渐回了自己的雪车那边。
洛丹自以为与阿瑰娜说话的声音极小，其实如何能瞒得过沈若的神识，没想到这老武士居然担心自己对他女儿动坏心思。沈若摇了摇头，反正只是萍水相逢顺路一程，懒得多想又抓紧时间开始参悟太上感应篇了。
众人一行距离那破晓城并不遥远，两日之后便到达了目的地。
只见这破晓城竟是通体以积年寒冰雕琢筑成，又反复以雪水浇灌，城墙高逾十数丈，显得极为厚重坚实，在这冰雪飘飞的北地倒是颇为应景。
城门外驻守的卫兵个个高大魁梧，身着银色盔甲，彪悍异常。车队甫一靠近，便有卫兵笑嘻嘻迎了上来：“洛丹老头人回来了，这趟收获不错嘛，竟是捕杀了如此多的冰犼。”
洛丹也微笑不已，身边武士随即递上了几枚银钱，看来是抵作过路费。
“莫扎哈队长，雪车之上有路过的仙师大人，你看是否就不要搜查了，免得惊扰了大人。”洛丹与这队长显然也是极为熟悉，倒是不甚避讳。
银盔队长莫扎哈面色一动，迅疾走动几步来到沈若雪车前，轻轻发声道：“仙师大人座上，莫扎哈是破晓城守队长，职责所在，可否请大人示下。”
雪车内沈若对外间情形早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也不出声，神识往外间莫扎哈身上一笼即收。莫扎哈神色一凛，立时感到莫大威势，躬身道：“打扰仙师大人了。”随即向后大吼一声“放行！”
洛丹一众武士俱都是笑不自胜，原来平日他们捕猎归来，这些守城卫队往往还要再私下收些好处，这趟却是沾了沈若的威势免了一番。
入得城中，便见到道路广阔、房屋高大，都是极为整洁便利，这时候沈若也没必要再跟着车队了，只是让洛丹派了个武士引他去城中客栈。
到了那客栈，虽然无甚灵气，但是环境已经算得不错，那客栈掌柜估计也接待过不少过路修士，却是恭敬无比样样安排得极为妥帖，又对服侍的婢女细细交待，这才赔笑退了下去。
第七章 文度示好 吴提为恶
不过沈若刚在屋内休息片刻，便神识一动，探知外间有人靠近。
“不知哪位道友在内，破晓城值守陈文度求见！”门外随即响起一个平和声音。
“陈道友请进。”这破晓城倒是眼线密布，刚刚住下就有人找上门来，不过他本就是急欲与当地修士接触，光明正大露面也是难免。
外间那修士推门进来，竟是一位长衫修士，不竟让沈若有些吃惊。自遇到洛丹一行武士开始到进入城中，所见都是金发白肤之人，着装也与内陆迥然不同，却没想到这城中值守却是与他打扮无二。
“呵呵，道友无需惊讶，陈某本来也不是冰原修士，只是无意间到了此处留了下来。”那陈文度显然对他反应早有预料，上前坐下微笑解释，说话间也已经换做内陆语言。
沈若自从接触到洛丹等人开始，就用了易形术和敛息术，将自己修为隐藏在超脱境圆满，这进门的修士陈文度也是超脱境圆满修为，显然绝非凑巧，自他入城就已经有人关注过了，当下也是微笑回应。“既然如此那交流起来就更为方便了。”
“那是自然，我破晓城对外来修士一贯都怀有善意。陈某忝为地主，更想多交道友这位朋友，却不知如何称呼？”陈文度倒也不客气，上来就道明来意。
“太玄宗，真传弟子沈若。”对于此人的反映沈若是丝毫也不奇怪，早已经细细思量过此节，直接将自己身份说了出来。
“原来是玄门正宗、前辈高徒，失敬失敬。”那陈文度顿时面色一变，态度更加和善不少。太玄宗传承万载，威名之盛绝非一般。更何况真传弟子乃是有师承的，身份绝非等闲，这回他却是真的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却不知沈道友此来破晓城所为何事，可有我陈文度能够帮上一二的？”
“陈道友无需客气，沈若到此纯属路过，不会逗留太久。”沉吟片刻，沈若当即将自己的来意道了出来。“实不相瞒，不远万里冰原一行，却是为了寻求那灵宝百凝冰。”
陈文度听到此言也不觉得奇怪，内陆修士来此搜集冰原特产的也为数不少，当即面露疑难之色道：“沈道友原来是为这桩异宝而来，只是此物甚为稀少，若要自行寻觅却又颇为凶险，道友还需慎重考虑才是。”
所谓百凝冰，指的是这无尽冰原底下凝聚千年的极寒冰心，实乃炼制法宝飞剑的上佳材料。不过这等灵宝，都是潜藏在冰原深处，凶机暗藏、得之不易，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他观沈若也不过是超脱境修为，此言倒是好意了。
沈若微微一笑，浑然不在意般摆了摆手。“无妨，若有疑难沈若自会解决，只需劳烦陈道友指点一下其中内情。”
也是，毕竟太玄宗正道魁首，自有道行高深之士前来助力。陈文度在一旁暗自思量，倒是没想到沈若年纪轻轻却来头如此之大，结个善缘想必也好，念头转动间笑吟吟道：“是陈某多虑了，沈道友一直往北，便可抵达这冰原三大坚城之一的天霜城。天霜城内恰好也有我冰原之上规模最大的坊市，兴许在那处便可购得这百凝冰也说不定。”
沈若点了点头，又追问道：“若是在这坊市之内遍寻亦不得见，可还有他法？”以他性格，凡事断然不会只有一手准备，更何况时间对当下的他来讲最为珍贵，耽搁不得。
“或许一些大派宗族势力会有收藏。”陈文度说完此话似是也觉得有些敷衍嫌疑，赶忙又补上一句。“实在是此物往往各家都不会留存，若是非要得之不可的话，恐怕只能潜入冰原底下寻找了。”
他手掌一翻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道。“此乃冰原大致区域的绘图，虽不是特别详尽，但想来多少会有些助益。”
沈若接过神识望其中一探，已知晓大致情形，却是对冰原上一些势力、区域、注意事项都有详尽叙述，称得上帮助极大。当下收了起来，又将自己的传讯玉佩递了出去道：“多谢陈道兄，日后若有机会途经太玄宗，定要让沈若略尽地主之谊。”
陈文度闻言大喜，知道这便是领了自己的情了，热情至极地又与他寒暄片刻，便欲起身告辞。
沈若轻轻屈起手指敲击桌面，思索片刻忽然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不知道对于那敕连吴提，陈兄可算熟悉？”
“沈道友为何问起此人？”陈文度面上一怔，犹豫片刻轻声说道。“敕连氏不仅是城中最大的宗族势力，传闻更与离魄冰宫的大人物关联颇深。敕连吴提乃是族长独子，备受宠爱，难免有些年少气盛，却是风评一般……道友若无必要，还是不要与他起冲突为好。”
言罢拱手告别而去，留下沈若在屋内沉思。
他虽然有些语焉不详，但是话里话外明显是在劝诫沈若，敕连吴提此人恶行不少，但势力非同小可，不甚好惹。那离魄冰宫可说是这无尽冰原的顶尖势力，敕连氏若是与之源同一脉那倒称得上根基深厚了。
沈若摇了摇头，将脑中念头摒散，又专心修炼起来。
与此同时，城内一座宏大府邸的厢房中，一位锦衣裘服的高大少年端坐上首，屋中侍女仆从跪倒一片，各自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却听那少年怒气勃发道：“为何让那仲可闾洛丹活着回到城内？！你们这些废物，究竟是如何办事的！”
下方一位仆从有些惊慌地回答：“原本安排了精锐刺客在其返回路上偷偷杀害，谁知遇上有仙师大人与他们随行，刺客找不到动手之机。”
“有修士与他们同行？那修士什么来历，为何与洛丹老鬼同行。”这少年面色一变，喝问道。
旁边另有一位仆从抢着接话：“听内线说，似乎只是碰巧遇上，那位仙师入城后就住到客栈之内了。”
“哼！老鬼倒是运气不错。”少年怒气未平，大袖一挥隔空将桌上锦盘珍果扫落在地，又是吓得众人浑身一抖。“岂有此理，区区一个贱民，居然也敢忤逆于我。若不是怕他煽动那些贱民闹事让我父知道，那阿瑰娜早已经落入我手。”
大骂一通之后，又转过身向手下仆从冷冷交待：“让办事的人勤快些，这几日内必须让洛丹老鬼横死城外，否则你们就与他陪葬吧！”
一众仆从俱是冷汗潺潺，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
第八章 祸福难避 夺城而出
数日后，客栈厢房之中，沈若正自凝神苦修。这太上感应篇明明已经领会了大部分内容，偏偏好似在同他捉迷藏一般，隐隐约约剩下一层隔膜，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不多时，他陡然睁开双眼，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露出一人神色紧张立在屋外，不是被他所救的那冰原少女阿瑰娜又是谁？
少女正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屋内动静，冷不防那屋门一下打开，将她吓得呆了一呆，等看清沈若的样子，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直接扑了进来往地上一跪。
沈若眉头一皱，屋门重又合上。“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阿瑰娜美艳的脸蛋抬起，双眼红肿无比，显然是哭过了。“求仙师大人为我父亲报仇，阿瑰娜愿做牛做马报答仙师！”
沈若心念闪过一丝悸动，神色不变道。“你父亲？他怎么了。”
少女露出恨恨神色一一道来。
原来有一次她无意间在街道之上被敕连吴提瞧见，自此便生了事端。那敕连吴提向来在城内横行霸道、为祸不浅，虽然也惹过不少麻烦，被家中长辈教训，但是不出几日依旧故我，只是手段由明转暗了而已。
自从发现了阿瑰娜之后，便一直对她美色念念不忘，几番上门纠缠。不过洛丹深知他秉性，城中少女被其抢走后下场都是极为悲惨，断然不肯同意。他虽是平民，却在城中威信颇高，敕连吴提不愿闹得太大，也就不了了之。
本以为只需提防些便不要紧，谁知前日他们再次出门捕猎，返回途中洛丹和几位随从却在雪车上莫名死亡，虽然其余武士依据伤痕断定是被异兽所害，但阿瑰娜深知绝非如此简单。
不过她并未声张，只是一言不发任他们将尸体处理掉，却在返回途中偷偷溜了出来，抢先回到城中，问清沈若的住处便悄悄找了过来。
沈若听罢她讲完前因后果，半晌一言不发。良久方才一叹：“你先起来说话。”
阿瑰娜倔强望着他，就是不肯起身。“我父亲和阿大他们死的好惨，求仙师大人为我报仇！”
其实若说沈若先前没有想到过这一节，倒也不然。他虽然只是听得只鳞片爪对话，但是多少能够猜到无非是豪族欺压之类的事情，只是事不关己未曾细想而已。
正自沉思之际，忽然收到陈文度传来的讯息，只有一句话：
已知仲可闾阿瑰娜前去寻你，速速离城可避免与敕连吴提冲突，安全为计，休走城门！
来的好快！陈文度能发来这消息，看来敕连吴提知晓少女前来找他也只是早晚之事。
沈若暗自摇头望向阿瑰娜，却见这位异族姑娘紧紧盯住自己，眼中满含期盼希冀，倒是半点也不畏惧自己这仙师大人发怒般。
他原本有些焦灼的心思忽地沉稳下来，接到陈文度传讯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按照对方透露的消息速速离开。
然而望着阿瑰娜如湖水般清澈眸子，他不禁自嘲一笑：曾几何时自己变得这般胆小怯懦了？区区一个莫须有的离魄冰宫小辈，竟能让自己闻之即逃。
身为杂役弟子时都敢独自入妖兽巢穴采药、以身犯险，筑就道基之后反而越发顾忌良多了。莫非真是被所谓泉阴魔穴吓破了胆。
修行、修仙，修的是逍遥自在、探求本心，修的是飘然若仙、畅快恣意，这般畏畏缩缩想前怕后，修成了又有何意义！
他抬眼一撇，面沉如水道：“站起来！”
阿瑰娜忽然感觉面前的仙师变了一个人般，巍峨如山、不怒而威，令她不自觉依言站了起来，似乎是以为自己惹的仙师发了怒，已经面色变得有些惨白。
“我乃太玄宗真传弟子沈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阿瑰娜面前。“你记住，凡修行之士，行逆天之举。可以敬父母师长，但除此之外，不跪天地、不拜鬼神。身为我太玄宗弟子，更是如此，你明白了吗？”
阿瑰娜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仍旧懵懵懂懂，并未听出他话中含义。
“时间紧迫，我们先出城再说。”沈若法力激荡，已经是将阿瑰娜一齐卷起，穿房过屋瞬息飞遁到了大路之上。
又将青魇召出，直扑城外而去。路过城门之时，那些卫士看见这威武神兽，亦是纷纷变色，畏惧退缩，半点不敢出声阻拦。
两人一路向北转眼已经飞出数十里，沈若这才法力一收，让阿瑰娜落在了青魇脊背之上。
少女这一路都是云里雾里意识模糊，此时被他法力放开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不过冰原女子生长在这严寒酷烈的环境之中，体质非同一般，转眼已经是清醒了过来。
她偷偷拿眼越过青魇身躯，向着千丈高空之下望去，只见到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又有呼啸劲风扑面而来，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沈若负手矗立在她身旁，微笑望了过来：“阿瑰娜，翱翔天空的感觉如何，怕吗？”
阿瑰娜被他这样一问俏脸微红，却是鼓足了气，昂首挺胸尽显火辣曲线：“阿瑰娜是冰雪的儿女、洛丹的明珠，从不害怕！”
看着少女强自硬撑的模样，沈若不自觉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我相信你不害怕，因为你的心思是纯净的，比很多人都要坚强。”
“仙师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不肯帮阿瑰娜报仇是吗？”少女虽然正体验着前所未有的高空疾飞，心中有些紧张，却依旧挂心报仇一事，有些黯然地问。
等待了片刻，见沈若没有回应，有些赌气般说道。“阿瑰娜看错你了，放我下去，我要回去为我父亲他们报仇。”
“仇自然要报，但是要讲究方法。”沈若凝视前方，似乎有些思绪飘飞，语气淡淡地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古话是这样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阿瑰娜有些似懂非懂，疑惑地问道：“仙师的故乡是在哪里，内陆吗？”
沈若转过头一笑：“不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阿瑰娜，你的未来还很长，还有无数的时光要度过，要记住，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要学会保全自己。”
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如刀。“当然，还有更重要的道理，人活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九章 霜刃初试 谁家不平
敕连吴提本身并不足为惧，真正麻烦的是他背后的家族和势力，在破晓城中无论得手与否，都有太多变数。之所以大张旗鼓越城而出，就是要给敕连吴提一个信号，他沈若要带着阿瑰娜逃了！
如果此人真是如阿瑰娜和陈文度等人所言那般性格做派，那么他一定会急不可待地追出来，将自己眼看要溜走的胜利果实撷取在手中，只是到时候主动权掌握在哪一方就说不定了。
阿瑰娜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思，有些心安不再吵闹。两人都有些沉默，一路北行转眼已经飞出了数百里。
少女渐渐已经习惯了这般高空飞遁，寻了个较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倚靠在青魇宽厚的脊背之上。
沈若突然出声道：“阿瑰娜，你相信我吗？”
阿瑰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却仍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先休息一会，一切交给我，放心吧。”沈若大袖一拂，阿瑰娜便觉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沈若转过头望向来路，只见一支通体银白、长约十数丈的飞舟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飞舟呈狭长若短矛模样，绘有锦绣云团花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边冲刺而来，不出片刻已经接近到百丈开外。
此时双方都已经能够互相瞧得清楚，对面飞舟之上大约有十数人，俱都站在船头位置。最前方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锦衣少年，高声大喝：“你便是那个外来的修士沈若？”
他身后站着一位道基境界的修士，其余都是超脱境，甚至还有几个凡人，沈若看清对面情形之后心下一安，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显露惊慌神色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那少年自然便是敕连吴提了，此时颇有些不耐烦道：“少装傻，快将阿瑰娜交出来！”
沈若望了望脚下趴伏着的阿瑰娜，略显犹豫道：“为何要穷追不舍，她不过一介凡人而已。”
敕连吴提刚要说话，身后那位道基上修在他耳边轻语几声，他方自有些不情愿般点了点头。
两人又相互交谈几句，便见道基上修往前行了几步，望了躺在青魇脊背上不动的阿瑰娜一眼，拱手道：“沈少侠，你乃太玄宗高徒，前途无量。何苦为了一个凡俗女子与我家主人产生不愉快，不如将她交出来，我等必以贵客礼仪相待，你看如何？”
沈若沉默片刻，喟叹一声道：“希望你们善待于她。”
那道基修士心中不屑，那可由不得你了，面上却是越发和颜悦色。“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沈少侠何不上我雪云舟，我家主人已备有薄酒款待。”
沈若点了点头，收了青魇，法力一卷，云巅漫步般跨过十数丈距离落在了飞舟上。
那道基修士本是笑脸相迎，靠得近了方才发觉面前这位太玄宗高徒气机浑厚、云山雾罩，有种凛然生威难以撼动之感，不由得惊“咦”一声。
“锵”！
敕连吴提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正伸长脖子望向沈若身后的阿瑰娜，却只觉眼前寒光闪耀，阵阵猛烈杀机汹涌而来，顿感呼吸不畅、遍体生寒，连心脏蠕动都慢了几拍，再晃过神来，身边已经横尸处处，除他之外再无活人。
最为可怖的是那道基上修脑袋都少了大半，红白之物四处流淌。他是在场修为最高的，自然备受沈若“照顾”，飞剑少年狂第一剑便将他连头颅带元灵一齐绞杀破灭。
这真是出乎了他意料之外，没想到堂堂道基上修，居然如此轻易便毙于自己剑下。也是这修士倒霉，原本全然没将沈若看作威胁，居然丝毫未做防范，稀里糊涂成了亡魂，反倒是敕连吴提抵住了剑光。
“果真是身娇体贵。”沈若剑眉一扬，眼前敕连吴提身上现出一道明亮光圈，应当是什么保命手段，挡住了自己剑光一击。他本欲重伤擒下此人，却因此没有奏效。
不过无非多费些手脚而已，森寒剑光跃动之下，那护体光圈瞬即黯淡下来，眼看破灭只在呼吸之间。敕连吴提早已经不复先前骄狂神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呼号：“沈道友，沈前辈！饶命啊！你我本无仇怨，何必赶紧杀绝！”
他这边不停软语求饶，沈若却根本不理，少年狂剑光闪耀，几下便破去光圈，血光迸现！
“啊！……”敕连吴提四肢俱被斩下，化作活生生的人棍，如堕梦魇般惊恐剧痛惨嚎连连，涕泪交加。
沈若大袖一挥，一旁被他法术制住的阿瑰娜悠悠转醒，晃了晃神才看清眼前情景，一下惊得跳了起来。再看敕连吴提四肢分离惨叫连连，却是眼睛一红就要冲上前去。
“阿瑰娜，他就交给你亲手处置。”沈若挥手间敛去剑光，现出少年狂银白冷冽剑身，轻轻递到阿瑰娜手中。
“不要啊，我有很多灵丹、法宝，只要你们放过我，我都可以给你们！”敕连吴提毕竟神智还算清醒，此时在求生**的刺激下口不择言，拼命找出各种理由想要为自己买命。但是看见沈若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不由得疯狂嚎叫起来。“为什么，你我不过初次见面，为何非要取我性命？”
沈若冷笑一声，止住阿瑰娜的动作。“为什么？你有告诉过仲可闾洛丹为什么要害他吗？你不如问问阿瑰娜究竟为何？”
“你这个疯子，他们不过是凡俗贱民，于我等修士来说皆是蝼蚁！你若是杀了我，我敕连氏必定不会放过你！”敕连吴提根本无法理解沈若的想法，对于他来说，这些凡人就如同奴隶般予取予夺，可以肆意欺压。
沈若面无表情冷冷注视着敕连吴提，直到他哀嚎的声音低了下去，才突然一笑。“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也不过是蝼蚁般，杀就杀了。”
敕连吴提似乎感觉到他的决心，诸般哀求、威胁、辱骂一齐上阵，已经歇斯底里出于疯狂。沈若以目光示意阿瑰娜，递去鼓励的讯息。
阿瑰娜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涌动仇恨，二话不说提起手中剑挥舞直下，森寒剑光一闪而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敕连吴提转眼便身首异处。紧接着对着漫天风雪大吼一声，似乎想借此发泄出心中郁气。
沈若神念电转，剑光重又暴炽而起，将自尸首中飞出欲要慌忙逃窜的元灵一下剿灭。自此，世上再也没有敕连吴提这个人。
“还有，你说错了，从现在开始，阿瑰娜就是我太玄宗弟子。她的未来，远非你所能测度。”沈若森寒剑光舞动，将散落的尸身血迹一齐毁去，随身物品收拢，飞舟之上瞬间空空荡荡如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望着悬于身前银光闪耀的飞剑，他忽然觉得心中积郁多时的阴霾一扫而空，畅快无比吟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飞剑少年狂的初次见血，却正应了剑锋指处、扫尽不平事的寓意，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
阿瑰娜眼圈通红望着忽然豪气大发的沈若，隐隐感觉到仙师大人雄姿英发、气概凌云，整个人与先前已经全然不同。
第十章 道法小成 庆安会馆
沈若将一首诗文吟毕，只觉心思前所未有般清明，仿佛压在身上的大石陡然移去，由内自外涤荡一新。太上感应篇经文字字句句流转心间，平日那些窒碍处一一明悟，水到渠成般转眼已经修成了第一部分。
这道法不过初成，却已经引动天人交感，映照于他神魂之中，似乎体内多出一些莫名之物，无形无质纷纷涌入基石之中，隐隐扩张了一圈。法力涌流更加澎湃高涨，强劲有力。渐感神意交融、心火充盈，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云气涌动。
沈若心中明悟，这是自己已经彻底将境界稳固下来，距离道基境界中期只有一步之遥。
突破到道基境界之后，若是没有上乘道法相助，就需要花费大量功夫常年蕴养基石。待到基石进一步稳定，就是继续养炼法力，提升修为的时候了。
这太上感应篇果然玄奥非常，先是久久不得其门而入，一旦道法初成，却直接为他跨过了这个阶段，眼看距离再进一步已然不远。
到了此时，他已然知晓，这部道法修的是感悟天道、直指本心的路数，只有神清意正、道心坚守，方能研习精进。反之，则就如他先前那般困顿迷惑、千回百转，始终在原地兜圈难有寸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仲可闾阿瑰娜这位冰原少女反倒是他的福星了。虽然一怒之下斩杀了敕连吴提，恐有后患。但是自己也无意中以此为诱因，解除了萦绕心头许久的魔怔，当真也算得上祸福两相依了。这其中自然还是福的成分多些，他转头望向阿瑰娜。
少女大仇得报，支撑自己的那股力气立时泄去了大半，流了一会眼泪已经是心情平复不少。转身又要下跪，沈若面色一沉，她心中有些畏惧总算是没有跪下去。“仙师大人为阿瑰娜报了仇，以后就是阿瑰娜的主人。”
“待我此间事了，你就与我回返宗门，到那时你就是我太玄宗弟子。”沈若摇了摇头，知道她一时改不过来。
阿瑰娜先是有些不能置信般一喜，随即又面色黯淡下来。“但是阿瑰娜没有修炼的资质……”
沈若郑重其事望着她：“那是他们欺骗你的，阿瑰娜的修炼天赋非常好，比他们都要好得多。但是要记住，我们修行之士，以后不能动不动就下跪，也不要口称仙师、主人，只有你自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看阿瑰娜神色有些似懂非懂，知道这不是一时能够改变的，只能慢慢教导于她。“以后你就叫我沈师兄。”
少女的形象过于引人注目，为避免麻烦，他还是用易形术为其乔装了一番。
这飞舟也是不能正大光明使用的，与从敕连吴提等人手上得来的储物戒指一并收起后，又将锦鸟召唤出来继续一路向北行去。
青魇必定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为了免生枝节，也只得让它先委屈一段时间了，只是赶路速度难免就慢了下来。
这一路上，沈若除了抓紧时间精修道法，也开始利用休息之余教导阿瑰娜内陆语言和文字。冰原少女本就形象特异，若是再言语不通，必有诸多不便。
既然决定将她带宗门，这些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同时他也尝试着传授一些基础练气法门，这些零散法门都是用来扎实根基，恰好适合一张白纸似得少女。
阿瑰娜果然如他所料，心思至纯，天赋极佳，修炼起来比沈若当初快了不知道多少，简直是一学就会、触类旁通，令他大感妖孽之下也有些汗颜。
天霜城号称冰原三大坚城之一，见到之后方知此言不虚。筑城的坚冰已经凝实如银，半点不透光彩，至少也是千载积淀而成。
城墙高逾百丈，比之太玄宗乌蒙山城更要宏伟得多，须知后者可是依山而建，依仗地利许多，这天霜城却是于万丈冰原平地而起，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按照陈文度所赠玉简描述，天霜城内有大小商会数十个之多，可见此处坊市交易兴旺无比，相应的各方势力也颇为错综复杂。
好在有了一些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入城之后他当即收了坐骑，少年狂剑光飞遁电射，直奔庆安会馆而去，这里却是城中最大商会启东楼耗费巨资兴建。
只见这会馆占据城中好大一块地方，简直如同帝王宫廷般楼堂馆舍难以目穷，不时有遁光坐骑出入其间，显得极为热闹。
沈若剑光靠近之后一怔，原来会馆外部竟是有着法阵禁制阻挡，外人不能轻易进入。
他只得将剑光落下在大门附近，此处守立着不少知客装扮仆从，立刻有一位中年知客眼前一亮笑脸迎了上来：“庆安会馆知客王盘恭迎仙师！”
这中年知客王盘甚为老练，他虽不识得沈若，但见其如此年轻就能够御剑飞遁，多半是大宗大派的嫡传弟子，往往出手豪阔，伺候好了说不得便有意外之喜。
沈若略一点头，随意打量一番问道：“你们庆安会馆禁制法阵大开，倒不似恭迎模样。”
知客王盘察言观色，知道他只是随口提及，并无反感责问意思，大着胆子回道：“仙师勿怪，这法阵却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打扰仙师休憩，只需办领了我启东楼贵宾玉牌便可畅行无阻。”
这启东楼倒是颇有些手段，能够这般行事的，想来在此地的影响力非同一般。沈若点了点头。“那便前面领路吧。”
王盘忙不迭走在前边，到了那禁制光幕前掏出一枚玉符，光幕立时分出一道宽敞缺口，他退到旁边躬身微微一礼：“二位仙师大人请！”
阿瑰娜此时形象已经大变，外表看来只是略微高大的寻常女子，姿色平平，穿着也是一身类似长衫，紧跟在沈若背后一言不发，倒是一望便知乃是同伴，省得他多费口舌了。
反倒他自己已经换回了本来面目，易形术敛息术的效果都已去掉。
待得三人都通过了禁制，那光幕又瞬即合拢恢复了原样，此时便算得正式进入了庆安会馆区域了，内里却是极为宽敞。
白玉石铺地，奇花异草点缀。楼台动辄高达十余层，鎏金宫灯、大红宝漆，更有琉璃紫瓦盖顶。便是足下大道，也宽逾数十丈片尘不染，尽显富丽堂皇、尊贵气派。
那知客王盘一面在前边领路，一面时时微笑介绍情形，拿眼偷瞟两人脸色。只见阿瑰娜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动声色，对周遭一切彷如未见，却是来前沈若已知她涉世不深，交待好了少看多听不言语。
沈若亦是神色从容、仪态悠然，在他看来这庆安会馆之内虽尽显奢华宏大，却难免多了几分世俗气。作为修道之人，往往更注重灵气天韵，此处以法眼望来灵气淡薄，显然不过有些粗浅法阵，算不得洞天福地所在。
王盘却是越瞧越心下暗喜，寻常人到了这庆安会馆内，不论来头大小至少都会赞一句贵气，眼前这两位却是浑然不在意，越看越像那贵不可言的巨氏豪族子弟，当下更是小心翼翼细细介绍起来会馆的情形。
此处布置未让沈若放在眼里，倒是来往还有不少精怪异类让他有些意外，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们这会馆倒真称得上迎八方来客，我看还有不少其他族类也是出入自由。”
王盘却是司空见惯视若无睹，笑吟吟道：“冰原之上原本就是各族共处，千百年来一同造就了眼下的繁华，仙师若是继续往北行，就能见到妖族之昌盛了。
看会馆内人妖各族修士毫无忌讳般自若交流，显然都是早已习惯，倒是比之内陆更为融洽活跃。
第十一章 青槐成精 堂会现宝
一路行到了大道尽头，才瞧见那最为雄伟的楼阁大门两侧刻着一双巨幅楹联：
庆百族和睦，得天时世贸八万客；
安冰原海晏，占地利风光三千载。
高大门额之上还有一块横匾：物华天霜。
略一诵读这楹联，便觉一股睥睨天下、唯吾称雄的气势扑面而来。这庆安会馆口气倒是不小，沈若饶有趣味看了几眼，向着一旁的王盘问道：“这样说来，你庆安会馆在此已有三千载岁月了？”
王盘正欲接话，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悦耳声音：“好叫贵客得知，庆安会馆自是没有如此悠久历史，但我启东楼于冰原之上立身却是已经三千三百年有余了。”
接话之人乃是一位体态轻盈、风姿卓越的女修，面白如玉、美目勾魂。知客王盘一见到这位女修，立时躬身唤了声“玉娘子”！往旁边一退不敢言语。
这位女修盈盈一笑，美眸如波向沈若望来：“启东楼罗玉娘见过贵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随后又向一旁的王盘吩咐道；“你下去吧，这位贵客我来领入会馆。”
那王盘本就受这玉娘子管束，自然不敢违逆，虽是惦记沈若这位贵客的厚赐，却还是低头准备离去。
“且慢。”却听得沈若陡然出声招呼，一点金光闪过，王盘下意思伸手接住。现出一枚色泽圆润、暗含清香的灵丹滴溜溜在其掌中滚动，不由得两眼放光，喜不自胜连连道谢方才躬身去了。
玉娘子眼见这灵丹也是面现一丝讶然：“贵客果然出手豪绰。”见沈若似有不解，她才面带娇笑细细解释一番。
原本这灵丹都是养气修炼、回复法力必备之物，不过虽然效用相通，炼制手法和材料却各有差异。沈若手中的灵丹都是太玄宗自炼，无论手法材质俱属上佳，品质远远优于冰原上的通用灵丹，一枚至少可以换得四五枚。
而且冰原之中还通行着一种炼法更为粗劣、效果稍差的小灵丹，往往十枚才抵得一枚冰原灵丹。像王盘这样的知客，往往辛苦一日也就得来数枚小灵丹，沈若这一出手何止十倍于其他人，难怪他脸上都笑开了花千恩万谢。
沈若倒是没有注意到此节，听得玉娘子解释才恍然。只是微微一笑浑然不在意，着对方引路向馆内行去。
进入馆中，才发现这是一幢四方形的中空高层楼阁，无数厢房楼堂层层环绕向上，颇显沉凝高拔的势头。
当先入眼的则是一间占地数亩的大堂，门口摆着一尊数丈高的铜鼎，上绘有无数苍松翠柏、祥云瑞兽，更有青烟袅袅，让人闻之心怡，精神振奋，倒是一件颇为有趣的法宝。
更为稀罕的是馆所正中有一个极为广阔的天井，生丈着一株百人合抱粗细的青槐树，无数枝叶蔓蔓繁复层叠，让人看不清其上情形。更不断有黝黑长枝攒动来往穿梭，传递着各式物品，赫然是一只不知活了多少悠久岁月的槐树精。
沈若虽是瞧新鲜多打量了几眼，不过很快便看穿了这槐树精底细，便也不再有何异样神色。更让那玉娘子断定此人必是仙宗大派出身，眼界非同一般，挥手间已唤来一位管事。
“在我庆安会馆之中，各色珍宝无数，当能满足贵客需求。即便暂时短缺，只要贵客有需要，我会馆也定会尽快寻来，不致让贵客失望。”玉娘子一个眼色，那管事立刻递上一方洁白玉符和一封空白信笺。
沈若按照此人所言于信笺上书下姓名并取出一千灵丹，便有头顶枝叶攒动探下一条数尺方圆长枝，长枝顶端张开化作磨盘大的手掌，掌心之中还有一只眼睛眨动不停，颇为神奇。那长枝大掌摊开，将灵丹和信笺收走又缩了回去。
不出片刻，沈若便见手中玉符光影流转，显现出几行字迹：丁春秋，道基上修，灵丹五千。
果然是将他那一千极品灵丹算作了五千灵丹，而丁春秋自然是沈若用的化名了，他先前斩杀了敕连吴提等人，在这冰原之上自然不可再用自己真名。所以这回只用了易形术没有用敛息术，虚实转换之下，反倒不容易让人联想到先前的超脱境修士沈若。
两人在玉娘子和管事的引领下一路上得三层套房内，其间已有小厮婢女沏茶燃香，服侍之周全、行动之快捷，着实让沈若也有些意外，这经营千载的商会倒真有几分独到之处。
几人各自坐下，沈若也不再客气，直接道明自己来意为何。
那玉娘子听得他欲得宝物百凝冰之名却是喜上眉梢：“此物确实颇为珍贵，而且用途广泛。不过恰好我会馆新得一件上品百凝冰，三日之后的堂会即要拿出竞拍，贵客若有意到时出手竞购就可。”
沈若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面露微笑，欲寻之物果然到此便有了下落，不出意外很快就可入手，他也是心中踏实不少。
那玉娘子又与他闲话一会儿，略略介绍了此间一些事宜，见其没有深聊之意当即知趣地退了下去。
左右不过三日时间，沈若便专心养练飞剑，自觉又加深了不少联系，念转之间更为灵动应手。间或指点指点阿瑰娜的修炼，以少女之上佳天赋，前后不过数日，修行已经步入正轨，他心下宽慰之余，面上却更为严厉。
三日转眼过去，玉娘子准时出现，笑语吟吟领着沈若两人往会馆上层而去。一直到了顶层方才将他们领入一间偌大明堂，摆设精致、空间甚大，靠向天井那方更是有一面开门大窗，窗外便是那株老槐树精的顶部，四周还可清晰看见其他明堂情形，几乎都已经有人在其中，颇为热闹。
沈若见此情形不由眉头一皱，若不是为了堂会之上放出竞拍的百凝冰，他此刻实在不宜在如此公开的场合露面，也暗自有些后悔将阿瑰娜带了上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
不多时堂会便已开始，青槐树顶部枝叶蠕动间，已经化作一片巨大平台。会馆先后安排了灵鼠送果、金蟾衔钱等讨喜表演，倒是逗得一众修士颇为开怀，不时有人洒下灵丹犒赏，一派热闹祥和景象，莫怪乎称之为堂会，已经不单单是竞拍，还包含不少其余内容。
前后热闹了大半时辰，才开始了竞拍，沈若不由精神一振，戏肉来了！
第十二章 都天门徒 雪山嫡传
玉娘子早已经送上一枚包含今日所有竞拍珍宝目录和顺序的玉简，自然这玉简不是白送的，花费了沈若十枚灵丹，堪称敛财有术。
最先摆上来的都是些别出心裁的奇异宝物，如炼药玉鼎、稀罕灵植、西域奇宠，各有妙用，倒是件件都拍出了不菲价值。
随即又摆出了几件品质不凡的飞剑法宝，至此竞拍才变得激烈起来，其中一柄二阶火属神兵竟然拍出了四十余万灵丹的天价，饶是与太玄宗灵丹价值有着五倍之差，也已经远远超出了沈若想象，不禁让他大摇其头又暗自担心起来，貌似这会馆之内豪客颇多，恐怕待会百凝冰亦要花费不少了。
又过了一会，那树顶平台枝叶分开，托上来一只精巧玉盒。负责竞拍的执事小心翼翼将盒盖打开，显露出一枚拳头大小的莹白之物，初看晶莹剔透，细细打量便见其中有无数繁复纹路，甚是奇妙。
随着玉盒的打开，霎时间雾气弥漫，将整个平台都染上了一层霜华，渐有扩大之势。
好在这执事修为不弱，这才没有为霜气所伤，但也是片刻之后就有些吃不消将玉盒闭上，禁制重新打开才轻吁一口气道：“上品百凝冰一枚，底价一万灵丹！”
话音刚落便有人加价五千，随后更是此起彼伏不时有修士出声竞拍，转眼已经攀至五万灵丹，还在不住向上飙升。
沈若早已经料到必有一番苦争，当下也是丝毫不急，先让这些人竞争便是。一旁知他就为此宝而来的玉娘子不由得暗赞其定力，更是态度恭敬，不时捡些讨巧话语免得冷场。
拍价超过十万灵丹，出声之人已经寥寥无几，只得四五人而已，这些才是真正急需此宝之人，否则也不会出到这么高的价格。
“十五万灵丹！”左侧第一间明堂中的客人直接加价近五万灵丹，立时吓住了其中两位竞价之人。
不过仍有一位看来不肯放弃，继续出价：“十六万！”
那左侧第一间明堂出价之人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出价到了二十万，可以说已经有些超出这百凝冰的实际价值了，立刻将剩下这人也生生逼退，只能摇头不舍放弃。
这间明堂之内坐着几位年轻修士，其中一人暗笑摇了摇头道：“灵乙师弟，你出的拍价可是有些高了。”
先前出价的那位少年模样修士浑然不在乎，咧嘴一笑：“明修师兄无须担心，些许灵丹而已。这百凝冰拿来炼制一番，必可让我那宝贝六翅霜蜈威力更上一层，为一月之后的斗法添上不少助力。”
明修师兄见他心中有数，也就不再多言，反正自己这位师弟家底颇丰，倒是也不差这些灵丹。
原来这伙人出身却是颇为不凡，被称作明修师兄的年轻人实为都天宗丰无惧真人座下真传弟子，堪称年轻俊彦、同辈翘楚。而另外一位少年修士则是万丈冰原本地豪族之后，大雪山雪驼氏妖修一脉，名为驼灵乙。
原本两人风马牛不相及，当无半点交集，唯独有一桩奇事：丰无惧真人的双修伴侣，却是大雪山当代家主之女驼雪柔，也就是。这位雪柔真人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拜入都天宗山门，倒是甚受门中长辈喜爱，最终与丰无惧真人共结连理。
两边有了这般联系，来往甚密也就不足为奇。此番明修不远万里而来，却是受了驼灵乙相邀，为着一桩斗法助剑。
只见那驼灵乙眼珠一转道：“明修师兄，说好的再邀一位师兄助阵，灵乙可是全都要仰仗于你了。”
明修此时听到驼灵乙提及斗法之事，不由得又有些头疼起来。“灵乙师弟，不是已经向你解释过了，原本欲邀来的那位师兄领了宗门一桩紧要任务，实在无法分身。”
驼灵乙听得此言，依旧笑嘻嘻有些无赖道：“反正此事是你应承过的，我一弱稚孩童，你忍心就此不管不顾么？”双目已经是做出泫然欲泣状。
可怜明修大师兄也是豪气干云一方英杰，拿自己这位便宜师弟却毫无办法，见他做作形态不禁心中无奈仰望苍天：你驼灵乙竟好意思自称弱稚孩童！
论年纪，虽然看起来少年模样，实际上已经修炼百余年以上。论身份，无论是都天宗元婴真人亲侄还是大雪山嫡传，说出来都是响当当的，谁敢把你当做弱稚孩童。
无奈他毕竟是自己师母的亲侄儿，先前又夸下了海口，此时想不管都不行。不由得暗自懊悔不经意又提起斗法一事，被逼无奈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师弟你还是先专心拍下宝物，勿要一时不察让旁人拍走了。”
“师兄无须担忧，二十万灵丹已经超出了这百凝冰的价值了，我不信还有人出价争抢。”驼灵乙面上现出狡黠笑容，继续施展水磨功夫。“哎，若不是家中长辈早有明言，后辈争斗不得涉及同族，我也不必这般苦恼为难师兄了。”
原来大雪山雪驼一脉虽然不禁止后辈争斗，却极为巧妙的严禁自家族内部寻求助力。如此以来，内部不致波澜太大，又能引导后辈在外发展人脉。这驼灵乙就是与族中另外一系的嫡传长子向来不和，借着家族庆典大会的机会，准备各出五人三月之后约斗。
如今眼看两个月时间过去，驼灵乙只邀到了明修在内的三人，却是还差一人。这斗法一事全凭真材实料，若是寻个庸手弱者无异拱手相让，半点敷衍不得，他苦无别法下只能苦缠明修了。
这边驼灵乙正对明修纠缠不休，却耳听外间传来一个声音：“二十五万灵丹！”
出价之人自然是沈若了，他虽不欲做冤大头，但是当下最缺的就是时间，若是能多花费些灵丹尽快将材料收齐，也只得认了。
不过可惜他遇上的是驼灵乙，这位大雪山嫡传正为帮手一事苦烦，见还有人与自己争抢灵宝，不由得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三十万灵丹！”
此价一处，堂会诸人皆是一惊，失笑、惊异、无语反应众皆有之，纷纷抬眼望向驼灵乙这边明堂，看是何等豪绰出身，有那眼力不凡的已经认了出来，纷纷现出恍然之色。
这个价值已经是几近斗气了，实在不值得再为之争取，沈若也干脆死了这条心，准备另寻他法了。
他不出声，剩下的人就更无意竞拍，片刻之后也就敲定，此宝归驼灵乙所有。他取出装了灵丹的指环放入窗外槐树枝手上，心中却极为不爽。
被沈若插了一句，足足多费了十万灵丹方才拿下，心中能畅快都有鬼了。
倒是明修虽然也为他破财心痛，其实更暗自庆幸沈若竞拍解了自己一时之围，好奇望向他这边而来，突地发出惊疑之声。“咦？那出价之人……”
那边驼灵乙正怒气冲冲，听他此言以为是担心自己与对方发生意气之争，反倒立即接话道：“出价之人简直气煞我也，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与我争抢！”
明修面上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喜色，忽然向他望来：“灵乙师弟，若是我为你再寻得一位高手助阵，先前答应的那些灵植可还作数。”
“师兄这叫什么话，就算是没了助阵之人，你有需要我还会推辞不成。”驼灵乙不假思索回应，豪气十足，显然未将些许灵植放在眼中。
明修喜色更浓。“好！既然如此，若是用你刚得来的这百凝冰，换一位高手相助斗法，你可愿意？”
此时那槐树精枝手已将存放着百凝冰的玉盒送到了驼灵乙手中，他听了此言倒是有些迟疑，毕竟是花费了不菲灵丹换来的宝物。“这百凝冰我倒也不是非得之不可，换做其余几样灵宝也可用来炼制六翅霜蜈。只是不知师兄属意何人，这斗法之事可不能马虎，本事不济就是不济，勉强不来。”
“本事如何，稍待片刻便知。”明修哈哈一笑，直出明堂而去。
第十三章 驼氏斗法 明修相邀
这边沈若仍旧神情不变端坐屋中，细细品茗盏中灵茶，仿佛浑然不是他与灵宝擦身而过般。
玉娘子虽然心中可惜沈若没有得手，但也知三十万灵丹的高价已经远远超出百凝冰本身，换做谁人都不会再愿出价，因此反倒是拼命寻些有趣话题拿来转圜气氛。
此时屋外轻轻一响，却是有人前来敲门。
侍从上前将门打开，明修神色淡然步入明堂之中，眼神只在玉娘子身上一兜，便移转落在了沈若身上：“都天宗！真传弟子明修，冒昧前来拜访，还请道兄原谅则个。”
此时屋中最为惊疑的却是玉娘子，作为庆安会馆之内八面玲珑的角色，她自然识得明修是何等人物。自己的主顾刚将对方欲得灵宝抬上了天价，对方就出现在了这里，说是巧合实在有些勉强，倒有几分兴师问罪、怀疑自己这边恶意抬价的架势。
启东楼虽然也堪称背景深厚，但绝不愿与都天宗这等巨擘交恶，更何况与此人一起的还有个大雪山嫡传驼灵乙，事情闹将起来自己绝没好果子吃。玉娘子当下已经是脑中百转千回，急急组织言语想要解释。
一旁的沈若却是大改先前淡然模样，大笑一声立起身来行礼：“方才就在诧异是何方神圣，原来是都天宗的明修师兄，在下太玄宗真传弟子丁春秋。”
太玄宗、都天宗弟子向来过往甚密、守望相助，先前明修一直关注这边情形，沈若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只是未曾放在心上而已，现在听得对方道明身份方才恍然。
明修在那边一眼便看出沈若元灵勃发、法力精深，绝非寻常宗派出身，因此心下倒是起了一探究竟的意思，这才直接找上门来，此时听到他的回答也是喜上眉梢。“巧了！巧了！果真是同道英豪，若非明修冒昧而来，恐怕我等就要擦身而过了。”
玉娘子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却不料想峰回路转之下，两人转眼热络无比、言谈甚欢，暗出一口长气的同时，才发现背后已经沁出点点香汗，只是方才紧张之下没有察觉罢了。
镇定下来，又将美目转向沈若，自己这位主顾果然如同先前所料般不凡。确切说来，是比自己预想来头更大。
太玄宗声威赫赫，隐隐有仙道魁首之势，沈若作为真传弟子，身份也是显赫无比，自己先前居然担心为其所累，当真是有些不知所谓了。
明修与沈若寒暄片刻之后，话锋一转道：“实不相瞒，此番而来，却是想请丁师弟帮一个忙。原本明修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但知道你是太玄宗真传，自是信心百倍。”
他将自己来意略一叙述，只说是师长家中后辈小小矛盾，切磋斗法邀人助剑而已。沈若听毕之后却是沉吟不语，这般他人家中内事，他倒是不愿插手。
明修也知此事有些为难，无缘无故替人出头，说不得还要得罪另外一方。若他不是与驼灵乙的关系非同一般，也断然不会掺合其中，所谓灵植一说无非是个添头而已。
当即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抛了出来：“我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若是丁师弟愿意助剑，我可料定灵乙师弟愿意将那百凝冰双手奉上。”
须知不光是驼灵乙豪掷数十万灵丹，沈若的出价也是远远超出百凝冰本身，不问可知定有急用，这也是明修甚有把握邀他出手的原因。
没想到兜了一圈，还是落到了这百凝冰的身上。
能凭一场斗法得之，却是比大海捞针般搜寻来的靠谱不少，沈若只是略一思忖，便即微笑回道：“既然明修师兄如此说了，我也不打诳语。百凝冰实为急需之物，若是那位灵乙师弟愿意转让于我，这一趟助剑我便应了。”
“好！如此一来我总算是不负灵乙师弟所托了。”明修见他应承，双掌交击，面露轻松之色，显然直当大事已成。“那么我等这便前去同他们会合。”
“还有一事。”沈若挥手自袖中一兜，取出灵丹千枚交到玉娘子手中。“我这位师妹尚需专心修行，就不必随我前去了。她在会馆期间，还请玉娘子关照一二，勿要让人打扰了修炼。”
他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将阿瑰娜留在会馆房中更为妥帖。到了外间，人多眼杂，搞不好便要被人瞧出问题，旁生枝节。
玉娘子平白得了这些灵丹，自然是喜不胜收满口答应，保证全都交给自己。
沈若又对阿瑰娜私下交待了一番，这才与明修同出门而去。
以明修的修为境界，自然早已经瞧出阿瑰娜做了伪装，不过沈若不提，他自然不会贸然探听他人秘密。
两人几步行出门外，他望向沈若问道：“不知道丁师兄对于异族修士如何看待？”
神州之上，各族间总体都算是相安无事，更有甚者如他都天宗还有妖修真人驼雪柔之流，本不成其为问题。但是难免有那因为种种原因仇视异修的，所以他出于谨慎还是提前相询。
沈若自然是丝毫不以为意的，他先前就看出明修所在那处几人都不太似人族修士。“人修、异修又或妖修，甚至异类精怪，无非是出身不同而已，并非判断是非善恶的标准。彼之与我为善，我便以礼相待；彼若视我如仇寇甚至爪牙相向，我则一剑斩之，不知明修师兄以为然否？”
“大善！我便知丁师弟绝不是那些假道学、无事生非之人。”明修抚掌朗笑，甚为畅快。“不瞒丁师弟，我说的那位邀你助剑的师弟，便是大雪山灵驼一脉嫡传，名为驼灵乙。其余几位同道也都是异修，我怕丁师弟一时不查，到时产生什么误会便不好了，因此先作提醒。”
沈若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两人又行了一会，此时堂会之上又接连拍出几件宝物，一时颇为热闹。
他们进入明堂后，屋内几人俱都将眼光集中到沈若身上，显然认出他就是先前竞拍百凝冰的对手，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安静下来。
第十四章 釜底抽薪 各施谋略
明修当先一步行止如风坐下，颔首向驼灵乙几人介绍：“幸不辱命！这位是太玄宗真传弟子丁春秋丁师弟！他已经答应助我们一臂之力。”
驼灵乙率先恍然、面露喜色，对他来说拿下一月之后的斗法才是头等大事，其余灵宝都可以再寻他途筹得，自然是喜不自胜。
反倒是另外两位异修有些不甚相信，斗法五人当中，驼灵乙自己不必多说，明修也是玄门高徒，关系亲近。这两位异修在冰原年轻一辈当中也是小有名气，唯独沈若是初来乍到，半点没有听闻过。
其中一人额头硕大、面颊隆起，相貌有些似猛虎的修士当即有些不客气问道：“这位丁道友不知师承何人，太玄宗虽是万载仙宗，但也不一定人人修为了得，总不能平白便得一枚灵宝百凝冰。”
明修神色一变，沈若是他介绍来的，质疑沈若隐隐也就是对他的不信任。
不过沈若却是淡然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道：“很简单，据说灵乙师弟这斗法一共五场，想来我等都是一人一场。那等到丁某这一场胜了，再将百凝冰转交给我不迟。”
他将目光一转凝视那虎面修士，淡淡威压散逸而出道：“若是这位道兄还信不过，你我可先试试手无妨。”他虽然答应明修不挑事，但对此种轻视之举自然毫不客气立即回敬。
驼灵乙对自己这位明修师兄的眼力还是甚为信任的，赶忙哈哈一笑打起圆场：“各位都是为我驼灵乙斗法助剑而来，俱为年轻一辈英杰，自然都有非凡本领。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也是我冰原勇士，阴风涧虎氏啸敢、莽苍山风蝾氏原尤道兄。”
那虎面啸敢吃沈若目光一望，忽然感觉有些心虚，又有驼灵乙从旁插话，当即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既然已经找齐帮手，驼灵乙便想着出其不意，赶在最后时日返回大雪山。众人也就在庆安会馆多呆了些时日，沈若更是寸步不出大门，精研道法，以图早日突破到道基中期。
天霜城距大雪山也有数万里之遥，过了二十余日，众人才离开城中直奔大雪山而去，以他们御剑的速度，前后也不过五六日便到了目的地。
大雪山所处位置已经接近无尽冰原腹地，天象环境皆是极为恶劣，常年漫天暴雪飞舞，从无停息之时，其名便是由此传扬。
这时候沈若也多少了解到了这场斗法的由来，驼灵乙这一代嫡系后辈为数不少，但是与他年岁相仿又备受瞩目的，则还有一位驼灵坤，属于族中另外一系的杰出后辈。
既是如此，自然平日就互有攀比之意。此番恰逢雪驼一脉十年大典，两位后辈各自邀人助阵斗法，名为献礼，实则又暗含彰显两方实力之意，更关系到族中下一个十年资源的调配，可以说关键非常、备受关注，实在不容有失。
这其中又有一个沈若不愿听到的消息，那驼灵坤一系据说与离魄冰宫交往甚密，到时候斗法恐怕难免与冰宫弟子照面。
好在此时已经伪装尽去，与在破晓城的时候差别极大，否则沈若就只能寄希望于敕连吴提家族在冰宫地位不高了。若是只能靠碰运气，那他宁愿掉头就走，绝不沾染此事。
此时距离大典不过两三日的时间，驼灵乙将沈若等人安顿好之后，也就去忙碌一应准备事宜，暂时难以顾得上他们了。
这一日沈若正在洞府居室中修炼，却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似乎起了纷争，他不欲多生枝节，便全然不理，专注修炼。
没过多久，明修传音于他：“沈师弟，情况有变，速来我处商议。”
沈若依言前去，看到驼灵乙、原尤都已经在了，唯独那虎妖啸敢不见踪影，不禁心中兴起几分玩味之意。
驼灵乙此时满面愁容，全然不似先前那般活泼神色。“这下却是情况不妙，啸敢不在了，我们这边就缺了一人对阵。”
原来那虎妖啸敢与雪驼族中几名后辈素有嫌隙，先前受得挑衅相激没有忍住，动起手来不慎吃了亏，却是受了不轻的伤势，更一气之下甩手而去。明日就是大典之时，临阵少了一人，难怪驼灵乙有些愁容不展。
来大雪山之前，其实众人都已经想到了这种种情形，为免发生意外这才各自潜修，并不四处走动，却不料还是没有防住。
驼灵乙有些烦躁来回踱步，坐立不安。沈若却是一言未发，观察几人神色，发现明修几番都是欲言又止，显然有些想法只是不便明言。
他念头一转，当下便出声道：“灵乙师弟，我与你们接触最少，就不兜圈子了，说说我的想法。”
驼灵乙与原尤都向他望来，想要听他说些什么，倒是明修目中闪过一丝喜色，更让沈若肯定了心中所想。
“我与那啸敢素无交集，因此不至污蔑于他。起先啸敢就对我加入颇为不满，灵乙师弟你做出决定之后，他立刻态度大变，曾私下来向我致歉，又故作热情旁敲侧击询问我擅长何种道法。你觉得是否有此种可能，他是故意闹事退走，否则这最后时刻未免也太巧了。”
“你是说……”驼灵乙神色一变，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回想起啸敢种种行径，面色阴沉下来。
那啸敢的态度一直颇为奇怪，不过沈若懒得搭理而已。此事一出，再加上明修神色奇异，他当即明白对方也早有察觉，只是碍于驼灵乙面子不好直言。
不过自己就没有这些顾虑了，反正纯粹受明修之邀而来，说直白些也无所谓。“我看那啸敢恐怕是受你兄长驼灵坤所托，与你虚与委蛇、打探情报。又抢在最后时刻诈伤退走，釜底抽薪，多半是早有准备，此时我等底细想来都已经被你兄长知晓了。”
驼灵乙也不会愚笨之人，听他分析完毕心中已经信了**成，与那原尤两人都是面有恨恨之色，倒是明修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没有半点讶异神色，方自出言插话道：“啸敢是否故意做出此事，日后再查不迟。现在最紧要的是再找出一人顶替啸敢。”
“明日就要开始了，要再找一人谈何容易。”驼灵乙面色有些发苦，这斗法一事早有明言，只能寻修为相近的年轻一辈，决定成败的关键还是真实本领，找人凑数毫无意义。
沈若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你们斗法还有何规矩，是否明言必须五人出战，比如一人独战两场可否？”
“那倒没有这许多约束，只是斗法如此激烈，连战两场恐怕不易。”一人战两场胜了好说，两场皆败可就是大败亏输的结局，只是这丧气之话难免让大家心中不快，驼灵乙终究没有说出来。
不过沈若已经看出他有些慌乱，只是轻轻一笑望了望明修。“明修师兄如何说。”
方才沈若将明修不便说的话说了出来，他自然心存感激。此时以为沈若让自己主动说出增强师弟信心，当即轻拍驼灵乙肩膀。“无非多战一场，交给我便是，师弟放心吧。”
驼灵乙点了点头，略略心安。“那好，我这就去向族中长辈言明情况，明日就辛苦明修师兄多战一场。”
“不！”沈若连连摇头，面上显出一丝奇异笑容。“我们四人战五场，但是多出那场由谁出战，先不要急着决定！”
第十五章 仙子澹台 黑脸昆桑
大雪山，山巅之上。
漫天狂舞的猛烈风雪全都被禁制法阵阻挡在外，生生隔出了一片温暖如春的楼台广场，雪驼一族的庆典就在这山顶广场之上举行。
最为引人瞩目的是一座铺在上首高台之后的锦绣云辇，准确来说是端坐云辇之中那个人。
此人一脸柔和微笑，恍若寻常少年般，不见半点法力波动，完全就是个普通人模样。
如果不是明修事先悄悄告知，少年所坐的位置又彰显了其身份，沈若定然不会想到此人就是大雪山的执掌者、化神真君雪驼老祖。
不过他也不敢过多关注，这等修为通天的巨擘，必然对目光极为敏感，冒犯了对方可就不太妙了。
此时场中却是有数十名美貌雪驼族少女正翩然起舞，个个身形窈窕、容貌上佳，除了头顶的精致短角和两趾细足，其他几与人类无异，这些都是还未化形完全的幼年雪驼，虽然形态仍旧有区别，但是舞姿倒极为曼妙。
这边沈若饶有趣味注目观看，驼灵乙却是悄悄传音：“丁师兄看来对我雪驼族美女甚有兴趣，待庆典结束之后我送你几对如何？”
这些雪驼族的少女，如果修行资质太差，往往就只能沦为侍女，地位低下，送出几位对驼灵乙这种嫡系子弟并非什么大事，可算得上稀松平常。
反倒是这些天接触沈若之后，他越发感觉到这位太玄宗的“丁师兄”举止若定、风度俨然，有种高深莫测之感，结交之意愈发浓厚。若是几位少女换得对方交情，他自然愿意得很。
沈若心中失笑，望望坐在正中的驼灵乙，见他勉强对着自己微笑，实际上眉间隐现愁容，传音宽慰道：“灵乙师弟无须担忧，既然邀了我与明修师兄，就应对我们放心才是。”
驼灵乙听他这话面色好看了一些，又开始卖力向他推荐这些美貌异族少女。不过可惜沈若现在一心只想着应对魔穴之行，半点心思也欠奉。
更何况他已经见过碧秀清这等翩然若仙的绝色佳人，又或者风情火辣的阿瑰娜。眼前这些雪驼族少女美则美矣，却无甚气质，与两人相比都是远远不如。
说到绝色，这庆典之上倒是还有一位。
不过却是是对面驼灵坤座席当中的一位佳人，冰肌玉骨、容光明艳，让人不敢逼视。就连沈若第一眼见到都心神震撼，忍不住将她与碧秀清相比，得出的结论乃是神韵不同、各有千秋。
此女最为特别的是那种冷若冰霜、居高临下的清艳姿态，虽让人心有惴惴生出不敢亵渎之感，却更添几分奇异魅力，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场中无数人的目光。
特别是坐在沈若上首的原尤，目不转睛盯着对面，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估计这许多人当中，最不愿与这位绝色仙子亲近的倒是沈若了。因为这位天仙下凡般的人物正是驼灵坤邀来助阵斗法的臂助，离魄冰宫真传弟子澹台千霜！
沈若巴不得离得这位冰宫仙子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引起任何关注，可惜世事往往都不如人意。
对面座席上，驼灵坤正低声与澹台千霜交谈：“驼灵乙他们那边现在只剩下四人，必定有一人要连战两场，估计便是那都天宗的明修了。”
澹台千霜秀美容颜之上没有丝毫表情，美目转动间已经落到了沈若身上。“那位太玄宗的高徒呢？此人底细可曾知晓。”
驼灵坤深知自己眼前这位仙子的厉害，却是半点歪念都不敢生起，赶忙回答。“此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并未打听到太多讯息。太玄宗虽然威名赫赫，但这个姓丁的不过道基初期修为，是其中最弱的，量他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澹台千霜恍若未闻般，仍旧紧紧盯住沈若不放，似乎要看透他一般。
这边沈若虽然不知道对面正在聊着自己，但也感应到那澹台千霜冷厉目光来回扫视了几回，不由得眉头暗皱。
自己特意没有按照驼灵乙和明修的要求坐在席位当中，坚持留在末座保持低调。但四人之中毕竟只有自己底细不明，难免会为对方所关注。
他心中一动，转头望向对面的冷艳仙子，面上显出几分为她容颜震慑有些痴迷的模样。
那澹台千霜见他如此神色，立刻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只是眼底隐隐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不过这点神色变化并未逃过沈若的眼睛，倒是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澹台千霜盈盈纤手举起面前茶盏轻抿一口，一举一动尽显柔美仪态。“勿要大意，若是斗法失利，你们这一系又要苦挨十年了。”
驼灵坤忙不迭点头，又是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我更不愿此事发生，澹台师姐放心罢。”
一应庆典表演结束，戏肉终于上场，两系斗法正式开始。
驼灵乙这方第一位上场的就是沈若，只见他湛蓝剑光一展，瞬息已穿梭空间直达场中上方，剑光纯正灵动、吞吐不息，一下就将众人眼光吸引过来。
对面驼灵坤不由脸色一沉道：“果真是玄门正宗，御剑之术一观就知非同凡响。”
转而望向身旁一位黑脸灰衣汉子。“昆桑道友，就请你出手斗一斗这位太玄宗高徒了。”
黑脸昆桑轻哼一声，腾地驾起一团灰云，直奔沈若那方而去。他脚下这团灰云外表平平无奇，细看却能发现有道道灰光流转其中，显然也是有些厉害门道。
沈若周身剑光流转，微笑拱手见礼。“昆道友，请指教。”言罢却是没有任何动作，显得极有风度。实则他也是对这些妖修的路数摸不太清楚，心中已经打好了紧守门户先做观察的主意。
他这边礼数齐全，对面那名为昆桑的修士面色好看了一些，傲然道：“你这玄门修士倒也识得礼数，小心了，昆某这便出手！”
话音刚落，那灰云已经转眼暴涨至亩许方圆，遮蔽天地般席卷而来。
这灰云一下变了模样，不单气势汹汹，更隐隐散逸出腥膻气味，颇为刺鼻，显然暗藏杀招。沈若不敢贸然接触，剑光一转急速后退，迅疾脱出了灰云笼罩范围。
第十六章 一胜一负 灵坤辣手
黑脸昆桑却得势不饶人，灰云飞掠速度陡然加快，逼得沈若四处游走，一时之间倒是看起来大占上风般。
沈若飞剑倏忽来去，看似不敢应敌，似则在寻找那昆桑漏洞。
不过此人也甚是老练，灰云处处堵截紧追沈若不放，还能够始终封住角度，不给剑光插入寻他真身之机，几番暗藏机锋的博弈之下，都未露出丝毫破绽。
此时最为心焦的自然是坐席之中的驼灵乙，他也是关心则乱，忍不住出声询问。“我观那位昆桑攻击之势，似乎是鸩蝎一脉，灰云便是本命神通蚀骨鸩云。这位丁师兄可是担心污了飞剑，只是一味躲避也非良策啊。”
明修听他此话不由得有些失笑道：“丁师弟看似躲避，实则剑光引而不发；那昆桑虽看似轻松，却也始终不敢远离鸩云须臾，显然也是有所顾忌。双方都不过只在试探而已，师弟你不会看不出来，只是过于紧张了吧。”
驼灵乙听他这样一说，脸上一红，这才没再说话。
场中两人各自试探了一番，昆桑面上现出一丝冷笑。“休要白费力气了，莫非你这太玄宗高徒只会四处流窜，亦或妄图取巧？”
沈若此时已经大致了解了这灰云的特点，闻言朗声一笑，剑光转动间已经陡然生出变化，暴涨数丈气势惊人，直直向那灰云强压而下。
湛蓝剑光与灰云甫一接触，立刻“滋啦”作响，转眼消去不少。
沈若心中了然，这毒云虽能腐蚀剑光，但凝霜飞剑品质甚佳，以他御剑之术只需小心些，却是不会吃亏。
心中既定，剑光已经滚滚如潮，光芒绽放，与那灰云斗在一处，激烈非常。
昆桑一时压力大增，似是没想到他剑术修为如此之高，隐隐压住了自己蚀骨鸩云的威势，竟然落到了下风。
不过他也是久战之士经验丰富，丝毫没有慌乱，只是牢牢驭使鸩云抵住剑光，守得固若金汤。
眼看两人已经陷入相持之势，沈若似乎有些急躁起来，剑光越发凶厉，如同雪团般越滚越大，蓝光纵横，疾如骤雨，越来越靠得近了。
昆桑见此形势，眼底凶光闪动，一道细长黯淡灰芒自鸩云中陡然闪现，急速电射而出，眼看就要到了沈若身前，对方却似乎仍茫然不知。
他心中暗喜：得手了！
谁知沈若突然大笑一声，剑光轻轻颤动，瞬息分出一道湛蓝剑芒，分毫不差将那灰芒卷入，压制动弹不得。
原来他早就觉得昆桑灰云声势汹汹毫不收敛，处处将力用尽，像是一点不怕自己强攻的模样，多半是留了什么后手。自然就多了一些留意，将剑光引而不发只出七分力，实则以神识暗暗搜寻。
果然在昆桑突施辣手之前感应到了那一点灰芒，故意装作心急抢攻卖了点破绽，让对方忍不住将手段施展了出来。
这灰芒却是昆桑以自己蝎尾毒刺炼制的法宝，名为鸩尾针，平时无声无息隐藏于蚀骨鸩云之中。对手若是不加提防极易着道，命中本身不出数息便要化作毒水神魂俱灭，端的是阴毒无比，就算侥幸防住也难免吃个大亏。
却没想到沈若早就在等着他这一手，瞬息分化剑光镇压住了这枚鸩尾针。
不但如此，本就占了上风的如潮剑光更是暴涨而起，一下将范围缩小了不少的灰云迫开。
不好！昆桑见情势急转之下，哪还不知沈若早有防备，急忙将蚀骨鸩云全数回收，想要护住身前。
可惜沈若既然已经占据了主动，怎会给他稳住阵脚的机会。不加思索剑光一团，竟是直接使出了身剑合一的本事，划破长空突入而来。
那鸩云虽然拼命阻拦，却在耀目剑光之下层层破开，败退崩散，转眼间便被扫除了所有防御。
诸人只听见昆桑惨叫一声，自灰云中直直跌落下来。好在他最后关头强自运转法力，又是凝聚一片鸩云接住了自己，方才免去坠在地上的厄运。
湛蓝剑光敛起化作盈盈一团，现出沈若俊秀面容、挺拔身形，微微一笑，尽显卓尔不凡气质。
昆桑面色有些潮红，不过沈若并未下重手，他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心中倒是颇为感激。光棍无比地点了点头：“多谢丁道友手下留情，这场昆桑认栽。”调转云头，飞回了驼灵坤坐席那边。
早就看得心焦不已的驼灵乙大喜。“好！丁师兄果真剑术不凡，为我们先拔头筹！”
他这边坐席中包括族中好友在内的诸人也都是纷纷点头微笑，向返回席中的沈若道贺。
那边驼灵坤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他本就未将重点放在沈若和明修这两场之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澹台千霜反而面色有些变化，露出几分思索和诧异神色，显然沈若的表现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驼灵坤轻声抚慰了昆桑几句，看自己邀来助阵的几位都神色如常，并未有太大变化，倒是颇为满意笑道：“这太玄宗高徒果然名不虚传，剑光很是了得。不过诸位万勿泄气，且看我取胜这场，涨一涨我方声势！”
此话说完，他当即白光一团，已经飞临场中上空，对着沈若等人这边高声喊道：“灵乙，距你我上次交手已经十年，这便来试试这些年你我二人的长进如何？”
这斗法虽说各场人选都可自行决定，但是驼灵坤驼灵乙两兄弟这一场却是免不了的。驼灵乙上回就胜过了驼灵坤，此时当然自信满满，也没有假手他人之意。闻言当即驾驭法宝腾飞而去，停驻在驼灵坤对面。“驼灵乙见过兄长！”
驼灵坤望着自己这位族弟有些感慨。“上次斗法我这做哥哥的败了之后可是许久抬不起头，此番若是出手不知轻重伤了你，灵乙勿要怪我。”
驼灵乙哈哈一笑，有些不以为然道：“兄长未免太过自信了，尽管出手！你我好好斗法一场便是。”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驼灵坤面色转冷，出手就是一道森寒白光兜头刷下，冷冽非常、极之耀目。
两人同为兄弟，又是知根知底，驼灵乙哪里还不熟悉对方的手段。这森森白光乃是大雪山嫡传秘法，专擅破人法术、神兵，极为刚猛。
只不过他本身也精研已久，转手便将秘法释放出来对抗。
双方白光俱都坚凝无比，犹如实质般激荡交飞，凛凛生威，不断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是显然驼灵乙的法术驭使更为纯熟，白光灵动纯正，隐隐占了上风。
驼灵坤虽有些吃力，但也毫无意外之色，自己这位弟弟在秘法一道向来比自己更为出色，上回就是败因于此，他自然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才敢挑战。
当下并不一味驭使白光与驼灵乙消磨，而是翻手抛出一枚大如鸽卵的晶莹透亮珠子，定在空中点点荧光洒下，纷纷扬扬霎为好看。
然而驼灵乙见状却是面色一紧，他虽然秘法修为略强于兄长，却也有限得很。驼灵坤宝珠一放将出来，不只卖相不凡，秘法威力也立刻全然不同，宝光幢幢、凌厉非常，可说是招招强攻，不复先前疲软模样，判若两人。
驼灵乙立即处处受制，险象环生，心惊之下已经将自己的灵兽召唤出来。
这六翅霜蜈自他袖中抖落出来的时候还玲珑小巧，甚为迷你可爱。只在空中一个翻滚便身形暴涨至十数丈，利齿突出、膜翅锋利，变得威猛狰狞，立时吸引住了全场目光。
霜蜈一个腾身便到了驼灵坤上方，大蓬冻气自巨口中喷吐而出，似乎连空气都要冻住。驼灵坤的宝珠顿时摇摇欲坠，荧光刚刚生出便被冻气封住，瞬间溃散。
不仅如此，那冻气携着惊人威势涌动而来，眼看就要将驼灵坤包裹在内。
他这一方诸人都是神色紧张无比，心直往下沉，恐怕就要落败。
“呼”！
在全场诸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一只头生双角、身披鳞片的奇形异兽腾空而起，大口大口将霜蜈喷出的冻气吸入口中，只剩下小半喷吐在它身上，也不过让其哼哼几声，显然不痛不痒。
这异兽甫一现身，驼灵乙当即惊呼出声：“苍猊！”
此时他已经觉得极为不妙了，苍猊也是极寒之地的特产异兽，数目极为稀少，喜以寒气为食，可说恰好是六翅霜蜈这类寒属灵兽的克星，他精心培育的这只霜蜈恐怕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场下观看的诸位只觉斗法峰回路转，有些跟不上情势变化了。
驼灵坤一系众人都是惊喜连连，神色轻松不少，又换做驼灵乙这边的人紧张起来。
沈若和明修几乎同时摇头，对望一眼：“驼灵乙这场要输了！”
从两人接触开始，驼灵坤就手段频出，处处针对驼灵乙，显然早已经知晓了他的底细。如此针对之下，恐无翻身机会了。
果然，场中苍猊浑然不惧六翅霜蜈极寒冻气，横冲直闯与它斗在一处，利爪连连得手，将霜蜈膜翅都扯去了一只，受创甚重，模样也颇为凄惨。
驼灵乙心中慌乱之下，更是连连出错，不出片刻便被驼灵坤觑得机会，宝光一闪而过，直取中路而来，正中他的面门，将他在空中斜斜击飞抛出老远，更飚起一蓬血雾。
第十七章 息元化龟 明修之能
好在明修眼看情势不对，立即放出剑光兜住了他。
将驼灵乙接回一看，已经是眼睑紧闭、面色苍白，陷入了昏迷，显然伤的不轻。
他这一方众人立时激动不已，纷纷怒视对面的驼灵坤，更有人恶言相向想要出手。
“啪”！
端坐后方一位虎背熊腰、虬髯阔面的大汉面色铁青，粗壮手臂一拍面前案几，立时震住这些后辈。“收声！”
此人便是驼灵乙父亲驼振峰，都天宗雪柔真人的亲兄。驼灵坤虽然出手重了些，但毕竟是光明正大胜过了驼灵乙，若是让己方的人前去纠缠，除了让己方更加丢脸，不会有任何助益。
而且庆典之上不仅大半族人在场，更有许多各方邀来见礼的修士。要是惹得老祖不高兴了，恐怕就要直接认定他这一方认输了。
驼振峰强忍心中怒气，望向邀来助阵的沈若等人：“明修贤侄，灵乙既已受伤，剩下几场还要仰仗诸位了。”
明修与驼灵乙关系最为亲近，又是修为最高，自然郑重颔首应下，转头直接出声道。“第二场我们认输！”
对面的驼灵坤一直傲立空中，显然就是想要引得这边出手，此时见未得逞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是嘿嘿一笑见机而回。
驼灵乙只是一时不查，吃了一记狠的，所幸没有伤到根本，否则驼振峰必定不是这个态度了。
沈若若有所思望了望对面方向，又看明修也隐现忧色，知道他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看来这驼灵坤功课做得足，已经将我等这方情况摸熟了**成。而我们却是两眼一抹黑，丝毫不知对方底细，接下来的比试可不容易了。”
果然被他不幸言中，第三场风蝾修士原尤的对手堪堪压住他一头。尽管多般手段齐出，却始终处处掣肘，始终落在下风，继而含恨落败。
原本沈若这方上来先拔头筹，占据了有利势头。转眼就被对方直落两盘，眼看再输一场就是大败亏输了。
那原尤败下场来神色郁郁，见到苏醒过来的驼灵乙颇为有些羞赧愧疚之意。驼灵乙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好在沈若两人仍旧面色从容，他也就勉力打起了几分精神，反倒宽慰起原尤来。
第四场开始，明修大袖一摆，脚下腾起一朵祥云驾临上方，风度翩翩、尽显从容，顿时让众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暗暗为他喝彩。
驼灵坤这方上来的是一位面色有些发青的佝偻修士，不紧不慢飞腾而来，停驻在明修的面前，有些憨厚般嘿嘿一笑：“沱江龟息元，向道友问安。还请明道友手下留情、留情……”
龟息元这句话说完，陡然脖颈一挺，道道诡异青黑条纹暴绽而出，两只眼球变得硕大突出。眨眼间身形已经大了数倍，手足更是鼓胀伸缩蜕皮般变得极为粗糙，顶端也挤出了道道粗壮利爪，一顶巨大青盖豁然现于脊背之上。
不过数息之内，这龟息元已经形态大变，却是一只体长数十丈的偌大龟妖！
明修眉头一皱，他虽然一早就看出这龟息元本体乃是一只青甲巨龟，却不曾料想他上来便现出原形。
再看龟息元变出原形之后就没有任何动作，静静浮于他面前，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至此明修算是明白了，敢情对手派出这龟息元给他做对手，战术就是岿然坚守，赌他攻不破对手的防御，就算真是修为不凡最后拿下，想来也要耗费大半法力，难以为继了。
莫非真对这龟妖的防御这般有信心，明修此时心中的傲气倒是被激了起来。“既然你不出手，那我就来了，龟道友，小心了！”
龟息元发出憨憨笑声，轻轻晃了晃巨首。“明道友放手攻来便是。”
明修大手一挥，浩荡剑光破空而至，瞬息突至对手面前。
“当”！
只见幽幽青影一闪，剑光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顿时无功而返。那圆形青影挡在龟息元身前，隐隐显现出无数龟裂般纹路，显然是他的本命法宝。
剑光没有建功，明修神色丝毫不变，方才只是试试手段，现在才见真章。反正对手明摆着全力防守，他也就毫不客气，将自己另外一柄飞剑也召了出来。
两道磅礴剑光一紫一红，灿若星辰般横贯长空，似蛟龙入海灵动非常，左右一分直扑龟息元而去。
不过他的龟壳法宝虽貌不惊人，却反应极为灵敏，很快也分作两片，挡在左右，又将剑光荡了回去，只是这回发出的声音却沉闷了不少。
明修手指连点，剑光转眼化作十余道，上下翻飞，无孔不入。却是瞬间使出了剑光分化之术，想要寻得空隙攻入其中。
这下那龟息元索性将法宝化作了巨大圆球，将自己团团围住，包在其中，远远望去就如同一个青色的巨蛋。
凌厉剑光贯入其上，虽然激荡得圆球摇摆不定，却也仅止于此，难以攻破这法宝。
场下众人看了半天，已然明白了这龟息元的打算，全都是嘘声四起。驼灵乙这方一些年轻后辈更是怒从心起，纷纷出言质问对面，甚至开始嘲讽起来，骂对面是缩头乌龟云云。
驼灵坤却是面露得色，丝毫不为众人所动。“怎么，龟息元道兄本就善守，有规定必须强攻么。”
至于缩头乌龟什么的，更是理也不理。几个后辈嘲讽了一会，也自觉没趣收了声。人家本来就是龟妖，说这些徒惹笑话而已。
明修剑光浩荡、矫若游龙，端的是剑术超群，攻势如潮。只是面对这彻底龟缩其中的对手，还真是没有太大办法。
半晌之后还是改变策略，将剑光收拢集中，攻其一点，果然效果好了一些，却也是所得有效，照这般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攻破这龟壳得胜。
正当驼灵坤自以为得计，喜不自胜的时候。明修陡然神色一变，气势高涨挥手间接连化出三道璀璨光华，难以计数的细碎光亮在其中伸缩不定、交织流转，神识探入其中只觉深邃无比，蕴含无尽威能。
这三道光华现出之时，隐隐让人感到与天地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尽管明修只是定在身前引而不发，已经让对面一直镇定无比的龟息元感到毛骨悚然，生出随时可能丧命般奇异感觉，却是依然感受到了那光华流转间的恐怖威胁。
第十八章 都天真炁 冷冽剑光
原本风平浪静的禁制法阵之内，随着明修这番施为，陡然变得风云激荡起来，令人不禁心旌摇动、神为之夺。
一紫一红两道剑光也已经停止了攻势，三道光华变得越来越明亮耀目，天空上就像莫名多出了三个太阳，让人无法直视、眼球刺痛酸胀，几乎流出泪来。
越来越沉重的压力让龟息元有些紧张起来，只能拼命催谷法力至极致，青影涌现如同实质般。
蓦地，三个小太阳般的光华一下暴涨而起，几乎占据了场中诸人的全部视线。
放眼望去全都是白茫茫一片，仿佛世界都融化在了这光华爆发之下，许久才慢慢恢复黯淡下来。
全场都惊得没有半点声响，只是拼命望向空中。却见明修傲然高悬其上，两道剑光吞吐不息，依旧威势凛凛。
而巨龟龟息元却是已经不见踪影，再四下一望，才发现他已经变回了人形躺卧在地，身躯伤痕处处，血迹斑驳，显得极为凄惨。
如此一来，两人胜负已经不问可知，先前仿若绝壁天堑般岿然不动的青壳法宝已经化为碎裂焦炭，只剩下几点残片而已。
驼灵坤这方震惊之下，赶忙将龟息元救了回来，伤势虽然极重，所幸性命还是保住了，不过本命法宝被毁，恐怕比死还要难受，不知道又要花费他多少年才能修炼回来了，众人都是心中为其默默哀叹。
明修轻轻拱手，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在下修为不足，难以自如掌控宗门真法，伤了龟道友，甚感愧疚。”紧接着大袖一挥，落回了座席上自己的位置。
全场诸人都在议论纷纷，为明修真法之威惊诧无比，方才爆发之时那般惊天动地的威能，让大部分人心中都生出了战栗畏惧感应，实在恐怖。
驼灵坤一面吩咐手下照料龟息元，一面咬牙切齿道：“龟兄的青孚神圭防御力之强，堪称道基难破，却不料想这都天宗的修士竟有如此逆天法术!”
澹台千霜自始至终都未变过的冰霜面孔终于也有些动容，檀口轻吐道：“都天宗第一道法，都天真炁。据说乃是天地本源的精粹力量炼化而生，号称至刚至阳无物不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驼灵坤听得一愣一愣，正自有些心灰的时候，澹台千霜话锋又转。“以这明修的境界修为，最多不过得了此法一些粗浅皮毛而已。若是如我所料，方才连发三道真炁恐怕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驼灵坤听了她此言才转忧为喜，有些献媚般堆起笑脸。“果然还是要靠澹台师姐亲自出手厘定乾坤，彻底断了他们那方的念想。”
澹台千霜神色从容盈盈起身，雪白剑光涌现周身，疾速飞掠而起，衣袂翻飞、乌丝拂动，恍若天仙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心醉神迷。
下方座席之上，驼灵乙正兴奋不已，明修这般神威表现大大助长了他的信心，言语间已经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显然是认为胜局在握了。“全都仰仗明修师兄了。”
沈若却是一眼看出明修虽然面色如常，但气机相比先前已经混乱不少，颇为绵弱，显然那一下爆发并不像表面看来那般轻松，现在已经有些难以为继了。“明修师兄，不若最后一场让给我如何？”
驼灵乙听了这话有些惊疑不定，忍不住插言道。“澹台千霜与明修师兄一般都是道基后期的修为，丁师兄你虽然剑术超群，但会不会有些勉强……”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明言，但是这最后一场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场，他是最为紧张的人。
明修却是毫不意外般微微笑道：“我也与丁师弟恰好有同样的意思，虽然胜过了那龟息元，但是他们一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以我当下的状态，对付那澹台千霜恐怕胜算不高。”
见驼灵乙还是不放心的样子，他又添上一句。“对于真正的高手，些许修为的差距远远没有看起来影响那么大。”
道基境界后期与初期的巨大差距到他嘴里就变成些许差距了，不过驼灵乙还就是信服于他，一咬牙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丁师兄了。”
沈若转头目视上方的澹台千霜，语调悠悠道。“全力以赴。”
剑光一展，瞬息便跃至天空当中，遥遥与澹台千霜相对而视。
从近处细看，更觉得这位离魄冰宫的仙子美的惊心动魄，五官精致，无一处不尽显天工造化、恰到好处，让人慨叹天地为何会如此垂青这位仙子，把一切最美好的都赐予了她。
这边沈若盯着对方肆无忌惮般打量，澹台千霜却不似先前那般厌恶了，只是面上闪过一丝奇色。“丁师弟无须如此做派，观你剑光纯正，怎会是那般浅薄好色之徒，千霜不会动怒的。”
实际上澹台千霜确实给了沈若莫大的压力，以他的灵敏神识，隐隐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气机强大、法力雄浑，确实胜过自己许多，毕竟也是离魄冰宫万里挑一的天才弟子。
激怒对方的手段被识破了，沈若虽然心中知道她不好应付，越发警惕，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微微一笑：“澹台仙子这话可就说错了，面对如你这般绝色，生出几分爱慕之心，实在再正常不过，我也不认为就是浅薄。”
这番话说完终于有了些效果，澹台千霜终于恢复了先前那清冷神色，似乎不愿再与他多言。沈若却心喜见笑，犹自怕不够再加了把劲，当面将湛蓝剑光散去，现出飞剑本体道：“其实我与仙子还真是颇为有缘，你看我这柄飞剑名为凝霜，岂不是巧妙得很。”
沈若这般故意将剑上文字显露出来，恰好让澹台千霜看的一清二楚，这下脸色却不是清冷而是森寒了。她出身不凡，又加之美貌无比、修为精深，从来未有人胆敢如此挑逗于她。
“无须徒逞口舌之利，你我剑下见真章吧！”
两道清冽剑光展开，犹如白虹贯日，声势惊人，顿时让沈若感到如坠冰窟，自己的凝霜飞剑竟隐隐显现无数霜华、冰渍处处，显然完全被对方剑光所压制。
无论修为还是飞剑，澹台千霜都胜于沈若，他凭着一柄凝霜完全无法抗衡，若不是剑术比对方强上一些，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败退下来。
原本想作为奇兵的另外一柄飞剑已经不得已提前施展出来，少年狂、凝霜双剑齐出，这才堪堪稳住了局面，没有大败亏输，但也仅是在勉力支撑。
澹台千霜惊咦一声，显然没想到沈若在飞剑修为均逊色于自己的情况下，竟还能支撑得住。纤纤素手一点，一汪碧水般清澈透亮的莹莹波光荡漾而生，如同为她剑光镀上了一层轻纱，隐隐更加凌厉了几分，激发出阵阵刺骨寒意。
第十九章 天清玉华 毫厘之差
沈若既然惹上了离魄冰宫，自然早有准备，提前备足了功课。当下一眼就认出这是冰宫秘法精炼玄光，唤作天清玉华，使将出来便能与法宝飞剑相合，助长威力，厉害非常，倒是与他清虚灵光有些相像。
只不过以澹台千霜修为使来，显然尤其不凡。但见她的两道剑光在天清玉华辅佐之下，几乎已经脱出了二阶飞剑的范畴，横扫决荡、锋芒展露，每击都能将沈若剑光震退不少，哪怕是他已经使出了清虚灵光，依旧不能抵挡。
两人剑光横贯长空，大开大阖，转眼间已经交锋了无数次。沈若已经渐感越来越吃力，几乎每次正面抵挡之后，都要依靠反复震荡后退来卸力，才能勉强支撑，生出了下一次可能就要抵挡不住的感觉。
在这前所未有的压力了之下，沈若意沉元灵，太上感应篇经文字字句句流淌心间，心中无比清澄透亮，强提一口气！
一银一蓝两道剑光“唰”得各自分化出八道璀璨剑芒，转眼间变作十六道光影交复纵掠，一下将澹台千霜剑势压了回去。
剑光八分！
澹台千霜心中一惊，攻势都缓了下来。飞剑剑光分化八道剑芒，可说已经是剑光分化的极致了，再进一步就是炼剑成丝的玄妙境界。
场中情势陡然再变！沈若这十六道剑光纵横捭阖，各种精妙组合全都一一施展开来，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硬生生一下压住了对方的剑光，隐隐占据了上风。
不过澹台千霜虽未使出什么精妙剑技，却也显露出了她冰宫传人的不凡之处，处处强横精准，半步不退与沈若剑光对轰，显然也是在剑光一道浸淫许久，尽显门户森严、稳如泰山。
一方剑芒纵横、气贯长空，另一方剑光如潮、交织分化，堪称剑术一道的两个极端。两人一战就是小半时辰，风雷决荡，侵略不停，让下方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又揪心无比，生怕一下没有注意就分出了胜负。
这一战堪称沈若出道以来最为艰难的战斗，只感觉每一刻每一息都险之又险，在森寒剑锋下游走。
澹台千霜的实力确实要稳稳压住他一头，如果不是剑技在领悟太上感应篇后达到剑光八分的境界，恐怕早早已经落败。即便如此，继续缠斗下去也是对他不利。
沈若衣袂决荡，长发翻飞，本就如水银泻地般漫天飞舞的剑光更进一分，招招抢攻、步步紧逼，强行再度提升节奏，同时纵声长笑：“澹台仙子果然剑术不凡，令丁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澹台千霜被他一阵强攻暂处守势，又听他这般暗藏戏谑话语，心中没来由的怒火一起，银牙紧咬将自己一双飞剑之上附带的法术施展了出来。
霎时间剑光一荡，漫天狂风暴雪铺天盖地倾泻下来，那雪花朵朵如鹅毛般大小，也不知从何处涌现而出，既重且急，让人几乎难以视物。
原本庆典广场之上有禁制法阵守护，只在外面风雪卷动，内里却是温暖舒心得很。澹台千霜这道法术一经施展，顿时全场都感到阵阵森寒冷意，透彻心扉，可见寒意旺盛、酷冷已极！
在这般逆转天象的法术中，澹台千霜剑光如火燃积薪，高涨澎湃，威能又更上一层。
然而沈若不惊反喜，十六道剑光聚拢一处，再次施展出了身剑合一的本事，呼啸电射而来。
只是澹台千霜剑光沉稳无比，紧守门户，丝毫没有给他可趁之机，眼看两者剑光撞在一处，沈若这剑光却陡然消失不见。
“哗”地一声江河奔流声息响起，爱他连人带剑光一同在澹台千霜背后不远处涌现，却是通过坎泽水遁法术转换位置，奇兵突出而来！
澹台千霜虽见沈若凭空消失，丝毫不见慌乱神色，剑光急速转回防护，时机看来倒是刚刚好来得及。
然而在她以为十拿九稳之下，沈若剑光却陡然提速，原本就极为显眼的银色剑光变得更为森厉，让人望着只觉心中寒意大起，杀机弥漫，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奇迹般破空而来。
所有围观的人都清楚听到一声巨响，真正地如同晴天霹雳般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接着一团洁白云雾自半空凭空爆出，将风雪都逼开了一些。
澹台千霜也为这霹雳轰鸣震得有片刻失神，旋即发现沈若剑光已经极为接近，而她的剑光仓促迎接之下只来得及勉强发出三四分力，便被震荡开来。
再回过神时，沈若剑光已经牢牢抵在了她面前，雪白脖颈处更被锐利剑气刺得沁出了一滴鲜红血珠。
两人此时距离近在咫尺，她清晰看到沈若嘴角牵动一丝笑意：“澹台仙子，你输了。”
澹台千霜面色有些苍白，深吸一口气，檀口轻张，却终究没有说话，剑光一收落了下去。
那因其法术而生的暴风雪也已经不知道何时停息收止，这一场精彩的剑斗终于落下帷幕。此时围观众人才纷纷爆出喝彩之声，各自惊叹不已。
澹台千霜落到坐席之上一言不发，驼灵坤面色惊愕无比，却是没想到这一场竟然也会输，但是他又不敢怪罪于澹台千霜，只能暗暗咒骂凭空冒出来个沈若，坏了他的好事。
另外一边驼灵乙却是喜出望外，特别精神，仿佛连伤势都好了不少。
沈若剑光落下，对着他轻轻一笑：“幸不辱命。”他面上虽然平静微笑，却暗暗在平复气息，手臂隐隐都在颤抖，几乎已经脱力了。
毕竟修为逊色于澹台千霜，战斗如此激烈，到了最后关头他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不是激得澹台千霜急于取胜露出破绽，他也没有以飞剑附带法术强攻得手的机会，那最后一下提速就是剑初锋的效果。
明修深深注视他一眼，仰天大笑一声：“哈哈！丁师弟，明修从来不服人，但你是第一个，竟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硬是夺来一场胜利。”以他眼光，自然能看出沈若这一场胜的如何惊险。
第二十章 三十六计 走为上策
而冷静下来的澹台千霜实际上也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倒也冷静下来，一双清灵美目遥遥注视沈若，望得他如芒在背，别扭至极，心知将这位冷艳美人得罪狠了。
没办法，双方立场不同，赶紧领了好处走人才是正道。
这边驼灵乙一方大肆庆祝，驼振峰更是上来亲切攀谈与他交好，沈若却只能苦笑应付。这些人可不知道他只想速离此地，热情地很，找了个理由好不容易才说服于他们。
驼灵乙翻手自储物指环中取出一个玉盒，递给沈若道：“丁师兄，此次全都仰仗于你。既有急事，我也就不留你了，日后相见我们再痛饮一番。”
沈若与他和明修一一别过，也不顾庆典仍在继续，急急剑光抖开飞遁而出，向着天霜城的方向行去。
他之所以走的如此匆忙，自然是担心自己已经引起了澹台千雪的注意。毕竟还在冰原之上，若是与敕连吴提一事联系到一起，恐怕会有诸多麻烦。
行出大半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与澹台千霜激战许久，他本就法力耗尽，又兼程赶路，终于是疲惫不堪寻个山洞休息。
虽然只是临时找的休憩之所，却也恰好处在一个隐蔽山坳之中，又事先也花费了些精力查探四处。
这才服下灵丹安心修炼，凝神一个多时辰终于完全恢复过来，又开始研修太上感应篇。现在远有魔穴之行，近有冰宫之危迫在眉睫，由不得他不抓紧点滴时间修炼。
一夜过去，自觉神完意满，气机圆融，修为又精进不少，可以清晰感到突破就在近日了，看来外出磨砺果然更加有利于修行。
剑光腾空而起，这次没有飞出多久，沈若就发现远处一道剑光遥遥缀在自己身后，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却并不加速遁走，反倒掉转头来迎了上去。
那御剑修士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回头，猝不及防下有些意外，似是想要避开又有些犹疑，正自为难之际，沈若已经看清了对面，一颗心直往下沉。
眼前赫然是一位秀丽女修士，身上装扮与澹台千霜颇为相类，如何看都像是离魄冰宫的修士。
离魄冰宫的人在这个时候跟着自己，恐怕不是一个巧合，他二话不说掉头便走，但是已经有些迟了。
一道熟悉的雪白剑光直贯天际而来，其间遥遥传来一个极致动人的袅袅清音。“沈道友，为何如此急着离去。”
这仙音如此美妙，让人听到耳中就心中痒痒，忍不住想要探寻主人的样貌，不过沈若却最不想在此时见到这位，心中暗叹一声停下剑光笑道：“澹台仙子认错人了吧，没想到这般凑巧，转眼我们又见面了。”
雪白剑光敛去，现出一个高挑清丽身影，冷艳绝伦，不是澹台千霜又是谁人，只见她嘴角隐隐噙着一丝笑意：“很希望是巧合吗？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澹台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赶上了。”
沈若面上做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神色，又有些玩世不恭般笑笑。“只不过侥幸胜了仙子半招而已，莫非还要特意再找丁某比过。”
他不提斗剑一事还好，一提此话澹台千霜面上那半丝笑容一下消失无踪，冷冷道：“堂堂太玄宗高徒，何必做这藏头露尾之事。沈大首席凭借凝霜飞剑斗败对手，取得小比第一的时候也是这般羞以真名见人不成？”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若已经情知败露了。他本还以为对方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能通过凝霜飞剑联系到自己，只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打探消息如此之快。
不过若不是通过种种小手段激怒澹台千霜，自己也拿不下那场斗剑，可见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勉强不得。
既然对方已经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无谓再装傻下去。沈若长笑一声，恢复潇洒从容姿态，微微行礼。“仙子蕙质兰心，是沈若莽撞了。先前各自立场不同，若有冒犯之处，在此深感抱歉。”
澹台千霜在他手中一着不慎，当众败下阵来，越想越觉得不对。以沈若的表现，道基境初期修为能够力压自己，即便是耍了一点心机，也足见其人不凡。
当即以宫中秘法传讯，果然查探到了沈若的不少讯息，却没想到他连名字都是假的，心中百转千回，说不清楚是何等滋味。
她一向自视甚高，自然想要将这一场找回来，哪知沈若倒是光棍的很，被戳穿之后还坦然认错，倒让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处，略微一窒才冷然道：“私怨暂且放在一边，你谋害破晓城敕连吴提及一应随从，宫中已经传下令喻，即刻擒你回宫，如有反抗可就地诛杀。”
言辞之间暗含冷厉肃杀之意，大有识相的话束手就擒、休要给我动手之机的意思。
沈若剑眉一挑，双手负在身后，面色也冷了下来。“恰恰相反，沈某认为你现在谈的才是私怨，只不过事不关你我。乃是那敕连吴提残害仲可闾洛丹一家、迫害无辜的私怨……”
不出三言两语，他已经将此事前因后果一一言明。
澹台千霜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说，面上显露出意外神色，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当下已经是信了几分。
世间修士研习道法、吞吐灵气，神通万变，可以说几乎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视凡人如蝼蚁、草菅人命的事情她也见闻不少，虽然反感，却也不愿为此得罪旁人，莫非眼前此人真有这般无私？
“一介凡人，与你太玄宗又有何干。我只知道你杀害宫中长老至亲，就是与我冰宫为敌。”
沈若轻轻摇头，目光炯然直视于她。“你以为我是向你解释？错了。我是想告诉你，也借你口转达那位长老。他们也许认为强权即是公理，然则对我而言，但求问心无愧！”
强权即是公理，这话粗听平平，细品却极有深意。面前这位太玄宗的高徒，居然会因为与自身无关的事情惹下强横对头，只为心安，倒真是让澹台千霜有几分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