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兵分
不像花诚、王煜二人轻功卓绝,急行军就算再快,日行千里那是连汗血宝马都做不到的。而根据任天择的指示,东方凛一行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巴丹吉林沙漠西陲的金格镇,在那里等待任天择的下一步战略部署。
虽不如嘉峪关至玉门关路遥,但北上总归是难走的,好不容易到了金格镇,却发现连一个驻扎军队的合适的高处都难以觅得。要么就太过险峻,容易被纵火,要么就根本达不到登高望远、视野开阔的要求。
“东方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行军怕是不可能了,士兵们都累的喘不过气儿来,这要是现在打仗,我们非得被杀得片甲不留。”
“休得阵前懈士气!”
“遵令……”
东方凛身为女将,能够战胜那么多壮汉达到副将军的位置可不是吃素的,她四顾远眺,突然心生一计,领会到了任天择让她率军来到金格镇的用意。
“传我命令,所有士兵迅速在此卸甲!”
“什么?!”
※※
司徒玉龙这一部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吃饭了。作为统军大将,司徒玉龙率先节食,就连水也都是一边用丝布在白天现场蒸馏,一边限量供应。所有人都在魔鬼沙城里找阴凉地休息,别说打仗,生存都成问题。
这已然是进入沙城的第四个晚上,不过天快亮了。天一亮,他们就得站岗放哨,以防元蒙的追剿大军深入沙城,扫荡式围堵。
“庞正,今天你们这部就带上水和一部分干粮走吧。”
“将军?这……为何?我们还可以打仗!”
司徒玉龙叹了一口气,“不是让你们当逃兵,这是我的命令。你们是久战沙场的老兵,以后朝廷还用得到你们。况且你们这部分士兵都出生于西北,爬坡什么的都很在行,逃出去活命的机会非常大,若是能把敌人的兵力通报给嘉峪关的东方凛副将,那么守住嘉峪关并不是问题。”
“可……唉!!”庞正的叹息更加幽长。
“也是,将军,我说句心里话。我……本就反对您孤军深入,所以变成这次的情况,你责无旁贷。但我真的不愿意抛弃将军,却因为比将军更爱惜我手下的士兵,无可奈何,只好遵从将军的指示了!不过将军不用担心,我这老命早晚得交代在这沙场上,回乡终老可不是我的脾气,我会下去陪您喝酒的,到时候就得请您为属下接风洗尘了,哈哈哈!”
司徒玉龙也纵声大笑。
西北军的军风就是这样豪爽,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并不需要冠冕堂皇的话去粉饰。
黎明了,庞正这一部已然爬上了百尺高崖,走得一干二净。
司徒玉龙似乎松了一口气,此时白昼已到,他握着逆天戟,踩着五色的砂石走出大帐。
对于他来说,只要一人能够凭借神兵挡住元蒙的军队,就能为自己的部下多争取一天活命的机会。
“报——”
突然,前线的斥候来到帐前,单膝下跪。
司徒玉龙连忙将其扶起,说让他节省体力。
探子顾不得感谢,迅速将军情说出。司徒玉龙听到这消息差点没能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
“你是说,玉门关的敌军全军覆没?”
“是!但……但不光如此,就在刚才我来的路上,另一个累倒在半路上的探子让我传话,东北面的元蒙军队好像遭遇了不明人士的围剿!”
“围剿?这里哪儿还有军队能围剿他们两万士兵?”
“好像……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累糊涂了,说是只有两个人,在围剿那两万人!”
※※
两万人被两个人围剿确实不可能,但若是从远处来看,元蒙人仿佛溃不成军似的被两个杀手戏耍地团团转。
其中一人形影不定,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士兵抓之不着。有人提出放弓箭,用箭雨覆盖来干掉他们,但不巧的是,另外一人从背后拔出一把粉色剑柄桃红剑身的单刃长剑,将剑舞得风生水起,整个人也随同剑舞开始不停旋转,宛如一道赤红风暴在敌军阵营里席卷而来,收割而去。
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被舞动的剑风给纷纷吹落,随后这剑舞得越来越快,仿佛剑身都没了踪影,只剩下外围的剑气呼啸不停。
“二师兄,我去解决那些弓箭手,你尽管用你的专诸剑杀出一条血路吧!”说罢,王煜便解决了站在高处的两个弓箭手,但是骑射的人更多,他们把目标对上了王煜。
王煜一袭黑衣,在还未升高的太阳底下已经开始发烫,但他出奇地没有出汗,不光没有出汗,他身上还绑着一根“腰带”。然而面对数百名骑射高手,他也做不到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只好借助要离剑使出他的绝学。
王煜抽出腰带,在抽离身体的那一瞬间,腰带砰砰地链接在了一起,组成一柄九齿长剑。只见他握着要离剑远远朝着正准备骑射的人甩去,要离剑如同鞭子一般急剧拉伸,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随之迅速朝着那人抽打过去。
鞭剑不罕见,但能将剑身剥离开的鞭剑却独此一家。朝着骑射之人抽打过去的要离剑无论如何都只能干掉一人,可就在打中的那一瞬间,要离剑忽然解体四射,犹如梨花暴雨一般在马群中散开。
原来王煜要干掉的不是人,而是载着人的马儿!
自己要命中的目标绝不会让敌人明确,这就是王煜的绝学。而这似鞭剑似暗器的独门兵器,正是王煜可以在一瞬间暗杀多名目标的利器。
不过论到看家绝学的威力和观赏性,木讷的二师兄花诚却是三个徒弟当中最当仁不让的。
远远听到他大吼一声:“落英缤纷!”
就见到那如同旋风龙卷的赤红剑气在转速快到极点的时候一下分出无数个小旋风,连带着,他手上的专诸剑也没了踪影。比起消失不见的剑更可怕的,是那在一瞬间飞出去就消失不见的剑气小旋风!
忽然,这沙漠里像是飘起了雪,天上飘落片片樱色的花瓣。然而,当那美丽的花瓣落到众人头顶上之时,淡粉色的花瓣就像是掉进了红色的大染缸里,非常迅速地吸吮出那猩红的汁液。
当樱色被染成桃红色的那一个瞬间……
生命,凋谢。
军营死伤大片,元蒙人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
在得知是两个人的作为后,帐内忽然传出洪钟般的放声大笑。
便是额头纹有一只雄狮的光头大汉说道:“我本以为天·朝除了逆天戟之外就没有威胁,看来是我错了,对于我大元蒙的万千普通士兵来说,总还是有一些难以预见的威胁啊,来人,取我的‘恨地锤’来!”
“是!!”
“哼哼,敢在我元蒙‘掇里班·曲律’之一巴特尔的阵前撒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第422章 :恨地
且说那恨地锤重达八百八十斤,常人需三五大汉方得抬动其一,巴特尔一运功,挥舞起来却似毫不费力。
恨地锤从外观来看与普通铁锤并无两样,唯一奇特的就是在那金黄色的锤身上浮雕着俩神兽,一只是龙首蛇尾龟身的玄武,另一只却是填海的精卫鸟;寓意有些不明。
他走出大帐,居高临下看到了正在大杀特杀的花诚和王煜二人,不禁轰隆一声大笑出堂。
“嚯——哇哈哈哈哈!虽说还差一点,但练练身体是足够了!看招!!”
他纵身一跳,单手挥出一锤,从十数米的高地落在王煜花诚两人中间,这一锤刚接触到沙地,这几人所在的沙地便四分五裂、砉然塌下。
可是这还没完,巴特尔将那陷落进地面,仅露出一个锤柄的恨地锤猛然拔出,锤身顺着臂展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同这个圆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之前塌陷进去的沙石,它们就似喷泉一样从凹下去的空洞中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同沙石一起被冲离地面的还有花诚和王煜。不过他们并没有受伤,王煜将要离剑变成鞭剑的状态,缠绕在固定大帐的木桩上,拉扯住他,没让他飞走;等到王煜落到地面上时,大帐已经坍塌。
至于花诚,他则利用这上升的冲力旋转,形成一个垂直的巨剑陀螺,防御巴特尔的进一步攻势。
“没用没用没用!”巴特尔一个转身,借力飞掷出另一把恨地锤,破空声爆响迭起。花诚旋转的力量竟然没能抵挡住巴特尔的飞锤,和那沉重的恨地锤狠狠撞在一起,迸出沉闷的轰鸣。
花诚这下真被恨地锤给击飞,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落在马群中央,登时马鸣不止,四蹄扬尘,什么都看不见。
“二师兄!!”王煜目眦欲裂,生怕花诚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是一同修行的师兄弟,说没感情那是骗人的。
王煜甩出鞭剑要离,却不料在半途中被光头巴特尔给拦截下来。
他的恨地锤主动挥出,“心甘情愿”地被缠住,王煜虽知对方有意为之,但对自己的信心也不小,化鞭剑为飞刃,只听得嗖嗖地风啸,那便是数十拆离的飞刃正围着巴特尔旋转,形成另类的刀刃风暴。
被围困在风暴中心的巴特尔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可是恨地锤并不只有一把,虽然之前飞掷出去的离自己相当远,但恨地锤似乎有着特殊的“呼唤”功能。
“回来吧,破阵!”他将手中的恨地锤高高举起,遥远的另一边,沉入沙海中的恨地锤则遥相呼应,锤首自然而然地从沙地里抬起,以其高昂的姿态义无反顾地飞向巴特尔手中另一把恨地锤。
飞行的恨地锤不出意料地砸中那飞旋的刀刃,却由于质量和飞行速度的原因将它们纷纷磕飞,这一庞大的动量在与另一把恨地锤相撞时抵销,它们的撞击再度形成一道强烈的冲击波,不光震散了要离剑飞旋的刀刃,同时还将正奔向马群的王煜重重击倒在地,呕血三升。
“神兵的力量……果真……名不虚传……”王煜在内功的修行上不如他的二师兄花诚,因此被这蕴含奇特力量的声波震倒在地后就一直岔气,怎么恢复都觉得无门。
“那是肯定的,持神兵者,可力拔山,可倾其国,可平天下,一人之力抵万军之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巴特尔没有趁胜追击,反倒是将双锤放下,自己打起坐来。
“所以说,你们的实力已经很不错了,但我奉劝你们别再为你们的朝廷效力,本就是一代昏君,现如今又有个更昏庸的禁军统领辅佐治国,你们那边的人一个个都争着翻过阴山来到我阵,难道会有那么多奸细?非也,非战之罪,乃治理之罪也。”
王煜现在全身奇经八脉都疼痛难当,运气也无用,只能通过陪他说话来拖延时间。
“治理之罪吗……但是呢,我和我的师兄,只是替‘天魔’办事的差使罢了,我自认为,我的情操还没高到能忧国忧民的程度。”
巴特尔纵声大笑,“原来如此,哈哈哈,那究竟是何原因,可以让你们俩为一个人如此卖命?”
“呵呵……你为什么不猜猜看?”
“莫要戏弄与我,我也不跟你这小家伙扯嘴皮子,我跟你说个故事吧,我相信你听了以后会有想法的。”
“呵呵,听故事吗……正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王煜一边尽力调息,以求有逃命的机会,毕竟他还有未竟的使命,但另一边,他也注意着马群的动静——那边依旧扬尘千里,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王煜却放心了很多。因为马群到现在还在骚动,这可是个反常的现象!
“你知道‘心宿’陆皓雪吗?”
王煜差点一口气没运上来嗝屁掉。
“哼,看来你就算不知道,也有所耳闻。那么我就可以说下去了——我现在选择打坐的地方,就是近二十年前陆皓雪于西北沙漠同我元蒙的一位盟友大战过的地方。”巴特尔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场战斗可远比我们今天要打得精彩,我当时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兵,放放哨还可以,凭借我那出众的骑术,虽不说可以刀剑无伤,且进且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那时候小,放了哨就可以回本阵了……我们那位盟友叫洛桑,他是什么时候跟我们的大汗有接触,我是不知道。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洛桑那个人,有着双重使命。他并不是单纯地在帮助我们元蒙建立优势,因为他还在帮突厥。可在我看来,这都是一种使命,也就是,他想要对付你们。另一重使命我自然看不穿,直到那决战的一天到来。
那一天我躲在尸体堆里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战,炽烈的弓箭、巨大的彩色的剑气、猩红的毒蝎、咆哮着的黑龙,没有一个是我曾见到过的,每一招都是如同传奇的存在,那一天,我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天外有天,有着真正的神仙。
后来,洛桑反水突厥,我们则趁虚南下,抢到了那坛仙酒。
只不过,还没捂热乎,余下的三分之一就被你们那儿的禁军统领萧斌易给夺走。是的,他在那场战斗中也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那咆哮的黑龙——如果没有那黑龙的出现,那么毫无疑问,胜利的历史将有我们来书写。
可是过去的事情并不存在偶然,当我在神兵的测试中活到了最后,成为这恨地锤的主人时,我才坚定了我的想法:如果没有那一战,我将远远不会以这等高度为自己的起点,也就远远不会有现在的我,不会有——仅仅只需要一个故事,就能恢复如初的我!
巴特尔缓缓起身,烈日和他的背影融为一体成为这个男人耀眼的背景,背对着太阳的他,正面完全是一块不清不楚的阴影,“是时候解决掉你们了,不留遗憾地接下我这招独一无二的绝学吧!”
巴特尔举起双锤,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顶天立地,所向披靡。
“恨!”一锤砸下!
“地!”另一锤砸下!
“无!”双锤拔地而起——
“环!”如转身击鼓般敲砸在掀开的地面上。
大地成为了巴特尔的武器,戈壁沙漠在这一刻好似跨越了千重大山,变为那南海汹涌的浪涛,一浪接着一浪,劲力无穷无尽……
王煜却如同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的小木舟,风雨飘摇,随时都会翻船。
“逆·天·破·命!!”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423章 :逆天
仅率三百精兵的司徒玉龙及时赶到战场,急速舞动逆天戟,随后戟挑白日,一招“逆天破命”,罡气直冲云霄,生生将那黄沙巨浪给挑至空中,拦截了下来!
“呼——”司徒玉龙长吁一口气,好似刚才这一招也让他吃不太消。
王煜则看傻了,一时间忘了该用什么表情打招呼。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则让王煜瞬间回神、拍手称快。
巴特尔本以为一招绝杀可以了断今日之事,就此好好歇息;却断然没想到敌阵的王牌司徒玉龙如及时雨一般和自己同时甩大招……
“啊……啊!真是……呼……真是不痛快!啊啊啊,好想赶快恢复体力再大战三百回合!!”巴特尔愁眉苦脸地抱怨道,浑然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感。
“哼……同为神兵持有者,你对自己就那么有信心?”司徒玉龙兴许是经常使用的缘故,调整气息的水平要高过巴特尔。
巴特尔咧嘴一笑,刚想回辩几句,不料脚底生风,感觉不祥如斯。
“受死吧!”
无影无踪,只知道声音是从头顶传来,却不知剑气从何而来。巴特尔匆忙抬头,却见烈日当空,刺眼无比。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剑啸,好似自己已被围困在剑阵之中、动弹不得。
这是花诚的绝技,同样改进自其师傅夜焱的“灵犀一剑·无影”,只不过夜焱的无影是无影剑,剑刃无形无影;而他的无影是行踪无影,如同那零落的树叶,如同那漂泊的浮萍,如同那飘散的樱花……
无踪无影的剑气渐渐逼近,巴特尔仿佛从四面八方感受到百花的芬芳。那一道道致命的剑气在他看来竟如同纷飞的花瓣一样瑰丽。
然而可怖的是,率先进攻巴特尔的不是那密集的剑气,而是从底部戳穿脚面的两把利刃!
噗——
巴特尔吃痛,急忙用恨地锤把利刃敲断,不过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剑阵来了!
“难得见到二师兄动了如此缜密的心思!先是用士兵那不带剑气的武器钻入地底,将武器就地放置,随后趁巴特尔不注意,腾跃至半空中开始布下天罗地网。这落英缤纷的第二式‘极囚剑’可是连‘天魔’都要避之三分的!不过最后看来,从天而降的那一道剑气才是真正的杀招!”
王煜语速极快,预先判断出花诚的想法;司徒玉龙听了之后也十分振奋,挺枪预战。
“陨落心沉·尘埃落定!”这一式似乎只有花诚学到了手,无论是任天择还是王煜,都没有成功使出过《心剑诀》里的这招终结之技。
无影之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单刃巨剑专诸,以其力劈华山之势向巴特尔斩去,巴特尔左右避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这一式一刀两断,塞外忽传一声啸——
“狂·刀·影!!”
一把真正可以称得上撕裂天地的巨大刀影朝着花诚所在的地方砸下。
“不好!”司徒玉龙情急之下借助腰部之力改刺为拦,逆天戟陡然无视惯性迅速完成姿态切换,一个“神龙摆尾”将那巨大刀影拦住片刻。
就这一个片刻,花诚已然卸去攻势,远遁千里。
片刻过后,刀影斩下,沙漠瞬间结晶,炽烈的刀罡余波未平,炙烤着遍野的黄沙。
好逆天的刀法、好逆天的刀!
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只有巴特尔擦了擦汗,太息一声“得救了。”
远处山麓站着一个持刀男子,他孤身一人,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皆在阵前的压迫感。他手中的刀,明明是艳阳当空,却依旧漆黑的看不清刀柄和刀身,如同一把包裹在黑烟之中的烧火棍。
“巴特尔,我们本营的兵力倾巢出动,是不是因为你下达的指令?”
“出动?如果是寻得攻破嘉峪关的机会,当然可以。怎么?”
持刀男子啧了一声,“你下达的‘待命’简直毫无军纪可言,他们都被那女将借着金格镇的地形,在巷道战中坑杀了……万万没想到所有的百姓都是乔装打扮的军士,呵呵,三万人啊……这笔账你要是不会算,大汗自会算清,快撤军吧!多留无用!”
“呼……”巴特尔浓眉紧皱,似是不理解也不甘心,最终,痛苦带来的理智胜过了过激的感情,他下令道:“撤退!!”
大军撤离此地,并没有人防备着身后,仅留那一位刀客,而那位刀客也什么都不做,就是站在山麓远眺。
“阁下……是狂刀寨的?”司徒玉龙仿佛看出了端倪。
刀客不置可否,反倒问向气喘吁吁的花诚:“你是谁的徒弟?你刚才那一招,我好像见到过一次。”
“夜……”忽然,花诚感受到了王煜的眼神,与之对视一眼后改口道:“天魔门下!”
“夜天魔?呵呵,怪不得!天蝎教残党啊……罢了,我奉劝你们以后不要干预元蒙和你们朝廷的战事,没有神兵,一切都是妄谈。至于……金格镇,我不知道是你们哪个人想出的智略,但我不得不佩服执行者的杀伐果断,居然还是个女将。对了,替我转告那个想出这一损招的家伙,告诉他,我元蒙也有军师,让他不要太猖狂了。”
说罢,他便消失在山阴处。
而司徒玉龙则听得云里雾里。
待王煜将事件的始末告知司徒玉龙后,他才了然,“任天择……东方凛……呵,这世界真是奇妙。夜焱吗……有机会的话,真想当面拜谢呢。另外……总感觉‘夜焱’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耳熟,是我的错觉吗?”
归军途中,司徒玉龙苦苦思索依旧得不到答案,只待是回到嘉峪关整顿军备后再作答谢。
然而当天晚上,王煜和花诚便趁着夜色踏上回洞庭的归程……
※※
回到四天前,夜焱景陌一行还在长江下游逆流而上。舟楫摇摇晃晃,船家一直是夜焱。一杆长长的竹桨一捅到底,撑起小舟回家的梦想。
入了夜,景陌依旧精神亢奋,索性来到船尾找夜焱谈心。
“这么晚,还不睡?你精神可真好!”夜焱半带些责怪半带些宠溺地说道。
景陌双手环扣在脑后,像一个假小子似的不顾形象地回了一句:“我可是夜行党!说我是夜猫子也行吧,平日里这时候睡不着是正常,不过今天确实有心事。”
“哦?!”夜焱用力一撑,随后将长长的竹竿拔起,似欲稍作歇息,“说说看。”
“你知道‘江湖季报’吗?”
“嗯,知道。”
景陌舔了舔上嘴唇,斟酌了一下用语,“那你……在这东西刚出来的时候……觉得奇怪吗?”
“还好吧,我……呵呵……我的经历有些传奇,或者说,有些古怪。这些东西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要说怪,我倒觉得你大师兄摆弄的那些机关人偶最奇怪,哈哈。”夜焱打着趣儿。
景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想到夜焱的“舅舅”是创造出血族的那个男人,也就释然了。
“不过,这种报纸,在西……啊不,在你以前的经历中应该还是首次出现吧?”
夜焱深深地看了一眼景陌,肯定道:“是的,没错。”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从我‘醒来’之后,就有了。”
第424章 :杞人
有夜焱不眠不休连夜划船赶路,不消两日便到了洞庭湖畔。只是到了下船之时,早已入夜。下了船,景陌驮着跛脚弟弟景轩,司徒灵蕴则保持着两个身位的距离跟着夜焱踏上联结湖畔与湖对岸滩涂的木桥。
木桥很长,整座木桥都贴着岸边而建,成为湖岸沼泽地的通行栈道。其形制也和栈道差不离,只是矮上许多,几乎是紧贴着沼泽而建,亦或者说是铺在沼泽面上的长木板。整个洞庭湖都以这样形制的木质栈道链接,好似“割圆法”对湖泊进行切分。
每一段的木桥都不算长,但由于高度的问题,若是碰上雨季,怕是整个桥面都会被淹没进水底。景陌在步行的过程中就见到了不少废弃腐烂的木桥,而她自己脚下的这座,似乎也在不久前被湖水浸泡过,走在上面有些湿滑,用脚踩上去会咯吱咯吱作响,恍惚间似是用力一踩便会一脚踩空、陷落下去,因此背着弟弟的景陌不敢大步流星跨向前。
风一吹,腥臭潮湿的气味便扑鼻而来,从小在“陆上”长大的景陌闻起这个来特别不能接受,抱怨道:“咸湿腥臭,这就是我对这洞庭湖的评价了,本来还期待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呢。”
夜焱走在前面,听到这话没有回头,也并不去责骂,只是悠悠地说道:“可你必须要带着你弟弟在这儿度过至少三年的时间。”
司徒灵蕴挑了挑眉,“夜大侠是要教他俩武功吗?”
“正是。”
“可……”司徒灵蕴悄悄地望了下趴在景陌背上熟睡的景轩,“景陌她弟弟的身体……应该难以承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强度吧?”
本想回嘴的景陌也沉默了。
然而夜焱并没有悲观,他笑着说:“我的门派在山上,山人自有妙计;我的大徒弟有法子让她弟弟变得和正常人差不多,而我也有专门用于教景轩的武功,就看他俩悟性如何,能否凭借意志坚持下来了。”
“都会变得和另外的徒弟一样厉害吗?”司徒灵蕴眼中忽然流露出求才的目光。
“如果达不到,我根本不会放他们俩下山。”
“这样听起来,着实严厉。”
“我可不认为我要三年才能下山哦。”景陌终于找到机会顶嘴。
夜焱这下望了她一眼,饶有兴趣地问:“有何家传的本事能让你信口雌黄?”
“回头你试试就知道了呗。”景陌还想多些时候去各地转转,寻找改变的线索,若是在山上关一辈子,那能改变什么!
“不用我来试,等下杞人会讨教讨教你的。”
“杞人?”景陌想到了一个典故,“杞人忧天的那个‘杞人’?”
“确实是那个名字。”
景陌现在的表情若是画成漫画,就是“=。=”两个等于号……
走过长长的栈桥,夜焱一行终于从洞庭湖入江口的一侧行走至蝎子岭南麓。前来迎接的是一个装束似道士的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不过修剪的和他的眉毛一样整齐,没有给人留下“两撇小胡子就是奸诈之人”的印象。
奇怪的地方总会有奇怪的人,景陌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讲得很有礼貌:“哇,真是麻烦你了,居然还特地来迎接我们,真是太客气啦。”
却没想到司徒灵蕴和夜焱都用着奇特的目光盯着她。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嘛?”景陌皱着眉,腾出一只手抹了抹脸。
精通世故的司徒灵蕴掩口微笑道:“不是的,景陌妹妹。我只是好奇你的……呃……措辞?”她特地注意着景陌的表情变化,若是不讨她喜,想必会立马换个词。
“措辞吗……”景陌眯着眼睛,“我就是不大会说话,这我承认啊。不过,我起码是很有礼貌地在跟来迎接我的人打招呼吧。”
夜焱点了点头想结束这尴尬的境地,于是对着来人做了一套手势。
两撇胡子的男子了然似的低下头,走到景陌身边,朝着景陌的肩部摸去。
“嗯!?”景陌一惊,急忙后退,却不料自己根本没有和那男子拉开半点距离,反而贴的越来越近。
这个场面一点儿也不香艳,景陌背上的景轩很自然地被那男子抱走。而景陌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失去”景轩的!
“什……什么鬼!”景陌惊讶地合不拢嘴。
若是一介高手倒好,可眼前那两撇胡子的男子根本不像是有内功的样子。这更是让景陌感到挫败,好歹自己继承的是祈愿圣战中最强的人类**,又怎会对那种速度毫无反应。
“好啦,景轩老让你背着多累,接下来还要连夜爬一千多米的高山,今晚就在半山腰杞人的家里歇息吧,天色不早,起程了。”夜焱负手而立,率先上山。但诡异的是,他貌似故意放缓了脚步,好像在等什么人……
景陌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赌气之下就是不愿上去问话,老老实实地赘在队伍最后,看着那男子背上的景轩。
“弟弟……其实……你是醒的吧。”景陌有些不满的眯眼说道。
景轩在那男子背上仿佛被这话惊得抖了一下,随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唔……这是哪儿?姐姐……我们到了?”
景陌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小小孩子就学会了装模作样吗?”
“呃……”景轩瑟缩了起来,不敢答话。
“呵呵,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司徒灵蕴一直望着身后耍宝的两人,眼带笑意,“小景轩,如果你怕被你姐姐盯着,你就来我怀里吧,我虽然武功不高,但你又不重,抱着你走也是没问题的哦。”
“喂!犯规啊!不要勾引小男生啊好不好!”景陌继续用着现代化的口吻吐槽。
虽与常用语境不同,但司徒灵蕴还是能够理解“勾引”这一词,登时嘟起嘴,“哎——景陌妹子不要这样啊,你弟弟可是大家的,不只是你一个的哦,好歹以后还要娶人家姑娘的,又不能跟你在一起。”
“谁……谁要姐弟恋啊!啧……”结果这话一放出来她就后悔了,景陌的目光在下移,因为她想起了自己。
好像,没办法这样指责别人,谁让他自己也……
景轩察觉到氛围的不对,连忙抱紧那留两撇胡子的男人的脖子,“我这很安全,一点儿都不颠簸,我很好,不……不用。”说完,他还偷偷瞄向景陌。
正巧景陌也在出神,目光交汇后,景轩急忙撤回视线。
但可惜,景陌并没有领会到,反而她凑上前拍了拍那那人的肩膀,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夜焱弟子的?你刚才那是轻功吗,还是?”
然而男子一直微笑和摇头,没有开口说话,或许是腾不出手的缘故,他胳膊肘动了几下后便一直保持反手托举景轩的姿态,稳到一抖不抖。
似乎走在最前的夜焱终于忍不了景陌不睬他的寂寞,“他就是杞人,天赋异禀的哑巴。”
第425章 :独墅
舟车劳顿,行走在江湖,路上的时候人最累,无论心里耽搁着怎样纠结的事情,倦意来了,怎么挡都挡不住。可是要人一安分下来,有了安心的居所,倦意便失去了麻醉人的神通,只能听从内心烦忧之事的发落。
司徒灵蕴抱着神兵铁盒,独自一人站在山腰的亭台前,虽有皎洁月光的陪伴,亦有美不胜收的湖光山色,只凭借星月之光便能看穿的良辰好景却形同虚设,她的目光一直朝向遥远的西北,那里有她拳拳牵绊的家人,有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东西交付给的哥哥。
“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有个夜猫子。”景陌顺着石砌的台阶一路走上亭台,在司徒灵蕴的身旁随便找了一块干净地坐了下来。
“景陌妹妹。”
“我好像不比你小多少吧……各方面来说……”景陌边说,边打量着她的“尺寸”。
司徒灵蕴颔首笑道:“是呀,你我本当是同龄人,我不该擅自称呼你为妹妹,这样岂非占了你的便宜?”
景陌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所谓,“你呢?你睡不着是因为什么?”
“呵呵,你还没说你为何也睡不着呢,就直接问起我来了?”司徒灵蕴可不傻,但她也没有任何耍心机的意思,若是景陌不便分说,她也不会追问。
“我啊,简单说来就是习惯了,复杂点说,我是属于创造型人才,喜欢在夜里思考问题,我觉得吧,很多事情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够想得明白,不是有那种说法么——缺失的五感,每少一个,另外几个就会加强;夜里相当于少了视觉和听觉,相对的,灵觉便灵光很多咯。”
“呵呵,恕小女子才疏学浅,在下真的没有听过这样一种说法。但是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或许真是这样也不一定。”司徒灵蕴说着,也找了一个美人靠,静静坐下。
“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感觉吗?你属于早起派的?领导型人才?”
司徒灵蕴眨了眨眼,思忖片刻后回答道:“应该不算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才华,我……其实一直都是受人帮助……这次我离家出走也是,牵累了莫离……”
景陌见她有些伤心,连忙宽慰道:“那……那个……没有啦,你那么有干劲,呃……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心意如此坚决,报国之心一片赤诚……”
“噗嗤——哈哈哈。”
“呃……”
司徒灵蕴笑得花枝乱颤。
景陌挠了挠头,“我……说错了?”
“没有,没有。”司徒灵蕴开着玩笑似的说,“只是景陌你说的话我听起来都觉得很别扭,感觉特好玩儿,就像……你不是这个尘世间的人一样,呵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陌冷汗涔涔。
“那……那个,我有点困了,我先回房了啊。”景陌打起了退堂鼓。
“嗯,路上小心。”司徒灵蕴目送她下了台阶,随后又坐回亭台,静观水月。
回到房间,景陌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发现自己太过乐观了,如今自己空有景陌的强大身体却发挥不出任何实力,没有趁手的兵器,她连自保都做不了。虽说有夜焱庇护,但景陌毕竟是零的经历在先,凡不是自己真正拥有、保持在手的,都不是自己的。丛林生存法则又回归脑海,影响着她的言行。
【看来,还是得谨言慎行,毕竟言多必失,但看得多了,便能增长见闻。】
时间进入后半夜,最终是这样一个理念伴着她沉沉睡去,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让她成为最后一个起床的人。喊醒她的正是司徒灵蕴。
“嘻嘻,景陌妹子,创造型人才,都是晚睡晚起的吗?”司徒灵蕴歪着头笑问。
景陌蓬松着头发,斜斜靠在墙边,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也不作回答,只是突然发问:“今天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司徒灵蕴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你……没睡糊涂吧?”
“哦……是去天蝎教啊……”景陌那之前显得涣散的瞳孔总算重新对焦,她拍了拍脸蛋打起精神道:“我没事了,出发吧。”
“唉!你可是姑娘家,不洗漱哪行?哎,别走啊,夜大侠给了我们很充裕的时间……”
结果景陌很随意地把衣服套上,径直走到夜焱面前,伸出白皙的小手讨要道:“夜焱,我的剑。”
“剑?什么剑。”夜焱反而好奇了起来。
景陌沉思片刻,直视着他的双眼,“一把可以防身,又用的趁手不容易坏也不容易被人惦记着的剑。”
“哦?你的要求可真高。”夜焱饶有趣味地说道。
“你有吗?”景陌当然知道他有,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那一把剑。
夜焱点了点头,“但现在不能给你。”
“凭什么?”
“那你又凭什么?”
“凭你要让我学会武功,但我却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哑巴都躲不过。”
“你拿了剑,就能躲过去了?”
“躲不过我也能剁掉他的手。”
“改变不了他接近你的事实,你还是败了。”
“结果上是我赢了。”
“如果只看结果……呵呵,确实是配得上那把剑。”夜焱哂笑。
“能给我了?”景陌勾起嘴角。
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司徒灵蕴、景轩、杞人都一副急切又担心的样子,在一边不知所措地干站着。
“你……你们这真的不是在吵架?”
“我感觉姐姐都快和师傅打起来了……”
没管司徒灵蕴和景轩二人,景陌又伸出手来。
夜焱拂袖转身,说了一句:“跟上来吧,剑放在校场独墅里。”
早晨的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对峙让这一天的节奏加快了不少。还没到晌午,景陌一行便已来到天蝎教的校武场。
“这里群山环绕,唯留中间这一处山顶平台,过去本就十分不易,更别提在这校武场边独居了……究竟这栋别墅是谁建的?又住了几年?”司徒灵蕴拨开蛛丝,抢在众人先,进了别墅内,拿出扫帚来清理。
夜焱侧身让过打扫的司徒灵蕴,回答道:“是教主所建,曾一度荒废,直到留给我的师姐,给她用作独自修行的居所,住在这儿,约莫**年了吧。”
景陌一句话都不说,来到这儿后就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找,终于,她来到了一处最幽静、未经灵蕴打扫便已然纤尘不染的房间外。推了推门,发现门被反锁着,于是景陌作势欲将此门踹开,却没想到被夜焱喝止。
“大胆!退出来!”
这一声吼几乎将夜焱这些天给景轩和司徒灵蕴心底筑建起的儒雅形象完全崩坏。就连一直处世得当、心态平和的灵蕴也不禁被吓得笤帚落地。
景陌本就只是装作要踹门,结果这一声吼似是用上了奇诡的功夫,竟让她分毫动弹不得,待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道撤除后,景陌姿势不稳,一屁股瘫坐在地。
夜焱深出一口气,待心气平静后,缓缓地说道:“剑不在那儿,那里是清净之地,你们切莫打扰。”
“是。”、“是……”
景陌则沉默了,她终于意识到这扇被反锁的门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洞天,并非洞天,而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被摆放进去的、单纯的卧房。
一如她曾经梦里所见的那样。
现在,她也终于意识到为何自己如此暴躁和反常……
【原来如此……我……竟然……】
“夜焱……这里……是她的闺房吧?”
霎时,夜焱与景陌凛然对视。
第426章 :难掩
“是的,是她的……闺房……房间。”夜焱似是在一点一滴地回忆着,过往的画面也一帧一帧地回放,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词语,也就一个拖着一个了。
兴许是“闺房”这个词存有误解,夜焱说完便改口称之为“房间”。锁住的那间什么女儿家的物什都没有——素衣白帐挂剑旁,木梳妆镜油灯上。说是清修都不为过,那儿,便是夜焱的青梅竹马、兼教他武功的师傅,陆皓雪之居所。
景陌当然知晓,夜焱有相当一段人生都曾作为她的梦境出现过,对于这栋独墅,这校武场、这蝎子岭、洞庭湖……也是格外熟悉;可是,从梦境走到现实中去,总会觉得有些落差。是了,在她的梦里,这儿是充满生气的,平日里有勤武之声,节日也难掩欢歌笑语。可如今,漫山荒草、不见人踪,怎一个寂寥二字了得。
若要景陌在此修行三年,不若将她杀了更好。
“我拿到剑就走……我去护送灵蕴。”
“诶?”司徒灵蕴刚捡起来笤帚,这一抖又差点落下,白费功夫,“景陌妹子……你这是……”
然而景陌眼神坚定,心有难言之隐。
夜焱兴叹一声,对着景陌招了招手,“我本欲将那念虑之根斩断,却剪不断理还乱,终得一‘千丝之剑’;月前阁中见你的那一眼,曾刹那间以为你是她的影,如今看来,着实是我太过矫情。也罢,我赐予你‘锈剑’便是。”
说完,他就掰开木桌的桌角,从中抽出一柄短剑。这短剑其貌不扬,准确的来说,剑身锈迹斑斑、遍体凌创,说是残剑也不为过。
然而景陌光是看到这把剑,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无论这把剑多么地不起眼,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景陌”的象征,是“她”赐予他最刻骨民心的纪念之一。
“你竟欣喜至此?”夜焱本以为景陌会不高兴,让他来用实战演示给她这把剑的出奇之处,但有了刚才那一出,夜焱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某种猜想。
“嗯……现在就能给我吗?”
“拿去吧。”
锃!
锈剑出膛——如后现代的枪支一般,原本又短又残的锈剑猛然弹出三尺长的剑身,直击地面,将石板穿了一个大洞。
“豫让剑……我终于又拿到你了。”景陌就像是把恋人捧在手心似的擦拭着这把锈剑的剑身。
听到景陌报出此剑之名,夜焱终于肯定了,但他不会说,现在不是说的时机,时候一到,一切都会分晓。
“有兴趣和我过几招吗?”
“我不会你的功夫。”
夜焱了然,又唤来杞人,对他打了一阵手势后,杞人转向景陌抱拳躬身,随后率先一步走到校场。
景陌也会了意,持剑走向校场,半途中拍了拍景轩的脑袋,似是在告诉他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临场前,杞人接过夜焱递给他的一把剑,那把剑说是兵器,看起来倒更像是乐器。剑鞘宽大,系有琴弦,杞人虽哑,聋倒是不聋,转轴拨弦三两声,颇有韵味。古琴琴尾是一剑柄,只是做的更贴合琴身,如同雀尾一般,煞是好看。
小试一曲后,杞人点头几下,示意随时可以开始。而正是这一琴曲,将景轩的目光从景陌吸引至剑身,再也抹不开。
夜焱观察到这一细节,微微一笑:“那是聂政剑,如果在这山里的几年你好好修行,那么,将那琴剑赠予你也未尝不可。”
“真的!”
“前提是,你不光武功要学到家,琴技也能超越杞人。若不是他哑巴,也许我早就将他收为我的关门弟子了。”夜焱幽幽一叹。
“师父……可……徒儿景轩也是腿脚不利的残……”
“不。”夜焱立马制止,“我有一招,腿脚不利可以使得,哑口无言却使不得。”
夜焱话音刚落,景陌便已出手。
似是要一雪前耻,景陌不会内力运转之法,却深谙天蝎剑法中的“钳心十三剑”,第一招便是“诡谲三钳”,豫让剑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一射一收,霎时间从三个诡异刁钻的角度以几乎同一时间刺向杞人。
杞人对招却是不温不火,一道余音便破了三钳中另外两处残像,知道景陌的攻势是自己的右下,于是反手拔剑,悄无声息地破除了她这一招。
景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豫让剑被某种柔软之物给卸去了劲力,但眼一花,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在作祟,更别提听到铮铮剑鸣,杞人拔剑的那一刻景陌早已屏气凝息,这诡谲三钳压根不是实招,三招皆虚。
然而虚招并未探得实处,徒劳耳。
豫让剑飞速收回,这一次,景陌瞄准了杞人的腋下,那是剑客的死角,但一般都无法刺中。豫让剑这独特的构造使得中距离刺中敌手的腋下成为可能,因此景陌再度虚晃一招,借助石质地砖的缝隙和豫让剑的突刺将自己弹射至高空,趁杞人将剑横举之时挺剑刺之。
这一招确实刁钻狠毒,杞人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习惯性地将琴胆剑匣打开,随时准备拔剑,可当景陌在高空准备出剑时,杞人感到腋下猛然一寒,这才恍悟。于是他急中生智,化守为攻,一拨琴弦,一股劲力传至剑匣内,紧接着当景陌的剑腾然射出地那一刻,杞人及时拔剑。
依旧无声无息,却情势急转。聂政剑的剑体竟是一把白羽拂尘,这拂尘的前段连着剑匣里的琴弦,琴弦又传导着杞人那并不算深厚的内力,这一来二去,拂尘借力打力,将豫让剑震得三震,直接从景陌那儿脱手而出。
“啊!”
看到自己的剑脱手而出的那一刻,景陌意识到内劲的重要性,可她本就不懂内劲,景陌并没有教他……
【等等!我有的是什么!我和她都会的是什么!】
忽然间,景陌意识到自己在身为“零”的时候,所领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独门秘技,这些独门秘技都是由于景陌将自己的双眼让给了他。
“卍天魔眼……”
景陌出了神似的喃喃自语,而这一瞬间也被夜焱捕捉到了!
【竟然……还有着……原来,我终究是把我的一切给了这徒儿啊……】这一瞬间,夜焱心中闪过万千思绪,他也明悟到,如果一切不变,那么此女终将是自己最后的托付。
“卍天魔眼·开!”景陌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瞳孔隐隐转动着两个对称的卍字,一头秀丽的长发无风自动,散而不乱。这一刻,景陌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她却用着一个人的身体、一个人的记忆。
对身体操控的记忆、对武学理解的记忆……
曾经用于对抗夜修亚的“灵魂模拟”,再度重现。
豫让剑还在空中旋转,景陌却好像突破了时间的桎梏一般跨步飞跃,一把将其夺回。
夺回的那一刹那,剑仿佛与自身融为一体,正值最好的时机,景陌果决地射出一剑——“心剑·彩云飞!”
尘埃落定……
景陌,以其最后关头的绝地反击,一剑定输赢。
那豫让剑,停留在杞人腋下一公分处不再抖动。
是的,就连狂躁的山风也不能让它颤动分毫,这是何等的控制力!
夜焱抚掌笑叹:“景陌,恭喜你,出师了。”
第427章 :离山
“出师谈不上,我只是有点‘天赋异禀’而已,和杞人一样。”景陌不忘对夜焱还以颜色。
夜焱却毫不生气,如同解开了一个心结似的,发自内心的快乐着,“陌儿,这样如何……我与你定下三年之约,三年后,你的弟弟景轩应该可以从我这里拿到聂政剑,而我相信你也知道还有一把‘荆轲剑’;若这前两年里,你能够代我找到荆轲剑的主人,我便不出山门,悉心教导你的弟弟,否则,我将在第三年春启程去天山静修,我相信你是绝对找不到我静修的地方。”
景陌看他说得很轻巧,并不似誓约之言,心里这么一计较,立马分析出了利弊。
“夜焱你莫要坑我,我要做的事情定然离不开你的协助,若是三年内还好,到了第三年出了事,我找你找之不到,岂不是万事休矣?”
处于卍天魔眼的模拟人格状态下,景陌终于渐渐融入语境,虽难免用现代词语,可比起之前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这一番言论已然合适许多。
然而听景陌说完,夜焱如一个孩童似的狡黠地笑了,“所以你才得抓紧时间做你要做的准备,我与你打赌,三年之内你若无法完成你的使命,那么就算你找到我,让我协助你;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同样地,万事休矣。”
“老狐狸!”
“小妖精。”
“哼!”
不知是景陌这模拟地深度是否太过了,她越来越像那个时代的“她”。
而夜焱显然注意到了这种微妙的改变,因此他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话不多说,景陌提起一个小布包,转身便欲下山;而司徒灵蕴则在一边看戏、沉寂许久之后终于迎来爆发:“哎!景陌姑娘,你这是要?”
原来景陌拿走的正是流光残影刃,她偏了下头,对着司徒灵蕴平静而笃定地说道:“我上山来,带着一个人,下山去,也要带点东西不是?”
“可……”司徒灵蕴作势欲抢。
景陌摆了摆手,“这宝物交予你,只能带去祸害;放我身上,由我来交给你的哥哥,你倒可以放一万颗心。”
“小姑娘自信起来了?”夜焱不忘在一旁打趣。
景陌却睬都没睬他,施施然走到景轩身边,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山上,别偷看女人洗澡。”
“嗯……”景轩眨巴眨巴眼。
夜焱的笑容却僵硬了。
景陌阴谋得逞一般勾起一边的嘴角,“好了,我说的就这么多;景轩,两年后见。”
“姐姐!”景轩一把抱住景陌,“轩……轩儿没弄懂……为什么……姐姐要走?”
景陌无奈地吹起额前的发丝,“姐姐有一些大事要去一个人办,因为时间不多了。”
“姐姐……姐姐……呜呜……”
“景轩?”
景陌无论生前还是现在,都最怕小孩子哭了。
景轩这突然地一出,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了起来。因为他们一直认为景轩是个从不哭闹、坚强的乖孩子。
可是……
“姐姐……你……自从……自从那晚……那晚被那个官人叫去以后……就……就变了……呜……是不是……是不是他伤害你了……姐姐不要一个……人扛着……从以前……就是……姐姐总是一个人……承担着多余的我……的那份……呜呜……轩儿,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这哀戚的声音,让景陌越听越不是滋味。
她继“力量”之后又开始意识到——这不是他带领的“命数”,这不是一场雇佣任务,不是可以肆意玩弄人心的战场,而是人世间……
“我……没有,没有的,不是这样的,弟弟。景轩一定要好好地活着,那时,正因为你还活着,所以我才有活下去的动力,你要好好地,我才能好好地,所以不要哭;姐姐真的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也许是我瞒着你太多,但你相信我,两年后,当我回来再看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决不隐瞒你一分一毫,好吗?”
景陌将景轩搂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脊背。
“嗯……”景轩抹了抹眼泪,“轩儿虽然腿脚不好,又不会武功,现在陪姐姐去一定是个累赘;但轩儿会努力的!两年后,我一定要姐姐看到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拉钩!”
“好,拉钩~”
这么一来,哪怕再不乐意把神兵交给景陌都不得不交了……司徒灵蕴是个善良又纯真的人,也是一个执着而又聪慧的人;这姐弟情深当着她的面上演,纵使有苦肉计之嫌疑,也终究让灵蕴不得不放手。
这时,夜焱招来杞人,吩咐他去拿点盘缠。不多时,数十两碎银就交到了景陌手上。
“我给你钱,不是为了让你大手大脚花销的,这些银两仅够你这一路前往玉门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夜焱表情十分严肃。
景陌自是不敢怠慢,“那是,这神兵我定当第一时间交付与司徒玉龙将军,不过,不知灵蕴姑娘该作何打算?”
司徒灵蕴愣了片刻,刚想回答却被夜焱拦住。
“司徒灵蕴也在我这姑且学几手防身技,况且她外伤未能痊愈,洞庭湖光山色,单单用来养病也是极好的。”同样地,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
司徒灵蕴只好保持沉默,在她看来,没有送神兵的必要后,就仿佛找不到目标似的;刚才那一会儿,她竟然起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嗯……灵蕴……已经无家可回了。”
景陌撇了撇嘴,“这年头不会点功夫可真不敢走夜路,司徒姑娘,这夜焱虽说早前不算正经人……”
“景陌你!”
“但是!他倒真的是对某位前辈痴心一片,伤风败俗之事当是万万做不来的。所以啊——”景陌拍着灵蕴的肩,“你放心好了,学到能够自保,那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得?”
灵蕴不着痕迹地脱离了景陌的“魔爪”,“嗯……那你在路上多加小心……”
她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景陌早已会意,便再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一个纵身,轻功已过万重山。
“姐姐好厉害……”
景轩看呆了,夜焱却看乐了。
“是啊,就连蹬腿儿地架势都和我如出一辙。”
灵蕴也洞察了这一点,“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第428章 :吃货
下了山的景陌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
也许这么比喻一个女孩子不合适,但若这个女孩子的体内是一位身经百战的男青年,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二次全方位地模拟景陌人格,比之第一次更加彻底;因为他现在有了景陌真正的身体,和真正适合景陌身体所在的世界。此等天时地利人和,让他这模拟的时间远超上次。不过,再经用的机器也会滑丝,这不,三个时辰过去了,景陌终于累了……
全方位的模拟之后便是全方位的疲惫;身心俱疲,还饿着肚子。
幸好附近便有一酒楼,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一步一趔趄地走了进去。
“小二,上十斤牛肉!”
这下倒好,景陌这招呼一打,十数张桌子的江湖客都把或惊奇或凶恶的目光投向她这里。要是寻常人士,早就灰溜溜走人了;但她是景陌,正因为她是景陌,所以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走了,她也可以留下。
“你为何留下?”邻桌一位穿着奇异的女子操着一口不算纯正的官话问道。
景陌瞥了她一眼,见她头戴珠饰,肩披兽皮,腰缠长鞭,脚踩革靴,浑然不似中原人士,便也回了一句:“北方战事连连,在座的都是华族人,然而你一个异邦女人独坐于此,我倒要问,你为何留下?”
“我留下是因为我不怕。”异服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块牛肉,“这儿的牛肉确实不错,地靠西北有草原,适合牧牛。”
“我留下也是同样的原因——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的所有人,根本没有赶我走的本事。”景陌这话说得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
锃——锃——
在座的许多人都已拔出了刀,同时江湖中人,没几个没有暴脾气的。
“哎哎哎!诸位客官息怒,息怒啊……”掌柜连忙鞠躬作揖,请求那几位拔刀的江湖客不要大动干戈,随后又催了厨房,“快点上菜,客人发火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饿了!”
“这老板挺会做生意。”景陌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盘盘手撕牛肉,不禁垂涎欲滴,但她同时不忘夸赞老板的临机应变。
“不会做生意的老板,在这条古洛道上,差不多都死绝了。”邻桌的女子幽幽地说道。
景陌咬下一块里脊,边嚼边说:“你经常来这?”
“也就这几年常来,因为‘方便’许多。”
景陌听出她这话里有刺,即刻还嘴:“因为在打仗,趁还没败下阵来,提早学好了华语,好在第一时间转变阵营?”
“呵呵……哈哈哈哈!”嘎嘣一声,异服女子狠狠地咬下一根牛骨,“单单为了吃光这里的牛肉罢了!”
“我点了十斤,你怕是吃不光了。”
“这桌上的是我第二次叫来的十斤!”
“看来我得吃快点了。”
“只怕是我吃的更快!”
这俩女的暗自较劲,吃了一盘又一盘,仿佛她们不是在吃饭,而是在打架。渐渐地,上菜速度开始跟不上她们消灭的速度。小二先上哪边的牛肉,另一边就得闹腾起来,整家店铺被弄得乌烟瘴气,江湖客们也都谈肉“色变”,每个人都成为了看客,陪衬这饭桌上“斗胃”的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的,比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吃的都多!”
“啧啧,她们的胃都是什么做的?铁打的?!”
“我想知道她们谁会被撑死,这人吃东西吃撑死的,我长这么大,倒还没见过!”
“看这食量,不如猜猜看她们俩谁先赢。”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鏖战的后方喋喋不休,但事件的终末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单纯。
“真……真是抱歉,两位客官……小店……已经供不起牛肉了……别家还有卖……可……可我这边得先拿出现银,不如两位先付账吧?”掌柜的满脸堆笑,跑到景陌和异服女子中间来回躬身。
景陌剔了剔牙,幸灾乐祸地望着对面,“怎么样,还有胃比吗?”
却没想到对面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比就比,不过,这店没肉了,我们换一家继续?”
“行啊,掌柜,结账!”
“哎哎!好的好的!”掌柜连忙拿出账单念道,“这位女侠,您点了七十三斤上品卤牛肉,一共需九十七两白银……”
景陌忽然石化。
掌柜又对着另一边说:“这边的女侠,您点了七十八斤……”
“唉哟!哎哟哎哟……唉哟~掌柜的,我的胃突然不舒服了,能不能问一下,茅房在哪儿啊?”异服女子一脸痛苦,就像是快生孩子似的捂着小腹。
掌柜脸色一变,刚想说话却又听到景陌重复着同样的话语——“掌……掌柜的……我……我快拉了……这……茅房……”
“够了!”掌柜面色铁青,“没钱付账还吃那么多!想吃霸王餐?!你们这俩小妮子胆子不小!统统给我以工抵债!”
异服女子眼珠一转,急忙运功。
然而就在她准备掏出自己的兵器之时,不知何处有人隔空点穴,一连点了她三十六穴位,点了景陌七十二穴位。
将这两人的内功彻底封死。
【其实……那家伙没必要点我七十二穴位……我……压根就没内功啊!】
景陌哑穴被点,口不能言,只能在内心腹诽。
少时,点穴的奇才便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掌柜的,您吩咐我的事情办到了,该给这个月的工钱了。”隔空点穴之人是个有些胖的小伙子,他装束是制式的,好似某个门派。
结果异服女子一眼就认出:“不会吧!堂堂阁主钱明月都沦落到为一家酒楼卖命?”
微微发福的钱明月用他那毫无波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贪吃的吃货都这样,我还有三个月就完工了,说白了,我也是从你们这儿过来的,你们呐,就收收心,在这里好好干吧。”
这下倒好,的头把交椅都栽在这掌柜的手里,她景陌又能折腾到哪儿去。
然而景陌的关注点并不在这儿,当她知道这个胖子是阁主,又姓钱以后,她就忍俊不禁了,穴道自然化解。
“噗——哈哈哈,真的……真的好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你!”钱明月见景陌自己化解了被封的穴道,不由得大惊失色,刚想运功作战,却不料被景陌一番话打消了念头。
“这店可真有意思,是叫‘百里无’吧?本店卧虎藏龙,何止百里无,千里都不一定有一家!”景陌有模有样地对着掌柜作了一揖,“小女子不才,愿为此店义工一月以抵欠债。”说完,她便将夜焱送她的盘缠全倒了出来,刚好六十七两。
一天一两来抵债,这算盘打得确实噼里啪啦响。
但怎奈掌柜已无制人之法,只好悻悻然作罢。于是乎,景陌和异服女子俩吃货一同加入了“百里无”,当起了义工。
而令掌柜头疼的日常,这才算开始……
第429章 :义工(上)
百里无,这家店在中原通往西北的大道上并不算很有名气,因为它不像庐州解忧舍有招牌菜“忘忧豆腐”,也不像杭州“云水谣”有揽客的戏剧;它之所以能在这古洛道上立足,全然倚仗掌柜的机警聪慧。
正是此前那句话所说:古洛道有心开店者千千万,但能留下来的,都是会做生意的。
这句话说得不温不火,乍一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若细心考量,就会发现这话暗藏杀机。古洛道官兵多,劫匪更多,江湖客则早已遍地皆是。不讲王法不守规矩的大有人在,若是有一个人吃成了霸王餐,那么所有人都会吃霸王餐,饭店自然就开不下去了。因此,镇店的人物必须要有,还得足够厉害。
距离百里无刚好一百里的地方就有另一家客栈,那里一般都是过道的镖师打尖,偶尔会有官府的人暂居;相比较这里,守规矩的多,但也不排除嘴短手短的人混了进去。
老谢,一个没落门派的末代弟子,拄着腐朽的木质拐杖、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行囊,以近三四十岁的年龄颤颤巍巍地走在这条古洛道上;他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见到不远处就有家客栈,便想进去讨点水喝,若还能赏个馒头吃,那他去往天涯的路途便可以再前进不少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背井离乡,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向何方,没有人知道他一路上经历多少人世荒唐,可是在这一刻,但凡长着眼睛能看到东西的人都知道,他要被赶出来了。
这家客栈的老板长得凶神恶煞,脾气也好不到哪去;本来这洛道上做生意就难得很,更别提施舍给往来的乞丐;其实他老远就望到了脏兮兮一身的老谢,巴不得他另寻他处。但这百里之内也就他这一家店,想拒绝,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小二,你带那个乞丐绕一圈,找口井,给他口水喝就放他走,千万别让他进店。”
“是,掌柜的。”
小二应声便去,抹桌子的麻布顺势往肩上一搭,施施然走了过去。
“叫花子,对,就是叫你呢。”
“啊……哦。”老谢愣了会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你们……需要打义工的吗?”
“嘿?”小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主动的乞丐,“你能干什么?不能干活就速速给我过来,赏你一口水喝是你的福气。”
老谢不慌不忙,放下行囊后从中抽出一个布包,他缓缓打开,里面竟然藏着一把剑!
好干净的剑!
小二讶异地不得了,这把剑和这个乞丐简直格格不入,那剑被里里外外擦拭的非常干净,剑鞘没有一点汗渍留下的黑斑,剑柄更仿佛是刚装上去的一样。
“你来贩剑的?”
“犯贱?”老谢听着眉头一皱,不过他性格温和,并没有多计较,“不……我真的只是想讨口水喝、吃几个馒头,帮你们老板看一天场子。”
小二虽然不会武功,但这古洛道上往来无白丁,不说那些厉害的,光听走镖的镖师说那江湖中最富盛名的剑客们是怎样爱惜自己的剑,他便已然涨了不少见识。
“你等着,我去给掌柜的说下。”
结果,小二刚一转身,就发现自己家掌柜被人一脚踹出门。
“老子就是吃霸王餐了,你能怎样!哼哼,在‘百里无’我吃不成,在你这我还能吃不成!当我黑旋风是吃素的?!”应声而来的是一位持着长短双斧的莽汉,他长着一脸络腮胡,皮肤黝黑,似是常在关外混迹,就这身能卡门板的块头便可吓走不少路人。
小二就被吓着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掌柜身边,将掌柜扶起。
“掌……掌柜的?您没事吧!”
“咳……咳咳咳!我……我还好,只是……里面的镖师都被他斩了……这家伙,是个狠角儿,怕这店……我是……咳咳!”掌柜的每说一句就会呕出一口血,好不渗人。
黑旋风很享受这所有人都怕他的景象,叫上里桌的小弟道:“弟兄们,走之前摸摸那些个不长眼的镖师,有盘缠的都收了!”
“是!”小弟们痛快地回应。
随后,黑旋风一边剔牙,一边走向掌柜,刚想开口却被一根木拐杖戳中自己的大腿,裤子上登时沾了不少泥土灰尘。
“老乞丐,你是在作死!”黑旋风单手提斧,作势便砍。不料被老谢转身一拐杖打中腿弯儿,一下子便让他单膝下跪,这一斧头也毫无悬念地砍到了地面上,扬起一片灰尘。
不光如此,这一跪地还让那剔牙的木签戳进牙龈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痛得他咧开血盆大口哇哇直叫。
掌柜此时也懵了,他压根不知道这乞丐有这么大能耐,而店小二则指明了这乞丐有一把擦拭的很干净的剑。
“原来如此!”掌柜的顿悟,“他定当是个天下无敌的剑客!”
然而情势峰回路转,上一秒还在教人做人的老谢,下一秒就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二急了,“大侠,您这是怎么了!”
然而老谢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眼看着黑旋风慢慢从痛苦中回神,巨大的身影挡住了炎炎烈日,背对着太阳的他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黑旋风徐徐拔出背后的另一把长斧,若是老谢当真没了力气,那么黑旋风可在顷刻间将其斩成两段。
见此情状,掌柜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点心,扔向老谢。
老谢的眼中只剩下这一个在半空中飞舞的羊羹点心,身体自动跃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劈下来的巨斧;他张开大口,一口包住了那块羊羹。
还是在半空中,只比刚才他倒地的地方远个半米。
还是在半空中,只是他多伸出手掏了一下破烂的行囊。
还是在半空中,只消一瞬拔剑的功夫。
血,淋漓。
那一闪而逝的雪白剑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传奇。
一个快被江湖人遗忘的传奇门派,曾经的武林至尊——
“武玄门!”
被百里无掌柜派去买菜的景陌刚从集镇的菜市回来,便在这百里无百里之内仅有的竞争对手门口寻获到了她另一个想要找的人……
第430章 :义工(下)
剑,并不是最适合杀人的兵器。君子佩剑,往往是彰其高格而非护其身家。剑有双刃,劈砍、格挡都不是最佳的武器,兵戈相交,力道若是卸不去,比同等质量的刀要易断得多。使剑者,往往以挑、刺为主,却又和枪戟不同;虽说剑是百兵之皇,但似乎除了外观工整美观、便于携带之外并无什么出彩之处。
非也,武林中人皆知剑之为剑,不在其利,不在其强,而在其义也。
江湖门派千千万,使剑占去半江山。剑有双刃,克敌、守己;持剑行侠是有节的表现。但凡大派盛宗,没有个把看家的剑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雄踞一方。而这些使剑的门派里,又以武玄门和大漠剑派为最。
武玄门首创“玄剑”,其招数诡异多变,不讲章法;意在剑先,剑随意动,意易百端,剑化千阳。武玄门的剑不光招数灵动,更主要的是,他们讲究出剑要快。这种快不是毫无建树的乱砍一气,意在剑先,就意味着无论何时,自己的下一次出剑都要在把握之中,因此,武玄门锻炼弟子都是先以科举之试训练思维,辅以心法和剑谱,而不教剑招。也正是因为这种训练的方法,武玄门每一代弟子的年岁都相差很大,很可能数十年出不来一位新生代弟子,因为他们都需要先“白首太玄经”。
《太玄经》不是一本武林秘籍,而是武玄门这一整套武功传承的训练方式,从脑到心到手,三位一体。凡是锻炼出来的人才,虽然岁数可能比较大,但他们的身手,绝对可以称得上不凡。
上一辈武尊,便是花甲之年出道,仅用了两年时间便在江湖确立了“武尊”之位,剑荡八方。
相比武玄门,剑法招数同样诡异著称的天蝎教却在“快”这一点上稍逊一筹,天蝎教更讲究“狠”,因此剑刃涂毒,气燃毒炎等方式都用得。而对剑法最执着的、最传统的当属大漠剑派。
大漠剑派有自己的剑谱——《大漠剑诀》,千百年来未曾有过变动。而能够修习到顶峰“天荒地老”这一境界剑诀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可以说,大漠剑派就是靠着这一剑谱发家的传统使剑门派。他们的剑路兼具快准狠,却从不诡变;凡是和他们交过手的人都知道——大漠剑派的剑招无非就那“大漠绝景三十六式”,可是,从未有人敢于和他们缠斗。
因为大漠剑派《剑诀》里传授的逆呼吸法,可以在交战中逐渐剥夺对手的水和气。战得越久,自己这方的赢面便越大。与大漠剑派交战的人在超过五十回合后,就会渐渐地看到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当这景象愈发明显之时,就意味着自己离黄泉也就越来越近了。也正是这一奇相,赋予了“绝景”的剑式。
大漠剑派的剑路直来直去非常莽,一旦攻势连了起来,就让人没法不招架,因此大漠剑派的门徒大多数都用的宽剑,相较于普通的佩剑,宽剑在兵戈相交的时候占据了不少优势。
只可惜,无论这些门派有多么辉煌,在千年之后,剑皇之名却给在了一个只知道制剑不知道使剑的谢羽尧头上。光凭传承这一点来说,景陌都觉得无法忍受。也因此,当她发现了武玄门后人的这一刻,她是雀跃的,她是非理性的,她是狂热的……
“大叔,留步!”景陌提篮蔬菜看大叔,脚蹬人头无数,越过千层客,落到人面前。
老谢缓步后退,谨慎地捉起摊在地上的布包,低声问道:“女侠喊住在下有何要事相询?”
景陌听他的声音十分沧桑,甚至有些喑哑,不禁感叹物是人非,“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无……”
景陌连忙打断,“你不要说你无名无姓,武玄门后人可以活到一千年以后绝非偶然。”
“什……什么?”老谢又惊讶了起来,他环视四周,只见路人纷纷对着这一老一少指指点点,他怕生事更怕误会,手一摆,指着远处说:“女侠,我们借一步说话。”
“成。”景陌将菜篮挎在手臂上,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路人无不让道,这一景象也让老谢咋舌不已。
“在下姓谢,叫我老谢就好了;女侠可是这一带的管事?”他没有再拄木拐,仿佛那一块羊羹就是一顿饕餮大餐。
景陌摇了摇头,“我才刚来这里三天而已。”
“那……这一带的路人又怎地……好像很怕女侠?”老谢顿了顿,还是觉得该明说,“我身上并无什么宝贵物什……”
“我要的不是你身上的东西,我要的是你的人。”
老谢听到这句话直接愣在半路,不知该作何表情。
景陌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径直朝前走,“我要你陪我打工。”
“打……功?”
“打工,就是一起帮一位无良掌柜干活的意思,你没欠他什么,所以我就拖你来帮我赶赶工期了。”景陌回头望了赘在身后的老谢一眼,笑道:“当然,你在那儿打工是有饭吃有觉睡的,比刚才那个客栈条件要好很多哦!我们这儿不像他那边,整天打打杀杀的,毕竟店里厉害的家伙不算少。”
老谢被她这回眸一笑给怔住了,着了魔似的跟着她继续走,“我没有什么长处……只知道写写字、练练剑。”
“不不不,你还可以繁衍后代。”
“呃!”老谢又被景陌这无心一句给惊到,先是大惊失色,然后开始羞涩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却出离的愤怒,“女侠,我……我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请你不要羞辱我。”
“哈?我羞辱你了?”景陌终于止步,她意识到老谢可能误会了什么。
老谢一脸严肃地盯着景陌,后者只好席地而坐,把自己的想法说清。
“我呢,不知道你武玄门遭遇了怎样的变故,不过既然你姓谢,我也就大致猜到了一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知道千年之后的武玄门将只剩下一位嫡传弟子,叫谢羽尧;所以你来这里我很高兴,这意味着我可以保护你。当然,你的身手也许并不需要我保护,可我最主要的任务是给你找个老婆,你越快有后代、越快能安居,我就越放心。”
“简直……简直荒谬!”老谢眉头越来越皱,川字纹也越来越深,“我不想跟疯子们同行。先走一步了!”
景陌忽然闪身到他面前,“老谢莫慌,我且问你一件物什,相信你听了之后就不再觉得我是个疯子。”
“什么?”老谢摆明了这是给她最后的一个机会。
景陌却微微一笑,“你可曾见到过‘巨阙’?”
终于,老谢那捉着布包的手颤抖地松开,布包落在地面上激起一堆尘埃。
“我……我此次前来,正是想……想去替师尊完命,找到……那天山上守着山门的……巨阙。”老谢不光手抖,嘴唇也在发抖,“武玄门被禁军统领萧斌易给勒令解散,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受命……我本想着,要是我这一代拿不回来,我要让我的子子孙孙来完成我这一使命……你,你又是怎知道的?”
“因为我对‘剑皇和景陌的那一战’记忆犹新,顺便一提,我叫景陌,而我身上正好有那戮力,哦不,是‘巨阙’剑的残片之一。”景陌边说,边从袖口里取出豫让剑。
老谢接过豫让剑,双目圆瞪,似是不敢相信。
“能让千年后的后代记住这一把剑,真是不容易啊,反过来想,这也必然是武玄门的心结所在咯?”
景陌如是道。
第431章 :轶闻
老谢弹了弹豫让剑那布满铁锈的剑身,若有所思地问景陌:“巨阙被重铸了多少份?”
“重铸分出了六把剑,荆轲、豫让、曹刿、专诸、聂政、要离,这六把以刺客命名的剑便是巨阙的‘直系后代’。”景陌说完就卖了个关子,“你要想知道更详细的情报,就得跟我去‘百里无’……”
没想到老谢立马就签下了卖身契,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还主动帮景陌提着菜篮。
回百里无的路上,老谢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景陌过滤掉废话之后,她算是得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巨阙剑藏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神秘内功心法。
“连你们武玄门都不知道那心法叫啥?”景陌挑着眉,“那你们就这么相信一个未知的传闻?”
老谢尴尬地笑了笑,“没办法,就这么个盼头呗。本来就要‘白首太玄经’,要是我们门派能多一种心法的选择,也就多一丝重振的机会。”
临近客栈,老谢脸色一变,“里面好多高手!”
景陌见怪不怪,大步向前对着里面喊道:“钱胖子,看茶!”
“来咯!~请景女侠上座!”人未来声先至,不久,后院就风风火火地冲出来一个圆脸胖子,憨态可掬,笑容腼腆。
胖子似是瞟了距门三丈的老谢一眼,不过很快注意力便集中于为景陌擦拭出一张干净的桌面,抹布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两米宽的方桌没一会儿便擦得锃亮,而且胖子还没有挪过半步。
“好一手功夫!仁兄膂力过人啊。”老谢站在门外显得有些拘谨,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高手绝活。
钱胖子又望了老谢一眼,想要开口,但还是生生止住,转向问景陌:“不知门外那兄台是景女侠的……”
“朋友,也可以说是帮我打工的。”景陌将菜篮送去厨房后便毫无坐相地赖在长椅上,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
老谢看景陌完全放松,又把自己介绍给了胖子,便卸下三分戒备,走进栈内,向钱胖子抱拳作揖道:“在下武玄门谢春秋,途径洛道,幸遇景陌女侠,随行至此,如有冒犯,还请原谅则个。”
“武玄门?!”钱胖子忽然脸色难看了起来,“呵呵……原来如此……怪不得阁下的剑是竹柄。”
“竹柄不少见吧?”景陌插了一句。
钱胖子本想回答,谢春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佩剑为高格,梅兰竹菊只有竹子才能做柄,但竹子易损坏,所以我们武玄门徒一般都用布包护剑。”
钱胖子忽然不乐意了起来,抱着胸在一边不说话。这么一来,谢春秋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和景陌同期的“新人”里有一个元蒙女人,她不在乎所谓的氛围,大大咧咧地骂起来:“钱猪头!二楼厢房的贵客请你去加水听到没?等下下来还要换别院三厢的板凳,昨天被那跟你一样肥的家伙坐裂开的那只。”
“唉——唉!知道了,怜女侠。”钱胖子灰头土脸地拎着壶开水奔上二楼。
终于,掌柜的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紧紧跟在怜的身后。当他看到老谢的时候,怜已经和景陌两个互瞪了很长时间。
似乎这两位一直不对路子,不过掌柜的显然很懂制衡之法,他自己武功虽说不高,却因为一代代大侠都在洛道上的这家店里落脚过,以先制后,总能让店内的好风气带起来,不得不说也算是一大江湖趣闻。
就在第一天晚上,景陌还想试试掌柜的功夫,却没想到掌柜轻松化解了景陌的剑法,并对她说:“要想知道我这武功的来历,你就先帮我买几天菜,不然,你这一错过,以后要是遇到我的同门师兄弟啊什么的,可能就栽了。”
说得神秘兮兮的。
景陌终于带回来了一位新义工,她有充足的理由要求掌柜跟她说明这套能够化解她剑法的掌法来源。
夕阳西下,今日不知为何,并没有什么新客,似乎老谢的加盟就是今天百里无一整天的客运。掌柜欣然同意了景陌要求把工期均摊给老谢的要求,当然也没有避讳自己掌法的问题,他选择在晚膳的时间给景陌、怜、钱子良、谢春秋四人讲述一个江湖轶闻。
夕阳如血,五人聚在大堂最大的那张桌子四周,烛光已然燃起,气氛诡谲。
“你们都很好奇我的掌法是如何能够化解你们这些明明都师出有名,强大如斯的功夫吧?”
没人点头,仿佛都习惯了掌柜这么开头。老谢更是因为没有和掌柜较量过,而毫无反应。
“在这之前,我先给景陌说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掌柜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将景陌检视了一遍,景陌被他这眼光给狠狠地恶心到了。
“哇靠,掌柜的你能不能行了!”
“吭吭——景陌,你……其实不会武功吧?”
“诶?”
景陌忽然愣住了,钱子良也愣住了;特别是钱胖子,他知道景陌那么快就能化解自己七星点穴手,究竟身负多么深厚的内力。
“这不能吧?掌柜的,你就算设悬念也别瞎说啊。”钱胖子果断站在女侠这边。
然而怜倒若有所思了起来,手情不自禁地摸到了缠在腰上的鞭子。
景陌默然不语,静听掌柜的如何解释。
“景陌你有很强大的内力,就好像天生的一样,或者换句话来说——先天境界。”
“所以呢?”
“不是所以,而是‘但是’,但是,你却好似空守一座宝藏山,却不知该如何去取其中的宝藏!”掌柜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能说明白点吗?”景陌面无表情地说着这句话,却实际上紧张的要命,她放在桌子下方的拳头已经握得铁紧。
“你根本不会内功,你的剑法只是‘蛮力’。”掌柜已经把问题挑明了。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算盘,有趣的是老谢,他直接将内心所想的说了出来:“怪不得我觉得景陌女侠很平易近人,很容易亲近,因为并没有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内功,没有那层淡淡的习武之人的杀气。”
掌柜的点了点头继续说:“而我的‘陶然掌法’配合我的‘陶然劲’,将有形的剑法在其成形之初瓦解,陶然自得,卸去劲道,景陌的剑便根本无法伤到我了。”
景陌回忆起自己和杞人的那场对决,又想起夜焱所说杞人根本不会武功,只是天赋异禀的这句话后,配合掌柜所解析的内容,她总算明白自己欠缺什么。
“难怪……你说我留下来会得到不一样的感悟,并不是装装样子啊……”
掌柜的开心地笑了,“听你夸人还真是,啧啧。”
“怎么了?”
“没啥,不过呢,我并不想暴露我个人的秘密,所以关于我的事情我就说到这儿了,我真正想跟你们分享的轶闻,是与这个铁盒有关的。”掌柜的边说边起身,“我曾经从一个卖古董的小商贩那儿淘到的奇葩玩意,还听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想到你们这些武林中人都见多识广,所以觉得拿给你们瞅瞅比较不错。特别是你景陌,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掌柜的从柜台里抽出一个铁盒,打开了那唯一的一道锁之后,景陌的眼睛瞪得老大。
“什么鬼,这是手机!?”
第432章 :联络
对于一个落后的时代,当时代的人见到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产物并不会太吃惊,因为他们不会知道这什物的来历,如果科技等级相差太远的话。但是,若在落后的时代里,由现代人发现了现代化的科技产物,那种惊讶的情绪实难平静。
景陌捧起掌柜铁盒里静静安放的那款智能手机moria,在她过去生活的时代里,这款品牌的手机可谓是“神器”,杀人越货放火防身必备……甚至号称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体”、“砸穿地球的裁决之物”。
而且,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这款moria手机,就是她生前随身携带的那款……
莫非跟着自己换身穿越了?
景陌很难不这么猜测,因为在她看来,既然她的身体可以过来,那么物体也应该可以,更别说这身体是在穿越的过程中与灵魂重新合体了。只是,她现存唯一的疑问就是——自己能过来是因为这个时代里的确有“景陌”,有自己的灵魂,虽说是上一世的记忆,与他现在没有关系,但正因为存在着,所以不会被时空所排斥;这手机却不一样,如果它可以跟随自己出现在这个时代,就意味着在同时代,至少有一个人是“有手机”的。
然而谁能够有手机呢?谁又是第一个人,通过某种瞒天过海的方法将后现代的科技产物带到这个时代里来的呢?
情绪激动之余,景陌的手在颤抖,她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却难以控制不断发颤的手指,笨拙地好似第一次接触这种科技产物一样,战战兢兢地滑动屏幕。
难不成解锁屏幕后会出现女鬼的脸吗?
景陌在内心吐槽着自己,却一点卵用都没有。习惯性的输入四位数密码解锁后,弹出的桌面只有两页应用,而比起出厂设置,仅仅多出两个图标诡异的应用程序。
第一个图标是漆黑的底色上写着金色的大写字母“k”,第二个图标则是一个繁体的“图”字。好奇心驱使之下,景陌无视用见鬼的眼神“视·奸”她的众人,打开“图”。
哐,屏幕弹出了一张地图,并显示着正在定位……
“那……那个,景陌女侠,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掌柜的终于忍不住了,他颤着声音问道。
景陌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在无意识地装b后,她终将面对一个“如何解释给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们听”的难题。
“咳咳!”景陌狠狠地皱起眉头,又重重地咳了两声。
当大家把注意力从手机屏幕聚焦到她身上时,景陌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声:“这其实是一个罗盘,不过,是从西域传进中原的特异罗盘。原本用于西域商人爬雪山过草地时指引方向。却因为做工精良且成品极少,而又技术失传所致,现存的极少,甚至不见于记载。所幸的是,我师傅本就是天山一带的扛把子,见多识广,这种罕见的什物也略知一二,跟着我师傅,我也长了不少见识。”
景陌怕他们不信,又将“罗盘”打开,一张清晰的中国地图显现在屏幕上。
“你们看,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这儿……”
可搞笑的是,这个带有“图”字图标的应用并不是用中文显示地名的,因此,景陌无论点哪儿,钱胖子他们都看得既聚精会神又不明觉厉。
“原来就是个罗盘,我还当是传说中的‘龙渊图册’呢。”掌柜的显然失去了兴趣,也没有伸手找景陌要回的意思,不过,就算他要,景陌也不会还回去的。
“龙渊图册?莫非就是那个金卷册?”比起罗盘,众人显然对所谓的龙源图册更感兴趣。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颇为自得地说:“正是,你们应当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开国皇帝以武服众,在打下了江山后又‘单掌释兵权’,以一掌摧山之威力,震慑百将,从而解除前朝藩王的兵权制度,化干戈为文锦,重文轻武。”
谢春秋和掌柜属于同龄人,因此对这段历史更是津津乐道,“是啊!我听我师叔祖还说过,开国祖皇帝虽重文轻武,但皇室子弟却并没有一概放弃,每个皇子都要经受学武体质的考察,因此宣宗皇帝更是功力深厚,当时武林魁首都自叹弗如。他们皇室自用不外传的功法,似乎叫什么……九龙真气?”
终于,钱子良也按捺不住,加入了讨论:“说起来,‘九龙真气’和我的‘七星连环’还有些渊源。我师承五斗米神道,传下来七种功夫,到我这一辈,七种功夫里仅有‘七脉点穴手’和‘七变天象拳’是完整无缺的,而九龙真气据说就是五斗米神道的后人在与我开山师祖天灵子切磋时所创,一气化三清,三清生五斗,五斗转七星,七星升九龙。”
怜插了一句:“是你们这儿最厉害的武功?”她单纯地好奇,并不心动。
掌柜回话说:“内功,确切的说是最厉害的内功心法,不过,全套功夫至少包含了掌法和剑法之类,因为开国皇帝的掌和剑是最出众的。”
景陌听到了“内功”二字,颇有些心动,关掉手机画面,将它塞到怀里后,便也来凑热闹。
“不是不外传吗,怎么搞的你们都知道似的?”
谢春秋微微摇头:“这等神功不可能没人觊觎,早在三十年前就有一批人自宫作太监,进入宫中以求窥得九龙真气的全貌,却没想到那一批人十之**都死在龙渊之地的机关之下,仅有的两人,一人被处以车裂之刑,另一人则据说逃到了元蒙那边,苟且偷生。”
怜挑眉道:“逃掉的那个在元蒙?很厉害吗?”
谢春秋摆了摆手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掌柜的好像消息更加灵通,“那两个太监都看到了九龙真气的运功法门,但是奇怪的是,他们都只看了一半;被处以车裂之刑的那位听说是看了前半段,因此内功运转不歇,车裂时需要用十牛十马才能拉动。另一人正是因为看了后半段记载的轻功口诀,才得以在万军从中疾驰而过,成功逃脱。”
景陌习惯性地摸着下巴,这一模样在女儿身表现看来颇有几分挑逗的意味。
“那……”她刚想追问九龙真气金卷册的细节,不料胸部一阵激·荡,震得她****发麻;她脸色一红,夺门而出。
天色已黑,她躲到远处的树后,从怀里取出不停振动的手机,亮光引来不少飞虫。
是一个正等候她回接的电话薄联系人。
不需要细细思索,看到这个字母的一瞬间,景陌脑海里就迸出一个以k为名的邋遢青年。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按下了绿色的虚拟键。
“喂?”
“终于通了啊……当你开启那两个应用中任意一个的时候,我这边就知道了……呵呵,嘛,反正我说不清楚,我转交给戴安娜了,让她跟你接洽吧。”
听筒在一略显沙哑的男声之后传来了甜美的小女孩的声音。
“景陌……姐姐?”
“……呃……嗯。”
“太好了!但是……又太坏了……”
景陌不明所以,“嗯?”
“艾琳姐姐……她……快不行了……”
“……啊!!”
景陌绝对无法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夸张。
夸张地在悲伤。
第433章 :冗余
“其实你现在回到的过去,并不是你原本所在世界线,也就是第三世界线的过去。而是第四世界线的!”戴安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两句话说个明白。
“什么!?”景陌一时间忘记该如何思考。
戴安娜那边的战火似乎连天不休,听筒里总是传来气劲爆破的轰鸣,干扰着信息的传递。
“世界线……变……是弦振动……率不同导致的,我……界线也好,第二、乃至景祥的第一世界……好,本身就是同步进行,如果有一个人跳脱出他原本的……么,他原本的世界依旧在运行,并没有停滞。因为,这个世界对于个人来说,是庞大、辽阔而且物质的,是客观实在的……年前,夜修亚将殇寒月送回索亚大……其实就是忽略了世界在变化,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拯救,才能挽回?”景陌的大脑依旧空白,只是习惯性地给自己披上救世主的冰冷雨衣。
好在作为神偶的戴安娜从一开始似乎就被灌注了万千世界的相关知识,世界的生灭正如花的盛开与凋零,“你首先得稳住,镇定情绪,并认清你所处的历史节点。对于我们来说,现在你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前因后果。”
“可……可我并没有多大把握,景陌……景陌她没有给我留下关于这方面的讯息。”
“你没有,但我有,我是万智之神的神偶。那个‘图’字的应用就是你的行动蓝图,你先得从根本上成为‘景陌’,而非一个穿越者。”
“我要照着那个蓝图走下去?一步不差?”
“你所做的任何一个变动,都将导致第四世界线后续的极大改变,除非你有信心再次跳脱出来,改变第三世界线之前的历史,也就是由果循因。”
“我不会放弃那么做……”
“我猜到了,毕竟这是你的作风。可是我要提醒你,既然我有能力将这个手机‘提前’送到你的身边,那么,也会有大能将某些东西甚至是生命……提前送到你所在的第四世界线!”戴安娜很严肃地说着。
景陌也在检索这段时间里她所碰见的每一个人。
“对了,艾琳有几句话……也……可能是最后的话要跟你说。”
“啊……”
景陌手一个不稳,手机差点滑落。再度握紧的时候,她发现,这款手机竟意外地沉重。
“喂……是……零吗……”这是一个虚弱地不能再虚弱的声音,但就算再怎么虚弱无力,她的声音都还是那么好听,圣女就是圣女,无论言语还是举止,总有一种可以洗涤人心的力量。
景陌没有回音,她在努力构想出话筒彼地,她的模样。
“嘻……不……不好意思开口了吗?因为……变成你前世景陌的模样……让你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回应我?哈哈……在我眼里,无论你是景祥、是零,还是景陌……无论你从我的过去来,从我的世界来,还是在我去往的世界等我来……你都依旧是你……但是……也许……是我等得太久……也太过贪婪……还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祈愿惩罚了我……让我和三儿换了身躯……世界惩罚了我……让爱我的人一个个死去……你惩罚了我……让我哪怕换了一个世界,也依旧逃脱不了你的恩与爱。我就像一个冗余的罪人,浮浮沉沉……但过去的种种,今天,也是最后一天,该告别了……对不起……景祥……对不起!我……我等不到和你约定的那一天了……”
那头啜泣,这边哽咽。
景陌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仿佛声带已经被逆流成河的悲伤倒卷,卷入无边的苦海里,瘫软地一动不动。
“你就没想过要回一句话吗!”那头,k的怒吼突破了世界的壁障,生生喝醒了呆若木鸡的景陌。
“艾琳她为了保护剩余的人类,用自己的生命换回身体,强行开启星之扉,送这些人前往第二世界线,而你,就没有一点儿感动吗你个混蛋!”
“我……”
“景祥你根本就一事无成!”
悾!
一道声波极为细长的、刺耳且高频的尖锐声音划过景陌的脑海,仿若一柄利剑从太阳穴贯穿,这种短促却深刻的痛苦,让她情不自禁地呐喊。
“啊——”
呐喊是一种发泄,本可以持久一些,但时间真的不会等人,她很快将脸贴近手机,对着那一边的艾琳说:“艾琳,艾琳你听着,艾琳……我……我一定会拯救你,我会回到一切的开始在我这边结束之后,我承认我之前并没有多爱你因为我有些怕你而且我心里有着她在,但如今!但如今……我不想再一事无成,我会从头开始学着去爱你,我一定不会让你的付出没有一丁点儿的回报,我会让你不再背井离乡离开第二世界线,我会让你避免换身体的悲剧,我会让你一直一直好好地和爱你的人在一起我发誓!我……我发……誓……呜……你一定要好好地……我……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也好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也是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为什么景陌会是我的前世……为什么我就得不到和别人一样平凡快乐的童年……为什么我就必须面对世界的毁灭和重生……我……我不是救世主这块料,我一点儿也不聪明!我只是多读了几本课外书……神经更加大条……还更自以为是一些罢了……对不起……我才是……辜负了你们的期待……我才是……冗余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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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界线,这里一片荒芜,海洋已被卡特在外太空制造的聚变体蒸发百分之四十,万物枯萎,大地龟裂,只有这一片地,在一位被笼罩在圣洁白光里的圣人庇佑下得到较好的保护。
圣人开启了一扇门,门的背后是万千星辰,每一位从峡谷走向门扉的人们都毫无生气,但当他们进入门内的那一刹那,一丝希望之光出现在他们那原本已然死灰的瞳仁中。
门的那一边代表着生命,代表着新生,这个地球已死,但这个世界,还没有真正的灭亡。此世的人们在异世奋斗着,虽然他们知道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也没有回归的必要。正如镌刻在埃及金字塔前的那句话:逝去,只是逝去。
被圣光包围的那个人是艾琳,而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k和戴安娜。k红着鼻子执着话筒和听筒,而戴安娜则不停调整波段,好让艾琳说的话能够清晰传入景祥的耳中。
“……我才是……冗余的那个人!”
听到这句话是景祥亲口说出,k和戴安娜都难免心生悲哀。然而,艾琳却微微一笑。
“景祥……不要妄自菲薄。你的缺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却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相信——你,能够创造奇迹,因为你有万其……咳咳咳!”
“艾琳!”、“艾琳姐姐!”
艾琳双手拄着法杖,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会伴有大量鲜血从口中涌出。
圣光渐渐式微,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慢从内显现出来。
她在k和戴安娜的搀扶之下,静静地望着那条长龙,直至最后一人也跨过了星之扉……
她再也没能说出话来,星之扉就如同她的眼睛,慢慢……慢慢地合上了。
然而听筒那边还是重复着一个疑问句:
万,万什么?卍天魔眼?是这个吗?是这个吗!艾琳,艾琳!
第434章 :蜃楼
“欧冶子为越国铸造大剑三、小剑二,巨阙便是其中之一,五剑之中,胜邪最上,巨阙最次,巨阙铸造之时铜离,因此固然可以保存良久,却算不得当时的宝剑。UU小说,www.uu234.com只是没想到秦王扫**之时,越国后人将吴越两国最终的复国大计与强兵之术藏于巨阙之中,其余四剑均被秦王收入囊中,唯独中看不中用的巨阙仍流落于民间。”
“于是给你们三代教主得到了,就沉入这洞庭湖里?”
夜焱对司徒灵蕴的提问不置可否,倒是说:“我并没有在巨阙剑中发现什么所谓的复国大计、强兵之术。”
“也许那个兵,是兵器的兵呢?”司徒灵蕴脱下鞋袜,用脚拨弄起水花。
“哦?”非礼勿视,夜焱侧身前行。
司徒灵蕴举起了神兵的例子:“当年越国攻吴,吴国掌握了欧冶子铸造的大多神兵利器,其徒弟之中唯二能锻造利刃的,也是杀一废一,目的就是断绝神兵的铸造技术,不让他国得到。可是,越国最终还是战胜了吴国,你可晓得为何?”
“为何?”
“越国将武艺和铸造之工艺传诸民众,一月而得三千越甲可吞吴。而吴国铸造工艺停滞不前,多兴鼎炉,不事兵戎,再加上越王卧薪尝胆,可谓哀兵必胜,方才越霸东南。”司徒灵蕴美目流转,就好像在这古史之中看到了某人的身影一般,说得甚是形象。
夜焱好似听出个中味道,又补充了一句:“范蠡将西施送给吴王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吧。”
司徒灵蕴霎时哑然。
“这近一个月来,蝎子岭已算是被你转了个遍,除了洞庭湖外,可还有什么你喜欢的好景去处?”夜焱举目远眺,目穷千里,皆是层峦叠嶂,郁郁葱葱。
“这近一个月来,夜大侠你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你那小徒弟的生活与习武,除了这洞庭湖外,恐怕只有校武场可担得上‘好景去处’了。”
“呵呵,你似是有些不满。”夜焱笑着摇了摇头,“毕竟姑娘家,能够耐住性子练武的还是少数。”
“不过,你一直不让人接近校武场那间木屋,是不是你的故人曾经在那儿习武?”
“算是,从日出到星落,整整三五年韶华皆贡献给了这校武场。”
“她……是个女人?”司徒灵蕴问得很小心。
夜焱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
“过去的事情了……”
司徒灵蕴揪着这儿不放,因为她抓住了一点线索。
“那个女人后来是不是出嫁了?”
夜焱没有作声。
“然后……她男人找你比武,她又杀了你……是吗?”司徒灵蕴好像也放弃了理智与礼节,打破砂锅问到底。
司徒灵蕴本以为自己会被横眉冷对或是赏一巴掌,然而,夜焱被问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他反而释然如斯。
“是啊,我被她抛弃了,扔在天山天池,很悲惨不是么,哈哈。”夜焱僵硬地笑着。
“她还在吧?我说……陆皓雪。”此时此刻,司徒灵蕴看向夜焱的目光已截然不同,就像是自己一直扮演的角色,故事里的人忽然化作真人来到自己面前,一个真,一个假,就算不自惭形秽,说话的底气也好,作为人的气概也好,“赝品”总归是不如正品的。
“我……我不知道。”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去找她吗?”司徒灵蕴的语气就像在声讨,好似她又变成了戏台上的那个射剑人。
依稀,洞庭湖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让湖边的两人好似身在蜃楼之中。
雾越来越大,雾里是湿的,但夜焱却觉得口干舌燥。
“你为何要纠结于一个跟我已经没有什么联系的、跟你更无亲无故的人呢?”
司徒灵蕴正了正身子,不惜双脚踩着污泥淌水走到夜焱面前,昂首挺胸道:“因为我就是你这故事里的主人翁,陆皓雪这一角儿的戏子!”
夜焱略吃一惊,思忖道:“难怪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本以为是巧合,没想到,我和她的故事……已经流传在民间了吗。”
“我很难过地告诉你,不是你和她的故事,而是禁军统领萧斌易和陆皓雪两位神仙眷侣打败西域神秘剑客的故事。”司徒灵蕴反倒是嘟起了嘴,好似在替眼前这位活着的传奇鸣不平。
“既然剧本这么写,那你又为何要替我说话呢?”夜焱摸不准司徒灵蕴的小心思,有些好笑地问道。
“我不相信那是真的!那是现在的剧本,我没有演过那个剧本!”
“你演的是哪个?”
“演的是和你相爱的那个!但……但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杀了你的悲情故事。”司徒灵蕴越说声音越小,微露娇羞神色。
“哈哈哈……说到底,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你自己心里想的,以为我是一个盖世大英雄,因为被误会而遭到不公待遇咯?”夜焱心底哭笑不得。
雾隐湖心岛,这雾气在湖面上弥漫开来,更是让平日里看起来波光粼粼的湖景笼罩上一层窗纱一般的朦胧美。
“也许吧……也许只是我的幻想,也许是剧作者的幻想,但不管怎样,我以前是雾里看花,现在,我见到了你,故事里真正的男主角,我就问你:你认为自己该杀?!”
这时,夜焱看司徒灵蕴也大不一样,她的性格让他很是在意,时而大家闺秀,时而古灵精怪,固执起来又得理不饶人。
“没有人认为自己该杀,我没有超脱凡人的范畴,我当然不觉得身中那一剑是合理的,我只怪我自己太年轻,不知道怎么保护心上人,反而怪罪命运,怪罪自己,以为自己是多余的第三人。”夜焱早已看开,因此说起来毫无停顿,心境也毫无波澜。
“那你恨她么?恨她跟了别人?”司徒灵蕴正视着夜焱,夜焱也回应着她的期待。
“不恨,因为她其实早就把她内心的一切都给了我。”夜焱说着说着,就回想起那一帛千缕青丝书。
“那……你恨萧斌易吗?”
夜焱沉默了。
“所以,我虽然作为一个戏子,但我的眼光还是不——呀!”
蜃雾越逼越近,说时迟那时快,就当司徒灵蕴叉着腰为自己的正确判断而津津乐道之时,一只巨钳将司徒灵蕴狠狠夹住,但是,就当这不明正体的怪物想要将她带走的那一瞬间,夜焱出手了。
没有人能够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能从那纷飞的血肉中得知——他拔剑了。
那是一柄没有剑格的直刃,剑身通体漆黑,挥舞之时隐隐有暗黑的戾炎在剑刃跳动。
这一刻,夜焱的杀气竟逼退了吞没一切的蜃楼浓雾!
“显露真身吧,该死的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