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事件余波,欲入金丹境
周老一句话果然好使。三天后,省城林业厅的厅长和省生命科学研究所的梁主任在凌水县县委书记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古井村。杨省长一纸批文,哪个敢不服。本来应该是很繁琐的事情,省长的文件下来,立刻办得妥妥帖帖。
古井村和生命研究所在以往的基础上进行了深层次的项目合作,古井村成为了省级的科研合作单位,地位一下子提升了不老少。
这下,那些个或明里或暗中,想打古井村主意的人,不禁傻了眼。这村子里有高人啊,连省政府都有人脉,以后还是少算盘为好,于是不少人就此偃旗息鼓。当然也有人觉得自己力量足够大,对此事持观望态度。
对于古井村成了省级合作单位这件事,反应最大的就是冠生集团了和王副县长了。奔来,这双方勾结在一起,就是笃定古井村没有反抗之力,一群的土包子还不是任自己拿捏,哪里想到古井村还真是手眼通天。
冠生集团的刘董在省城里也是个知名的企业家,掌管着这么大的一个集团,自然也有些自己的人脉。仔细一打听,立刻便有些警醒,这可是杨省长亲自下发的文件,说不定自己的一些勾当已经入了省政府的视线了。
刘董得知这个消息,可是惊得出了一身的汗。别看他在王副县长面前也算是个人物,那是因为双方各取所需。在省里领导面前,弄垮像冠生集团这样的企业,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所以久在商场沉浮的刘董马上就取消了这个投资计划。
而王府县长就比较凄惨了。原本正在做着发财的美梦,谁成想,突然接到了市纪检委的电话,要求自己协助调查一些事情。王副县长大惊失色,作为一名国家干部,当然清楚,凡是与纪委挂上钩,绝非普通的事情,难道是自己的事情泄露了?
王副县长心中狐疑,但是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市纪委便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他了。王副县长在副县长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多年,从开始时的小心翼翼,不敢踏越雷池一步,到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收贿受贿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秘密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原本以为自己会平平安安在副县长这个位置上坐到退休,谁成想......
很快,王副县长的事情就已经被调查得清清楚楚,甚至有些是年深日久的事儿,连王副县长都不太记得了。
由于贪污受贿的数目巨大,王副县长被纪委移交了法院,在开庭审理的时候,王副县长看到了和自己同样处于被告席上的赵秘书。
是他.....望着无精打采的赵秘书,王副县长仿佛被雷劈一般,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诡异的梦境......原来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望着赵秘书的,王副县长的目光满是怨毒......
古井村以李村长未首的头面人物,热情的接待了省里来的客人,村子里的燃眉之急一朝解决,李村长心中轻松了不老少,就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儿大石头,被挪开了,再也没有了几日前的那种思虑过甚,心力憔悴的感觉了。
村子里和省里签订了极为正式的合作协议,这不但实现了创收,而且还不用担心有冠生集团那样对古井村虎视眈眈的存在来找麻烦,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普通的村民当然不会想到这些深层次的东西,而作为一村之长的李村长,对这些却是有着深刻的认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儿,这位一心为了古井村的中年汉子,才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几天后,李村长去镇里开会,回来时,带来了一个令整个古井村村民为之欢喜雀跃的消息。
市纪委派下来了调查组,对凌水县王副县长进行了隔离审查。调查结果是王副县长在当选凌水县掌管经济建设工作的副县长以来,多次收贿受贿,金额巨大,被开出党籍,撤销了一切党内职务,移交法院,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
李村长在镇上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惊喜不已。别人不晓得其中的原因,对王副县长的突然落马所震惊的同时,却又疑惑不已。
特别的县委县政府的那些头头脑脑,更是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步了王副县长的后尘。整个凌水县的领导班子一时之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李村长却心里明镜似得,这件事儿肯定是和住在莫非家的周老爷子脱不了干系。得,有了这尊大靠山,古井村以后还怕谁。是以,李村长再一次肯定了墨非是村子里的大福星,没有墨非的到来,怎么能引来这位老爷在古井村生活。
夏日炎炎似火烧,温度是一天高过一天。但是古井村却是凉爽无比。被层层绿荫笼罩下的小山村宁静而安详,仿佛成了一方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山鸟婉转清鸣,山风习习吹来,松涛阵阵,绿云翻滚,令人不禁从心底生出一股清凉之意,顿时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水墨浸染的山水画卷中,这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墨非自从来到古井村,开启了墨莲图中的道家传承后,夜夜苦修,一点一滴的水磨工夫。有道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修道一途,本就是逆天行事,以人力打破天道枷锁,获得大自在,大解脱,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无数的机缘、气运、再加上苦修积累而成。
《劝学》中有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又云“驽马十驾,功在不舍”,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而墨非为人,心性淡泊坚韧,正是修道的好苗子。因此虽是按图索骥,独自修行,却也是进步迅速。
化为玉佩,藏身于墨非身上的大青山玉石山魂,虽说时常嘲讽墨非见识浅薄,但是对于墨非的上佳的资质,品性,也不得不心生赞叹。
再加上它不时指点一二,墨非在修行上真可谓是一日千里,几个月下来,便已是脱胎换骨,于修道一途,已然有登堂入室之像。
墨非修的是天地自然之道,便不像其他修士那般,只知一味的从天地中索取,日日吸取天地精华,以求壮大己身。
自然之道讲究的一个平衡,即人体小天地与天地大宇宙之间的平衡。在吸收天地灵气,日精月华的同时,又会缓缓释放有助于自然万物生息的生命元力,人体内外,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从而达成一种互利双赢关系。
墨非近日来多次顿悟,并且感悟人道至理,已然达到了筑基境的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成为金丹真人。虽说只是一线之隔,但是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却是千难万难。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垢之物。古仙借金丹之名,以喻本来圆明真灵之性。此性在儒名太极,在释名圆觉,在道名金丹。
一入金丹之境,便可延寿八百秋,可以说是仙凡的一个重要分水岭,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俊杰之士,止步于金丹,令人惋惜。
第九十二章 结丹异象,大梦几千秋
夜色如水,清冷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枝叶,从窗外斜射进来。淡淡的银色月华似乎受到了某种莫名的牵引,如流水一般倾洒在了墨非的身上,反射出莹莹的光晕,神秘而迷离。
墨非盘坐在床榻之上,双目微合。一呼一吸之间,气脉悠长,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吞吐,滚滚的灵气从四周蜂拥而来,仿若乳燕归巢,涌进了墨非的身体中的各处经脉。此时的墨非,已经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刻。
这些时日,墨非一直都在为结丹做准备。每日里看书,养气,或陪着周老下棋,或在林中漫步,感受大山的宁静与悠远,又有玉石山魂在旁指导,可以说是进境神速。
自觉时机已到,墨非便决定在今晚冲击金丹境。金丹一成,从此便是仙凡有别。
滚滚的天地灵气如海浪般席卷而来。虽说如今灵气枯竭,但是由于有玉石山魂的帮助,整座大山无数年积累下来的灵气尽为墨非所用,再加上有墨莲图这件道家至宝作为后盾,墨非无需分心,只需安心突破即可。
天地灵气星星点点,汇聚而来,如百川汇海,以墨非为中心,整个古井村又一次沐浴下灵气的汪洋大海里。
墨非双手结印,默运玄功,无数的灵气在全身经脉中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流动,滋养肉身,生成气血,打磨筋骨,把后天凡胎一点点的向先天道体转化,这个过程漫长而玄妙,并非三言两句就可尽述。
整个古井村静逸而祥和,仿佛被一种神圣的气息所笼罩。四野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就连往日里,在夜色中唱的欢快的小虫儿,似乎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墨非盘坐于床榻上,运转自然道法,双手结出各种手印,仿若蝴蝶穿花,带起了一片残影。
手印与咒语一样,都是上古的大能,在修炼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最容易沟通天地的一种特殊方法。
比较出名的像道家的九字降魔真言“临、兵、斗、者、结、阵、列、在、前”,佛家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等。
手印更是繁多,像什么宝瓶印,降魔印,金刚不动印等,这些手印各有玄妙,不一而足。都是通过双手演化一种特殊的轨迹,来引动冥冥中大道规则,加持己身。
随着墨非的繁复的手印,仿佛无形中触发了某种天轨地则,但见得古井村上空,漫天的星辰似乎变得格外的明亮耀眼。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星光,月光,倾泻下来,最终合拢在一起,轰然间灌入了墨非的小院儿。
顿时引发种种异象,星光腾敷,月华翻滚,仿佛有七星闪现,似乎有玉兔横空,整个小院子,隐隐中华光冲霄。又有地气蒸腾,夹带着一种大地所特有的苍茫和厚重,与星光月华融合在一起。最终光华散去,归于平淡,却是大道朴拙,玄机内敛。
星光,月华,地气,灵气彼此交融,争先涌进墨非的经脉之中,所到之处,仿佛春雨润物无声。全身的气血,一点点变得饱满充盈,经脉骨骼变得坚韧强健。
这些气息最终汇入丹田,彼此压缩,渐渐地,从气态变成液态,最后一点点地凝结成固态晶体,彻底发生了质的变化。
随着固态晶体的增多,整个丹田猛地向内收缩。晶体间的结合,愈加紧密,最终形成了一粒黄豆大小的金色球状物,在丹田内飞速旋转,周围的灵气仿佛收到了某种召唤,蜂拥而至,这颗小小的金色球体慢慢变大,增大到原来的两倍大小时,便不再变化了。周围的灵气失去了牵引,便渐渐散去了。
此时,墨非一遍遍地运转体内的真元,来巩固眼前的金丹境界。刚刚修成金丹,境界还不稳固,一不小心,就会发生境界退转的危险,因此墨非虽然因为结成金丹而满心的喜悦,但是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掉以轻心。
金丹初成之际,切记剧烈的情绪波动,此时的金丹还比较脆弱,大喜大悲时,都容易使得丹气消散,虽然心中激动,也只得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正当墨非一遍遍地运转体内真元,稳固境界的时候,被墨非以鲜血祭炼,而化为墨莲纹身的宝图,突然之间有了反应。
这幅水墨山水纹身放射出莹莹白色毫光,把墨非重叠重叠的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光茧。在这白色的毫光中,一副似有似无,似真似幻的山水画卷从墨非身上缓缓漂浮而出,隐隐约约仿佛隔了无数的时空,飘渺而朦胧,给人以一种极不真切的感觉。
盘膝静坐于床榻上的墨非,虽然不动不摇,沉浸在修炼状态,但是对于墨莲图的这个变化却了然于胸。
既然身体上没有出现什么**反应,墨非也就听之任之,况且墨非自身对于这一变化也并不了解,是好是坏,也只有顺其自然。
且说这幅墨莲图漂浮起来,光芒四射,直到此时,墨非才算真正发现其中的不凡之处。墨莲图仿佛一个无底深渊,鲸吞着四周的海量的天地灵气,本来看似浓郁到了极致的灵气,一下子就变得稀薄起来,那种似真似幻的朦胧感便也随之消失了,一副水墨润染的丹青画卷静静地漂浮在墨非的眼前。
墨非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中的画卷,似乎多了一种质朴拙重之感。那小潭,莲花,游鱼依旧栩栩如生。目光所及,仿佛有重重叠叠的山影隐现其中,让人看不真切,在飘动的云烟中,忽远忽近,似真似幻......
墨非眨了眨眼,朦胧飘渺的远山似乎又不见了,依旧是小潭,莲花,游鱼,仿佛刚才所看到的不过的幻觉而已。
墨莲图在空中悬浮着,整个画卷仿佛是被微风吹皱了的一池春水,荡漾出层层叠叠的涟漪,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气息,这种气息令墨非感到十分亲切,仿佛墨莲图就是墨非身体的一部分,同源而生,密不可分。
在墨非的目光中,一抹胭红色十分突兀的出现在画卷上,这抹胭红在画中缓缓滚动旋转,渐渐地完全凝结在一起,鲜红欲滴,晶莹耀眼。
墨非整个心神都被牢牢吸引,再也没有其他。这滴鲜红缓缓飘向墨非,瞬间消失在墨非的额头,融入了泥丸紫府,而墨莲图则化生一道流光,投进了墨非的丹田气海,整幅画卷顿时变得虚幻起来,仿佛是一团云气,一点一点地渗进刚刚结成的金丹中,至此消失不见。
经此异变的墨非,却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大梦几千秋,不知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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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千年回梦,却向长安行
长安城,作为大唐的帝都,大气巍峨。这座城市不仅是隋唐两朝的都城所在,亦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国际大都市。
此时的墨非似乎穿越了千年的历史时空,置身于中国历史上那最令后人为之振奋的盛唐时代。
眼前,尚德门里涌动着的是不息的车流和人潮,而墨非脑中,粼粼而来的却是始皇帝出巡的高车,是汉武帝猎猎的仪仗,是未央宫中袅娜的舞姿,是大明宫里朝觐的肃穆,是清华池里悠扬的霓裳羽衣曲......悠悠古城,承载了历史的厚重和沧桑,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实现了现代与历史的对撞,却又并不冲突的融合在一起。
墨非迷惘地站在长安古道上,冥冥之中,仿佛被一种无形之力,牵引前行。四下望去,入眼的是厚重的城墙,宽阔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川流不息的车马,彰显着这个时代的繁华。
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墨非惊奇的发现,自己似乎仅仅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历史的见证者,周围往来如织的行人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在接连的被行人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行而过后,墨非终于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穿过繁华的市区,行走于遍布着的佛寺和道观之间,墨非终于在一座占地颇为广大的宅院前停下了脚步。
宅院森森,院内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富贵之气充溢。墨非恍惚间在一个偏院驻足而立。
窗前,一个小小少年在几丛嫩竹之下跪坐,手捧经卷:“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朗朗的读书声充溢着这个午后的静逸的小院落,少年的声音,温润清澈,仿佛一道清泉,令听闻者忘却尘俗,不远处两个洒扫的丫头静静地站立一边,似乎也沉浸在少年言语所勾勒出的意境里。
少年大概十一二岁,面容白皙,眉目如画,一双皂白分明的眼睛极为灵动,眼珠转动间,顾盼神飞,极易令人心生好感。
读了一会儿书,少年人放下手中的经卷,皱着眉头:“鱼儿怎么会有几千里那么大呢。化而为鹏,翅膀好像天边的云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鱼儿和大鸟儿,春蝉,秋月,你们说庄周先生书中所言及的这些个生物真的存在吗?”
少年开始还在自言自语,末尾语气一转,却是问静立在一旁的两个婢女。两个婢女对视一眼,正要张口说话,却见月亮门处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个袅袅娜娜的白衣女郎。两个侍女见女郎走近,连忙躬身行礼。
女郎微微点头,径直走向少年:“十一弟,你又在看这些荒谬不实之言了,父亲说《庄子》一书大多是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要我们平时多看一些孔孟之学,周礼之书,方是正途,切不可因为这些奇诡之言而移了情志。”
小少年看到女郎款款走来,冲着正低头施礼的两个婢女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显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对女郎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装模做呀的叹了口气:“九姐姐,今天你不是和母亲在学习女红吗,怎么还有闲工夫到小弟这里来啊?”
被换做九姐姐的素衣女郎看着一副惫懒样的小少年微微一笑:“十一弟,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马上来你这,果然,你还真是消息闭塞,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晓得。”
“什么事情,能要九姐姐亲自跑来一趟?”少年的好奇心立马被调动起来,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站在对面的女郎。
“就是你平日里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人来我们家了,你自己想想是谁?”看着十一弟那副极为惹人怜爱的面孔,女郎心里软软的,也不在卖关子。
“啊,莫非是,是......”少年蹭地站了起来,一副惊喜交加的神情,似乎所来之人大大出乎了少年的意料,脸色却是由于兴奋,而变得潮红起来。
这时,院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青衣小斯慌乱的跑了进来:“小少爷,司马先生来了,老爷要你过去一趟。”
“果然是司马先生来了。”少年惊喜地欢呼一声,丢了书中的书卷,急急忙忙就向院外奔去。
院子中一直垂手而立的婢女连忙抓住少年的衣袖:“少爷,您就这样出去见客,老爷会不高兴的,还是先让奴婢为您整理一下衣冠。”两个婢女拉着少年的袖子笑道。
小少年聪明伶俐,一向为府上老爷夫人所喜,但是天性中有一股不拘小节的懒散性子,却是总也改不掉,为此没少被老爷责骂,夫人虽然心疼小少年,却也从来不敢违背老爷,两个婢女能做的,也只是时时提醒一下。
“真是麻烦,司马先生是方外之人,怎么会在意这些俗世礼节呢。”小少年小声嘀咕道,却是停下身体,任两个婢女整理衣冠后,这才肃了脸色,由小厮引着,来到了会客厅。
厅内,少年的父亲,正在陪着一位道装中年男子说话,言谈举止中很是尊敬。
小少年走进客厅,先向父亲请了安,然后,郑重的向中年道士施了一礼:“学生杜十一郎见过司马先生。”
中年道士一捋颌下长髯,点了点头,示意少年不必多礼,转过头来,笑道:“子维兄,听人传言,杜氏十一郎聪慧敏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司马兄过誉了。小儿自闻司马兄名讳,便日夜念之,想一睹道兄风采,今日,司马兄屈尊来访,特令小儿来见,还望道兄莫要见怪才是。”
中年道士,手指少年的父亲,笑道:“子维兄,你我相交莫逆,何故客气如斯,平白使得你我二人生分了。我虽为方外之人,却非那些沽名钓誉,故弄玄虚之辈,你何来如此虚套之论。”
二人抚掌大笑。
侍立在一旁的小小少年,看着和自家父亲相谈甚欢的中年道士,满眼的都是景仰和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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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红福无缘,宜入道人家
是了,今日来访的中年道士便是当世赫赫有名的茅山派宗主司马承祯,虽为方外之人,却是声名甚隆。
唐代皇室尊道家太清圣人李老君为初祖,封其名号为“太上玄元皇帝”,因此道教可以说算是唐代的国教了,倍受推崇。
在这种情况下,连带着出家修行的道士都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但凡道士,都会受到信众的虔诚供养。
更何况这位大名鼎鼎的道教宗主司马承祯,无论是学识人品,还是修身炼气,都有很高的声望。
小少年作为杜氏嫡子,此前虽然并未与司马承祯有过接触,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对其崇拜之情。时时研读司马承祯的著作,心中早就想着希望能够与司马承祯一见,今日达成心愿,心中欢喜,难以言表。
听父亲言,司马先生是大神通之士,虽然从未显露于人前,但是,与其相交数十载的杜父,倒也略知一二,其于天台山清修,道果深藏。这位杜氏的小小少年,一直十分羡慕,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司马先生那般来去无拘,自由洒脱。
司马承祯与杜子维又闲谈了几句,这才把目光投向小少年杜十一郎,招了招手,温和道:“十一郎,且近前来。”
小小少年有些拘谨,不复在偏院中的惫懒神情,白皙的脸色隐现出两朵红晕,看起来甚是可爱,走近几步,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依。
司马承祯笑道:“小郎君,你可叫杜祯?”
“回先生,正是,乃祖父生前所取。”
小少年一丝不苟的回答,但是那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却出卖了他,眼是心之苗裔,有着一双如此灵动眸子,怎么可能这样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司马承祯看着有趣,不禁哈哈笑了,调侃道:“贫道名司马承祯,你叫杜祯,如此一来,到是与我颇为有缘。”
“学生不敢与先生并提。”少年依旧躬身行礼,有理有据,果然不愧是望族杜氏子孙,一言一行,别有**,自与旁人不同。
司马承祯举目仔细端祥,时而不住的点头微笑,时而紧锁了眉头,过了片刻,从袖中伸出手来,细细地掐算了一番。
杜子维看到司马承祯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心中有些忐忑。
“司马道兄,你这是......”
司马承祯长叹了口气:“杜兄,吾有一事相求,却不知如何开口。”
“司马道兄但说无妨。”事关幼子,杜子维心中略有些紧张不安。
“我观令郎面相,风姿秀慧,乃聪明伶俐之相,然其眉心竖纹,有隐隐有早夭之兆。眉眼含**,蕴有桃花煞气,日后生活难免波折横生。”说罢,不禁长叹一声。
“司马兄,这可如何是好,小儿年幼,颇得阿姆欢心,若有意外,岂不是令阿姆伤怀,我亦悲痛。”
“子维兄,此正是我下面要说之语。杜祯虽于红福有难,却于我道门清福有缘,其天资横溢,蕴有仙根,却是与我甚得缘法,不知子维兄可舍得?”
“这个......”杜子维不禁心下有些犯难。自己年轻之时,曾到各处游学,与这位大名鼎鼎的道家宗主司马承祯相交,虽然一为儒学之士,一为方外之人,但这却并不妨碍两个人之间的交情。
二人在学识见地等方面颇多相合之处,司马承祯虽为道士,却也学识广博,不下于当时饱学大儒之士。
一来二去,二人却也结为君子之交。司马承祯为人坦荡洒脱,却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出现纰漏。他既然出此言语,那定然是事亦如此。只是十一郎却是自己中年所得,平素里爱若珍宝,阿姆,妻子也待他与众兄姐不同,这一番若是随了司马兄,不知阿姆要如何悲伤难过,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有些凄然。
司马承祯见微知著,自然对杜子维心中所想了然于胸。当下笑道:“子维兄,我也知你心中忧虑,我出此言,也是见此子聪慧,与我有缘,心中甚喜,兄不妨与老夫人和嫂夫人商榷一二,暂且不急。”
杜子维也只好把这件事放下,虽说此事关系重大,但是十一郎毕竟年纪尚幼小,还是个小小少年郎,远远不到燃眉之时。
小少年杜祯虽然自幼聪慧异常,且又敏而好学,兼之过目不忘,但是毕竟年幼,虽知司马先生与父亲正在谈论自己,但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正激动于此次与司马先生的见面,自己有好多东西要向先生请教,嗯,问点什么呢?
父亲书房中有一本司马先生所著《坐忘论》,小少年杜祯因为仰慕司马先生之名,便时常拿出来阅读,虽然有许多不甚理解之处,久之,却也能从中领悟一二。此次得见司马先生,便欲将心中所惑说与司马承祯。
想到这,杜十一郎上前几步,向坐着的二人施了一礼:“尝读先生所著之《坐忘论》,其言‘证道登仙,与神合一,散一身为万法,混万法为一身,智照无边,形超有际,总色空以为用,合造化以为功’,是以请教先生,何谓神仙?”
听到杜十一郎的疑问,司马承祯不禁微微一愣,他爱杜家小郎之聪慧不假,此子也确实是与道有缘,未想,却于自己所著《坐忘论》如此熟悉,不禁心中甚喜,略一思索,便答道:
“宅神于内,遗照于外,自然异于俗人,则谓之神仙,是故,神仙亦人也,在于修我虚气,勿为世俗所论折遂我自然,勿为邪见所凝滞,则成功矣。”
司马承祯学识源深,小少年杜祯虽似懂非懂,却也略解心中所惑:“先生之言,高屋建瓴,小子略有所得,谢谢先生解惑。尚有疑问,不知可否请教先生?
“但说无妨”。司马承祯惊叹于杜祯的早慧,却也升起了几分兴致。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适才读《庄子》一文,敢问先生,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如此之大的鲲鱼和鹏鸟,九姐姐常言,庄子一文多为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不知先生怎样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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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简言论道,得闻惊杜府
司马承祯抚髯笑道:“庄子之论,意出尘外,怪生笔端,这是从道的立场上看待万物,万物等齐一体,物与物之间可以互相转化。
他追溯了时间的无限,空间的无限,宇宙的无穷,不仅是站在个人的立场看待世界万物,也是站在宇宙的高度看待世界万物。
因此在他的言论中,往往突破了时间的局限和物我的分别,恢诡谲怪,奇幻异常,变化万千。”
稍稍停顿了一下,看着正在沉思的杜祯,司马承祯道:“当然,《庄子》一书往往出人意表,如任公子垂钓,以五十头牛为钓饵,蹲在会稽山上,投竿东海,期年钓得大鱼,白浪如山,海水震惊,浙江以东,苍梧以北之人,都饱食此鱼,写尽大之玄妙。
而诸如杯水介舟,蜗角蛮触,又曲尽小之情状。
至于庄周梦蝶,人物之间,物物之间,梦幻与现实之间,万物等齐,毫无界限,寓真于诞,寓实于玄。
虽说笔法奇谲,实则很多都是以修道者的视野来看待万事万物,很多道理,我此刻说了,你也会觉得难以理解,实则是境界和眼里未到,待你步上我这条路,一切自会了然。”
司马承祯徐徐说道,心中甚是欢喜,暗道:“此子谦逊有礼,且有虚心好道,日后丁定然可承我之衣钵。”
不表司马承祯如何心下欢喜,却说杜子维回到后宅,便把此事告之老母和妻子崔氏,婆媳二人俱都惊惶。
其妻崔氏,亦是望族崔门之女,为人娴雅,听得此言,不禁落泪:“我儿好命苦,这可如何是好,夫君,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司马先生为神仙中人。定可救我儿于急难中,妾身诚心去求,不知夫君意下如何?”言罢,泪如雨下。
老夫人亦是悲痛万分,杜氏孙儿辈虽多,但是十一郎是自己养在膝下的,日日伴随左右,怎能不心疼。这孩子在诸孙中最是伶俐不过,且眉宇之间最像早已经亡故了的丈夫,因此老夫人把个杜小郎君当成眼珠儿般疼爱,若论溺爱的程度,就连几个娇生娇养的孙女都要靠后。
杜子维见老母,妻子俱都悲伤,心下也很是不好受,安慰道:“母亲不要太过难过,司马先生既出此言,想来定是只能如此,且跟随司马兄也是这个孩子的福气,如若有朝一日修道有成,亦是一桩美谈,也是我杜门之福。”
二人听罢,也只好如此。俱知司马承祯从无虚言,今日断言,想必是千真万确,既然心疼十一郎,却更谨慎于心,既无他法,也只好如此罢。
又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年纪大了,略显疲惫,夫妻二人安慰了几句母亲,便告辞退出。
杜十一郎要随司马先生学道的消息很快就在杜府传了开来。主仆上下俱都对此时感到很惊奇,几日来,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厮,掌事们都在议论纷纷。
绝大部分人都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尤以老管家杜忠为最。老人家在杜府呆了大半辈子,曾经是已过世的老太爷的书童,现任家主杜子维对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人也十分的尊敬。
这位老管家听闻下人们议论主子的是非,甚是生气,很是严厉的责罚了几个碎嘴的婆子,这才把传闻压了下去。
这一日,杜子维把杜祯叫到面前,到底是中年得子,自幼养在老母膝下。全家上下宠爱的不得了,就是杜子维自己也没有像对待其他几个儿子那般严厉。
好在这个孩子自懂事起就很是自律,倒也没有养成纨绔的性子,杜子维在很是自豪的同时有隐隐有几分心酸。
稳了稳情绪,把儿子拉倒近前。
“十一,日前司马道兄断言你红尘多阻,欲收你入其门下,我与你祖母,母亲虽说不忍,却也不愿我儿危难临身,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祯对此事是知情的,且那日司马先生与父亲相谈,也并未背及自己,虽说自己很是崇拜司马先生,对世人所传其神仙手段也是好奇不已,但是就此拜别父母,心中却是万分不舍。
张了张嘴,却是话儿阻在喉中,一时间,室中空寂无声。
窗外,绿草丛中,蟋蟀鼓动着翅膀,可着劲儿地嘶鸣,越发显得室内的静谧。
杜子维见小儿子如此,长叹了口气:“十一,不要做小儿女之态,不是父亲心狠,这也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是钦佩司马先生吗,日日揣摩他的《坐忘论》。”
说到这儿,想起了儿子拿着这本书向自己请教的情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天定吧!况且司马道兄学究天人,又兼有神仙手段,十一能拜入其门下,未尝不是我儿之幸。
司马承认颇受当朝天子礼遇,宫中那些个贵人们更是对司马道兄敬若神明。朝中命官,就是宰辅大人也对其言听计从,多少豪门世家想把自家子弟送入司马道兄门下,就算是只学得一鳞半爪,也是光耀门楣的事,小儿能够得其青睐,也算是有福之人。
想到这儿,心中的酸楚倒是清减了几分。
杜祯本是有心,只是与家人分别,伤感于心,故而两难。时下,听到父亲的劝慰,却是向往之心大过了离别之情,很快就又欢欢喜喜了。
几日转眼就过去了,四月的长安城**明媚。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扑人面的杨花飞满城。
大唐盛世,国富民强,民风也较为开放,不像后世朝代,因此暖意融融的春风里,随处可见结伴而行,前去郊外踏青的女郎们,俨然已经成为长安古城最为靓丽的一道风景。
然而,这一日的杜府上下却是一片愁云,离愁别绪充斥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十一郎杜祯要追随司马承祯先生前去修道,已经不在只是下人们的猜测和议论了,而是被主人们亲自承认过的。
传言得以被证实后,杜家的几个长兄长姐都很是不解,他们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要他们最年幼的弟弟去道观修行。
自古修道之人都是很清苦的,那么幼小的十一弟能够受得了那些清规戒律吗?
十一弟养在祖母膝下,最是得父母娇宠,平时家中几个姐妹亦是不能超过他去,祖母怎么会舍得。为何不见她老人家发话?
杜府的公子小姐们都心下狐疑,对于杜祯即将离去感到万分的不解。虽说十一比他们更受父母长辈们的喜爱,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手足情深。
十一又是那么懂事,一直都是他们最最可爱的小弟。十一弟要走了,这些平日里与杜祯要好的兄长姐姐们心中分外不舍,可是长辈没有发话,却也不敢造次。
第四章 翩然而去,路转回天台
这一日,杜府上下刚刚用过早膳,各房各室主事之人和各位郎君娘子就都得到通报,老夫人和家主正在前厅里召集众人,有重要事情公布。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很是不解,等到来到前厅时,老夫人和家主杜子维早已端坐在主位之上。客座上有一中年道士,白面长须,美资容,仙风道骨,与老夫人和家主相谈自若,十一郎杜祯正侍立在一旁。
众人鱼贯而入,见过老夫人和家主,几位和杜子维同一辈分的叔伯婶娘们各自落座,而各位郎君娘子们都如杜祯一般,在后面侍立。
杜府以儒持家,有礼有度,自与旁人不同,尊长在上,小辈们只有垂手而立,就连最受宠爱的杜祯也不例外。
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身子倒还健朗,鹤发童颜,很是慈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道:今日召唤尔等,不为别事,想必近来府中都有所闻,十一郎得司马先生青睐,拜入其门下,不日将跟随司马先生入天台修行,这是府中大事,不得不告与尔等知晓。”
“祯儿,你在各位长辈面前给司马先生行礼吧,从此你便是玄门中人,须尊师重道,勿要顽皮。”
老夫人说完,眼睛酸涩,险些滚下泪来。这孩子从小就是自己亲手带大,还未成年,就要远行,真不晓得再次相见,这把老骨头还健在否?
杜祯闻听祖母的话,恭恭敬敬地走到司马先生面前,伏地拜了几拜。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对待老师要像对待父亲一般,否则就是欺师叛道,那是要被世人所耻笑和唾弃的。
司马承祯见小小少年拜倒在自己面前,连忙搀起。于司马承祯来说,却是真心喜欢此子,杜祯固然与玄门道家缘法深重,能承自己衣钵不绝,也确无红尘之福,但是收其入门,却是司马承祯的本意,
那一日,在书房里,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小少年郎,用一双孺慕的目光看着自己,一向淡泊的司马先生不知怎么的,就被触动了心弦,起了收徒之意。
道家一向自由随意,念起随心,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要顺其本意,收这么一个小徒弟,想来也是不错。
距前几日老夫人召集杜府众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众人从老夫人那得知杜祯不日便要离开杜府,众人便更加珍惜这短短的相聚。
几位哥哥们往往出去会友,都会带着杜祯一起同去,杜祯有时婉拒,也会从街上捎回好玩有趣的物件来逗幼弟开心。
几个姐姐们更是如此,几乎每天都长在杜祯的院子里。杜祯比诸位兄长姐姐年幼很多,几位姐姐都已及笄,很快就要为他人妇了,对小自己这么多的幼弟,自然就会母性大发,弄得杜祯大呼吃不消。
当然自幼懂事的杜祯自然晓得姐姐们的心情,也只好痛并快乐地承受着。
这一日,司马承祯便要离开长安城了。司马先生这次本是为当朝太后治疗沉疴。太后病体沉重,整个太医院竟然无人能够治愈。天子震怒,不知责罚了多少宫人和太医,却也是于事无补。
时有钦天监进言,云当世道家上清茅山宗第十二代宗主道隐真人善于岐黄之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人传其已臻至陆地神仙之流,陛下可降旨派遣内使前往天台延请道隐真人,定能医到病除。
司马承祯,字子微,法号道隐,又称白云子。自少笃学好道,无心仕宦之途,师事嵩山道士,得受上清经法及符箓导引,后来遍游天下名山,隐居于天台山玉霄峰,有人称其为“天台白云子”,文学修养很深,与陈子昂,宋之问,王适,李白,孟浩然,王维等人并称“仙宗十友”。
武后时,召至京邑,亲降手敕,赞其道行高深,睿宗时,召至宫中,询问阴阳术数与理国之事。答曰,阴阳术数为异端,理国当以仁为本。
道隐真人之名早已闻名于朝野,今日听闻钦天监言及,天子才恍然大悟,司马承祯曾为先皇诊治顽疾,当真个妙手还春。
于是立刻颁下旨意,派身边近卫,星夜兼程赶往天台玉霄峰。
这便是司马承祯前往长安的前因后果,玄门之士虽说为方外之人,但是天子乃一国之主,气运之宗,却也不好驳其颜面,况且又是治病救人,司马承祯一贯秉承医者,仁术也,常施药于天台民众,在其心中,患者无贵贱。
因其与杜子维有故交,固在长安这段时日,一直居于杜府。
这一日,整个杜府都被惊动了。大家都清楚杜府的小公子,十一郎杜祯,从今以后就会很少出现在府中了,此次跟随司马承祯前往云台山修道,山遥路远,再闻音讯,不知要何年何月。
杜府上下,自老夫人起,无不心中酸涩,但是却也无法,只得对杜祯千叮万嘱,要他一路保重身体,要他尊敬师长,要他友爱同门......虽心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崔氏夫人望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儿子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儿子得遇道隐真人,从而避免了一场无妄之灾。难过的是从此母子天各一方,难享天伦。可叹世间之事难以两全。但是只要儿子健康成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令做母亲的感到快慰呢。
不知何时,杜子维站在妻子崔氏身边,少年夫妻,中年送子,此情此景,使得夫妻二人不知不觉十指相扣,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新婚之日,如今儿女都已是翩然少年,当年的青丝红颜早已埋葬了流淌的光阴里......
杜祯告别了父母,随师父道隐真人回转天台。天台山在浙江东部,多悬岩,峭壁,瀑布,素以佛宗道源,山水神秀而著称。东晋文学家孙绰在掷地有声的《天台山赋》中描绘到“天台山者,盖山岳之神秀者也”,“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矣”。
就连与司马承祯同为“仙中十友”的诗仙李白也曾高吟“龙楼凤阙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的向往之情,并在天台结庐而居。
天台山,在道家名声甚大,自古来,便是修仙炼道之人隐修之所。汉末高道葛玄便曾在此处炼丹。更有仙都,琼台,天下第六洞天玉京之言,造就了无数的神奇故事。
因此,世人眼中的天台山无疑是神秘莫测的,这里有着无尽的传说,隐居着神通广大的仙人。无数寻仙求道之人往来此地,希望能够获得那无上机缘。当然求者众多,得之寥寥,仙道非机缘,资质,恒心而不可得。
且说杜祯跟随道隐真人司马承祯辞别家人,离开长安。司马承祯作为道家一脉宗主,名声甚隆。当朝天子知其有离去之意,挽留不得,只好做罢,遣近侍为其送行。
师徒二人从长安城飘然而去。却为后世埋下了伏笔,不知有多少仙家故事因此而生,波澜壮阔的仙道中迎来了逆转危机的应劫之人。
ps:有读者说不知道这几章写了什么,这卷名为“大梦几千秋”,主要是为简介中那句”远古的道家传承,千载的时光回溯”一句作注,交代了墨莲图的来历,同时也是主人公墨非的神奇前世,如果大家细看,便会知晓,墨非便是杜祯,墨莲图便是墨非前世为杜祯时所炼制的至宝,墨非进阶金丹境时,引发了墨莲图中杜祯留下的神识烙印,进而回溯千年,前世今生交感,可谓是“一如金丹忆前世,墨非原是杜郎君”。
第五章 晓行夜宿,破观有洞天
上回说杜十一郎跟随道隐真人司马承祯辞别家人,师徒二人从长安飘然而去。
杜祯虽说十分崇拜自家师父,为能够跟随道隐真人修行而兴奋不已,且对那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仙道也十分向往,但是毕竟还是十余岁的小小少年,从小到大未曾离开过家中半步。祖母,爹娘,兄长姐姐们,这些每日里都会相见的亲人全都不在身旁。幼小的心灵中那种孤寂、略有些惶恐和不安的情绪便压倒了刚刚对今后生活产生的兴趣,面色也略有些戚戚。
但是杜祯并非是普通的少年,其心智的成熟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虽说心下有些难过,却也只是强忍着。
父亲常常教诲自己,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又何必要做那等小儿女情状。
想罢,咬紧下唇,目光却是更加清澈坚定起来。
走在前面的司马承祯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作为一名天下闻名的仙道中人,要想知道身后的情景,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一路上,道隐真人的神识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的这位小徒弟。见其小小年纪,却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孔,不禁心下好笑。
对于杜祯的心性,道隐真人还是颇为赞许的。心中感叹,此次长安之行,还算功德圆满。能够得此佳徒,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过,想到自己的师父潘师正二十年前,以北斗七星鉴测补天机,偶然窥视到的那角未来,却又心中忧虑。
当日在杜家,偶遇这个孩子,却无形中,想到了师父的预言。道心动,势必有因。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况且天道有变,世事无常,谁人又能真正的算无遗策呢?仙人,仙人,世人都叹仙人好,又有几人可知仙道中人的无奈呢。道隐真人心中叹息。
望见杜祯严肃的小脸,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师徒二人一路走来,天黑则宿,天晓便行,每到一处必到宫观挂单。
这个杜祯倒是知晓一些。书上载,无论是道士还是僧尼都会经常外出云游天下,或是访友,或是寻找机缘。
有那修行陷入瓶颈之人,往往苦修无用,这个时候就需要出外磨砺,说不定在此途中,就会一朝顿悟。或是与同道中人进行论证,以补己之所短。
这些方外之人为了自身的方便,也就渐渐形成了挂单的习惯,行走在外时每到一处,都可以凭借度牒法篆等身份凭证在寺庙宫观中栖身,也算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吧。
这一日,太阳西垂,司马承祯带着杜祯来到了一个很大的镇子。道隐真人很是轻车熟路的在街道上穿行。走过一条长街,又在一岔道上向左一拐,一座道观便出现在不远处。
杜祯抬眼望去,这个道观占地不大,建筑多少有些腐朽破败,庙门紧紧关闭,两侧有两个石头狮子,怕是年深日久,多少有些风化了,尽显岁月的斑驳痕迹。
道隐真人上前轻轻地扣了几扣。不大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庙门咯吱一响,朱红色的庙门便被打开了一道缝儿,从里面探出来一颗小小的头颅。
杜祯仔细一看,险险笑出声来,但是良好的家教让死死地板住脸,即便如此,从那如玉般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的红晕中可以看出隐忍的很是辛苦。
你道为何杜祯强忍笑意,但见这个小道士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倒是与杜祯相仿,头上挽着小小的发髻,身着一身蓝色道袍。
这件道袍也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显然是经过改良过的,而且还是从一件成人道装改小的,但是这改良道袍之人的手艺可真是不敢恭维。
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小道士身上的袍子前襟长,后襟短,且两只衣袖也不对称。怎么看怎么别扭。
在配上小道士那一双黑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睛,充满了喜感。
杜祯虽然强自忍着笑意,但是还是怕被小道士注意到,连忙隐在自家师父身后。
这一路行来,杜祯在师父面前已经不是那么拘谨了,师父是一个很和蔼,脾气很好的人,发现这一点后,杜祯便渐渐放开了胆子,表现出来孩童该有的那种天真活泼的狡黠劲儿。
司马承祯见徒弟调皮,也不生气,任他在躲在自己身后做鬼脸。
但是小道士见门外站着一个中年道士,头戴九梁道巾,身穿杏黄色道袍,胖袜云履,面如晚霞,三缕长髯,背上还背着一把宝剑,仙风道骨,隐隐好似神仙中人。
不由得就是眼睛一亮,心中暗道,这才是有道之士的样子嘛,看看自家师父,成什么样子了,又懒又馋,还不爱干净。要不就每天对自己呼来换去,和大爷似的,要不就是一睡不醒,什么事儿都不管。哎,谁让我是他徒弟呢,摊上这么一个活宝师父,真是好命苦.......也不知道大师兄二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想到这儿,小道童很是无奈的默默叹了口气。
司马承祯见门前小道童看着自己发愣,却不言语,不由得温和问道:“这位小仙童,你家观主道玄真人可在观中?”
“在,在....师父正在房中安睡。”
猛然间发现自己由于一时出神,却是说走了嘴,连忙用手捂住了嘴,一副神色郝然的样子,有趣的紧。
杜祯从师父身后探出头来,看到小道士的窘态,心中暗乐。
“那就有劳仙童,前去通秉一省,就说是云台山玉霄峰道隐拜见。”
“啊?道隐?......”小道童一声惊呼:“你是赫赫有名的白云子道隐真人?”
“正是贫道。”
听到司马承祯点头承认,小道童连忙把门拉开,从里面跳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司马承祯面前。
“弟子明月拜见道隐师叔,刚才弟子不知是师叔仙身驾临,还望师父恕罪。”
“快快起来,不知者不为罪,你即是我那师兄的徒弟,何须这般拘束。哎,离上次嵩山聚会,一别已是二十春,那时我与师兄聚在老师座下,没想如今各自有了弟子传人。”
“回师叔,师父他老人家收了三个徒弟,另外两位师兄昊阳,清风不在观中,前往镇东三百里外的东华山降妖,尚未归还。”
“还请师父快快跟随弟子前往厅堂,却是弟子怠慢了。”小道童见自己又是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通,还没有让师叔进门,不禁涨红了脸色。
司马承祯带着杜祯,跟随小道童步入观内。一脚踏进,却是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道观外虽破败,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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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得见师伯,长叹言末法
司马承祯带着杜祯在前面小道童的引领下,步入这座略显破败的小道观。虽然道观占地不大,只有前后两进院子,殿阁年久失修,油漆彩绘都已经脱落斑驳。院子倒也整洁,种植了不少花木,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入眼的是莹莹的绿意,倒也给这方小天地增添了几抹亮色,枝头上那几粒吐蕊的花苞更显得娇嫩俏丽。
小道童把师徒二人让进客堂,端上茶水,行了一礼,道:“师叔,师父他老人家正在睡觉,我这就前去给您通报。”说到这儿,小道童不禁小脸一红,自家师父简直懒散到了极点,让他这个做徒弟的都觉得好没面子。
“去吧,我便在这里恭候。”道隐真人深知自家师兄的根脚,其所修功法与他人有异,更容易在睡眠中获得感悟,突破境界,因此这睡眠的时间便也多了一些,给人的感觉便是懒散成性,不拘小节。
况且其纵意洒脱的性子,视礼法规矩于无物。纵然是方外之人,也多于清规戒律颇为看不上眼,随心所欲,不过,倒也切合了道家无为的要旨。虽不见师兄手段,那大家却都知道,这位师兄却是老师门下最为深不可测的。这一点,道隐真人却是很是佩服。
潘师正曾对门下几位弟子言,诸位师兄弟皆为修道之上佳资质,心性、根性、悟性都是万中无一,可谓是良才美质,为一时之选。但是说到最易得成道果的却是大师兄道玄真人。
当时道隐真人入门不久,尚有争强之心,想自己自幼才名,天资聪颖,怎么会不如邋遢懒散成性的师兄呢。
可是随着自己修为的日益精深和道心悟性的不断加强,道隐真人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入师门,相与诸位师兄一较高下的司马承祯了,对潘师的断言便也多了几分认知,不论自己如何进步,大师兄于自己而言,始终是高深莫测的存在,至此,心下拜服,道心大进。放下心结后,师兄弟彼此交心,关系倒是愈发的亲密。
此次,司马承祯回转天台山,便想到自己多年未与师兄见面,便多走了几步路,绕了个弯,前来拜访。
一来引荐自己的徒弟杜祯给师兄,得些教诲,二则多年未见,各自修行,也不知师兄达到何等境界,彼此谈玄论道,交流感悟,说不定就能够触类旁通,一朝顿悟。三则,想到二十年前老师所窥视的那角天机,着实是令人费解和不安,看看师兄可有心得?
话说道隐真人正坐在座椅之上,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喝着茶。别看这道观表面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年久失修,但是小道童端上来的茶叶真是不错,茶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茶水呈青碧色,与雪白的搪瓷碗相映成趣,越发的令人口齿生津。
杜祯轻轻地抿了一口,感到一道清凉之意从口腔直入喉中,再流经胃肠,所过之处,无一不熨帖舒爽,全身各处的毛孔都仿佛欢呼雀跃起来。不禁眼前一亮,这茶居然如此玄妙。杜家乃是望族,杜祯的见识自是不比寻常幼童,这一番品味,顿觉自己之前所用的茶水与之相比,无异于是云泥之别。
道隐真人见杜祯对着茶水发呆,焉能不知其心中所想,笑道:“不要尽看表象,你师伯是我们师兄弟中修为最高深的,他的居所定当别有洞天,破败乃是假象,不过是给世俗人看的,等你真正入了道门,自然就可以看穿虚幻。”
杜祯连忙起身,低头应是。正在此时,院中传来一阵踢哩塔拉的声音,似乎有人跻鞋在地上行走。随着件脚步声临近,帘笼一挑,走进来一人。
杜祯抬眼望去,但见进来的是一个年迈的老道士,白发如雪,皱纹堆累,双目无神,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看穿着,杜祯心中大乐,和那个小道童有的一比,宽大的道氅满是补丁,破旧还在其次,看上去脏兮兮的,脚下的鞋子磨损的太过严重,脚后跟都漏了出来,怪不得刚才自己听到鞋子拖地的声音呢,原来如此。
老道士进得屋来,仍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停的打着哈欠,刚才前去通报的小道童跟在老道士身后,见杜祯正在向他看来,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走在前面的老道士仿佛脑后长了眼睛,懒洋洋地叫顺道:“明月,怎么在你道隐师叔面前这么没有规矩呢,是不是为师我这一觉睡了三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没了管教,就自由随性了啊.....”
司马承祯见老道士进门,便站起身来:“二十载不见,大师兄风采依旧,师弟今日打扰师兄清修,还望见谅。”深施一礼
这道玄真人,虽为师兄,实则年纪要比司马承祯大上许多,长兄如父,道隐真人对这位师兄却是尊敬异常。虽然道玄让他不要如此多礼,但却总是难改,真心敬服,便存于心,止于行,难免带出。司马承祯又是出身于名门,自幼习得的规矩,虽入了道门,却也是谨守礼节。
“好了,好了,小师弟,你客气什么,自家师兄弟......咳咳,你偏要学的和师父他老人家一般,忒也无趣。”
说罢,自己也笑了:“什么二十载未见,对于我等这般存在还不是睡一觉,闭一次关的功夫,也值得你来感叹,虽天下间风云变幻,却于我道无碍。”
后面的小道童偷偷地撇了撇嘴:“师父就是懒,还说的这么堂而皇之,您这一睡不要紧,弟子可是都要没衣服穿了。”
屋内之人不觉大笑,道玄真人佯怒道:“你这顽徒......”却是自己也没忍住,笑了。
众人落座,道隐真人把杜祯叫到面前,向道玄真人介绍到:“师兄,此次我下了天台,乃为当今太后医治顽疾,在故交杜府暂居,见此子与我颇有缘法,便厚颜向子维兄要了来,做个徒弟,也好传我衣钵。”
复对杜祯道:“这就是你师伯,道玄真人,吾等同为潘师座下弟子,还不上前见礼。
杜祯闻听,上前行礼,道玄真人拉过杜祯,仔细观望了一番,不禁赞道:”师弟收的好徒弟,怪不得老师曾言千年之后,末法大劫,天人同悲,各门各派道统断绝,此为天心复转之厄,乃是天意,就是我等红尘散仙,却也无可奈何。师父曾言我派玄门一脉虽衰而不绝,千年之后,必将重现,我观此子,气运煌煌,命数却应在未来,应是如此,老师果真功参造化,我远不及也。”说罢长叹。
第七章 潘师讲法,得窥千年劫
上回说道玄真人言及千年末法大劫,慨叹老师功参造化,己所不及。杜祯虽自幼饱学,却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晓这位道玄师伯所言为何意。
不自觉地瞅了自己师父一看,道隐真人道:杜祯,你且和你明月师兄去别处玩吧,我和你师伯有事相谈,
“是,师父。”杜祯向师父和师伯行了一礼,便跟随小道童明月,一起出了客堂。至于师父和师伯要谈些什么,杜祯就不得而知了,明显就是不让自己和明月师兄知晓。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天的太阳终于隐没在了群山中,只余下一片金灿灿的云霞。
明月极自然地拉起杜祯的手。杜祯心中有点小小的不情愿,轻轻挣了两下,没有抽出来,便只好随他了。
明月欢快的说道:“杜祯师弟,你跟随师叔多长时间了,好羡慕你啊,不像我家那懒虫师父,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事情都不管,你不知道,他这一次就睡了三年,我记得当时我才十岁,现在我都十三了,道观里就剩下我和师兄,半个月前,两位师兄听香客言及东华山有妖精出没,就去捉妖去了,庙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哎,人生还真是寂寞如雪啊。”
明月也不在意杜祯是否应答,便如同连珠炮似的把自己的“不幸遭遇”给倾诉出来。他一个小小少年,自己一个人在道观里,半月有余,连个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些日子可把他憋坏了。师兄在的时候,也都是一心修持,哪里有闲工夫搭理他,要不就是代替师父教授他修行之道,自然没有闲情和他说笑玩耍,好在今天师叔到访,还带了个比自己小的师弟,一下子有了玩伴,立刻就恢复了孩童的本色。
杜祯只是静静的听着,面对这个滔滔不绝的师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况且他又什么都不了解,最好的选择便是做一名有耐心的听众。
很快,明月便把杜祯带到自己的卧室,又从厨房里盛了晚饭。这些饭食很是简单,与杜祯在杜府时的吃穿用度相比,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不过自己在临行前,父亲叮嘱自己,跟随师父学道,便不可再贪恋红尘的美食华服,虽不说是苦修,却已经是清贫了,自己如果连这个都克服不了,那么也就没有资格修道了。
此时,天色越发的暗了,室内也有些模糊不清。杜祯找到火石,刚要点亮蜡烛。小道童明月笑嘻嘻地道:“杜祯师弟,用不着这么这么麻烦,咱们是什么人啊,咱可是世人眼中的神仙一流的人物,怎么可能用这种世俗之法呢,看师兄的。”
说着,明月便开始捏诀念咒,口中念念有词,便见其右手食指上闪现出来一抹火光,在昏暗的室内,尤为显眼。杜祯连忙拿过烛台,很快,蜡烛燃起,屋子里顿时一片光明。
杜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法术,不觉极为惊异,拿过清风刚刚冒出火光的手指,左看右看,明明刚刚还有火苗的,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呢?那火苗是怎么出现的?
见杜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明月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师兄很厉害吧,这叫燃火术,我平日里做饭都是用这个点火的......”
杜祯很是羡慕,原来法术是如此的玄奇,自己是不是以后也会和明月师兄这般。小小年纪的杜祯,立马升起了对修道的浓厚兴趣。
饭食虽然很粗糙,馒头也有些发硬,粥过于浓稠了,汤水也有些咸,但是杜祯却忍着吐出去的冲动,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念叨:“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我只是暂时不适应,多吃几次,一定会甘之如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里暗示起了作用,一点点细细咀嚼,慢慢吞咽下去,却也不觉的这饭食是如何的难以下咽了。
但觉得这些东西被吞咽之后,好像化成了道道暖流,流经全身,杜祯觉得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杜祯心内高兴,一阵狼吞虎咽,居然把小道童明月师兄端来的饭食全部吃掉了。看着明月目瞪口呆的样子,杜祯有些发窘了,自己居然一时忘记了旁边还有人看着,真是失礼。
杜祯脸色有些发红,不过经过这么一出,两个小少年的关系倒是愈加亲密了几分。
客堂里,道玄和道隐师兄弟二人对明月房间内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道玄真人抚髯赞道:“师弟收的好徒弟,心性坚韧,有定力,还真是修道的好苗子,不错不错,可比明月那小子跳脱的性子强多了。”
道隐真人笑道:“师兄,明月师侄那是赤子之心,如若不好,你焉能收入门墙,我们师兄弟还是不要互相恭维的好。”说罢两人都大笑起来。
二人闲谈了几句离别之事后,道隐真人隐不住道:“师兄,这二十年来,对老师所言的那几句偈语,您可有所悟?”
道隐真人所言乃是二十年前的旧事,正因为此事,二人的老师潘师正为天道反噬,不能在常驻红尘,只得霞举飞升。
话说二十年前,道玄真人等师兄弟十年一次,聚集在嵩山松阳观,潘师正潘真人为大众演讲道法,忽然大哭,长叹作歌曰:
“浩浩愁,
茫茫劫,
短歌终,
明月缺,
郁郁佳城,
中有碧血,
碧亦有时尽,
血亦有时灭,
一缕道心无断绝。
是郁非郁,
浮生终一梦,
尘世几千秋。”
歌罢,泪如雨骤。众弟子大惊失色,连忙劝阻老师放缓悲声,不知缘何如此伤心?
潘师正幼年入道,访得名师,得太上道法,隐于嵩山,苦修数十载,终得玄功大成,一朝合道,天花浮现,地涌金莲,得无量大神通。又经百二十年,得成天仙道果,却是以大神通遮掩天机,常驻红尘,不说神威无边,却也是道法无穷,却不知今日何故引得这位当世高人如此失态?
潘真人止住悲声,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等不知,刚才我为你等演讲太上经义,忽心血来潮,有所感悟,以道祖传下的北斗七星鉴测补,得窥一角天机,却是千年后,人天大劫,延续百年,亦是我等仙道传承断绝红尘,世上再无修仙求道之人。悲哉,可叹我等传承一朝断,从此仙凡两相隔。”
第八章 运转天机,真人遭反噬
上回说潘师正潘真人言千年大劫,众弟子闻听,大惊失色:“道统断绝,那香火何以为继,老师可有破解之法?”
潘真人面色凄然:“不可说,不可说,劫难之下,人力难以挽回,此乃天意,徒之奈何!”
道隐真人上前进言曰:“老师,弟子曾闻,我命由我不由天,天道大势虽不可改,然小处可为,难道没有一点挽回之余地?况且天心仁慈,总有一线生机,为何此事不可转?”
潘真人闻听,沉思良久,长叹一声:“也罢,事关道统传承,为师也不能眼看着玄门一脉断绝,且舍千载修为以问天心。”
言罢,双目低垂,不要言语。但见周身上下迸发出无量琉璃光华,照耀嵩山,流转不息。头顶泥丸冲出三朵青色莲花,碗口般大小,呈天地人三才之势排列,碧莹莹,毫光四射,与琉璃光华金碧交接,煞是好看。
紧接着,五道气浪排空而起,冲得顶上三花滴溜溜乱转,在气浪中翻滚沉浮。此为三花罩顶,五气朝元,非大能难以修持。
但凡修出三花五气的修士,莫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天地有坏,而自身长存,此为真正的大逍遥。
道家修炼,有阶可寻,由低到高为: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在华夏人的观念里,神仙一般都是指修炼得道,神通广大,变化莫测而又长生不死之人,即“保性命之真而游求于外者”。神仙也称之为“仙人”,“真人”,统称“仙真”。
其实神与仙是有区别的,神是先天自然之神,是先于天地未分之前,也成先天之圣,是先天就存在的真圣。如三清尊神,玉皇大帝,斗姥元君等三界之上的尊神。按《抱朴子》的说法,这些神属于神异类,非可学也。非世间的凡人通过修道所能修成的。
而仙则是后天在世俗中修炼得道之人,也称后天得道仙真。凡是通过后天长期的修炼,最后达到长生不死的人就是仙人。道家认为修道有先后之序,成仙有高下之分,所以道教神仙亦有品级层次之分。其中天仙最高,鬼仙最低。至于上面是否还有境界,非等闲之人所能知也。
潘师正百余年清修,得成天仙道果,这一遭,问卜天心,道果显现,但见嵩山之上,流光溢彩,香雾腾敷,三朵青色莲花在五色气浪上翻翻滚滚,透射出无量毫光,周身白虹裹体。
众弟子门人虽知自家老师神通广大,乃是红尘中少有的天仙大能,却是从未见过如此的威势。道果显现,顿时天地间异象横生,心中不禁又是歆慕又是敬佩,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老师这般。
潘真人运转玄功,暗测天机,想要从那大劫之中寻找出一点破解之法。口中诵道: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
乍遐乍迩,或陈或浮,
五方徘徊,一仗之浮,
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以演洞章,次书灵符,
元始下降,真文诞敷,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随着灵文咒语的不断涌出,似乎冥冥之中沟通了某种未知的存在,天地间一阵压抑,原本被潘真人道果异象演化出的金光琉璃盛景也似乎变得暗淡起来。
但见盘坐于蒲团之上的潘真人,双手捏印诀,各种手印飞快的变幻着,仿若蝴蝶穿花,很快成为一团幻影,以道玄真人等人的眼力,居然一时间也难以看清。
隐约间,天空中有雷鸣声传来,万里清空忽然阴暗下来,铅云翻滚,与三花五气,琉璃彩光,交相辉映。随着时间的推移,潘真人突然一口献血喷出,头上三花顿时暗淡下来,五色气浪也不复刚才的声势。
“师父,师父。”道玄等诸门人弟子连忙奔上前去,扶起师父,但见潘师正面如淡金,仿佛大病了一场。这对于一个得成天仙道果的大神通之士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未来大劫,本是天机,逆转天机,便要遭天道反噬,轻则重伤,重则道基有损。潘师正为了在这个大劫中争那一线生机,不惜损耗了自身千年修为,这才堪堪抵住天道反噬,不过却也受伤非轻。
长叹了口气,潘真人坐稳,望着诸人道:“不可测,不可测,天机莫测,纵然吾已跳出三界,不在五行,成就天仙道果,凝练了顶上三花,胸中五气,能观过去未来,能识周天之物,终是难以窥测迷雾中隐藏的天机。”
众人大惊,一法号为道显的弟子失声道:“老师,那我等如何是好,不知大劫之下,我等可有容身之地?”
潘真人扶正衣襟,顿时受天道反噬而沾染的点点淡金血迹顿时无踪。
“劫难沉沉,我于定中得窥那角未来,只见彗星坠地,天崩地坼,人道颠覆,灵气枯竭,域外生灵来袭,大地元灵遭创,天地法则逆转,从此仙道隐匿,机甲横行,吾等修得道果之人,霞举飞升,再不能驻世长存,红尘之中,再无仙真。”
“不再驻世长存,不知老师此言何意?”
“仙者飞升,亡者入冥,茫茫中土,滚滚烟尘。”
“既然如此,那我等道统岂不是要断绝,衣钵无以为继。”
“此乃天意,我等虽为仙真,却也无力回天。”
潘真人太息道。自从踏上仙途,便是与天争命,虽得永生,却也并非完全自在逍遥,仙真也有无能为力时。这个世上真的有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吗?
长叹过后,正容道:“尔等须谨记,
得地本虚心,黯然无声墙头立。
龙渊隐灵异,林下有佳音。
牢记这句偈语,道统不绝。”
至此,潘真人闭目不言。诸弟子见状,伏地拜倒。
此后,潘师正虽然伤势好转,功力尽复,但是毕竟泄了天机,再难驻世,不得以,三年之后,白日飞升。
却说嵩山之上,潘师正问卜天机而引发的种种异象被山下的百姓所见,于是嵩山之上有真仙之说一下子就被广泛传扬开来,由于见到这一异象的人太多了,消息的准确性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有那羡仙慕道者,出入峰岭之间,希望能够偶遇仙缘,为此还引发了不少的趣事和佳话,甚至有由此而衍生的小说、话本流传于世
第九章 天子延请,真人乘鹤行
上回说道隐真人自从在师父潘师正那里得知千年大劫后,一直都是忧心忡忡。仙道中人极为重视道统传承,不然也不会有商周时阐截二教的道统之争了。
回到天台山后,道隐真人便苦思潘真人所留下的四句偈语:
得土本虚心,黯然无声墙头立
龙渊隐灵异,林下有佳音。
此中到底有何深意,纵然是道隐真人学究天人,道术玄妙,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即是天机,便不可推测,否则就是有损自身。既然师父告之诸位师兄弟要牢记,定然有其中的道理,或许时机一到,自可明悟其中的玄机也未可知。
遂不再劳心于此事,每日里在天台山上参悟玄妙,熬炼仙身。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了。除了十余年前,潘师正潘真人因泄了天机,而遭天道反噬,虽身体尽复,却再不能遮掩自身气息,不得不在嵩山飞升。道隐真人作为老师座下弟子,前去观礼,下了一次天台山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天台玉霄峰。
这一日,道隐真人在观日崖上行功。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空气中还带着丝丝凉意,天台山一片寂静,花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偶尔有早起的鸟雀站在枝头鸣叫,让还在沉睡的大山焕发无限的生机。
道隐真人每隔七日,都会来此地吐纳吸收那太阳初升之际,天地初露光芒,覆着在第一缕太阳光线之中一股东来紫气。
这东来紫气为先天之精,对于修士而言,作用非常。大日为先天之纯阳所化,蕴有天地未开时的造化玄机,同时又因其气阳刚正大,为天地间万物至阳之首,修士如果能够纳入自身,滋养肉身、神魂,不但在领悟天道法则方面具有极大的帮助,还能使得肉身坚固不坏。肉身为渡过苦海的宝筏,至关重要。
道家讲究性命双修,命就是肉身,乃修炼之基础,神魂依肉身而生,只有肉身强大,才能滋养反补神魂,所以对修仙之人来说,肉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上古之时,就有很多肉身修道极致而成为仙真的事例,如上古商周封神之战时莲花化身的哪吒和擅用**玄功的杨戬便是其中翘楚。
而神魂的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此乃立身之本,凡是生灵,皆有魂魄。修士修炼神魂,达到纯阳,便可以脱离肉身而独自存在,遨游太虚,视若等闲。
当然,不管肉身还是神魂,修炼到极致,都有不可思议的神妙,尤其是道果未成之际,肉身的用作就尤为明显。
话归正传,道隐真人在观日崖上吸纳吞吐那第一缕光线中所带的先天紫气纯阳之精,但见一道淡紫色流光从东边天际飞速而来,道隐真人运转玄功,张口一吸,隐隐有肉眼难以看到的涟漪四处扩散开来,包裹着这道细若毫丝的紫气从口而入,流转全身,只见原本如晚霞的脸色顿时腾起一团紫光,隐隐有耀目光华隐现,紫气中,那一点天道法则被泥丸紫府吸收,顿时,整个紫府一阵翻滚,仿若水溅油锅,掀起了惊涛骇浪。
道隐真人静心宁虑,谨守心神,任它来势汹涌,我自岿然不动。渐渐地,那道先天混沌法则被识海一点点包裹融合,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终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东来紫气虽好,却不可贪多。修士神魂肉身不能日日吸纳。以道隐真人的地仙修为,也仅仅每七日方可吸收一次,多则无益,反而有损自身。
从观日崖上下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天台山一阵鸟飞雀鸣,热热闹闹的一天又开始了。道隐真人进得自己隐修的道观,刚刚安坐蒲团之上,便有观中童子来报,言有天子近侍从长安而来,说有要事相求。
道隐真人微一凝神,观掌上乾坤,袖中灵纹,已知前因后果,便对小童子道:“不必着他进来,就言道门清净之乡,不染红尘,来意我已尽知,三日后便可到长安,让使者下山去吧。”
“是,谨遵真人法旨。”小童子深施一礼,转身道观外回复使者。
前来延请司马承祯的使者乃是天子近臣,一向自大,因为颇得天子赏识,便有几分忘乎所以。又因其能在天子面前进言,满朝上下,无人敢得罪于他。
今日来请道隐真人司马承祯,不但没喝上一口水,连观门都未得进入,心中大怒,正欲发作,猛然间想起陛下临行前当面所嘱,又时常听人言,司马承祯并非普通道人,乃是一脉宗主,具有仙家手段,自己万万得罪不起。
想到此处,不禁一阵后怕,好在自己没有发作出来,不然耽搁了天家的大事,又恶了道隐真人,那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天子近侍所能吃罪得起的。
于是忙收敛心中怒气,恭恭敬敬地向小童子施了一礼,匆匆忙忙的下了天台山,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弄得传话的小童子莫名其妙,心下暗道:“我有这么可怕吗,这位大人居然吓成这样......”
道隐真人司马承祯刚刚卜算此行,但觉天机茫茫,不可揣度,心中甚是疑惑。暗道:“此番下得高山,不过是为当今太后诊治沉疴,难道其中暗藏玄机不成,连老师所传的卜算之法都推算不出?”
又接连换了几种方法,均是被天机所阻,难以窥视其中玄机,不禁心下踌躇,但是卦象所示,此番行动,对自己而言,又是一场机缘,如若不去,说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和波折。却是不得不行,当下便不再犹豫。
道隐真人乃是红尘散仙,修道数十年,已得地仙道果,当然不可能跟随天子近侍骑马坐轿而行。当下出了道观,吩咐小童子紧守门户,一步踏出,已是峰回路转,到了天台山顶峰,这便是仙道缩地成寸的玄妙之处。
真人向天际挥了挥手中拂尘,但听得一声清亮的鹤鸣响彻整个天台山,一阵风声袭过,一只两米多高的巨大的丹顶鹤飞到了道隐真人面前,扇动着翅膀,翩翩起舞,很是亲昵的蹭了蹭真人的衣摆。
道隐真人飞身端坐鹤背之上,轻轻拍了拍鹤头,随着一声鹤唳响起,巨鹤展开翅膀,腾空而起,向着长安方向飞去。
第十章 偈语字谜,二童传音讯
上回说道隐真人司马承祯,挥退了天子近侍,自己乘鹤而行。此鹤并非凡品,乃是天台山一仙鹤异种,甘愿为真人坐骑,只求真人提携一二。
异类修道比之万物之长的人,更是艰难许多,往往都是机缘巧合,才能生出灵智,没有传承,没人指点,又要时时刻刻小心天敌,更要谨防人类捕杀,可谓是步步风险,得成道果极为不易。
这只仙鹤也是机缘深厚,生于天台,又在玉霄峰处得真人指点,方有得如此造化。此一番道隐真人跨鹤而行,驭气排云,其速风驰电掣,不一会儿,长安古城便遥遥在望。
这便是道隐真人此一行的前因后果。这次,师兄弟在这小镇子的道观中相逢,十余年未见,自是互相倾诉一番别后之事。
道玄真人皱眉凝神,道:“适才我观你新收的小徒弟杜祯,忽然道心震动,想起老师飞升前所留偈语,心有所感,不知师弟可有感应?”
“师兄请明言。”道隐真人知道自家师兄无论在修为还是道行上都是远超自己,是以虚心求教。
道玄真人笑道:“师弟,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乃饱学之士,难道还看不出师父偈语中的第一句与杜祯之间有所关联吗?”
“莫非是藏字谜?”司马承祯微微一愣,随即恍然,是了,自己一直以来都以为老师所留偈语必然包含莫大玄机,从未往这等浅显处考虑。此番道玄师兄一语点醒梦中人,遂豁然开悟。
“得土本虚心”,本字无心,即为木,木字得土,便是杜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台山上苦思多年而不得解的一句偈语一朝了悟,心中不觉得一阵畅快,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道玄真人知自家师弟一向举动有礼,今日高兴之下失了分寸,也是因为一朝解开老师偈语中所暗示之意,道统传承有望,遂也不以为意。
师兄弟二人见偈语中第一句已经有解,便又开始琢磨下一句的意思。既然第一句是藏字谜,那么第二句是否也如此呢?所以说人的思维也是有惯性的,两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彼此对望,心照不宣,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流光划破夜空,透过窗子,射进室内。
“咦,流光照影术?”道玄真人一见,忙以招手,这道流光立刻飞入手中。老真人凝神细看,惊道:“不好,皓阳,清风二人东华山遇险,师弟,快快随为兄前去救人,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原来,这飞入室中的流光乃是玄门潘师正潘真人一脉的秘法,名曰流光照影术,是一种递消息的妙法,形若流光,非同门众人不可见不可闻,最为实用。
前些时日,道玄真人的两个弟子皓阳和清风听得前来道观进香的信士所言,镇东一百五十里外的东华山近日来颇不太平。时有猎户、樵子失踪在山上。山下百姓以为是财狼虎豹等野兽,就向村正地保等反应此事。地保村正便组织了不少壮年汉子,拿着棍棒,刀叉等工具进山前去搜寻。进山时三十余人,回来时仅仅五人。
这五人从山中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迹,神志不清,口中连呼妖精。地保等人见此,连忙请来大夫诊治,开了几济安神的药剂,煎汤服用后,几人总算镇静下来,但是目光中仍然带着深深的恐惧。
众人询问进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进去时三十余人,只有他们五人回来了,其他人呢?
这几个人讲述的断断续续的,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惊恐的叫喊声,但是在彼此相互补充下,众人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这一行人进得山来,沿着前些日子失踪在大山中的猎户和樵夫所行过的踪迹追了下去。开始的一段路程,还算是顺利。东华山山高林密,却四下里静悄悄的,既不见兽跑,也不见雀鸣。众人有些疑惑,往日里,这大山可是热闹的紧,这次怎么了,这么悄无声息的。虽然有些反常,但是众汉子也没太往心里去,只道是最近猛兽出没,鸟兽们吓得远遁山林,也属正常。
众人走走停停,一路行来,却是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知不觉便已经深入到密林深处。林中仍是一片死寂,众人心中便有些发毛。
这情形便是有些古怪了,就是再凶猛的虎豹财狼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鸟兽都吓得仓皇而逃。况且一路行来,众人连虫鸣声都没有听见,仿佛大山中只有他们这三十余条生命,这种空廖死寂不禁令众人心中生出恐惧。
于是有人提出还是往回走吧,这山里着实古怪,总觉得心里毛毛的,立刻便有人赞同,众人便起身下山。
尚未走出多远,山林中突然卷起一阵腥风,众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后便人事不知。走在队伍边缘的几个人是山里的药农,经常进山采药,偶尔得到蛇胆,山参舍不得卖掉,便用来泡酒了,没想,这却捡了一条命,几个人虽也头晕,却还清醒,挣扎着滚进旁边的灌木丛里,一路向山下狂奔。
半路上,有那好奇心特别中的汉子回过头去,眼见一条如小山般大小的巨蛇这从一个漆黑的岩洞中探出头来,对着昏迷的众人喷云吐雾,随着雾气的升起,倒在地上的众人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巨蛇随之慢慢缩回岩洞。
几个逃出生天的汉子何时见过这般恐怖的场景,当时吓得亡魂皆冒,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路上磕磕碰碰的下得山来,好在途中平安无事。
这便是以往的经过,五个人身上的伤势仅仅是皮外伤,在慌乱中被荆刺,树枝,岩石等划破的,并无大碍,只是经历此事,惶惶如惊弓之鸟,精神上的伤害只能慢慢调理了。
道玄真人的两个徒弟皓阳和清风听到众香客信士讲述此事,便有些意动。跟随师父修道已有数载,还没有看到妖怪是什么样子呢,十分好奇,再加上这畜生伤人甚多,如今盘踞在东华山上,附近的山民哪里还敢进山,断了多少人家的收入来源,嗯,学得道法,就要替天行道,不能弱了师父的威名。
这两个少年道士没考虑自己有几斤几两,收拾收拾行囊,吩咐小师弟明月看家,便离开道观,前往东华山方向去了,也算是一片赤子之情。
第十一章 山中历险,仙家有妙法
上回说两个少年道士离开道观,前往东华山捉妖。二人跟随道玄真人修道,时日尚短,并未习得什么高深的术法,每日里不过是按照师父的交代打坐炼气,熬炼身体。所会的术法也仅仅是些小法术。
此次还是第一次独自前去捉妖,心里很是兴奋。恨不得肋生双翅,立马飞到东华山,把妖精斩于剑下。
一百五十里,如果仅仅靠步行,那也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了。二人功力浅薄,并未习得腾云之法,也不会遁术,更没有灵禽异兽借为代步之用。但是二人却也有办法,从怀中拿出一道黄色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后,贴在腿上,顿时脚步轻快,走起路上,极快如风。
这符纸正是初入仙道的小修士赶路时常用的“神行符”。和《水浒传》中的神行太保戴宗所用的假马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人一路上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了东华山下的东华镇。东华山是这方圆数百里唯一一的大山,高耸入云,山上草深林密,远远望去,倒也巍峨壮观。
此番经历了这些事件,镇子上的居民一时间风声鹤唳,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那盘踞在山上的妖精什么时候下来要了自家的性命。那些个颇有钱财的人家,早早地就收拾金银细软举家搬到外地去了,只留下几个仆人看守宅院。所以小镇上倒是冷冷清清,很少有行人走动,大家都躲藏在家里不敢出来,有那胆大的店家,开了门营业,却也是门庭冷落。
皓阳,清风师兄弟二人,进得镇子,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二人也曾经跟随师父来过这里,与那时相比,无疑是萧条荒凉了许多。
二人倒也不莽撞,寻到一家正开门营业的客店,要了几个素菜,边吃边和掌柜的闲聊。
皓阳便问道:“掌柜大叔,你这东华镇为何如此萧条,我记得三年前我和师父来到此处,还不是这种光景,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
掌柜的是个白发老翁,年纪大约有六十多了,满脸的愁容,见这一脸清秀的小道士询问,叹了口气:“小仙长,您有所不知,这东华山上不久前,不知怎么,盘踞了一个妖精,很多进山的山民,一去不返,大家原本以为是山上出现了什么凶猛野兽,便集合了几十人进山搜寻,哪里想到,却是遇到了一条小山般大小的巨蛇,喷云吐雾,张嘴一吸,数十人都被吸入口中,只有数人活着回来。众人再也不敢上山,那些个有钱人家,早早就躲到外地去了,没走的都是像小老儿这般故土难离,又无处投奔的人,故此,便如小道长您所见到这般了。”
“小山般大小?这么大蛇,岂不是已经成了精怪?”清风佯惊道。
“谁说不是呢,还会喷云吐雾呢,看到山腰处那处云雾笼罩的所在了吗?据活着回来的人说,那就是那条巨蛇隐藏之地,山上本来并没有这片云雾的......”
师兄弟两个几句话间便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心下便就有了底。二人结了饭钱,腿上贴上神行符,几个起落,便已走到镇东尽头了。
这位老掌柜收好了银钱,抬眼向官道望去,视野里,皓阳和清风每迈出一步,都有数仗远,落地轻盈,仿若无物。老掌柜的目瞪口呆,这青天白日之下,如此神秘的少年道士,是神仙?是妖怪?
想到此处,老掌柜的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虽然天色尚早,但是哪里还有心开门做生意,连忙撤了幌子,闭了店门,自己躲到内宅去了。
皓阳清风两个人见镇里无人走动,也顾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疾奔东华山而去。此时尚是正午之时,林中寂静无声,果真如众人所言那般,连虫鸣声都没有,师兄弟二人提高警惕,先是拿出金光符贴在身上,这符对人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当遇到伤害的时候,会自动生成一个金光护罩,如果受力不超过承受极限,人躲藏在护罩内,便会安然无恙。
然后又取出爆炎符,冰刃符等大威力的符咒。二人倒也不是完全莽撞行事,离开道观时,却也是带来不少的应手的家伙。师父说过不打无把握的仗,这可是两个人第一次捉妖,怎么也得做的干净漂亮。
手上行动,脚下的速度去也丝毫没有放缓。随着山势越发的陡峭,林木也越来越繁茂,寂静的山林,似乎只有两个人沙沙沙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二人很快便来到浓雾升起之地,此地正位于东华山的半山腰处。这处雾气很是诡异,只是集中在方圆几里之内。其他处却是一丝也无。抬眼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师兄弟二人仅仅是靠近了一些,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连忙运转玄功,化解被吸入体内的那丝毒雾。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两粒朱红色的丹丸,吞服下去,立时便觉得神清气爽,体内毒素再无踪迹。
这红色丹丸乃是道玄真人平时所炼制,专解蛇蝎等剧毒之物。虽然只是随手而制,但是以道玄真人的道行,却也非寻常可比,因此,药效立竿见影。
二人小心翼翼的跨进浓雾中。既然在此处视觉受限,便放出神识,一点点,四下搜寻,但见浓雾所笼罩的范围内,草木无不变得枯黄,地上满是野兽骸骨,也有人体骨骼掺杂其中。
二人正小心的一点点向内探进,猛然间一阵恶风袭来,师兄弟两个连忙一个就地翻滚,这才堪堪躲过,站起身来,只见不远处有两只碧莹莹仿佛两盏琉璃灯一般的目光向二人森然望来,在朦胧的雾气中,庞大的仿若小山般的身躯高高的盘着,粗大的蛇尾啪啪地甩动,带起了漫天的灰尘。
居然比传言中的还要巨大,这样的蛇应该早就成精了,怎么还没化出人形,皓阳清风二人很是疑惑。眼见巨蛇就在眼前,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两个人很有默契额的连忙把手中的符咒甩了出去,什么爆炎符,冰刃符,金刀符,雷爆符,一股脑的扔了出去。霎时间,火光闪耀,雷声震天,又有刺骨冰寒之气蔓延,泛着寒光的锋刃狂舞。
一盏茶的功夫,这些符咒的威力慢慢消失殆尽,二人抬眼望去,不禁大惊失色,只见场中出现了一个几仗深的大坑,而巨蛇盘在坑旁,昂着头,碧莹莹的目光正向二人望来,目光里满是嘲弄和不屑。
二人对望一眼,转身就跑,两个人的动作快,巨蛇的动作更快,身后恶风扑来,二人只得又一次使了个懒驴打滚,这才躲过。
“师兄,怎么办?”清风额上汗水津津,急声问皓阳。
皓阳此时也是六神无主,二人本来以为不过是小妖作祟,自己师兄弟来此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成想,遇到这么个大家伙,看样子,不下于五百年道行。这次可真是踢到铁板了,怎么办,死定了。死定了。
“咦,怎么把这个宝贝给忘了。”皓阳正在懊悔无措,猛然见想起自己临行时,从师父那信手顺来的两仪混元珠,顿时眼睛一亮,连忙一拉师弟清风,两个人一边躲闪巨蛇的扑击,一边从兜囊里取出宝珠,祭在空中,心中暗暗祈祷:“这次能不能活命,就靠你了,三清道尊保佑。”
道玄真人,为人不拘小节,便是自己的法宝也是随处搁置,并不避讳自己的徒弟们,也幸得这二人有几分机灵劲儿,知道出门携带法宝。这两仪混元珠乃是早些年道玄真人成就地仙道果时炼制的,虽说现在老真人功力道行越发高深,早就用不到了,但是毕竟是仙家之物,但见空中黑白二气旋转,彼此相交,形成了阴阳鱼形状,把皓阳清风二人牢牢的罩在当中。巨蛇挥动着粗大的蛇尾,拍击在这黑白二气形成的气罩上,嘭嘭作响,但是气罩纹丝不动,牢固无比。巨蛇大怒,吐着芯子,嘶嘶作响,蛇嘴一张,一口毒液喷射出来,沾染在气罩之上,只见气罩黑白之气流转不修,很快就把毒液消解掉了,自身却是不损分毫。
师兄弟二人一见此番光景,这才算是长吁了一口气。此番还真是惊险无比,一波三折,要不是随手带了这件法宝,就真的交代在这儿了。二人不禁一阵后怕。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二人见识了妖精的能力,长了见识,同时也在今后的道途中,时时警醒,凡事要谋而后动,三思而行。
虽然如今巨蛇攻不破气罩,可自己二人也出不去了。一时双方陷入僵持。清风道:“师兄,我们还是给师父传个信吧,要他老人家快来救我们,不然,蛇精自己破不开这防御,万一有什么帮手,就危险了。”
皓阳点头,捏诀念咒,使出了流光照影术,但见一阵流光闪过,便是消失不见,却是向道观方向飞去。
这便是流光照影术上所显现的事情经过。道玄真人心下大急,从影像中看,那蛇精最低也有五百年以上的道行,皓阳二人怎么可能是对手,就算破不开法宝防御,却也是危险万分。一时间,老真人便要赶去救人。
这时,客堂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帘笼一挑,明月拉着杜祯快步走了进来:“师父,我刚刚感应到有流光术飞来,可是二位师兄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说来话长,你两位师兄东华山遇险,为师正要前去搭救,你等要看好门户。”
“师父,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知道师兄临行前偷偷拿走了您的两仪珠,定然不会轻易有事,师父带我去吧,我也很关心师兄们的安危。”
老真人被磨的没法,也不再耽搁时间:“罢了,就带你一起去,看来师父是太惯着你们了,以后做事莫要擅自主张。”
说罢,道玄真人一拉明月,化作一阵金光,消失在室内。道隐真人刚要施法,只觉得袖子被人拉住,扭头一看,却是杜祯:“师父,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道隐真人。
真人微微一笑,道:却是为师疏忽了,险些把你忘了,你那两位师兄虽然遇险,却无关大碍,你道玄师伯是关心则乱。为师就带你一起去见识一下仙家妙法,也算是在你入道之前增长点眼界和阅历。”
说着,拉起杜祯,化作一阵清风,转瞬间,室内空无一人。
第十二章 妖物遭诛,众人尽回返
上回说皓阳和清风两个少年道士东华山遇险,好在有道玄真人所炼制的法宝两仪混元珠护身,暂无性命之忧。真人得到消息后,带着明月前去救援。道玄真人便也带着杜祯前去开眼界,长见识。
两位真人何等修为,一化金光,一化清风,须臾间,便是数十里,一百五十里的路程,对于这等大神通之士来说等于在自家花园里散了个步。
转眼间,二位真人已经来到东华山下,按落遁光,二位真人睁开慧眼,但见整座大山虽然林木森森,却被一股妖气所笼罩,山林间生息皆无,生灵远遁。
道玄真人皱眉道:“此孽障戾气太重,方圆十数里内居然鸟兽皆无。”道隐真人轻轻把杜祯放下,道:“看此处怨气横生,已有很多生灵被其吞噬,咦,山腰数十道黑气环绕,看来已有数十位山民丧生在这孽畜口中,定不能饶过。”
杜祯站立在道隐真人身侧,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四下打量着。他心里惊讶极了,虽然此前见过明月师兄使用过“燃火术”,不过那不过是小法术,明月师兄也不过发出了一道小火苗而已,哪里像刚才自己和老师化身为清风这般震撼呢,原来道家术法玄奇到如此。杜祯心中震撼莫名。
刚才的感受既新奇又刺激,杜祯心中更带着隐隐的兴奋。想到自己今后也能像老师这般,心中便是激动莫名。
话说两位真人来到山下,见此地情景,无不心下大怒,异类修行,虽然千辛万苦,但是由于受自身的天性所限,往往凶残好杀,有伤天合,这也导致它们在修为进阶时,磨难重重,要么天火临头,要么身陷杀劫,能够修到妖仙道果的少之又少。
道玄真人虽然所行不羁,且有看着有几分惫懒,但是为人却是慈悲,如今见四下里阴风隐现,老真人不禁慈悲眉倒竖,长长地念了一声道号“福生无量天尊”。转过身来对道玄真人道:“师弟,看来此孽障穷凶极恶,此一番来到这东华山,为兄却要开杀戒了,数十年间未伤害生灵,今日一朝破例。”
“师兄,以西天佛陀之慈悲,尚且有金刚怒目之法身,何况我玄门一脉,本是以己心体天心,天心虽慈,却也有风云变幻之时,此行不过代天行道,使雷霆手段,镇压凶秽。”
“不错,正是此理。事不宜迟,我们且上山吧。”说罢,道玄真人携着明月,迈步向山上而去,每一步都远远在百丈开外,几步过后,人影便消失在密林中。
道隐真人看出杜祯眼中的好奇,笑道,这是咫尺天涯的神通,一步之间,便是天涯海角,功力越高,对天道领悟越深,距离便越远,达到极致,甚至可以逆转光阴,不过,这也是师父听你师祖提过,还没有听说谁能够把这门功夫练到这种程度,就是你的师祖成就天仙道果,也是做不到。也许只有那先天圣人三清道尊可以吧。”
言罢,长叹了口气:“道是永无止境的。”说着,携了杜祯,向前走去,杜祯只觉得自己周围景物倒转,几个迈步,就已经来到山腰处。
此处,白雾漫天,雾中情景,完全看不清。雾里雾外,仿佛是两个世界。道玄真人正站在另一旁,取出一个小葫芦,捏印诀,只见小葫芦忽然变大,葫芦嘴对准这片毒雾,霎时间,浓雾翻翻滚滚,大团大团的雾气被吸入了葫芦中。
道隐真人解释道:“这雾气中含有剧毒,如果飘散出去,周围百姓便要遭殃,是以你师伯用如意葫芦装了,日后再行炼化。”
杜祯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在看场中,本是方圆数里的浓雾,此时已经变得极为稀薄。
在这层薄薄的雾气中,一个如小山般大的巨蛇格外显眼,正甩动自己的粗大的尾巴,啪啪的轰击着一个由黑白二气构成的气罩。此时,雾气殆尽,巨蛇明显有些吃惊。一双碧莹莹的蛇眼望过来,正好看到道玄真人等诸人,
在两仪混元珠保护下的皓阳清风二人也看到了道玄真人,连忙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快来救我们,这个畜生太凶残了,我们险些就被他所伤,要不是临行带了这件宝贝,此刻就没命了。”
巨蛇见来了两个道人,身上是正宗的玄门气息,深不可测,自知遇到了道门高人,便有了几分退意,但是妖性本残忍,却是忍不住传音道:“兀那道人,你等为何来我栖身之地搅扰我清修。”
“此地数十条人命可是丧生你手?”道玄真人平静问道。
“没错,谁要他们遇到蛇爷爷,也是他们命该如此。”巨蛇满不在乎的道。
“既然如此,你便上路吧。”道玄真人见这条蛇妖冥顽不灵,便也不再多言,手中一指,只见一道金光飞出,奇快无比,巨蛇一见,便知自己远远不是老真人的对手,连忙化作一团黑风,就欲逃走。可是它的速度哪里比的上这道金光,只听得一阵金铁之音传来,巨蛇便从黑风中掉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便不再动了,小山般的身躯随之一个变幻,形体转瞬间,就只有一尺多大小。
皓阳明月见蛇妖已除,连忙收了宝珠,上前来,给道玄真人见礼。道玄真人怒道:“你们这两个顽徒,私自离开道观,险险丧命于此,可是有了教训,看你们下次还敢鲁莽行事。既然没事,还不过来见过你道隐师叔。”
二人早就看到了师父身旁,还有一个中年道士,面如朝霞,美资容,长髯,背背宝剑,手拿拂尘,那卖相可比自家师父好多了。一听是师叔,法号道隐,心中恍然,道隐之名,在世俗中颇有流传,二人早就听过。况且自己师父也时常和众人提起过当年一起拜入潘师正潘真人门下的诸位师兄弟。没成想,今儿个,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两个小道士微愣之下,连忙过来见礼。
众人见过之后,这才想起那条蛇来。围拢过来,细细看去,原本小山般大小,死后却只有一尺多长,指头粗细了,蛇身漆黑,隐隐有金属光泽,头上微微有两个小凸起,似乎要生出角来。
清风疑惑道:“师父,这蛇怎么变得这么小了,头上怎么还有两个小突起啊。”
道玄真人道:“这条黑蛇,如果我所看不错,应该就是黑水玄蛇,,蛇身坚如金铁,道行越高,形体越小,看样子,这是快要化成蛟了,这种蛇,想要化形极为艰难,只能头上双角长出,化蛇为蛟之后,才可以幻化人身。你二人是命大,要是这条蛇化蛟成功,为师都不能轻易拿下。”
“那它现在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厉害啊,师父一招就结果了它。”旁边的明月笑嘻嘻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所以才说你两位师兄命大,这黑水玄蛇化蛟时,是最为弱小的时候,一身精华尽数被头上双角所吸收,自身形体便会变得极大,实力下降了十之**。玄蛇阴寒,在突破之时,急需纯阳之物中和自身阴寒属性,怪不得此地鸟兽灭绝。好在这条蛇还知道不能把事情闹大,不然山下百姓可就真的惨了。”
说罢,道玄真人摇头叹息。如果不是这黑蛇伤及了太多的无辜,自己倒是可以助上一助,一粒纯阳丹便可以解决玄蛇的问题,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道玄真人和道隐真人把此地毒素彻底清理干净,免留后患,便欲带几人回转道观。清风道:“师父,我见那条蛇是从一个山洞里钻出来的,我们要不进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天材地宝呢,不是说凶兽灵兽出没之地,定有宝物吗?”
“也罢,就去看看。”几人很快就发现了那处岩洞,道隐真人拿出一颗明珠,毫光四射,顿时漆黑的岩洞亮如白昼。众人向里走去,岩洞并不大,大约只有数百米,尽头处,赫然有一道红光闪过。道玄真人道:“原来是此物,怪不得此妖盘踞在此处,不肯离开,有了此物,倒也有助于玄蛇化生成蛟龙之身。”
原来,这山洞尽头处,不知怎么,就生出一株地火芝,常年吸收地底火性,其药性纯阳,黑水玄蛇吸收这异种灵芝的药性,说不定就真的可以成功,不过成也萧何败萧何,玄蛇盘踞此地,终究克服不了自身凶性,残害了太多的生命,导致了自身的灭亡,却也便宜了众人。
道玄真人采了地火芝,几人便驾驭清风,倏然间,便已回转了道观。
第十三章 盘桓数日,师徒终回返
上回说道玄真人从东华山解救众门人后,便回转了道观。此一番行的匆忙,回来的倒也迅速,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就这半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已令得杜祯大开眼界。道法的玄奇精妙,妖精的诡异莫测,都是杜祯前所未见的,隐隐的,一扇充满了神秘的大门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杜祯渴望能够更进一步,踏进这扇门,以自己的能力去解读这份未知。小小年纪的杜祯在这一刻坚定了自己的道心,一定要跟随师父好好修行,去探索这一神秘的未知领域。
众人回到了道观,皓阳和清风这一行可谓是一波三折,道玄真人便令二人前去休息,定定心神,修行之事暂先放置一边。道家修行讲的是心静如止水,二人这番历险,还没有平息下内心的激动,自然是不宜修炼。
司马承祯也让杜祯下去休息,杜祯与他们还不同,明月等人虽说修为很低,毕竟在修行上已经入了门,杜祯尚未修炼,没有经过天精地华淬炼,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是脆弱。
这一段时日里,杜祯跟随道隐真人从长安出发,便一直靠双脚步行,这也是司马承祯对他的一种考验和磨练。要想在仙道上走的更远,就必须得有坚强的意志和决心,不能看到困难就半途而废,因此这一路来,道隐真人都在以此来考验杜祯,杜祯年纪虽小,却是少有的意志坚定之人,虽然每日里都会腰酸腿痛,脚掌都被磨出了水泡,但是却是从来都没有发一声抱怨。道隐真人心中高兴,对杜祯越发的看重了几分。
见诸弟子都已经下去休息。道隐真人和道玄真人盘坐在蒲团上。此番遭遇虽对于众弟子而言非同一般,但是在两位真人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并不值得挂在心上。
师兄弟二人先是谈论了些道法,彼此交流了这些年来的体悟和心得,均是受益匪浅。对于修士而言,即使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但是由于各自的看法和见解不同,所产生的结果也会千差万别,不尽相同,会有种种的差异和分歧,所以才需要彼此互相论证,以达到去伪存真的目的。
二人说着说着,话头便又转到了潘师正潘真人飞升前所留下的四句偈语上。先前已经猜到了第一句隐藏的含义。“得土本虚心”,为杜字,按照这个思路,如果下面一句仍是藏字谜,那么也就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研究方向。
“黯然无声墙头立”,师兄弟二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道隐真人道:“如果依照前一句的解释方法,这句仍是字谜,那么应该是个墨字。黯然无声,去掉音字,为黑,墙头立,墙为土,黑立土上,为墨字,师兄以为如何?”
“所言不错,适才你言及杜、墨二字,我暗中推测,似乎天机比以前清明一些,不似往日那般混沌一片。只是不知墨是否也为姓氏,还是另有玄机。且第三句偈语‘龙渊隐灵秀’,似乎所指也为杜祯,龙渊为真龙所栖之地,应是暗指国都长安。那么下一句‘林下有佳音’,便应该是为‘黯然无声墙头立’作注了。”
“师兄所言不差,只是我们纵然推测出墨字,也知晓其和最后一句实为一体,却也是无从下手。哎,天机莫测,果非人力所能揣度也。老师**,我辈远远不及矣。”
师兄弟二人一阵摇头叹息,想到因为这四句偈语,导致潘师被迫飞升,道玄道隐二人不禁心有戚戚。二人自幼便跟随潘师正在嵩山学道,所谓是师徒如父子,转眼间,老师已经离开近二十年了,不知上界光景如何,是否真为大逍遥,大自在?
道隐真人带着杜祯在这座小道观里住了数日,师兄弟两个每日里不是讨论道法就是推演天机。杜祯倒是在这段时间里和皓阳,清风,明月三个人混的很是熟稔。
他们年纪差不多,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尤其是杜祯,以往在杜府里,规矩甚多,很多少年的天性便被压抑住了,现在跟了道隐真人修行,道家讲究顺其自然,还原天性,也没人对这些小孩子们的活泼好动有任何责备,这下,杜祯算是彻底放开了,与在杜府时候的少年老成比较而言,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数日之后,道隐真人向师兄辞行,师徒二人要回转天台山。此一番下得山来,先是到宫中为太后治病,然后又在杜府盘桓了数日,离开长安城后,为了考验杜祯的毅力,又是步行了许多时日,算上在道玄真人这里,一晃,下得高山已有月余。
师徒二人辞别了道玄真人,出了小镇,在一处僻静处,道隐真人向天空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天空中便有一阵疾风吹来,杜祯抬头看去,只见一只仙鹤正从空中俯冲而下,双翅一收,落在地上,看到道隐真人,发出一声清鸣,用鹤头亲昵的蹭了蹭真人的衣摆,扇动着翅膀,做翩翩起舞状。
杜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一只仙鹤,羽毛雪白,头顶丹红,神骏异常。又见这只鹤一个劲儿的在道隐真人面前撒娇,噗嗤一声,不禁笑出声来。
仙鹤听得有人发笑,扭过头来,看向杜祯,漆黑如宝石的眼睛人性化的眨了眨,流露出一抹嘲讽之色,似乎在讥笑杜祯是个小豆丁。然后扭转身子,拍拍翅膀,昂首挺胸,不再看杜祯,一副很是傲娇的样子。
“师父,这只鹤居然通人性。”杜祯惊讶道。道隐真人摸了摸杜祯的头,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只仙鹤,它是天台山上的一异种仙禽,已经有五百多年的道行了。论实力,也不在被你师伯击杀的那条玄蛇之下。”
“呀,这么厉害啊!”杜祯惊呼道。虽然黑水玄蛇被道玄真人一招击毙,那是因为道玄真人太过厉害了。
老真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成就地仙道果,如今也不知高深到何等地步。黑水玄蛇的厉害,杜祯可是看在眼里,身似金铁,形若小山,还能喷射剧毒,没想到这只仙鹤居然也不差。
当下,杜祯再看这只巨型仙鹤时,眼睛里便满是小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