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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醉枕江山txt下载     醉枕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十五章 新都气象

    大足元年十月三日,女皇武则天率满朝文武离开洛阳,西幸长安。十月二十二日,武则天抵达长安,大赦天下,改元为长安元年。

    武则天是在洛阳登基为帝的,如今还都于长安,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次迁都,谁都知道,这意味着这位从儿子手中夺走了大唐江山的女皇帝,已经准备把江山再交还给她的儿子。

    武三思与一众心腹多次密议之后,已经调整了武氏一族的策略,他不再对皇位虎视耽耽了,转而低调巩固起自己的势力基础,时时拜访太子李显,邀他一同出游、与他一同饮宴,曾经不共戴天的一对仇家,现在俨然成了最好的亲家。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是敌是友,并不取决于双方的感情,而是取决于双方是否有着共同的利益。武三思与李显亲近,一方面是为了联合李氏对抗二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皇权过渡之后,继续维持武氏的风光。

    皇帝迁都后,兵权一分为三,南衙禁军交给政事堂诸宰相,北衙禁军仍由武氏掌控,保卫皇宫的左右羽林卫和羽林卫最核心的千骑营则由皇帝本人最信赖的将领掌控,皇位已经与他无缘,武三思只得改弦更张,决心强化外戚势力,挟天子以令诸侯

    女皇迁都长安的这段日子,朝堂上可谓一片祥和,大家最常做的事就是“走亲访友”。皇帝迁都长安后,官员们纷纷在长安买宅置地,当初随皇帝从长安迁往洛阳的老臣在长安有老宅子,新晋权贵则纷纷起造新宅。

    随着宅邸位置的改变,权贵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改变,有些曾经的敌人正化敌为友。有些亲密的朋友正化友为敌。这其中起作用的当然不是他们宅邸位置的变化,而是随着局势的明朗,他们有了新的选择。

    关中地方势力也是静极思动,皇帝刚刚迁都,正是他们同随从天子迁都而来的权贵重臣们建立联系的大好机会,所以他们同朝廷重臣频频进行接触,樊川杜敬亭在丧子之痛渐渐平息之后,也积极行动起来,今日正邀请老友、如今的大周宰相魏元忠共游曲池。

    杨帆的家人是第一批迁来长安的官员家眷。杨家在隆庆池畔建造的这幢宅子已经在两个月前完工,府邸中小楼亭阁。轩窗掩映,幽房曲室,互相连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极是优雅秀丽。

    宽敞的庭院里,西院墙处有一道起伏不定的坡岭。岭下绿水环绕。岭上花木繁茂,苍松数株,翠竹千竿,再往里去,奇花异草,芬芳扑鼻。中间还有小庙一座,庙后有桂树一株,树下就埋着宁珂的香骨。

    除了杨帆会来四时祭奠,这座小丘岭就成了杨思蓉和杨念祖姐弟俩最喜欢玩耍的地方。阿奴的儿子小吉也时常在娘亲怀里一窜一窜的,蹦着高儿地想跟着哥哥姐姐去坡上玩耍,只是他还太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逍遥自在。

    杨黛儿如今就养在杨家,只是除了内宅的人并无外人知道,古竹婷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只等她十月分娩,才好对外公布她生了一对双胞胎,那时才能宣告杨黛儿的存在,至于让她示之于人,则要再大一些,可以混淆了两个孩子年龄的时候。

    好在古竹婷是妾室身份,杨帆又是武将,与朝中百官瓜葛不深,他不想大操大办,旁人也不会关注杨家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

    如今,杨家府邸左面的安乐公主府业已建造完成,而右边的五王子府则刚刚建造了一半,初见雏形。

    杨帆宅邸的后方,一墙之隔也在大兴土木,上官婉儿的母亲郑氏夫人的府邸就建在那里,府门朝向另一侧,两家的后花园只隔一道墙。只等府邸落成,墙上凿个角门儿,两家就可以自由来往,婉儿只要回府,就可以轻松进出杨府,幽会情郎,探望爱女。

    青葱鲜翠的坡岭上,有一座五角小亭,小亭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隐现飞檐一角。坡上植有松柏果树、奇花异草。金秋十月,树木葱葱,果实累累,鲜花怒放,芬芳扑鼻。

    小亭中置清茶两杯,杨帆和太平公主对面而坐,浅笑低语。

    花丛掩映中,偶尔传出童子的稚语欢声,却是杨思蓉和杨念祖姐弟俩,他们在三姐儿和桃梅的看顾下时常到林中玩耍。杨帆对儿子很有一点放任的意思,虽然学业上要求甚严,但平时并不把他当成宦门之后、贵介公子来教养。

    小小年纪的杨念祖本就淘气,又随母亲和姨娘习了一身武功,身手较之少年时的杨帆更加灵活,他时不时就会攀上树去,像只桀骜不驯的野猴儿似的。

    杨思蓉也被弟弟带坏了,桃梅和三姐儿稍不留神,她就会把红裙儿一掖,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树去。等桃梅和三姐儿茫然四顾,到处唤着“小娘子”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树丫上,从身旁随手摘下梨子、沙棠,用红裙儿一擦,就咔嚓嚓地吃起来。

    太平公主抿了口黄澄澄的茶汤,嫣然道:“还别说,你这种吃法,细细品来,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杨帆笑道:“我这也是跟别人学的,初时饮茶只是觉的提神解腻,现在倒真有些上瘾了。”

    石桌旁有红泥小炉一具,炉上置着茶缶,杨帆又为太平筛了碗茶,说道:“张易之准备近日就把《三教珠英》献与天子,作为皇帝迁都的贺礼。此乃文教大事,皇帝必有封赏,依照前约,你该联合武氏共同进表,劝天子封他们为王。”

    太平公主伸出修长的葱指,轻轻搭在青玉似的杯沿上,妩媚狭长的凤目向他一睨,道:“你可知道二张的势力如今有多大么?他们的势力愈发强大了,如果母皇顺水推舟,真的封他们为王。那么二张就是继武氏之后,本朝又一郡王人家,二张介时更要风头无俩了。”

    杨帆摇头道:“不会,皇帝不会答应的。”

    太平公主把好看的蛾眉微微一挑,揶揄地道:“哦?那可是我的母亲,貌似你比我还清楚她的为人。”

    杨帆笑道:“那当然。说起来,你的母亲可是我的岳母呢,我这做女婿的,不揣摩清楚岳母大人的脾气秉性,怎么讨好她的宝贝女儿。”

    太平公主玉面微红。娇嗔道:“油嘴滑舌,讨打是么!”

    太平抬起腿来,作势欲踢,却被杨帆双腿一张一合,趁势挟住。太平微觉羞怩,不安地四顾了一眼。轻声道:“快放开。小心被你那宝贝儿子看见,怪难为情的。”

    杨帆笑道:“有桌面遮着呢,他看不见的。”说着双腿夹的更紧,而且变本加厉地把手摸上了她圆润的大腿,杨帆的指尖刚刚触到大腿内侧的嫩肉,就被太平一把拍开。红着脸道:“那你说,母皇为何不会答应?”

    杨帆不再戏弄她,收回了手,故意凑在鼻端一嗅。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换来太平一个妩媚娇俏的白眼儿,这才说道:“你注意到没有,二张升迁之速固然无人能及,但是他们两人几乎从未担任过真正的要职。”

    太平公主轻轻转动着茶杯,认真倾听着。

    杨帆道:“张昌宗曾经以钦差身份出使延州、先遣长安,但这都是临时差使,就如当年薛怀义率兵讨伐突厥,虽然他领重兵十余万,却也是临时差使,战事一了,即刻解除兵权。”

    太平公主举起茶杯,若有所思的呷了一口。

    杨帆道:“女帝一朝,平均一年,要更换五个宰相,大周朝宰相更易之频繁,自古至今再也没有第二家。皇帝如此频繁地更换宰相,固然是朝中各方势力激烈角遂的结果,却也是皇帝有意通过这种方式,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迄今为止,皇室宗亲和外戚之中,只有武承嗣曾经短暂担任过宰相,此外再无一人。二张固然受宠,也一直与相位无缘,可见皇帝虽然年迈,有些事还是看的很清楚的,她清楚如果让二张过度干涉朝廷,对朝廷是祸害,对他们自己也是取祸之道。”

    太平公主道:“苏味道和吉顼经二张说情,如今已经回京,复居要职。通过编撰《三教珠英》,张易之还将大批的士子名流网罗旗下,其中张说、李峤等人都是朝廷重臣,李迥秀和杨再思早就依附了二张。如今韦家的韦承庆、韦嗣立也与二张过从甚密,这其中仅有宰相身份的就有五人了,二张固然不曾成为宰相,可是他们有这么大的势力,还不应警惕么?”

    杨帆道:“他们圣宠正隆,自然就有人巴结,就像当年的薛怀义,梁王、魏王和诸多宰相们还不是为他们牵马坠镫,竭力巴结?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稳固的政治同盟么?况且二张根本不懂权术之道,也无法把这些势力真正掌握手中。他们顺风顺水时对这些人还可一用,一旦遭遇逆势,这些人必做鸟兽散。”

    “再者说,政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军权,这一点上皇帝更是慎之又慎,从不让二张染指。皇帝显然是想让他们走勋官之途,如果这次就给他们封王,从此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以后怎么办?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太平公主被说服了,口中却道:“你这张嘴呀,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罢了,你说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吧,谁叫人家是你的女人呢。”

    杨帆笑道:“我厉害的可不只是一张嘴喔,我身上有样东西,还可以让活的变成‘死’的。”

    “嗯?”

    太平诧异地扬眸,就听杨帆促狭地笑道:“就算没死,也能让令月姑娘直叫‘要死了要死了!’”

    太平公主俏脸飞红,啐道:“要死了你,说的什么浑话!”这句话说完,脸却更红了。

    杨帆微微倾身,柔声道:“今天就不要走了吧。”

    太平公主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道:“我不走,你家有我住的地方么?”

    杨帆道:“有啊!我在濑芳园里建了一座红楼,楼上有特制的床榻一张,那张床特大,特结实,特禁得起折腾。”

    饶是太平素来大方,也被他说的满脸红晕,不过,她那整齐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丰泽性感的红唇,媚眼流波,水汪汪地睇着杨帆,却没再说话,显然是默许了杨帆的要求。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一声怪叫:“哎哟,这是什么……啊!你个小畜牲!”

    杨帆听的一怔,讶然道:“武懿宗?”

    随着就传来一个孩子嘎嘎的笑声,还有一个女子连声说着:“对不住,对不住!”

    杨帆失声道:“是念祖和三姐儿。你等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罢飞身而去,向声音发处疾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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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十六章 反客为主

    武懿宗站在墙下,好不懊恼。

    今日是安乐公府落成的好日子,安乐公主与驸马大发请柬,宴请宾朋,庆贺乔迁之喜。

    武懿宗也是受邀而来,因为时辰尚早,酒筵尚未开始,武懿宗便与武攸宜、武攸暨几位同宗兄弟散步闲谈,一边欣赏安乐公主府的美景,一边聊些事情,不意行至高墙下时,忽有一道水柱从天而降。

    武懿宗堪堪被那道水流浇在头上,今日万里晴空,怎么会突然天降大雨?武懿宗正觉奇怪,忽觉那水流有些温热,武懿宗急忙闪身抬头,就见墙上有一道水流划着一道彩虹般的弧线落下来,敢情有人站在墙头撒尿,只把武懿宗气的火冒三丈。

    杨帆这座宅子,因为贴墙就是一道坡岭,所以墙外高有丈二,墙内地面却只比墙头矮了不到两尺,杨念祖和姐姐在玩捉迷藏,寻了一阵找不到姐姐,忽然有些尿急,便到墙边撒尿。

    小孩子淘气,瞧那墙头不高,一时玩兴起来,便移动水龙射向墙外。谁料武懿宗与几位同宗兄弟并肩而行,正走到墙下,被他浇个正着。

    杨念祖听到气极败坏的叫骂声,赶紧趴在墙头上探头向下一看,却见一个长胡子瘦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还不断抹脸甩手,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武懿宗更是气极,戟指骂道:“你这小畜牲,居然还敢笑,本王拧了你的脑袋!”

    杨念祖哪见过这么凶恶的人,被他一骂,又恐吓几句,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时阿奴正好抱着杨吉急急赶到。杨吉年岁尚小,不能跑地乱跑,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儿,可是只要被他看见哥哥到岭上玩耍,就眼馋的不行,总是连蹦带窜的示意娘亲抱他来看。

    阿奴拗不过他,每每抱着他追在念祖或思蓉后面,杨吉在一旁看哥哥姐姐躲猫猫,倒比游戏其中的两个人还要开心。这时听见叫骂声,阿奴连忙抱着杨吉走近。一见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儿站在墙外,厉声喝斥,把杨念祖都骂哭了,阿奴的俏脸登时沉了下来。

    杨家这几个女人都有些护短,何况这双方一老一少。年纪实在不成比例。哪有这么大岁数的人跟这么小的孩子较真的。阿奴伸手拉过杨念祖,替他擦去眼泪。哄道:“念祖乖。不要哭啦,出了什么事?”

    杨念祖扁着小嘴,抽抽答答地道:“姨娘,人家也不知道,人家趴在墙头上往下看,那老头儿就开口骂人。样子好凶……”

    阿奴登时把柳眉一竖,狠狠地瞪了武懿宗一眼,喝斥道:“老东西,你白长了偌大的岁数。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抖什么威风。”

    阿奴回头又对杨念祖道:“念祖不要哭,你是男孩子,胆子这么小怎么保护你阿姐和弟弟,听姨娘的话,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用姨姨教你的功夫,狠狠扇他嘴巴子。”

    武懿宗快气疯了,怒声喝道:“你这妇人好不讲道理,你问问你家那小畜牲究竟干了什么!”武懿宗气极之下胡子都直撅撅地抖起来,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阿奴一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就已猜到了几分,只是恼他偌大年纪却跟一个不懂事的娃娃计较,说话还这么难听,才佯装不知,趁机损他几句。这时听武懿宗口口声声说小畜牲,心中更恼,便居高临下地向他一指,娇斥道:“你这老畜牲怎么不修口德?”

    杨吉还不会说话呢,看见娘亲大怒,也瞪圆了眼睛,露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向武懿宗用力挥了挥拳头以示恐吓。

    武攸宜大皱眉头,如果是别的事,武家的人当然不能容人侮辱,可今天这事实在只能算是武懿宗倒霉,那孩子不过才几岁年纪,怎么计较?赶紧自认晦气去清洗一下头面就得了,这么大发雷霆的跟妇人孩子骂架,有理也丢人呐。越有身份就得越有涵养不是,如今这般行径与粗俗的市井匹夫有何不同。

    武攸宜便出言劝道:“懿宗,小小顽童不明事理,你跟他计较什么,赶紧去清洗一下头面吧。”

    武懿宗暴跳如雷地道:“小小顽童,本王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可那妇人也是顽童么?小的做错了事,大的也不懂规矩,老夫岂能善罢甘休,今日我还偏就要理论个清楚明白了,旁边这户是什么人家?”

    武懿宗并不知道安乐公主府旁边就是他的老冤家杨帆的府邸,不过他知道能与公主府毗邻,定也不是寻常人家,是以才问起这户人家的身份。

    他们在这墙上墙下的一吵,许多园中闲游,观赏公主新居的客人都围拢过来,长安府令柳徇天看见武懿宗那副模样,忍住笑道:“王爷,这是忠武将军杨帆的府邸。”

    武懿宗一听杨帆,新仇旧恨勾上心头,更加不依不饶了。阿奴也不是好惹的,听他口口声声小畜牲,还骂到了杨帆头上,登时火冒三丈,她把儿子往地上一戳,对杨念祖道:“念祖,你看着弟弟!”

    阿奴说罢,一挽袖子,就要跃下去找那老头儿算帐。小杨吉一落地,就蹒跚地揪住哥哥的衣襟,伸出小胖手帮他擦眼泪,杨念祖怕弟弟跌倒,忙把他搂在怀里。这时,杨帆飞身赶到,急忙道:“阿奴,出了什么事?”

    阿奴正要跃下墙头,听见杨帆的声音,这才顿住身形,气鼓鼓地道:“你听,隔壁人家那个疯老头儿口出不逊,骂的实在难听。”

    杨帆探头往墙外一看,不禁笑了起来:“哎哟,武大将军、武驸马、柳府令,你们好啊,今儿这是什么好日子,怎么诸位都来啦?”

    他是千骑营的将领,隶属羽林卫,武攸宜是他本衙正印上官。所以要先打招呼,接着就是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武攸暨的娘子如今就在墙这边呢,想不到这有名无实的驸马爷居然出现在隔壁。至于河内王武懿宗,两人是老冤家了,杨帆直接无视了。

    武懿宗一听他故意忽略了自己,心中更是大怒,厉声喝道:“杨帆,你教的好儿子!竟然站在墙头上撒尿,尿了本王一头一脸。此事你怎么说!”

    武懿宗话音一落,身后便传出一阵吃吃的窃笑声,武懿宗怒而回头,就见不少客人闻讯赶来,聚在那儿。一个个满脸好奇,却不知方才究竟是何人发笑。

    杨帆看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也有些想笑。他连忙忍住,唤过儿子,问道:“念祖,你真的在墙头上撒尿了?”

    杨念祖也知道闯祸了,低着头,嗫嚅地道:“是!不过……孩儿撒尿的时候不知道墙那边有人呀。”

    杨帆道:“有没有人你这么做都不对啊。那是别人家,不是咱们自己家,你看看,你都撒到人家头上去了。这样做是不对的。以后切切不可再犯这种错误,来,赶紧向这位老伯伯赔个不是!”

    “哦!”

    杨念祖乖乖上前,向墙头下边的武懿宗作了个长揖,稚声稚气地道:“小子无礼,得罪了老伯,这里向您赔不是了,还请恕罪。”

    武攸宜打个哈哈,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其实河内王本也不想计较的,只是令公子淘气,你那如夫人也有些护短,言语冲撞起来,河内王才大光其火。”

    杨帆横了阿奴一眼,斥道:“不像话!明明是咱们孩子做错了事,向人道个歉不就完了么,你怎么可以如此偏袒,这不教坏了孩子么?”

    阿奴气不过道:“奴家原也不想护短的,可这人偌大年纪,嘴巴还不干不净的,为老不尊。”

    杨帆道:“那又怎样,咱们孩子先做错了事,难道还不让人说么?因为人家言语不逊,你便言语不逊,那你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赶紧抱着孩子回去,晚上我再跟你算帐!”

    阿奴被男人训了一通,把小嘴一嘟,抱起杨吉就走。

    武懿宗听他训老婆,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忍不住怒道:“怎么着,你打算赔个不是就算完了?你儿子都敢骑到本王头上拉屎撒尿了,你杨帆也太嚣张了吧,这件事我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武攸暨皱起眉头,低声道:“懿宗,你想干什么,不要惹人笑话。”

    “你别管,谁笑话?笑话谁?”

    武懿宗早就想寻杨帆的晦气,这下终于占着理了,他自然不肯轻易罢休。杨帆抱起杨念祖,一个飞身便轻盈地跃到墙下,身手俐落之极,若不是眼下这个场面,只怕围观者中便有不少人要叫出好来。

    武懿宗晓得他的拳脚厉害,骇然后退两步,色厉内茬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杨帆诚恳地道:“犬子的确是做错了事情,王爷位极人臣,受此侮辱,火冒三丈也是应该的。做错了事就要有担当,杨某已经让犬子道过歉了,既然王爷觉得还不够,那杨某就把犬子交给王爷了,愿打愿骂,悉听尊便。”

    武懿宗一呆,他没想到杨帆竟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这么屁大的一个小娃娃,他……他怎么打?怎么罚?杨帆把孩子放下,向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走,杨念祖心中害怕,急忙牵住他的衣襟,楚楚可怜地道:“爹爹!”

    杨帆回过身,对他严肃地道:“平时爹爹都是怎么教你的,你说,在这位伯伯头上撒尿,是不是你的不是?”

    杨念祖怯怯地道:“是!”

    “男子汉大丈夫,是你的错,你就要有担当!现在爹爹把你交给这位老伯伯处置,你怕不怕?”

    杨念祖道:“孩儿不怕!”

    杨帆笑道:“嗯,这才乖,不许掉眼泪!”

    杨念祖扁着小嘴点了点头:“嗯!”

    杨帆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稚嫩的肩头,扬长而去。

    杨念祖有些惶恐害怕,不过他努力地按照父亲的要求,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杨念祖攥着小拳头,抿着嘴儿,坚强地站在那儿,小小的身材。仿佛一只小白兔站在大灰狼面前。

    三搭头的发型,正额留了一撮,左右各留一撮,极其可爱。身上穿一件绣满花鸟走兽的短襦袄,下系一条喇叭口的开裆裤,脚上一双虎头鞋,脸上悲壮的神情却似一个宁死不屈的大英雄。

    武懿宗看看杨帆的背影,再回头看看杨念祖,不禁傻了眼,他堂堂郡王。他都五十有四的人了,他能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说什么做什么。

    人家的老子已经走了,他现在不要说动这孩子一手指头,就是多说一句重话,都会被人鄙夷到死。其实现在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就已经不对劲了。

    今日赴宴的人都是武家的人或者与武家走动密切的人。可即便是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也透着一丝鄙夷。女人们更不含蓄。武懿宗这么大岁数的人,一个堂堂王爷,如此刁难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孩子,母性泛滥起来的妇人们已经用毫不掩饰的语气对他发泄起了不满。

    武懿宗有些茫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本来是想为难杨帆的啊,怎么现在变成别人为难我了?”

    杨帆没有腾身跃回杨家。而是从安乐公主的大门走出去,出了大门,往自家府门方向一折,眼看走到府门前。就见一辆牛车正迎面而来,车行缓慢,到了他身边便停了下来,车中探出一张苍老的面孔,用低沉嘶哑的声音道:“二郎。”

    那张面孔异常苍老,头发花白,杨帆愣了愣,才认出车中人是杜敬亭。杜敬亭五旬出头,但保养有术,一直风采照人。杨帆没想到才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他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虽然他的儿子是自己作死,可是看到这位憔悴的老人,杨帆还是生起几分内疚。

    杜敬亭叫完“二郎”就缩回了身子,显然是邀请他上车,杨帆举步登上车子,进入车厢,杜敬亭无声地向他做了个请坐的动作,杨帆便在一张锦墩上坐下。杜敬亭用暗哑的声音道:“杨宗主,老夫想对付张昌宗。”

    杨帆对他的开门见山和所说的事情没有一丝惊讶,沉稳地点了点头道:“张昌宗也是我们的敌人。”

    杜敬亭道:“正因如此,所以老夫才知会于你,老夫很快就要对他动手!”

    杨帆皱了皱眉,道:“你想对付他,我也想,不只你我,其实武家和李家都想动他,如果这种事容易做,二张早就垮了。如今二张圣眷正隆,不宜操之过急,一旦打蛇不死,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杜敬亭喟然道:“听二郎这意思,是不能给老夫几分助力了?”

    杨帆歉然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我的一举一动,代表的并不是我一个人,我认为现在不是对张昌宗发动攻击的时候。”

    杜敬亭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幽幽地道:“武家,李家,也都是这个意思。其实老夫心里也知道,现在不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可是老夫忍不住啊!”

    杜敬亭慢慢张开眼睛,用痛苦的眼神看着杨帆,道:“张昌宗在宫里悠游自在,而我的儿子正在棺木里慢慢腐烂,我经常梦到他,他在梦里流着泪问我,问我为什么还不替他复仇……”

    杜敬亭说着,已老泪纵横,杨帆不为所动,冷静地反问道:“所以,你不惜用杜氏家族的前程作为代价来冒险吗?”

    杜敬亭摇摇头,道:“不!不要说我只死了一个儿子,就算我所有的儿子都死在他的手上,我也不会用整个家族做陪葬,我会很小心地出手!”

    杨帆突然问道:“杜先生此来之前,曾经宴请过客人?”

    杜敬亭一呆,以为杨帆已经了解他的行踪。其实显宗虽然强大,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盯着每一个人的行踪,杨帆这么问,是因为他嗅到了淡淡地酒气。杜敬亭点点头,道:“魏公是老夫多年好友,今日老夫邀他同游曲池,因要来贺武驸马乔迁之喜,这才早早回来。”

    能被杜敬亭称为魏公的自然是魏元忠,魏元忠如今是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但他原来是肃政台御史中丞,做了几十年的肃政大臣,御史台如今的言官大多是出自他的门下。

    杨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杜敬亭打算怎么做,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如果你们事机不密,反为二张所乘时,杨某会尽力帮助你们解围。”

    杜敬亭敏感地道:“杨宗主之意,是老夫一定会失败了?”

    杨帆没有回答,他向杜敬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牛车,杜敬亭沉默片刻,抬靴轻轻一踢厢板,牛车继续驶动,走向安乐公主的府门。

    杨帆回到府中,小蛮正好从照壁后面迎出来,她身后还跟着杨思蓉和阿奴,阿奴怀里还抱着小杨吉。一见杨帆独自回来,小蛮不禁花容失色:“郎君,念祖呢?”

    杨帆笑道:“念祖啊,也许一会儿就回来啦。”

    杨吉趴在娘亲怀中咬着手指,一见阿爹走来,马上咧开嘴巴,向他伸出双手,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杨帆将他自阿奴手中接过,单手抱着,迈着八字步向后宅走去,小蛮顿足埋怨道:“郎君怎么就放心把孩子丢给人家不管了。”

    小蛮言犹未了,就听府门前一声清咳:“呃……咳!”

    小蛮和阿奴闻声扭头,就见杨家大少爷左手托着个瓷钵,右手拿着个汤匙儿,从那瓷钵里蘸着麦芽糖,吃的嘴上脸上到处都是。武攸宜和武攸暨笑容满面地站在他的左右,一个手里提个竹马,一个手里举着风车。

    武攸宜笑容可掬地道:“杨家娘子,快把你这宝贝儿子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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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十七章 何谓重器

    女人如花,经过雨露浇灌的女人就像新雨初晴阳光普照下的花苞,娇艳欲滴。

    太平公主当然不会真的住在杨帆府上,她只是多耽搁了一两个时辰,傍晚时分才踏着满天的霞光离开。

    晚霞沐浴下的太平公主,脸泛娇嫩嫣红,眼波盈盈欲流,身姿步态都带起几分慵懒的风情,那久旷的身子经过一番雨骤风狂,还真有点吃不消的感觉,可风雨过后却是身心通泰,说不出的快意。

    青牛牵挽着翠幄清油车,悠然自在地漫步在朱雀街头,车轮辘辘,车上,太平娇慵无力地伏在坐榻上,似乎在睡又似醒着,软绵绵的毫无气力,直到那牛车信步闲游似的,通过侧门直接驶进公主府去。

    太平回府后稍事歇息,换了衣装,这才来到书房,唤莫雨涵来见。

    莫大先生谋略深远、性情沉稳、心思缜密细致之极,各种事务处理的都甚合太平的心意,如今已经成为太平公主最为倚重的心腹。

    莫大先生一进书房,就见太平穿着一袭大红牡丹翠罗软袍,玉臂斜支于案上,托着粉腮,嘴角一丝甜笑,仿佛一枝倚栏滴露的芍药,风情无限。

    一见莫先生进来,太平急忙坐直身子,将那慵懒妖娆的风情悄然敛去,可是云雨之后眉梢眼角那藏不出的春情,却不是一时半晌便能褪去的,莫雨涵看在眼里,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他知道公主今天是去见杨帆的,太平以公主之尊,主动去拜见一位将军,两人私下里到底谁尊谁卑便可想而知了,更何况太平与杨帆之间的风流韵事早已充斥市井,莫大先生也是耳闻过的。

    在莫大先生看来。大唐的公主养面首并不稀奇,更何况是太平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可是一位如此高贵、如此美丽的公主能被一个男人降的死死的,不是她在养面首,而是她以公主之尊成了人家的外室,那就稀罕的很了。

    莫大先生年纪虽然大了,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所以对杨帆很有一些好奇心,他很想瞧瞧这个杨帆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把这位高傲的大唐公主降的伏伏贴贴。

    太平公主见他进来。便坐正身子,恢复凛然不可欺犯的高贵模样。太平找他来,是要和他再商量一下联合武李两姓诸王向皇帝进言,为二张请命,请求晋封二张王爵的事。

    太平当然不会说这是她听了杨帆的意见做出的决定。只说这是她的想法,征求莫先生的意见。莫雨涵认真听她说罢。抚掌叹道:“妙计!公主这一招以进为退,实是绝妙好计!”

    太平明眸一转,笑问道:“哦,先生以为,此计可行么?”

    莫先生抚着胡须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二张一旦封王。那便位极人臣,封无可封、赏无可赏,陛下还如何笼络二张?再者,以著书立说之功封王。实在难堵悠悠众人之口,皇帝是不会答应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卖他们这个人情?

    公主,二张修书,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借此机会将士子名流笼络在他们门下;二是想以文教之功求晋身之阶。如果我们不为他们请封,他们也必然会向陛下求赏。万一皇帝授他们一个实职,纵不及王侯显赫,却只会让他们权柄更重。两相权衡,我们主动为二张请功,从一开始就把这封赏牵制在爵禄上面,不失为以进为退的一招妙棋啊。”

    太平公主一听莫大先生的分析与爱郎所言正相符合,心中甚喜,嫣然点头道:“本宫也是这个意思。如此说来,本宫当知会梁王和两位兄长一声,一俟二张献书,便出面为他二人请功求赏!”

    莫雨涵微笑道:“以老朽之见,梁王那里说上一声就好。可太子和相王那里,公主应该亲自去上一趟,向他们晓明利害,打消他们的顾虑,才好使他们与公主共进退。”

    太平公主皱了皱眉,不甚喜欢莫先生这种拐弯抹角的暗示,她单刀直入地问道:“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莫雨涵道:“公主若不与太子和相王说个明白,恐他们瞻前顾后、疑虑重重。天后诸子中,有人君之相者,唯弘与贤。今太子与相王,无论胸襟气度还是胆略智慧,逊之多矣。唉!可惜殿下您是女儿身……”

    太平默然良久,沉声道:“这种话,先生以后不要再说。”

    莫雨涵连忙欠身道:“是!”

    太平叹了口气,道:“先生退下吧,本宫还要处理些事情。”

    莫雨涵点点头,起身走出书房,将障子门在身后轻轻拉上,然后缓步下了石阶。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圃菊花,菊花怒绽,芬芳扑鼻,周围以一圈竹篱相拦。

    莫大先生走过去,弯腰摘下一朵拔蕊怒放、如金丝银线般攒绽着的名贵菊花,凑到鼻端嗅了嗅它的香气,又慢慢仰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天空澄碧,天边有一缕淡若烟尘的白云静静地挂在那儿,莫先生的眸光有些晶莹起来,喃喃自语道:“秀儿,如果你还活着,如今该和公主一般年纪了,爹爹……也早就抱了孙子吧……”

    莫先生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踱出了院落。

    花圃旁遗下菊花一朵,被靴底辗落如泥……

    ※※※※※※※※※※※※※※※※※※※※※※※※※※※

    这日早朝,武则天临朝听政,一应国事处理已毕,忽有内监上殿禀报,说奉宸监张易之、张昌宗编撰《三教珠英》已大功告成,欲当堂敬献于天子。

    武则天其实早知其事,今天就是刻意安排两位爱郎当众献书,闻言马上欣然下旨:传张易之、张昌宗携《三教珠英》上殿。

    不一会儿,张昌宗和张易之一身官袍,隆重谨然,手中各捧一摞书册走上大殿,向武则天躬身施礼。

    武则天欣然道:“朕听说《三教珠英》已然编撰完成。此乃朕迁都长安后文教第一盛事,今命你二人上殿献书,与众臣工共赏之。易之,昌宗,你二人手中所捧书册,就是《三教珠英》么?”

    张易之欠身答道:“回陛下,臣与昌宗所献,乃《三教珠英》的目录,共计一十三卷。至于《三教珠英》全书么……”

    张易之扫了一眼堂上众臣,将声音提高了些。傲然道:“《三教珠英》全书共计一千三百卷,因数量过于庞大,是以不曾携带上殿。”

    满朝文武听了不禁哗然,私议声汇成一股声浪,在朝堂上弥久不息。

    许多大臣都知道二张编撰《三教珠英》的事。不过他们并没有把这两个皇帝面首放在眼里,只当他们是在胡闹。方才眼见二人各自捧着厚厚一摞书册上殿。心中已经惊讶不已,竟然有这么厚的一摞书册,看来他们是真的做了事呀。却不想,两人手中所捧还只是《三教珠英》的目录册,全书竟有一千三百卷之多。

    武则天哈哈大笑,道:“无妨。今日朝会结束的早些,朕就与众臣工好好看看,这《三教珠英》的全貌。来啊,传旨奉宸监。将《三教珠英》全书呈献殿上。”

    其实那《三教珠英》全书已经运到殿外,武则天一声令下,共计一百名小内侍每人手捧十三册《三教珠英》鱼贯而入,将书册放在铺了红绫的金砖地面上再退下,整个进献过程就持续了三炷香的时间。

    等那一百名小内侍退下,《三教珠英》全书在金殿上铺开偌大一片,近两尺高、方圆数十步的地面满满当当,铺的全是墨香扑鼻的书册,二张此举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武则天龙颜大悦,朗声道:“著书立说,可以述往事、思来者、淳风化、俗教育、厚风俗、正人伦,阐说言修,将先贤心得著经立传,传之后世,可谓莫大功德。今《三教珠英》书成,实是我朝一大幸事也!”

    武三思听话听音,自然听得出姑母此话重点就在“莫大功德”四个字上,不禁暗道:“不出太平所料,二张果然迫不及待主动请功了,姑母也有意加以厚赏,我还是抢先一步,为他们请封吧。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卖二张一个好,还免得他们得授实缺,便真给他们一个王爵,也好过让他们做哪个衙门的正印官!”

    想到这里,武三思立即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著书立说者,必为一时之俊才。何况如此宏篇巨著,传之后世,实为莫大功德。参与编撰此书的一众才俊,陛下皆应重赏以彰教化。而二张居首功,可以封王!”

    武三思话音一落,金殿上一片哗然,著书立说,朝廷一定重赏,这是必然的,可是因为编撰一部书就封王,这王爵封的也太滥了吧?不过其中有些眼界高明的,心思稍稍一转,便明白了武三思的真正用意。

    太子李显看了眼相王李旦,二人不约而同地出班奏道:“臣附议!”

    太子李显、相王李旦也早与太平公主沟通过了,不出莫大先生所料,李显和李旦确实没有想到二张获得重赏会是必然而然的事,也没有想到一旦让二张获得实缺职位,后果远比让他们得一个王爵更严重。

    即便是太平公主苦口婆心晓以利害,太子和李显依旧顾虑重重,担心在满朝文武面前如此奉迎巴结会有损他们的名望。毕竟二张是他们母亲的面首,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秘密,他们厚颜巴结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孰不知,那些老谋深算的权臣谁会品味不出这其中的真正意图,至于坊间小民人云亦云的一通聒噪有什么用处?他们的讥讽嘲笑如果有用,二张早就垮了,真正起作用的是庙堂之上的那些权贵重臣,而他们只会因此对太子和相王心生敬畏。

    可惜,尽管太平一再打气,太子和相王还是因为一时犹豫被梁王武三思抢了先,太子和相王此时才出头附和,已经完全失去了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示自己的意义,反而给人一种感觉,似乎两位皇子唯梁王马首是瞻。

    二张听梁王为他们请封王爵,太子和相王也随声附合,不由又惊又喜,他们知道此番必得皇帝重赏,说不定会到礼部担个实缺的侍郎,又或者受封侯爵,却没想到武三思和皇太子、相王等人竟然提议封王。

    二张满怀激动地望着武则天,只盼从她口中听到一个“准”字,封王!王爵!张氏若一门双王,张家该何等辉煌!

    武则天向侄儿武三思和儿子李显、李旦投以饱含深意的一眼,看的两个儿子心虚地低下头去,这才淡淡地道:“易之与昌宗有大功于国,然……封王不是小事,国之重器,岂能轻与,此事……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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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十八章 求王

    早朝散后,御驾回返长生院,张易之和张昌宗则命人把《三教珠英》书册一千三百卷收起,率领百名内侍把书册送回奉宸监,入库锁好,随即便往长生院见驾。皇帝没有当即答应封他二人为王,二张心中甚是不喜,想去趁热打铁,怂恿女皇恩准此议。

    对于武三思和太子李显、相王李旦推举二张为王的真实意图,其实武则天一眼就看穿了,不过这分明是她的亲儿子和亲侄子对二张心怀敌意,武则天就不方便对二张把这层意思揭开了。

    二张一到,武则天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笑道:“五郎、六郎,只因著书立说便欲封王,你们就不怕天下人非议么?此事朕心中自有主张,你们不必多言,如今你们在朕的身边,虽无郡王之名,却有亲王之实了,这还不够么?”

    二张还没说话就被武则天堵了嘴,只好不再谈起此事,二人陪武则天闲坐一阵,武则天困倦欲眠,二人便怏怏而返,一出长生院,张易之便在路上与兄弟商议了一下,派人出宫去找张同休。

    二人吩咐了人出宫,正欲回转奉宸监,恰见杨帆领着两名禁军侍卫迎面走来,一见二张,杨帆老远便拱手大笑:“五郎、六郎,恭喜、恭喜啊!听说皇太子和相王、梁王两位殿下联名推举贤昆仲称王,实在是羡煞人了!”

    张昌宗悻悻地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有什么好开心的。”

    杨帆奇道:“这话怎么说,五郎和六郎素得圣人宠爱,此番立下大功,又有皇太子和相王、梁王两位殿下推举,难道还有什么什么不识相的人敢出来反对么?”

    张昌宗苦笑道:“反对的人就是当今圣人。如之奈何。”

    张易之嗔怪地瞪了兄弟一眼,不想他多说话,转而对杨帆笑道:“封王非是小事,圣人担心有滥赏之嫌,故而心生犹豫。易之以为,陛下睿智,所思所虑远非我兄弟所能及,自当遵从圣人意愿。呵呵,其实易之编撰《三教珠英》,也只是想做一番事业。如今著书有成,可以青史留名,心愿足矣,至于封不封王倒没什么。”

    杨帆道:“五郎心胸豁达,令人佩服。在杨某看来。贤昆仲此番大功若能封王,也是实至名归了。不过天子所言也大有道理。如果此番不能封王。愚意以为,贤昆仲不妨退而求其次,若能得封国公,距王爵仅一步之遥,来日再想封王也就容易了。”

    张昌宗听到这里,不由双眼一亮。两下里笑谈了一番。杨帆便拱手告辞,杨帆一走,张昌宗马上对张易之道:“五郎,杨帆说的对啊!此番你我若不能封王。咱们就退而求其次,求圣人封咱们为国公,以后只要再有机会,不怕圣人不答应封你我为王。”

    张昌宗听了也大为意动,颔首道:“言之有理,且等大兄到了再商议一番。”

    张同休如今官拜司礼少卿,平时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干,忽然听人传信儿,叫他去见二张。张同休马上随来人入宫,到奉宸监见到张易之和张昌宗。

    二张找他来的意思,是想让他发动张氏一党向天子进言,推举他们兄弟为王。张同休哪有什么主张,他的富贵功名都来自于二张,二张既有要求,张同休自然无有不应。

    张同休连声答应下来,说道:“张说和李峤都是参与编撰《三教珠英》的人,如果让他们出面为你们请封,无异于为他们自己表功,不合适。为兄去找苏味道和吉顼吧,叫他们上表劝封。”

    张易之道:“好!两个人声势弱了些,让韦承庆和韦嗣立也上表,此事当趁热打铁,宜早不宜迟。大兄这就回去,对了,你让他们话头上松动一些,如果封王确无可能,就请封公爵。”

    其实一开始张易之也曾想过要一个实缺的朝官,可他没想到武三思竟一步把他推到了位极人臣的地位,王爷啊!这个爵位不由得他不心动,是以那抓实缺官的心思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现在一门心思的要称王。

    苏味道和吉顼是走了二张的门路才得以回到京城的,理所当然的就被二张当成了自己的门人。不过这只是二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苏味道号称“模棱手”,做事必留余地,哪肯死心踏地站到二张这条船上。

    吉顼刚刚春风得意,就因当朝冲撞武懿宗,被贬官流放,此番回来,性情也谨慎多了。他们依附于二张,却不是二张的坚定盟友。二张本可以通过一些事情和他们建立一些休戚与共的利害关系,从而叫他们死心踏地跟着自己走,可二张又没这种驭人的手段。

    当时在朝堂上,苏味道和吉顼就已猜出梁王武三思和皇太子李显、相王李旦的真实用意,他们在金殿上没有出声附和,就是希望二张能想明白其中利害,谁料二张利令智昏,不但迄今也没看破其中困果,居然还极为热衷。

    苏味道和吉顼心中苦笑,但他们并不想得罪武氏和李两家,就此与二张绑在一起,当然不会说破此事。张同休既有所命,他们一口就答应下来,答应今晚就写奏章,明日呈于天子。

    韦承庆和韦嗣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韦承庆现今是天官侍郎,凡三掌选,铨授平允,乃是大权在握的一位吏部大员。而韦嗣立则官至凤阁侍郎,在朝廷上同样是位高权重,年轻有为。

    韦氏兄弟的父亲是前宰相韦思谦,说起来也是宰相后人、官宦世家。不过他们这个韦字世家并不是关中的京兆韦氏,而是河内韦氏,他们的郡望在河内阳武。

    当今皇太子李显的王妃韦氏出身于京兆韦氏,故而京兆韦氏亲近太子,不可能依附二张。出身河内韦氏的这两兄弟虽然依附二张,对二张却同样不是全心全意,他们依附二张,是因为二张对他们多方拉拢,他们不敢得罪,这才虚与委蛇。

    如此情况下,尽管武三思和相王、太子等人的用意他们已一目了然,却也不会对张同休点破内情,一时间,二张门下倒是笼络了形形色色许多人才,却没有一个真心辅佐他们的,弄得二张是众人皆醒我独醉。

    这些人得到二张的示意,自然纷纷上书推举,太子党、相王党以及梁王党也是奏章不断,纷纷向女皇推举二张封王,二张侧面向婉儿打听了一下,得知推举他二人封王的奏章如雪片一般拥向皇宫,不由为之大喜。

    二人马上再去面见武则天,向她献上一场刚刚排练好的舞蹈,二张兄弟亲自下场,扮作胡儿卖力热舞,如今虽是金秋十月,二人却累得汗流浃背。武则天明白他二人如此讨自己欢心究竟为了什么,不禁心中暗叹。

    舞蹈已了,二张身着胡服,也未换装,便跑到武则天身边,一个为她捶腿,一个为她捏肩,殷勤备至。

    武则天年岁太高,自洛阳迁都长安时一路舟车劳顿,身子更是疲乏不堪,于床笫之事渐渐淡了,已很少召他们云雨缠绵,更多的时候只是与他们拥抱亲吻,享受那种与青春年少的俊俏少年亲昵爱抚的感觉。

    二张的服侍令武则天非常满意,她轻轻眯起眼睛,道:“五郎,六郎,你们真的这么想封王吗?”

    张易之乖巧地道:“封王与否,易之但凭圣人吩咐。易之明白,这个世上,谁对我们兄弟不好,也不会是圣人。圣人对我兄弟呵护有加,关怀备至,圣人的任何决定,一定是为了我们好。”

    武则天笑起来,点点他的额头道:“你呀你呀,你这张小嘴儿,总是这么甜。”

    张昌宗却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说道:“圣人,人家只是想,若能封王那该多威风呀。再说,武家那么多子侄,一共二十多人尽皆封王了,他们有什么功劳了,还不是因为和圣人亲近。我是立过大功的,为什么就不能封王?其实封不封王还在其次,我只是觉得委屈,若说亲近,人家和圣人难道还不及他们亲近。”

    武则天摇摇头道:“你们就不怕被人架在火上烤么?”

    张昌宗道:“有圣人雨露之恩,谁敢把我们架到火上烤啊?”

    纵是武则天这般人物,听了这句有所隐喻的话也不禁老脸微微一热,嗔道:“讨打!你呀,真是比不得你家兄长聪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你都没听过么?”

    张昌宗听她语气有所松动,赶紧拉起她的手,撒娇道:“圣人,昌宗靠着您这棵参天大树呢,有什么风能吹到昌宗的身上。”眼见武则天心情很好,张昌宗正想趁热打铁,内侍总管小海突然禀报,太平公主求见。

    自从到了长安,武则天已经有日子没有见过女儿了,一听她来了,便欣然道:“宣她进来。”头几年武则天见大臣见子侄时还会让二张回避一下,而今却习惯成自然,根本没有让他们回避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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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十九章 项庄舞剑

    已婚的公主回宫,就如同回娘家,不管她此来究竟是想见谁,按照皇室礼仪都要走一遍一套固定的程序,即:先向皇太后问安,依序再向太后、皇帝、皇后问安,如果有太子,太子比她年长,还要向太子、太子妃问安。

    武周朝是女皇帝,没有皇太后也没有皇后,虽说东宫一直放着个储君,可以前那样子根本就是一囚犯,太平虽然受宠,也不敢犯忌前往拜望。如今不同了,皇太子的处境比往昔好了许多。

    太平公主从长生院出来,便向皇太子宫赶去。

    “吧嗒!”

    太平正姗姗而行,肩头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打了一下,太平扭头一看,就见一枚青红相间的大枣儿正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开,抬头再向远处一瞧,就看见杨帆那小冤家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笑得满脸阳光。

    太平公主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向他姗姗走去,随侍身后的两名公主府侍婢很有眼力件儿地站住了脚步。太平公主袅袅娜娜地走到杨帆面前,板着俏脸道:“你没事做么,在这里闲逛什么?”

    杨帆道:“谁说我在闲逛,我这不是正在巡视宫闱么?”

    太平公主乜着他道:“你会这么恪尽职守?”

    杨帆笑道:“我要休沐了,不得到处看看?朝廷放授衣假时我正在长安忙着筹备迎驾,一直不得休沐。如今得武大将军允准,从明日起补假,休沐半个月,我打算和家人到外面走走。”

    大唐制度,内外官员五月给田假,九月给授衣假。分为两番,各十五日。武周朝一并沿续下来。

    太平道:“现在已经过了最好的踏秋时节,你怎么忽然有兴致出游了?”

    杨帆叹了口气,道:“安乐公主府天天大宴宾朋,丝竹不断,也不知她这乔迁宴要办上几天,实在被她烦的不得安宁。正好出去走走。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太平公主有些意动,低声问道:“你想去哪儿?”

    杨帆道:“岐州,周文王凤鸣岐山的所在。去那儿置些良田。”

    “岐州?”

    太平公主忽然想起上官世家就是岐州第一大地主,杨帆到岐州去置地买田?骗鬼呀,十有八九是为了陪上官婉儿,不用问,婉儿这两天也肯定向母皇告假。这个小冤家。人家问起,才顺口邀请。根本毫无诚意。

    太平公主心里酸溜溜的。便道:“你们双宿双栖的,人家去碍那个眼干嘛?不去!”

    杨帆嘿嘿干笑,倒也没有再度邀请。其实太平只猜对了一半,杨帆是陪婉儿不假,却也是想让婉儿母女有机会在一起,如果真把太平公主也邀请同去。会有诸多不便。

    太平转身要走,忽又站住,道:“对了,我刚刚收到消息。御史台有人要对二张不利,幕后策动其事的人其实是樊川杜家。”

    杨帆知道太平在御史台有人,筹谋对付二张绝非小事,必然会有许多人参与谋划,所以不可能一点风声也透不出来,不过太平能一口说出推动此事的人是杜敬亭,可见参与其事的言官中就有太平的耳目。

    杨帆道:“二张圣眷正隆,此时对付他还不是时候。”

    太平叹了口气道:“杜敬亭是被亡子之恨冲昏了头脑了。”

    杨帆心道:“若杜敬亭知道他的儿子是因为勾搭你李家的姑娘,被武家的人干掉,不知道他是会恨李家还是武家。”

    杨帆道:“杜敬亭怒火攻心,可御史台那班人不该这么不理智吧?如今二张刚刚立下著书立言的功德,此时更加不宜对他们发难了。”

    太平道:“御史台谋划此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事先也不曾料到二张恰于此时献书,如今他们虽知时机不妥,可是有些事已经做了大半,此时收手,前功尽弃,而且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遭到二张的反噬,他们已无法收手了。”

    杨帆沉吟片刻,道:“仅凭御史台的人,怕是没胆子这么做。魏相执掌御史台多年,诸御史多是他的旧部,这件事是魏相在策划吧?”

    太平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杨帆,她知道杨帆不会无端问起此事,必定还有下文。

    杨帆道:“魏相是皇太子的人……”

    太平觉得有些刺耳,马上强调道:“魏相是李唐的忠臣。”

    杨帆笑了笑,不想与她争辩这其中的区别,转而问道:“你来寻太子,可是想请太子出面,叫魏相收手,亦或有个准备,一旦失败,为他们收拾残局?”

    太平公公摇摇头道:“都不是,太子绝不能牵扯到这些事情中去。此事已无法善了,我以为,如今虽非最佳时机,却有一桩好处,正因为这不是向二张发难的好机会,所以母皇不会相信这次向二张发难是蓄意所为。如此一来,我们倒可以借此试探一下,看看母皇对二张究竟有多少袒护!我去太子宫,只是既然进了宫,且去探望一下,这件事我根本不想让他知道。”

    杨帆道:“你不是为太子而来,那就是冲着圣人而来的了,究竟有什么事?”

    太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听你的吩咐,向母皇推举二张为王么?”

    杨帆笑道:“瞧你这么幽怨,好象被我欺负了似的。那我如此殚精竭虑,为的又是谁呢?”

    太平公主瞪了他一眼,转念一想,自己虽是依照他的话而来,可他所谋划的一切,可不都是为了匡复她李家的江山么,太平心中一暖,便柔声道:“好啦,人家知道错啦,你杨大将军劳苦功高行了吧,待来日,人家做牛做马的还报与你就是了。”

    杨帆调笑道:“何必再待来日呢,只要你肯做牛做马,我一定骑上去的。”

    太平公主俏脸一红,啐他一口道:“以前被你少骑了么?”

    这话一出口。她的脸更红了,只觉两人越说越不像话,羞嗔道:“不跟你说了,我去见太子哥哥。”

    杨帆在后边小声道:“想做牛做马的时候记得跟我说呀……”

    太平公主闷着头走路,假装没听见,可脚下却加快了脚步,走得一路香风。

    杨帆望着她的背影嘿嘿一笑,抬头看看天空,喃喃自语道:“要变天啦……”

    ※※※※※※※※※※※※※※※※※※※※※※※※※※※

    翌日一早,杨帆携家人悄然离开长安城。游岐山去了。同一日,上官婉儿携母亲郑氏离开长安前往岐州,那里不只有上官家族的大量良田,还有一幢老宅,婉儿是陪侍母亲散心去了。

    这两件事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这天最引人注目的事是女皇对参与《三教珠英》编撰的四十七名官员名士的褒奖,有加官进爵的。在赏赐宅田的。作为主持编撰的张易之和张昌宗,则分别加封为恒国公、邺国公。

    武则天没有应武三思和皇太子、相王所请封他们为王,这令二张大失所望。他们却不知道,这分明是捧杀,即便是封他们为国公已令天下为之侧目了。一直以为,晋封公爵的要么是开国功臣、要么是战功赫赫。亦或是位至宰辅掌持国政数十载的老臣。

    就算当年的薛怀义,也是有两度率兵出征,“击退”突厥来犯之敌的战功,又主持修建了明堂和天堂两大宏伟建筑。这才得以晋封国公,张家两小儿有什么功劳,谁还不知道这《三教珠英》究竟是谁编撰的,两兄弟居然尽封国公。

    他们收获了爵禄,也收获了更多敌视。文臣不服气、武将不服气,那些祖上立下百战军功才得封侯伯子男等爵位的功臣后裔更不服气。自家祖宗拿命拼、拿本事挣,都没得到一个世袭国公的爵位,张家两小儿陪女皇睡了几觉就他娘的混个国公,谁服气?

    就在这样的潜流涌动下,御史台对二张的第一次进攻开始了。

    以前有人曾经上表请求女皇疏远二张,或者把他们驱出宫城,利用的都是冠冕堂皇却不痛不痒的大义道理,女皇帝若不接受大可付之一笑,完全不需要给百官、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们是直接寻找二张的罪名,既有罪名,就必须得判出个是非。二张是受女皇庇护的,这次对二张发动进攻,无异于是向女皇的权威发动了一次挑战。

    就在二张受封国公的第二天,侍御史张廷珪弹劾尚方少监张昌仪收受贿赂,武则天并没把这件事和二张联系起来。有贪腐,就一定会做损害国家的事,而国家是她的,她是皇帝,自然憎恨贪腐。

    武则天下旨,命肃政台鞫张昌仪到案审问,一天之后,司刑正贾敬言上奏:“张昌宗强买人田,应征铜二十斤以代罚款。”

    这次事情虽然牵涉到张昌宗,可事情实在太小,处罚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武则天虽然宠爱张昌宗,但官员依法办事,又于她的爱郎无甚大害,武则天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于是准奏。

    第三天,御史台对张昌仪受贿案的审理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司礼少卿张同休、汴州刺史张昌期都被牵连进去成为受贿案的共犯。

    张昌仪被御史台拘审的时候,张易之和张昌宗就很茫然,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以为,他们有什么事都是直接求到女皇头上,可这一步涉及司法,他们没有道理让女皇轻易干涉,然而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他们又不知该走什么程序、通过什么门路。

    这对温室里长大的小花不只在御史台没有一个爪牙,而且根本不懂官场上的一切规矩和办法。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依仗特权,特事特办,一旦让他们循正常规则办事,他们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

    不过,张昌仪被御史台拘押,还审讯阶段,一时半晌不至于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所以二张倒还沉得住气,毕竟他们有女皇撑腰,底气还是有的。可是第二天张昌宗就因强买人田被罚了款。

    洛阳那边的大户豪门随皇帝搬来长安后,都在买宅置地。土地是权贵们最热衷的财富,哪怕家里堆一座金山,也不及万顷良田让人感到踏实,那才是传之万世而不易的财富,张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张家的确有倚仗权势强买人田的事,罚的钱虽然不多,问题是他堂堂国公,这个面子他丢不起。张昌宗正自懊恼的时候,张同休和张昌期也被牵连进了贪腐案,被御史台拘审,二张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时候,御史大夫李承嘉再次当朝弹劾,矛头直指二张:“陛下!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贪腐一案,可能牵涉到恒国公张易之、邺国公张昌宗,请陛下恩准,鞫二张到台听候审讯。”

    此时,武则天已经觉察到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谁了,武则天不动声色地道:“准卿所奏!”

    她倒想看看,还有谁会蹦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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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十章 举重若轻

    关中的秋天已经有了几分寒意,尤其是清晨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更是寒意寥峭。太阳升起的时候,依旧有一抹氤氲的雾气徘徊于山岭之间,让那远山近水、青天大地宛如一幅浓淡相宜纷繁有致的水墨画。

    阿奴对这等景致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奇。她陪着身怀六甲的古竹婷坐在一辆铺着柔软皮褥的轻车上,两侧窗子只拉开一道缝隙,二人也不观望风景,只在车中絮絮交流着怀孕生子的心得。

    这样的关中秋景对自幼长于深宫的上官婉儿却是难得一见的景致,岐州地面虽有上官家族数百顷良田,她也从未去过,对婉儿来说,那只是账本上的一行数字。不过此时她却顾不上欣赏沿途风景,因为爱女与她同车。

    小家伙一路上要吃奶、要撒尿,时不时的还要咿呀叫唤着让娘亲逗她玩。幸好旁边有小蛮帮忙,婉儿那双摆弄惯了文房四宝,只会挥洒诗词歌赋的手侍候起孩子来虽显笨拙,却还应付得来。

    杨帆带着念祖和思蓉坐在头一辆车里,左右的车窗被两个孩子堵得严严实实,他们趴在窗口,探出头去,兴致勃勃地看着沿途景致,时不时的大呼小叫一番。杨帆坐在车中,只好时不时的拿他们的小屁股当成手鼓拍打两下解闷儿。

    两侧山岭上的植被渐渐呈现出五颜六色的色彩,泛黄染绿、浸红透紫,色调分明,纷呈如画。秋风把芦花纷纷扬扬地送上青天,天空中一行雁影展翅飞过……

    杨帆的双腿上各站一双小脚丫,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垫上,看不到车外的风景。却听得到雁过长空的鸣叫声和田间地垄里传出的高亢嘹亮的秦腔。

    这样的日子,逍遥似神仙啊!远离了庙堂的纷扰,少了些机心算计,杨帆身心一片闲适,异常轻松。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现在一年里也难得和家人过上几天这样悠游自在地日子,杨帆心中不由生起几分思归的念头。

    进入岐州地面,婉儿和杨帆坐到了同一辆车上,杨帆像个老太爷似的半瘫在座位上,杨黛儿就趴在他的胸腹之间。手舞足蹈的往上爬,费尽力气,却也只能偶尔伸出小手,摸一下爹爹的脸颊。

    然后她便一路滑下去,却被杨帆用肚皮用力一弹。止住下滑的势头,让她继续攀登。黛儿的精力旺盛的很。对这种看起来很无聊的小游戏乐此不疲。只要被她偶尔摸到爹爹的脸颊,便会开心的格格发笑。

    婉儿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着父女间亲昵的游戏,心中无比温馨安宁。

    “郎君,从这儿开始,就是咱们家的地了。”

    婉儿向窗外望了一眼。柔声说道。

    婉儿自从受宠于女皇,便被赐还了家族田产,不过她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只是每年能在账簿上看到田亩的变化和收成。不过此番游岐州。专门管理岐州田产的管事一路都伴随着,已经向她介绍过这里的情形,所以她很是清楚。

    杨帆揽住女儿,歪着头向外看了看,黛儿趁机揪住了他的胡子,兴奋的直蹦。杨帆已经二十八岁,依礼可以蓄须了,他的胡须刚刚蓄起,修剪的非常整齐漂亮,黛儿抓到爹爹的胡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杨帆托了托她的小屁股,把她托高一些,对婉儿道:“咱们家的田地都在这一片儿么?”

    婉儿道:“咱家的地并不都在一块儿。要靠近水源的才是上等肥田。不过现在看到的这一片却是咱家最完整的一块地,足有上千庙,按照现在的速度,从这儿开始咱们得走到晌午才能走完。”

    杨帆抓住女儿越来越淘气的小手,冲她做了个吹胡子瞪眼睛的生气动作,可惜小家伙根本不怕,反而被他逗的直乐。杨帆道:“看咱们宝贝女儿,生得多漂亮,将来还有这么丰厚的嫁妆,不晓得会便宜了谁家小子。”

    婉儿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抱过女儿,道:“女儿将来自然会有一份丰厚的嫁妆,可咱杨家的田产哪有给了外姓人的道理。再说,咱们女儿将来嫁人也得嫁个有本事的男人,难不成要找个靠丈人贴补的废物?”

    杨帆笑道:“有道理!咱们杨家的宝贝闺女,将来找的女婿一定错不了。”

    婉儿向他皱皱鼻子,哼道:“你这就惦记着拿田产做嫁妆了,是不是以后都不想让人家再生呀?”

    杨帆笑道:“我就随口一说,哪想过那么多?生!当然要生!你给我多生几个儿子,再多生几个女儿,儿子呢都教一身本事,女儿都嫁有本事的姑爷。嘿嘿!到时候我杨老汉要是跟左邻右舍生了是非,就领着一群有本事的儿子和有本事的姑爷上门打架,吓都吓死他们。”

    婉儿“噗哧”一笑,娇嗔道:“你呀,没点正形。明里头,你是堂堂的忠武大将军,这般年轻就官居四品,前程似锦。暗里头,你是显宗宗主,掌握着翻云覆雨的大力量,哪个邻居敢跟你生是非?”

    杨帆苦起脸道:“怎么不敢?我那左邻,乃是梁王世子和当今皇太子的爱女。我那右舍是相王府上的五位郡王,你说他们哪个是好惹的?我这忠武将军在一堆王爷公主跟前儿不够看呐,显宗的力量又不好摆上台面,只好指着儿子和姑爷替我争风出气。”

    婉儿忍不住又笑起来,道:“听你这一说还真是这样。你盖房子的时候,是不是没有选个良辰吉日啊,看你这左邻右舍,不是金枝玉叶,也是称王称侯,而且两家早晚必有一战,你夹在中间,风水真是好啊。”

    杨帆叹了口气,道:“算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张住在宫里头,没有左邻右舍了吧,如今还不是惹祸上身?所以说啊,该着你的事情。你就是躲上终南山也是逃避不了的。”

    黛儿躺在娘亲怀里,舒服倒是舒服了,可娘亲不似爹爹那样逗她玩,觉得很没意思,于是扎撒着小手又向杨帆这边倾过来,扭着小屁股想要爹爹抱。婉儿嗔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娘亲抱你一会儿都不愿意了。”

    说归说,她还是把女儿递给了杨帆,黛儿一到杨帆怀里,马上眉开眼笑地去摸他唇上的短须。婉儿睨了杨帆一眼。揶揄道:“你此番出游,该不是为了逃避因二张而起的这场风波吧?”

    杨帆道:“二张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好逃避的。我这一次,就是为了陪你出来散散心,让你们母女俩儿多亲近一下。至于京里这场争斗。真没什么好看的,因为……胜败早有定论!”

    ※※※※※※※※※※※※※※※※※※※※※※※※※

    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三兄弟相继被御史台拘讯。御史台准备的十分充分。面对如山铁证,三人无从抵赖,只好承认他们贪赃索贿共计四千余缗。

    一缗等于十贯,这就是惊人的四万余贯,四千余万钱。张同休是司礼少卿、张昌仪是尚方少监、张昌期是汴州刺史,三人中只有一个张昌期算是有实权的官员。而且上任没多久,便能收受贿赂四千余万钱,他们能替别人办什么事?

    其实给他们行贿的人,冲的都是宫中的二张。这钱也大部分落到了二张手里,御史台拘押他们的最终目的,也正是想证明二张贪污。可张同休三兄弟并不蠢,他们很清楚一件事:只要二张不倒,他们就没事。

    别人的贿赂都是送到他们手上的,和二张直接联系的只有他们三兄弟,三兄弟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此事与二张有关联,御史台又不敢对他们动刑逼供,这案子审到他们身上就陷入了僵局。

    张同休三人犯下的罪行明显是不能和二张直接扯上联系了,御史台只好另想办法。办法还真找到了,因为依照大周律的连坐法,以张同休三人所犯的罪行,举荐他们为官的张易之和张昌宗应该连坐。

    于是,这日早朝,御史中丞植彦范向皇帝禀报这桩贪污案的审理结果:“陛下,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贪腐案已经审结,三人共贪赃四千余缗,应依法严惩。此三人系张易之、张昌宗举存,按连坐法,亦应免官治罪。”

    植中丞这一手与司刑正贾敬言罚没张昌宗二十斤铜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现如今二张身为国公,原来的官职已不值一提,他向皇帝请求免去二张的官职而非削其爵位,免了官职不过少一份俸禄,对二张而言并没什么重大损失。

    可皇帝只要答应,那就意味着在这场交锋中御史台大获全胜。二张的威望受到折损的同时,御史台不但剪除了他们的三个重要党羽,还能将一些依附二张这棵大树忠心却不甚坚定的猢狲吓跑。

    想搞垮整垮二张,不可能一蹴而就,这就像推倒一棵大树,需要把它的根须一根根地切断,等到它的根须支干全被剪除的时候,只要一阵微风,就能让它轰然倒地。

    武则天朗声道:“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罪行确凿,着即免去官职!”

    武则天神色凛然,治贪是她登基以来一直着力推行的一项基本国策,她不会在这种事上自煽耳光,如果她循私,动摇的将是她自己的威望。御史台下了一招死棋,逼她在规则之内应战,她就只能弃卒保帅。

    可是御史台希望这一战连她的帅也一并铲除,张同休三人被带出了大殿,三人离开时,夷然不惧,神色倨傲,只要二张没事,他们随时都能卷土重来,御史台的手段只是让他们心生鄙夷。

    植中丞踏前一步,咄咄逼人:“陛下,张易之、张昌宗以法连坐,亦应免官。”

    武则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免冠伏地听罪的张易之和张昌宗道:“桓中丞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恒国公、邺国公,你二人可知罪么?”

    张易之顿首道:“臣知罪!不过臣与昌宗有功于国,依法可以抵罪。”

    武则天眉头微微一挑,问道:“你二人有何功劳,当面讲来。”

    张易之道:“臣与昌宗,曾主持编撰《三教珠英》,有教化之功!”

    武则天道:“诸位宰相,二张有著书之功,可以免罪么?”

    御史台办理此案时,刚刚有了眉目,便逢二张献书,他们也知道此事对他们追究二张之罪大为不利,早就想好了对策。宰相魏知古马上出班奏道:“陛下,二小著书虽然有功,然二小已因功封爵,其功已赏,怎能再抵其罪!”

    大殿上微微有些骚动,百官虽然瞧不起二张,可是很少有人敢公然以轻蔑的语气称其二小。再者,二张如今已经晋封国公,论爵位还在宰相之上,可魏知古居然当着皇帝和二张的面直斥其小,这话里面的硝烟味儿已经很浓了。

    二张愤怒地抬起头来看向魏知古,武则天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喜怒,她只是轻轻转向二张,淡然道:“依魏相所言,你二人著书之功已得封赏,故功不能抵过,你二人还有其他功劳么,若是没有,朕当依法处治。”

    张易之冷冷地盯了宰相杨再思一眼,杨再思阿谀二张,俨然门下。被张易之一盯,杨再思站不稳了,只好硬着头皮出班奏道:“陛下,臣尝闻恒国公、邺国公合造神丹,陛下服之,龙体康泰,此乃莫大之功,可以抵罪。”

    魏知古又惊又怒地道:“杨相,魏某怎么不曾听说二小曾合造神丹,为陛下祛病!”

    杨再思回避着他愤怒的眼神,吱吱唔唔地道:“呃……,此事是杨某在宴席之上偶然听恒国公提起,恒国公、邺国公居功而不自傲,不曾张扬过,魏相公不知其事有什么稀奇的。”

    魏知古还待再说,武则天已抢先道:“不错!杨卿所言确有此事。朕年纪大了,若非杨卿提起,朕倒是忘了。朕曾染恙,是恒国公、邺国公合造神丹,朕服下后方才痊愈。魏相以为此功可以抵罪么?”

    魏知古心知皇帝这是铁了心要保二张,什么合造神丹,这两个小儿除了在床笫之间取悦女帝,会造个屁的神丹。可皇帝都亲口承认确有其事了,总不能说皇帝做伪证吧,魏知古只好俯首道:“既如此,可以抵罪!”

    “哈哈哈哈……”

    武则天豁然大笑,站起身来,把龙袍大袖一甩,袖上的金龙在御案之上划过一道耀眼的金光:“退朝!”

    张易之和张昌宗连忙戴好冠帽,站起身来,用挑衅的眼神睨了眼魏知古、植彦范等大臣,一溜烟儿地跑上御阶,一左一右搀起武则天,仿佛得胜还朝的大将军似的扬长而去。植彦范与魏知古对视了一眼,嗒然若丧。

    朝会方散,太平公主便听说了今日朝议诸张之罪的详细经过,她站在池旁,将一把鱼食抛下,看着群鱼争食的场面沉默不语。

    莫先生安慰道:“此番攻讦,在二张甫立著书之功的情况下,还能免了张同休三人的官职,又罚了张昌宗的款,也算有所斩获了。”

    太平叹息道:“如此煞费苦心,方才破获这桩贪腐大案,结果却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依旧不能撼动二张。母皇庇护,二张有恃无恐,今日受这一番攻讦,来日必思图报复,朝廷从此多事了。”

    莫雨涵沉默片刻,悠悠然道:“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所损害者乃是国家,君王是国家的主人,对他们尚且如此庇护,可见其关之心爱。然则若是二张篡国,陛下还会庇护他们么?”

    太平怵然一惊,蓦回首,却见莫大先生笑望群鱼竞水争食,神色一派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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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给您拜年!

今儿大年三十了,关关在这里提前向大家拜年,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马年吉祥,合家欢乐!

    新年,关关也休息一下,走走亲戚,陪陪家人,大年一过,又是不间断的创作,直至明年今日,趁这几天功夫,也放松一下身心。

    从大年初一到初五,关关休息五天,正月初六恢复正常更新,

    各位朋友,咱们初六见,新的一年马上到来,祝你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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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十一章 秋风五丈原

    按照婉儿的吩咐,岐州管事并没把本家主人驾临岐州的事情对外张扬,即便他们入住上官家老宅子的时候,对外也只说奉老夫人所命,主家派了一房亲戚来岐州查账。婉儿与母亲只在老宅住了一天,便去岐山县城与杨帆汇合,开始了他们的岐州之旅。

    郑氏老夫人在女儿怀孕的时候才知道杨帆的存在,直到此次岐州之行,才同这个“见不得人”的女婿头一次见面,郑氏夫人很不喜欢杨帆。

    郑氏以为,她的女儿可以嫁一个比杨帆更有身份更有地位的人,而且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或许杨帆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年轻有为,如果要找个比他更加位高爵显的,殊为不易。

    一般这样的人大多年过半百,而且还得是正室夫人已经过世,要聘娶续弦。但是在历尽坎坷的郑氏夫人看来,这些因素并不重要,情投意合、年貌相当,并不见得就是良配,这样家世身份地位的人才配得上女儿,才能琴瑟和鸣。

    更何况杨帆已经有妻有妾,在这一点也不占优势,和女儿的关系又不能示之于人,郑氏就更加不悦了。其实婉儿不能嫁人,原因在武则天身上,郑氏夫人也明白这一点,可她既已对杨帆不满,自然把所有原因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郑氏刚刚生下婉儿时,公公和丈夫就惨遭横死,本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她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做了宫奴,她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还教了她一身才学本领,可见其个性之坚韧顽强,经过这许多磨难,性情变的更加固执。

    她心中已经有了成见。对杨帆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气”了。只是杨帆和婉儿不但早就做了真正夫妻,如今连孩子都有了,郑氏夫人又能如何。况且婉儿看似柔弱,却外柔内刚、极富主见,郑氏夫人也只好承认了这桩事实。

    承认归承认,对杨帆她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杨帆从小到大都极有女人缘,却不想在这位岳母面前铩羽而归。杨帆对郑氏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尊重,但婉儿对杨帆受此冷待自然心怀歉疚。

    她只在老宅待了一天便与杨帆出游,未尝不是向母亲表达她的不满。有着这样的原因。一路上婉儿对杨帆自然格外温存,而小蛮和阿奴平时有大把时间与郎君相处,婉儿难得出宫,这时也都有意相让,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在一起。

    岐山、周原、周公庙、孔明寺……。岐州当地有点名气的古迹,杨家一家人都游遍了。其实许多历史遗迹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真正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名字。已经很难看到真正的古迹。

    不过置身于那些在古籍上耳熟能详的地方,面对那些泯灭了痕迹,已经变成原野和村庄的地方,虽然很难再生起一种怀古思今的情绪,倒是会产生一种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感慨。

    这天,他们来到了五丈原。五丈原南靠秦岭,北临渭水,东西皆是雨水多年冲刷形成的深沟,地势极为险要。时当正午。他们就在镇上歇下来,镇口有家面馆儿,开面馆的是本村里正。

    杨帆一家人在面馆棚下一坐,立即吸引了许多村民,村民对这些举止作派显然是城里贵人的客人充满了好奇,不过任威等人按刀而立,逡巡四周,那冷厉而警惕的眼神却令他们望而怯步。

    杨念祖很想跟那些乡间小童们一起玩耍,可那些孩子也被任威一众侍卫给吓跑了,杨念祖站在棚下,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在对面大树下撒尿和泥巴的顽童,着实眼热的很。

    杨帆对任威笑道:“这些人一看就是本地村民,不必这般谨慎,你们也坐下歇歇吧。”

    古竹婷和阿奴向四下扫了一眼,没有说话。世居于此的这些百姓们,似乎已经从骨子里融成了这黄土高原的一部分,他们的衣服、头发、肤色、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浸染了黄土的味道,这是根本无法模仿得来的。

    本村里正兼本店掌柜的见杨帆一行人气度不凡,主动迎上来攀谈一番,杨帆自称是上官世家的人,那里正一听顿时肃然起敬。巧的很,这镇上有一半的土地就是上官家的,村子里有一半的人就是上官家的佃户。

    杨帆笑问道:“王里正,这儿为什么叫五丈原啊?”

    王里正道:“老辈儿的人都说,最早的时候我们这儿叫陂陀坡,秦朝二世皇帝胡亥秋初时节西巡至此,恰有一道旋风卷至,刮起五丈尘柱,极是壮观,秦二世便挥毫写下一句诗‘五丈秋风原’,胡亥是皇帝嘛,这做官儿的哪有不拍马屁的,顺着圣意就改成五丈原了。”

    杨帆听的大笑起来,小蛮用臂肘拐了他一下,低笑揶揄道:“听到没有?这做官儿的哪有不拍马屁的,原来郎君最擅长的功夫,就是拍马屁呀。”

    杨帆睨了她一眼道:“谢姑娘小小年纪便官至都尉,了不起,当真了不起。”

    小蛮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婉儿本来也想取笑杨帆的,忽然醒觉自己也是做官的,做官的投机钻营或者没有,但是顺口递句便宜话儿恭维上官谁没做过,婉儿和杨帆、小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谁也不说话了。

    阿奴忍不住吃吃直笑,挎住古竹婷的胳膊对他们道:“奴家和古师可是没做过官喔。”

    杨念祖虽不知就里,倒也听得出拍马屁肯定不是夸人的话,马上撇清自己,大声道:“我也没有!我姐姐也没有、我弟弟也没有,我妹妹也没有!”

    杨帆没好气地道:“去!混小子,你这就是在拍你奴奴姨娘的马屁,知道吗?”

    杨念祖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小蛮和婉儿看了他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时候,热气腾腾的臊子面已经做好了,杨帆赶紧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吃饭!”

    菜籽油、麦粉、猪肉,醋,这些东西都是当地自产的,擀出的面条薄而筋道,面汤清亮鲜美,再点上几滴用茱萸制成的辣子油,香气扑鼻,诱人食欲。

    念祖和思蓉一路上没少吃零食,吃了几口就饱了,两个人不肯安分坐在那儿,东转西转的,开始对那锅盔产生了兴趣,那锅盖大的一张面饼,他们看着实在稀罕。王里正知道这户人家不差钱儿,马上拿了一张锅盔递给他们。

    这锅盔在念祖手里也成了玩具,他把中间掏空,留给姐姐吃,自己把中间掏了个大洞的锅盔挂在脖子上,好象披挂了一副盔甲,顾盼自若、得意洋洋。因为杨帆有言在先,任威没有再阻止他和那些村童亲近,只是派了两个机警伶俐的手下盯着他。

    念祖挂着锅盔玩了一阵儿,新鲜劲儿一过,就摘下锅盔慷慨地分给那些村童,这一举动马上赢得了那些孩子的好感,不再把这个衣着名贵、白白嫩嫩的阔少爷当成异类,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杨帆在镇口打尖,本想吃过午饭稍事歇息便离开,因见念祖和那些村童们在一起玩的欢实,便刻意多待了一阵儿,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杨帆从棚下走出来,正要招呼儿子离开,远处忽有一队人马驰来。

    这村镇里边骑马的人本就少见,何况是一队人马,总数不下数百人,排成一条长龙,队伍过处,身后黄土卷起一路轻尘。

    杨帆纵目望去,见是一队府兵,可随即又发现,府兵护于外围,中间的人却是一群吐蕃打扮的人,杨帆不由讶然站住。吐蕃与大周连年交战,正处于敌对状态,怎么会有一群吐蕃人出现在这儿?

    任威派去看护杨念祖的两个侍卫马上把小公子带到棚下,众侍卫把他们护在棚内,手按刀剑,提高了警觉。

    那群府兵护着那些吐蕃人到了近前速度丝毫不减,但是他们经过镇口的时候,内中一位身材魁梧、腰佩阔刀的吐蕃人突然惊咦一声,猛地一勒缰绳站住了脚步。他身边的人都训练有素,马术极精,这人突然勒马,左右侍卫并不慌张,更没有人冒冒失失地一头撞上去,便是他身后跟的极近的人也及时勒住了坐骑,护持着他们的大周武军忙也站住脚步。

    那吐蕃人翻身从马上下来,大步流星走到镇口树下,村下停着杨帆一家人所乘的车子,还有十几匹骏马,那吐蕃人绕着杨帆送给古竹婷的那匹“美人儿”转了两圈儿,搓手大赞,眉开眼笑地道:“好马!好马!这是一匹大食宝马啊!”

    一位身着绯袍、佩银鱼袋的大同五品官也下了马,走到那吐蕃人身边,道:“论弥萨使节,咱们还是快点上路吧。”

    被称为论弥萨的吐蕃人指着那匹大食宝马道:“这匹马是谁的,我要了!”

    杨帆把他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不禁对众女笑道:“你们这等祸国殃民的美人儿,都该感到惭愧才是,阿卜杜拉送我这匹马可比你们威风多了,只带它出了两次门,两次都有人看中了它。”

    古竹婷掩口笑道:“这匹马就叫‘美人儿’,这才是实至名归。”

    杨帆哈哈一笑,起身迎了上去,朗声道:“这是我的马。”

    论弥萨蓦一回首,看清杨帆模样,不由失声叫道:“沐丝!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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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十二章 套马杆

    杨帆没想到这个吐蕃使节居然认得阿史那沐丝,心里微微一怔,脸上却很自然地换上一副逼真的茫然:“足下在说什么?你认识我?”

    论弥萨道:“我是吐蕃的论弥萨啊,你不认识我了吗?你怎么从突厥……”

    说到这儿,论弥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觉眼前这人同沐丝的不同之处了,两人眉眼五官的确极为相似,但眼前这人比沐丝的肤色要白净许多,两人所蓄的胡须也不同,看起来眼前这个“沐丝”还很年轻,而他印象中的那个沐丝却有着远远超出同龄人的苍老。

    眼前这个“沐丝”说的是汉话,这倒不稀奇,突厥和吐蕃的官员和贵族们大都会说汉话,可是眼前这个“沐丝”的声音异常清朗,而沐丝因为喉部受过伤,声音嘶哑的就像是用钢锉用力去锉刀背。

    论弥萨惊讶地看着杨帆,迟疑道:“你……你不是沐丝?”

    杨帆明知故问地道:“沐丝是谁?跟在下长的很相像么?呵呵,原来足下是认错人了。”

    “果然不是!”

    论弥萨恍然笑道:“失礼,在下认错人了。足下的模样与我认识的一位突厥王族极为相像。哈哈,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贵国的王孝杰将军就酷肖我王逝去多年的父亲,今日又见到足下,与我一位相熟的朋友如此酷似,贵国博大,人物众多,难怪如此。”

    这时,那位大周官员向杨帆拱手问道:“未敢请教,足下是……”

    关中地面上世家高门、王侯权贵本就极多,如今皇帝迁都长安,伴驾迁到长安的达官贵人更是不计其数,谁也不敢保证他遇到的一个貌不惊人的人物就有多大的来头。何况这位大周官员此刻所遇的杨帆虽然出现在五丈原。可衣着气度俱都不凡,他自然不敢小觑了。

    杨帆还礼道:“在下千骑忠武将军杨帆,足下是……”

    那位官员有些动容,连忙肃然施礼道:“原来是禁军千骑营的杨大将军,岐州司马张彧,见过杨将军。”

    论弥萨听了杨帆的身份,眼中异芒一闪,哈哈笑道:“杨将军,在下是吐蕃使节论弥萨,奉王命出使贵国的。我很喜欢你这匹马。不知足下可肯割爱啊?”

    论弥萨从怀里摸出一个丝绒口袋,小心地托在掌心,松开袋口,阳光一照,袋中彩光登时氤氲而起。令人目眩神驰。袋中是一袋珍珠,颗颗俱有龙眼大小。莹润剔透。而且纷呈金黄、粉红、玉白、纯黑、深蓝、浅绿、丁香紫、玫瑰红等各种颜色。

    这样大小浑圆如一的十余颗明珠,而且颜色无一相同,令人目迷五色,价值连城。以这一袋珍珠换一匹宝马,应该说杨帆还是赚的,最重要的是。宝马的价值体现在战场上,杨帆虽是武将,可他是禁军将领,宝马对他的用处远不及一袋名贵宝珠。

    论弥萨本以为杨帆一定会答应。谁料杨帆却摇头笑道:“足下以为我很缺钱么?”

    论弥萨眉头一皱,缓缓道:“这并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匹马,在下真的很喜欢。而这明珠,相信也配得上这匹马的价值,对足下来说……”

    论弥萨说着,往杨帆来处看了一眼,见桌边正坐着四个美人儿,聘聘婷婷、殊丽各异,如此绝色若有一个倒也并不罕见,难得的是四人打扮分明是他家眷,却个个妩媚异常,仔细看来,竟是各有各的好处,难分轩轾。

    论弥萨心道:“财帛难动此人心思,可是看起来,他极好女色呀!”

    论弥萨马上改口道:“既然如此,我用美人儿来换,如何?”

    杨帆眉头一挑,奇怪地道:“贵使携有美人儿?”

    论弥萨哈哈一笑,回首指道:“你看我这车中所载,俱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比之将军的妻妾或者略有不如,可是女人如花,各具妖娆,谁嫌家里的花儿多了呢?这些女子性情爽朗,精擅歌舞,每一个都具备女子的六十四种美德(吐蕃对女人的理想要求),你尽管去选,看中哪个,我便用哪个跟你交换,如何?”

    杨帆抬头看了一眼,见队伍中有五六辆马车,每辆马车中都坐着几个年轻的女子,车帘儿正挑着,虽然隔的还远,依稀也能看出,车中女子个个粉光脂艳,眉目如画,一眼望去,便觉一种难言的妩媚如温柔的春风拂上心田。

    阿奴小声道:“你们猜,郎君会不会答应以马易美?”

    古竹婷笑而不语,想到郎君把马赠给她之后,不惜得罪安乐公主的事,她的心里就像喝了蜜,她可以不在乎在杨家的身份和地位,却在乎她的男人在不在乎她,虽然杨帆若迫于安乐的威势交出宝马她也不在乎,可杨帆没有那么做,她却异常的开心。

    小蛮和婉儿也都微笑不语,小蛮始终是一种无所谓的心态。她才不在乎阿兄愿不愿意以马易人,阿兄如果同意,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阿兄不同意,一定也有他的考虑,小蛮对杨帆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和遵从。

    婉儿则是笃定杨帆不会同意,但她所想到的理由和小蛮这种根本没有考虑便无条件的信赖不同,她从获悉对方身份之后,就知道杨帆不会答应,她对杨帆的智慧和稳重有信心。

    果然,杨帆笑了笑,泰然道:“论弥萨使节,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明珠美人,应该都是贵国用来作为贡品的吧?”

    论弥萨忙道:“没有关系,我们生活在草原上,马就是我们牧人最好的朋友。如果我能用一斛明珠、几个美人儿就换来这样的一匹好马,就算是赞普也不会责怪我的。”

    杨帆道:“贵国的赞普不见怪于你,不代表你这件事做的妥当。贵国赞普重用你时,不会以此寻你的毛病,可一旦你得罪了赞普,那就是你的把柄了。再者说。有官场就有争斗,赞普不怪你,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把这件事当成你身为使节的一个重大失误,足下爽朗直率,是个可交的朋友,我怎么能让你遗人把柄,留下后患呢。”

    论弥萨盯着杨帆,明亮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深思的意味,两人对视良久,突然同声大笑起来。

    论弥萨的确很喜欢这匹马。也确实想过要倾囊买下这匹马,但他并没有胆量用赞普交给他用以进贡皇帝和交通皇太子、相王、梁王等要人的礼物来交换这匹马,直到他听说了杨帆的身份。

    杨帆是禁军的重要将领,如果原本打算送给天子的明珠、赠给太子、梁王和相王的美人儿给了他,即便是论弥萨主动拿来以物易物的。这些人听说之后心里会怎么想?天子富有四海,也许并不在乎这虽然稀罕却也不是绝无仅有的七彩珍珠。也许梁王、相王和太子见惯了世间美女。也不在乎几个吐蕃美人儿,但他们一定在乎杨帆的做法。

    一位将军擅自把本要送给他们的礼物换走,这会让他们非常不愉快,他们会认为这个将军对他们没有心存敬畏,这是对他们的尊严和权势的严重挑战,若是因为这一件事使他们对这位禁军将领心生嫌隙。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出现什么事。

    可惜,杨帆看破了他的用心。杨帆以吐蕃政局作比,其实暗示的是自己接受对方以物易物条件后将要面临的局面。论弥萨貌相粗犷,看起来爽朗直率。其实心思机敏灵活,他不着痕迹地离间既然被人识破,自然不会再自找难堪。

    论弥萨哈哈大笑着向杨帆拱手道:“多承美意,既如此,在下告辞了!”

    杨帆微笑着拱了拱手,论弥萨翻身上马,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匹大食宝马,双腿一磕马镫,就要率队离开。

    杨帆知道,自从吐蕃王相内斗,军神论钦陵被杀以后,吐蕃王虽然心比天高,国力军力却是每况愈下,论钦陵之死,无异于吐蕃赞普自断臂膀,后果远比武则天斩杀黑齿常之等名将的后果更加严重。

    此后吐蕃与大周做战,胜负局面较之以前已不可相提并论,双方时打时和。吐蕃就像一贴揭不下去的狗皮膏药,根本的目的就是惦记着想从中原多捞些好处,却不知这一次他派出使节又想干什么。

    杨帆忍不住扬声问道:“不知贵使此番东来,负有什么使命?”

    论弥萨回头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吐蕃赞普意欲与大周世代友好,结翁婿之邦,是以遣我前来请求和亲,迎娶贵国公主!”

    杨帆眸光一闪,拱手不语,论弥萨点点头,策马而去。

    婉儿也听到了论弥萨的话,凝眸微微一想,神态渐显凝重。她站起身向杨帆走去,步态袅娜,优美得就像一朵迎风款摆的芍药,她姗姗地走到杨帆身边,与他一同望向远去的吐蕃队伍。

    阿奴走过来,打趣地笑道:“郎君依依不舍的在看什么,你要是不舍得那土蕃美人儿,咱们这匹大食宝马是可以日行千里的,郎君不妨骑了追上去,现在要换人还来得及。”

    杨帆打个哈哈,道:“收拾一下,咱们也该走了。”

    小蛮柔声道:“郎君,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杨帆道:“回长安!”

    小蛮微微一怔,本来说好还要再游玩三天才走,怎么突然就……。杨帆道:“准备启程吧。”说完转身走向正玩的不亦乐乎的杨念祖,这孩子玩心极重,如果不是他亲自出面,怕那小子不会舍得离开。

    阿奴纳罕地道:“吐蕃人来迎娶公主,郎君急躁什么?”小蛮和阿奴、古竹婷互相看看,忽然都有些心虚:“莫不是哪位还未出嫁的公主殿下跟我家郎君……,咳!此事不无可能,我们家这个男人可是有前科的……”

    众女之中,唯有婉儿轻轻点头,杨帆从和亲表象之下所看到的,显然她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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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十三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说到聪明慧黠,小蛮、阿奴和古竹婷三人或不逊于婉儿,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们没有婉儿自十四岁起就随侍御前、浸淫官场的阅历,所以不会连婚丧嫁娶都习惯于从政坛变化、势力角逐的角度去分析。

    而婉儿与她们不同,所以婉儿马上想到了吐蕃和亲将对大周政局的种种影响。突厥就曾以去突厥和亲的驸马姓武而不姓李为由拒绝女儿出嫁,弄的武延秀直到现在还在大草原上放马,吐蕃和亲迎娶的公主也只能是李家的人,

    现在皇帝已经决定还政于李,这一点中外皆知,所以吐蕃和亲的对象更不可能成为武家的人。可是李唐宗室现在适嫁的皇女还有几个呢?

    皇太子李旦虽有六个女儿,年龄也都不大,但是李显还朝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采取了以婚姻拉拢世家、结交武家的策略,六个女儿全部迅速出嫁,嫁给了世家子弟和武家子弟,吐蕃想与大周和亲,唯一的选择目标只能是相王李旦的女儿。

    李旦比他七哥李显子嗣多一些,他有五个儿子,十一个女儿,其中最大的女儿还不到二十岁,最小的女儿只有七岁,其中未嫁适婚的有好几个。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吐蕃和亲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为了和平?绝无可能!历史上就没有一桩和亲真正起到过这个作用,和亲总是在一方无力再战、一方再战得不偿失的情况下才做为一种结束冲突的体面手段被提出来。

    有些时候,两国和亲之后平息干戈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是因为嫁了个女儿过去,而是因为双方都没有继续挑起战争的能力,或者不认为在现阶段继续挑起战争会得到更多利益。

    那么吐蕃和亲是因为王相内斗、耗尽国力的情况下想偃旗息鼓、养精蓄锐?如果是这样,大周或许会同意和亲。你养精蓄锐。我也需要养精蓄锐,几十年后孰强孰弱,那就看谁这几十年谁休养生息的更好了。

    但,现在吐蕃和亲的对象只能是相王的女儿,而李显又是一个徒有太子之名,却因大权旁落于武氏,一旦登基也将注定成为一个弱势皇帝的太子,吐蕃与相王结为姻亲以后,会不会会不会怂恿相王问鼎皇帝宝座,继而合理干涉大周内政??

    皇太子李显和相王李旦本来君臣名份已定。可这对兄弟都曾当过皇太子,也都曾经当过皇帝,一旦有外国势力从中作祟,朝廷将来会不会再起风波,让大周未来的政局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吐蕃自从铲除了军神论钦陵之后,军力大伤。对大周作战开始败多胜少,武则天迁都长安后。又加强了关中地区的边防力量。吐蕃方面压力倍增,这应该也是他们选择和亲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就像刚才论弥萨顺手就要挖个坑让杨帆跳一样,他们的和亲不可能抱有任何善意的目的,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不会放弃分裂大周、削弱中原。再者,从大周帝国这方面来考虑。吐蕃与相王结为姻亲后会不会引起皇太子的猜忌?

    对武氏来说,李唐是一体,吐蕃与相王结亲,壮大的李氏的力量。武氏又会做何反应?武则天最近几年一直在为身后事做准备,她努力打造的政局平衡会不会因为和亲而被打破?她会如何取舍?

    这一切未知的选择在未来都可能对大周政局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杨帆即便只是一个单纯的武将,站在他这样敏感的位置上,卷入纷争也是必然的结果,更何况他暗中还另有一重身份。

    今日若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到祸及己身时再想应变就晚了,一个有远见的人不会干这样鼠目寸光的事,所以杨帆尽管还不知道他在这件事上能做什么,但他必须得去,他要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未雨绸缪。

    岐州司马张彧护送论弥萨的使节队伍离开半个时辰之后,杨帆一家人的车驾也离开了五丈原。暮色苍茫,车队行走在一道奇险诡丽的深沟旁。那是一道千万年河流冲刷而成的深沟,大自然的伟力把黄土的崖壁与河道凿刻出一道道苍凉而悲壮的痕迹。

    婉儿与杨帆并辔于黄土悬壁上,望着那深险诡奇的深谷。晚风拂着婉儿鬓边的发丝,夕阳为她的发丝和头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仿佛一尊奇美的雕像。

    “当年,诸葛亮从汉中出发,取道褒斜道,穿秦岭进驻五丈原。在这里与魏将司马懿相持,用计引魏兵入葫芦沟,放火烧断了谷口,却不料一场大雨使魏军转危为安,诸葛亮一世雄才,也只能扼腕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杨帆立马崖顶,听着婉儿低柔的声音,仿佛看到了那金戈铁马旌旗连天,仿佛听到了那号角声声战鼓隆隆。杨帆感慨地道:“何止诸葛亮会生此感慨,没有人能随心所欲的,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放心吧,我只是想谋事,而非逆天!”

    ※※※※※※※※※※※※※※※※※※※※※※※※※

    御史台对二张发起的第一次攻击,成功地罢免了张同休、张昌仪、张昌期三兄弟的官职,又罚了张昌宗二十斤铜,算是小有斩获,但是二张的元气未伤。几天以后,在二张央求之下,张同休三兄弟便又做官了。

    武则天下旨,任命张同休为坊州丞,张昌仪为博望丞,张昌期为岐州丞。三人都是贬做一县县丞,这是一县里正印官的第一副手,比起原来的京职算是贬了官,但论起实权却是明降暗升。

    京里有二张撑腰,他们这个县丞就足以压得住县令,成为事实上的一县之主;而且三人说是贬官,却未曾离开关中地面,做的都是关中地方官,而帝都此刻就在关中;再者。三人原本的官职都是没有实权的闲职,现在却是实权在握。

    这是二张的一次强力反击,也是武则天的一次强力反弹,二张籍此证明皇帝对他们宠爱如故,武则天籍此表明权力依旧在她掌握之中,御史台虽然可以利用法律的规则向二张发难,她也可以用权力的规则力挽狂澜。

    宰相魏元忠和御史中丞宋璟闻听张同休三人再获启用,双双赶到御前据理力争,结果却无功而返。魏元忠怒火中烧,正欲发动言官们再度向二张发动一波攻势。吐蕃使节论弥萨却突然来到了长安。

    魏元忠等人这次对二张的攻击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这桩突发意外使得朝堂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在这桩影响深远的重大国事面前,他们也不能不识时务地继续纠缠于张氏兄弟贪污案上了。

    吐蕃使节论弥萨此番到京,向大周朝廷进贡了一千匹良驹、两千两黄金。携国书请求大周皇帝将宗室公主下嫁于吐蕃赞普,良驹千匹因无法携带入京,已经交由岐州地方官府接收。

    比起突厥可汗默啜求婚时一向的吝啬。吐蕃的贡物算是很隆重了。不过和亲之后他们得到的嫁妆更加丰厚。即便和亲不获允许,大周的赏赐也会加倍,中原帝国一向是厚往薄来的。

    武则天当廷接了国书,宣布次日于大明宫麟德殿款待吐蕃使者,着礼部官员把吐蕃使节论弥萨带下安置后,武则天马上就与群臣商议大周是否同意吐蕃的和亲之请。

    一时群臣纷议。交头接耳,殿上嗡嗡一片,武则天见状皱了皱眉,向宰相班中望了一眼。朗声问道:“魏卿,你以为如何?”

    魏元忠缓步出班,向武则天长长一揖,斟酌着道:“臣记得,大唐太宗皇帝曾经说过:‘北狄风俗,多出内政,亦即生子,则我外孙,不侵中国,断可知矣,以此而言,边境足得三十年来无事’。”

    如今的天下虽然国号称为大周,但武则天是由儿子“禅位让国”才登基为帝的,属于和平演变。而大唐太宗皇帝又是她的公公,所以大周对前朝的事并不太忌讳,武则天自己也时常说起太宗时候如何如何,因此魏元忠以唐太宗的话做答也没什么。

    武则天目光一凝,追问道:“这么说,魏相是赞成和亲了?”

    魏元忠略一犹豫,颔首答道:“是!臣以为,吐蕃既有和平之诚意,何妨与之结为翁婿之国呢,两国之间化干戈为玉帛,则万民幸甚。”

    魏元忠是太子党,忠于当今太子李显,但他与相王李旦的关系也比较密切。他方才迟疑不出,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他觉得如果要与吐蕃和亲只能嫁相王的女儿,那样对巩固太子的地位不利,但李唐宗室与吐蕃结亲,有利于李唐宗室同武氏家族的竞争,所以一时间难以取舍。可皇帝已经垂询,容不得他慢慢权衡,只好仓促回答。

    “魏相此言差矣!”

    魏元忠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颀长的文官便越众而出,慷慨激昂,作杀伐之音:“贞观三年,松赞干布继位赞普,之后秣马厉兵,平息各地叛乱,陆续征服苏毗、多弥、羊同等部落,试图一统吐蕃。

    贞观八年,松赞干布于内乱未平时,为谋求我中土大国支持,遂向太宗皇帝请婚,遭拒!未几,再次求婚,亦未获准!松赞干布遂诉诸武力,兵发松州,为大唐太宗皇帝所败,和亲之议遂不再提。

    贞观十四年,松赞干布以武力一统吐蕃,大乱之后急需大治,想要大治则更需借重我中土之力,遂陈兵边境,再度遣使请婚,并将工匠、农书、文教、政体等方面的帮助列为嫁妆。

    当是时也,大唐帝国正远征高丽,且因东西突厥内乱,大唐趁此绝佳机会发兵讨伐,实无余力三面开战,再与刚刚一统兵锋正盛的吐蕃交兵,不得已才同意和亲。据此观之,那番言论实为遮羞,魏相博古通今,安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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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十四章 挑女婿

    说话的人是冉祖雍,三思五犬之一,如今已然官至刑部侍郎。吐蕃和亲之举,是必然会引发大周内部各派势力内讧的,可是马上就激起轩然大波,却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魏元忠睨了冉祖雍一眼,晒然道:“魏某说错了么?自文成公主和亲于吐蕃,两国虽无三十年之和平,却也有二十二年不曾起过刀兵。”

    冉祖雍仰天打个哈哈,冷然道:“魏相所言固然不假,可这二十二年的和平,难道是因为一个女子而来吗?”

    冉祖雍把大袖一拂,面向群臣,侃侃地道:“松赞干布的妃子可不只一个文成,他还迎娶过象雄国的公主,而且他的妹妹就嫁给了象雄王,结果如何呢?贞观十八年,松赞干布灭象雄国,杀死象雄王!”

    魏元忠道:“那又如何?他可没有侵犯过大唐!”

    冉祖雍道:“错!他只是没有直接侵入大唐,而不是没有侵犯大唐!”

    魏元忠眉头一皱,道:“冉侍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冉祖雍白眼一翻,冷笑道:“魏相敢不敢对天下人讲,侵犯大唐属国,不算侵犯大唐?”

    魏元忠陡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顿时一窒。

    冉祖雍道:“松赞干布和亲之后没有同大唐交兵,是因为侯君集恰于此时灭了高昌国,大唐于交河置安西都护府,大军屯扎,与吐谷浑遥相呼应,吐蕃敢向大唐轻启战端乎?可这二十二年里,松赞干布在做什么呢?

    他镇压叛逆、制定法律、封赏功臣、创造文字、通过和亲向我中土求取了大批的工匠、农书,改革了政制、军制,经略了东部康、安地区,大唐在康安地区的二十多个属国就是在此期间被吐蕃逐一吞没的。

    吐蕃励精图治二十余年。一俟内政平稳、国力雄厚,便发兵灭了我大唐与吐蕃之间最后的藩篱吐谷浑,吐谷浑也是我大唐属国!七年后,吐蕃陷我西域一十八州,袭击龟兹夺取换城,大败薛仁贵,入侵剑南。又过六年,袭掠鄯、廓、河、芳、叠五州。

    次年吐蕃又入寇我扶州临河镇,擒获镇将杜孝升;同年九月再度大败前往讨伐的李敬玄十八万大军,擒获工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刘审礼……。如此种种,何谈和平。欲求太平于公主和蕃,岂非缘木求鱼,纯属痴心妄想!”

    宋璟出班奏道:“陛下,两国藩亲。以大国嫁女则为其父国,婿为子国。此天纲伦常毋庸置疑。两国和亲。小则保境安民,无伤两国和气,大则避免刀兵,无损国之根基,以一女而胜伏千军,何乐而不为?昔年若无这和亲之举。唐蕃之间未必会有二十二年的和平呢。”

    周利用出班奏道:“我天朝上国,虽意在以德服人,然蛮邦狼子野心,非有强大武力为倚仗。难求安宁。当年若不和亲,吐蕃也未必敢战,如果吐蕃敢战,以当时吐蕃情形,恐一战之下元气大伤,我中土二十多个西番属国也不会被他们逐一吞没,致使吐蕃有今日辽阔版图,养虑为患了!”

    双方这一番理论,各自引经据典,互相驳斥,寸步不让,煌煌殿堂顿时成了双方卖弄唇舌的所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团,却始终没有人能说服对方。眼见时当正午,武则天久坐朝堂早已精力不济,不耐烦地吩咐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满堂聒噪顿时止歇,众臣子向御座躬身施礼,恭送武则天退朝。

    武则天怏怏地退出明堂,现任宫尉的吉顼随侍于侧,武则天坐在步辇上,向一旁随行的吉顼摇头叹道:“满朝臣工,一个个各怀机心,偏还冠冕堂皇、满口大义,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抛开私心,一心为国呢?”

    吉顼虽被贬过一次官,倒依旧是个敢言的性子,听到武则天这番感慨,吉顼直爽地答道:“臣以为,朝廷有今日局面,实是陛下您的过失。”

    “哦?”

    武则天挥了挥手,止住步辇,诧异地看着吉顼道:“吉卿此话怎讲?”

    吉顼躬身道:“陛下,如果把水和土和成一块泥,这泥会有所争吗?”

    武则天道:“两者已然合为一体,自然不会有争。”

    吉顼道:“如果把这泥再分成两半,一半塑成佛祖,一半塑成天尊,他们之间会有争么?”

    武则天道:“一个佛祖、一个天尊,各求香火,自然有争了。”

    吉顼道:“正是如此。如果宗室(李氏)和外戚(武氏)各守本分,则天下必安。如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犹自称王,这是陛下为他们造成将来的必争之势啊,臣恐他们会两不得安。”

    武则天沉默良久,喟然叹道:“朕亦知之,但事巳如此,无可奈何。”

    ※※※※※※※※※※※※※※※※※※※※※※※※※※※

    相王五子的王府还没建好,五个郡王还住在他们的父亲相王府上。今天不是大朝会,相王和三个儿子不用上殿面君,但是吐蕃和亲的消息还是很快通过他们的渠道传进了相王府,李旦闻讯后马上把三个儿子唤了来。

    老四和老五因为年纪尚小,没有参与议事。其实老三李隆基年纪也不大,但他少年老成、足智多谋尤在两位兄长之上,一向甚受相王看重,有事情时也常叫他来,父子一同参详。

    李旦把吐蕃和亲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太子无女可嫁,一旦和亲,十有八九要着落在你们的姐妹身上,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李成器皱起眉头道:“父亲说的不错,吐蕃若要和亲,宗室里宜嫁的女子唯有我家了。吐蕃乃野蛮之地,且山高路远,此一去从此便与亲人永别,我家姐妹是不会有人愿意去和亲的。”

    李成器大声道:“是啊,爹。这事你可不能答应。那粗野番王,都是未开化的人主,一身的羊膻味儿,据说一辈子都不洗几回澡,便是我中原寻常人家的女子又有谁愿意嫁他,何况是咱们家。”

    李隆基沉吟道:“蕃王乃一国之主,大权在握,算得上一位伟丈夫。可吐蕃风俗与中原大不相同,脾气秉性与我中原人也相去甚远,我家姐妹若嫁了去。恐怕夫妻之间难得和睦。

    昔日文成公主十六岁便跋山涉水远嫁西域,从此永别故里。可她与松赞干布十年夫妻,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足三年,之后的三十年岁月里更是孤苦伶仃,怎好让我姐妹去受这个苦。父亲,就不能另寻宗室女远嫁么?”

    李旦叹道:“宗室女倒是有一些。她们的父兄皆因谋反罪被诛杀。如今她们以罪女身份被囚禁着,若能远嫁,便得自由,说不定她们倒是肯的。可吐蕃此时和亲,居心不良,其所谋者绝非一个女子。若换做寻常宗室女子,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一时间,父子四人尽皆默然,李旦沉默良久。缓缓看着三个儿子,轻轻抚着胡须,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李隆基看见父亲脸上的笑容,不禁问道:“父亲面露微笑,可是有了主意?”

    李旦摇头道:“为父并非有了主意,而是看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深感欣慰。”

    李成器几兄弟惊讶地互相看看,不太明白李旦的话。

    李旦道:“为父找你三兄弟商议此事,你三兄弟所思所想,都是从你们姐妹的幸福与否去考虑,没有一个人去想若是嫁了一个姐妹过去,对我家会有什么帮助。你们兄弟姐妹之间能够如此相亲相爱,手足情深,为父感到高兴啊。”

    李成器道:“父亲,我们兄弟姐妹血脉相连,理应相亲相爱。”

    李旦深深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这也是为父最为自豪的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手足之情,权势地位、富贵前程,永远也不该置于亲情之上。”

    这是做父亲的郑重嘱咐了,三兄弟连忙站起,肃然应是。李旦摆摆手道:“坐,你们坐下吧,自家父子随便说话,不用这么多的规矩。”

    李旦捻着胡须想了想,又道:“为父方才多虑了,事先想的太多,反而优柔寡断,你们三兄弟的话倒是提醒了为父,我的女儿,总要她自己愿意嫁,能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才好,岂能存有功利之心,害了女儿一生。咱们家的女儿,不能远嫁吐蕃,要避过这一劫,得让她们赶紧嫁人才成。”

    李成义咧开大嘴笑道:“好啊!这样一来,我可一下子多了好几位妹婿,以后要喝酒就有伴了,我去跟妹子们说。”

    李成器连忙拉住他道:“二郎且慢!”

    李成器拦住李成义,转首对李旦道:“父亲,如今吐蕃和亲,皇祖母心意未定,父亲若是急急为女儿挑女婿,皇祖母若是知道了,岂能不见责于父亲?”

    李旦听了顿时眉头一皱,他和李显两兄弟性情都很怯懦,虽然他比李显勇敢一些,可是要他对抗武则天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而且他也明白,除非母亲允许,否则他便是为女儿选定了女婿也不作数。

    李隆基缓缓地道:“这一点,我看倒不是十分为难。”

    李旦双眼一亮,忙道:“三郎一向多智,你有什么法子,快快说与为父知道。”

    李隆基笑道:“儿哪有什么法子。只不过,儿知道,皇祖母一向比较偏听武氏族人的话,而武氏一族是一定会竭力反对我李氏嫁女的。因此,朝议虽然未决,可皇祖母心中怕是已经有了定论。

    现今皇祖母所虑者,只是担心吐蕃求亲不成,又会以武力逼婚,以致生起边乱。如今我朝都城刚刚迁回长安,关中边防尚未巩固,一旦开启战端而战事失利,恐有再度迁都的可能,那一来就遗笑天下了。

    如果父亲去求皇祖母允许,十有八九会得到皇祖母的首肯。吐蕃需要的也是一个体面而已,如果我朝宗室宜嫁女子皆已有了夫婿,吐蕃还能强要我皇家退婚另嫁不成?现如今吐蕃实力大不如前,如非得已,他们也是不愿轻启战端的。

    到时候它吐蕃愿娶,那就选个待罪的宗室女嫁了,若它不愿娶,那是它吐蕃自己没有中意的人选。此事必须要得到皇祖母的允许,如此才好请皇祖母下旨,让四方馆阻止相关消息传进吐蕃使节的耳朵。”

    李成器和李成义听了连连点头,相王李旦也颔首道:“三郎言之有理,为父这就入宫,求母亲恩准,为你们的妹妹挑女婿。”

    李旦扳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寿昌和荆山已经16岁了,淮阳和凉国15岁,这四个女儿都得马上出嫁,其他几个孩子最大的才1岁,料那吐蕃王也不会娶的。嗯!我这就去宫里!”

    杨帆带着一大家子人匆匆忙忙回了长安城,他本以为一回长安就会听说武李两家为了和亲与否舌战不休,却不料他听到的最轰动的消息,居然是相王李旦满长安的为女儿挑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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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关

    2014-02-07(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十五章 七仙女的婚姻危机

    杨帆的车驾一路赶向隆庆坊,近日里京城里发生的各种消息从一路上便陆续不断地传到了他的车上。朝堂上有关和亲的详细争论,民间百姓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结果,而杨帆却有他的消息渠道,对各派势力的反应掌握的一清二楚。

    至于坊间流传的相王急于嫁女的消息,显宗业已进行了确认,相王一嫁就是四个女儿,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瞒得住人,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要说不知道的,大概就只剩下吐蕃使者团的那些人了。

    吐蕃使节一行人被安置在四方馆。四方馆隶属于礼部,其职能就是接待各国使节,所以四方馆里哪怕是一个小吏、一个执役,都属于半谍报人员,他们从他国使节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分析窃探各种情报、同时也负有防止他们侦察本国情报的责任。

    在他们的防范之下,论弥萨一行人还真不知道此刻在长安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何况武则天为了掩护相王选婿,还以迁都之后宫女短缺为由在长安选秀,一时间长安百姓也都忙着找女婿嫁女儿,这就很好地掩饰了相王府的举动。

    杨帆看罢消息,轻轻叹了口气,对小蛮道:“相王若能嫁一女入吐蕃,对巩固他的权位是极有利的。可他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却宁愿放弃这个机会,处境如此凶险的一位皇子,能够做到这一点,着实不易。”

    小蛮慨然道:“是呀,这一点就是许多世家高门都做不到呢,在他们眼中,女儿只是用来联盟其他势力的一件工具。豪门嫁女,最重视的从来都不是女儿家本人喜不喜欢。而是选了这个女婿对自己的家族有什么助益。”

    杨帆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嗯,世家大族是这样,皇家也多是这样,当今皇太子乃到当今皇帝……”

    杨帆忽然想到了皇太子李显从房州回朝后仓促嫁女的事情,与他的兄弟李旦相比,李显嫁女的功利性也太明显了。即便是当今女皇武则天,当初强迫太平公主下嫁武攸暨,又何尝不是出于政治目的?

    虽然武则天对女儿多有补偿,对她大肆封赏。把她的俸禄提升为亲王等级,又赐给她田地屋舍,可这一切能抚平她感情上所受到的伤害么?相王面对这个能大幅提升相王府的影响和地位,改善他政治环境的好机会,却能毅然舍弃。实属难得。

    长街上,上官婉儿的车队正缓缓离去。一进城。婉儿的车队就与他的车队分开了。陪着母亲郑氏转向上官家的老宅,杨帆从窗口怅然遥望婉儿渐行渐远的车队,想到自己与她不能相守,同样是因为太多的利害关系,不由黯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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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武则天于大明宫麟德殿宴请吐蕃国使节论弥萨。这毕竟是皇帝迁都以后,迎来的第一位重要外国使节,是以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作陪,规格十分隆重。

    如此盛宴。自然要奏宫廷大乐,先奏的一曲就是《太平乐》,太平乐又名《五方狮子舞》,由二人穿花锦袍,五色绫袴,戴云冠,蹬黑皮靴,持绳秉拂,引逗雄狮,又有十人分扮五头雄狮各居于一方,随乐起舞,殿下还有一百四十个人同声高歌《太平乐》,鼓掌踏足,应和节拍,声威雄壮之极。

    论弥萨一见这等齐整威风、声势浩大的舞乐,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忙向武则天请求道:“陛下,外臣生于边荒,不识中国音乐,如今高踞阶下,看不清舞乐细节,乞请陛下恩准外臣离席,趋近一观。”

    武则天微笑着点了点头,论弥萨与吐蕃副使便离开席位,赶到歌舞伎人旁边,倚着龙柱,交头接耳,赞叹不已,殿上文武百官见他们这般模样,不免露出轻蔑的神色,有人还窃窃私语,低声讥笑。

    可论弥萨和副使站在那儿犹自一副惊喜赞叹的模样,对众人几乎毫不掩饰的嘲讽似乎浑然不觉。杨帆扶剑立于殿旁,冷眼看他表演,心中渐生警惕。

    他和论弥萨在五丈原曾有过一番交锋,深知此人貌相粗犷,心思实多狡黠,或许论弥萨真的不曾见过这等声势浩大、衣着齐整、动作划一、气度庄严的宫廷大乐,但是作为吐蕃王派来的一国使节,他的涵养素质绝不至于低到如此地步。而今他故作粗鄙,必定有所图谋。

    一曲太平乐演罢,论弥萨和副使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向武则天赞叹拜谢道:“外臣自入圣朝,倍蒙陛下优待,今又观此奇乐,真不虚此生了。外臣自顾卑贱,实不知该如何报答天恩,唯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论弥萨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哪怕明知道他是在说恭维话,武则天也不禁龙颜大悦,近年来很少饮酒的她,竟也端起杯来,大大地抿了一口。

    论弥萨又道:“我吐蕃地处偏荒,一向仰慕中土上国文化,今外臣受我王差遣,前来上国,诚惶诚恐、虔诚祈求,还请圣主天皇能够允准将宗室皇女下嫁于吾王,从此两国永结翁婿之好。”

    武则天微微一怔,放下酒杯,微笑道:“就算朕是寻常百姓人家主妇,嫁女也不是一件小事,总要与儿女好生商议一番,再看看家中适婚宜嫁的女子们谁最般配,贵使刚到中土,不必着急,今日且观歌舞,此事容后再议。”

    论弥萨无奈,只得谢恩归座。接下来殿上又奏四方乐,论弥萨端坐观看,他的副使却在左顾右盼,忽然间看到一人,那副使为之一怔,便与论弥萨低语民几句,论弥萨闪目看去,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二人便交头接耳,不时窥看。

    武则天看他二人神态鬼祟,不禁问道:“贵使在看什么?”

    论弥萨连忙欠身道:“外臣请问陛下。对面席上那位将军可是姓唐?”

    武则天看他所指之人,确是穿着一身武将常服,依稀有些面熟,却叫不上名字,便示意那人上前。那人乃是凉州都督唐休璟,因为恰好回朝办事,按照品级,今日也参加了这场宫廷大宴。

    唐休璟自报身份后,论弥萨恍然大悟道:“啊!果然是唐将军!”

    武则天奇道:“贵使与唐休璟有旧么?”

    论弥萨忙道:“我国不自量力,曾冒犯上国天威。洪源一战时,外臣曾在战场上亲眼见过这位唐将军,这位唐将军勇猛无敌,以寡敌众、大败我吐蕃军队,因外臣曾亲见其虎威。是以记忆犹深。”

    武则天闻言大悦,转首便对陪侍一旁的上官婉儿低声道:“此人乃虎将也。你记下他的名字。朕要重用他!”

    杨帆才不相信论弥萨作为一方使节,在宴会上连这点深沉气度都没有,一惊一乍的连老态龙钟的武则天都能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怕他看到唐休璟,并自曝大败于周军的丑事,都是他有意为之。

    这论弥萨卑躬屈膝的。甚至不惜自曝其丑,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如今又把他们被唐休璟大败的丑事毫不羞惭地说出来,如此种种。是只为讨好皇帝求取和亲么?

    “挚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相博,弭耳俯伏。”杨帆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心头不由一震,马上赶到殿下,对巡戈于外的任威吩咐了几句,这才回到殿上。

    身为宗主,许多事不用他亲力亲为,只要想到了他就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做,单以这件事而论,他有了疑心,就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查,而这些事并不是府上有几个家丁随从的人,随便派出几个人去就能做到的。

    除了杨帆和沈沐,天下间也只有朝廷才有这个实力,然而这种捕风捉影的怀疑,未必能说服朝廷出动力量进行侦察,而且通过官方途径效率也太慢,恐怕查到真相的时候为时已晚。

    杨帆的匆匆进出,引起了论弥萨的注意,论弥萨看到杨帆,不禁失笑出声,又与副使低语了几句。论弥萨入朝后,已经携厚礼拜会过太子、相王和梁王,与他们都比较熟悉了。皇太子李显见他发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便道:“莫非贵使与杨将军也是旧相识?”

    论弥萨笑道:“正是!本使自吐蕃来,路经五丈原,曾经见到这位将军。杨将军有一匹大食宝马,本使本欲以重金购买,可惜杨将军也是爱马之人,坚辞不允。本使又欲以吐蕃美人儿易马,杨将军还是不答应,可惜啊!”

    相王李旦听了,回首望了杨帆一眼,对陪坐一旁的长子李成器道:“杨帆爱马,吐蕃欲求亦不愿舍,为父又岂能舍爱女远嫁他乡呢,你那几个妹子的婚事,要抓紧进行了。”

    李成器低声答道:“父亲放心,儿已经从京中才俊、贵介公子里挑选了一些合适的人选,不日便邀请他们过府饮宴,让妹子们私下里看看,若是中意,便马上定亲!”

    李旦点点头,这时论弥萨却突然对他道:“本使听说,相王殿下有多位爱女皆已到了适婚的年龄,我王如今刚刚年过三旬,正当壮年时候,且素来渴慕中土上国人物,不知相王殿下可愿与我王缔结姻亲么?”

    皇太子李显飞快地瞟了一眼李旦,代为答道:“贵使何其性急也,我皇陛下方才不是说过么,嫁女非是小事,此事容后再议。”

    李旦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外有二张咄咄逼人、武氏虎视耽耽,不想兄长还对我心存戒意。”

    论弥萨笑道:“所以,本使才相询于相王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相王殿下同意,相信女皇陛下也会恩准的。”

    李旦道:“贵使的消息不太灵通啊,实不相瞒,本王虽有几个适婚宜嫁的女儿,却早就有了夫家,文聘之礼早就下过了,长女和次女今年就要完婚的,三女和四女业已定下亲事。”

    论弥萨马上追问道:“相王殿下不只四女吧,不知其他皇女可曾婚配?”

    李旦道:“本王还有七女,但这七个女儿,最大的也才十二岁,怎能谈婚论嫁。”

    论弥萨抚掌笑道:“相王此言差矣,依我吐蕃习俗,便是六岁七岁成亲又有何妨。既然相王殿下还有七位爱女,我想,为了大周与吐蕃世代友好,相王殿下不会拒绝从七位爱女之中择一下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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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十六章 婚龄不是问题

    李旦只听得目瞪口呆,对论钦陵的话一时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来了,显庆三年吐蕃向唐请婚时,吐蕃王芒松芒赞年仅八岁,仪风四年吐蕃向大唐请求和亲时,吐蕃王赤都松年仅四岁,政治婚姻中,起决定作用的是附载于婚姻的政治利益,年龄绝对不是问题。

    实际上在大唐历史上,吐蕃还曾多次向唐请婚过,包括之后的神龙三年,吐蕃向唐请求和亲,当时吐蕃王墀德祖赞年仅三岁,三年后和亲成功,六岁的小新郎迎娶了十二岁的金城公主。

    李旦并非不知道吐蕃以前几次向唐请亲的事,问题是那几次吐蕃向唐请亲时,吐蕃王自己也是个小孩子,小公主嫁过去,大不了夫妻俩一起长大就是,可如今吐蕃王已年过三旬,年过三旬的男子怎能迎娶一个十二岁的小公主,所以李旦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直到论弥萨无所谓地说七八岁的小公主也成时,李旦才突然明白过来:基于政治的联姻,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揣测,不要说他还有十二岁的女儿,就算他的女儿年仅三岁,只有符合政治利益,一样可以成为吐蕃王妃,哪怕吐蕃王已经八十岁。

    论弥萨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旦,神情中全然没有了最初那种伪装的敬畏与无知,他相信李旦是愿意把女儿嫁去吐蕃的,吐蕃对大周目前的情形曾经做过一番调查,他们认为和亲有利于巩固李旦的地位,他一定千肯万肯,现在的推辞应该只是担心引起皇太子和武氏一族的忌惮。

    李旦迟疑片刻,勉强道:“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子,少不更事。怎么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妃、一个合格的妻子,我皇室之中还另有宗女……”

    论弥萨打断他的话道:“相王殿下,据外臣所知,皇太子诸女已然尽皆出嫁,那么适合嫁于我王的就只有相王您的女儿了。呵呵,贵国婚姻之道讲究门当户对,我吐蕃何尝不是如此?作为您的女儿,即便年纪幼小,相信她也是知书达理、温良贤淑。至于说年纪尚小,那也不妨。我王迎娶王妃后,可以待她年长一些再圆房。”

    李旦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总不能说那几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女儿也定了亲吧,再说就算他现在还来得及改口,可那才六七岁的女儿又怎么说?难道说她们也早定了亲?可他连已经成年的女儿都不想嫁去吐蕃。哪舍得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十二岁少女嫁去吐蕃受苦呢。

    李旦只得硬着头皮搪塞道:“这个……,吾女年幼。以本王看来。实不宜过早出嫁。这样吧,这件事,待本王与母皇再好生商议一番再说,今日只为宴请贵使,咱们且不论此事,来来来。请酒、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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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吐蕃的求婚,李旦只能使一个拖字诀,却不知能够拖延到什么时候。论弥萨是每隔一天必定前往皇宫一趟求见天子,催促天子同意和亲。时不时的还去拜访太子、相王和梁王,软硬兼施。

    武则天也曾尝试过要以宗室罪女加封公主出嫁吐蕃,却遭到论弥萨的断然拒绝,论弥萨的理由是吐蕃赞普毕竟是一国之主,不能以大周罪女匹配,唯有女皇的亲生血脉方才配得上吐蕃之主。

    延续了女皇武则天血脉的子嗣如今只剩下李显和李旦两房。李显这一房六个女儿尽皆嫁人了,那就只有李旦的女儿可嫁。

    可是即便皇太子李显还有女儿可以出嫁,武则天也不希望通过与吐蕃联姻,增加未来大周帝国平衡局面的变数,更何况是李旦的女儿呢,一旦相王李旦与吐蕃联姻,则未来政局将更加扑朔迷离,她岂肯答应。

    然而若不答应,她又担心吐蕃再度挥军来战,如今的吐蕃是一个强大的邻国,虽说吐蕃军神论钦陵死后,大周在武力上渐呈上风,但还达不到一边倒的强力压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刚刚迁都于长安,边防军事尚未巩固的武则天不敢轻启战端。

    曾经的武则天并非没有这份自信,但是自从小小契丹造反,却接连折损王孝杰等数员大将,纵兵为祸河北,给大周当头一棒之后,武则天已猛然醒觉,大周虽然看着还是一个庞然大物,却早非太宗、高宗时候那般强大了。

    朝廷拖延不过半月有余,论弥萨的态度便渐趋强硬,每日到宫里纠缠不休,连武则天都有些应接不暇了,恰在这时突厥可汗默啜突然发兵骚扰武周全境,盐州、夏州、并州、代州、忻州一带接连出现敌踪,他们时或深入,不断掳掠人畜财物。

    武则天接到奏报后,不敢再派武家那些侄儿们去坏事了,她先任命雍州长史薛季昶为山东防御大使,节制河北沧、瀛、幽、易、恒、定诸州兵马;又以幽州刺史张仁愿专知幽、平、妫、檀四州防御,与薛季昶遥相呼应,共拒突厥。

    旋即,武则天又以相王李旦为安北大都护兼天兵道大元帅,统领燕、赵、秦、陇、诸部兵马讨伐突厥,但她仍然故技重施,让李旦为帅却不让他领军,只是让李旦挂个名号,实际上以宰相魏元忠为元帅,迎击突厥诸路大军。

    这时候,武则天倒是有了充分的理由搪塞论弥萨,大周正与外敌交兵,此时此刻自然不宜讨论和亲事宜。论弥萨得知武周与突厥暴发全面战争之后,却也不再前往皇宫催促,只是安心住在四方馆里。看那这样子,他可以暂时不再催促,但和亲之议并不会就这么算了,大周一日不和亲,他是决不肯走的。

    ※※※※※※※※※※※※※※※※※※※※※※※※

    彤云密布,寒风呼啸,雪花被狂风席卷着,迷得行人难以睁眼。今冬的雪下的勤快,大地仿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农耕之民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注定来年是个丰收年。

    而牧人们却不免要开始向上苍祈求,祈求上天歇上一歇,他们没有雪不成,可这雪要是太大了,很容易就会变成白灾,把他们的牛羊全都冻死,那就是他们的噩梦了。

    如今正是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年关将近,山野村庄到处一片空旷,人和动物一样都开始猫冬了。大雪塞途。行人绝迹,塞外陇上冰天雪地之中本应绝无人迹的,但是就在这样的天气里,茂州(今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郊外无垠雪野之中,却有几道身影正在艰难地行走着。

    积雪盈尺。深可没膝,再加上这恶劣到了极点的天气。旷野中本不应有人类的身影。可那几道身影分明就是人类,他们牵着坐骑,冒着大雪向前赶路。因为积雪太深,马匹无法奔跑,所以四人只能牵马步行。

    马匹的身上包了防寒保暖的裹腿、裹肚,背上还披了毡毯。四个牵马而行的人身上都穿了厚厚的羊皮袄,裤子是用狼皮缝制的,裤腿塞在涩牛皮的高筒毡靴里,腿上又绑了兽皮的绑腿以防积雪灌入。

    四人头上都戴着狗皮风帽。又用毛巾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呼吸的热气从毛巾上沿冒出,口腔位置和眼角下面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白霜,看来着实辛苦。

    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根本没有想到,正行进间,周围雪地之中突然冒出六个人影。六个人都是一身白,与雪同色,在这风雪之中若非他们突然闪现,并且亮出了雪亮的刀子,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雪深及膝,举步维艰,可这六个人的身法竟然灵活异常,他们甫一现身,就像一匹匹饿恶,凶狠地扑向那四个行者。

    “杀!”

    随着一声冷厉的叱喝,六个人化作六团狂风,裹挟着漫天风雪,向四个行者凶狠地扑去。这四个行者已经在大雪中走了很远的路,此刻已经精疲力尽,而且他们捂的太严实,视线和耳力都受到了影响,及至发现危险时已经慢了一拍。

    而且六个攻击者又是猝然袭击,动作兔起鹘落,矫健之极。人影交错之间,血光已然四溅,惨叫声中,一个行者突出重围,掉头狂奔,奔命之际此人骤生神力,在及膝深的雪地里竟然奔跑如飞,其他三个伙伴却在他突围的一瞬间就被那六个人刀光交错,斫为肉泥。

    逃走的那个行者掠出七八丈距离,所过之处留下了斑斑血迹,仿佛朵朵梅花,那六个人并没有忙着追,其中一人只是冷笑一声,单足在地上一挑,挑起一口单刀,用足尖一踢那口刀的刀柄,单刀顿时风车般呼啸而出,从那逃跑的人右腿间旋转而过。

    刀光旋处,那人刚刚抬起的右腿自足踝处被齐齐绞断,那人惨呼一声,斜着栽进雪地,凄厉地哀嚎翻滚起来。一个白袍杀手漫步追去,一掌斫在他的颈上,将他砍晕,一揪他的衣领,像拖死狗似的把他拖了回来,所经处留下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线。

    这个人是他们留下的活口,但他们并没有试图为这人包扎伤口,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很快这人的伤处就会冻结成冰,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六个人猝然击杀了三个人,又斫断了一个人的脚,却仿佛只是宰杀了三条野狗,脸上的神情沉稳冷静的可怕。他们对三具死尸仔细搜索了一番,把搜出的东西全部揣进自己怀里。

    片刻之后,六个人便牵着那四匹马,驮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行者,消失在漫漫风雪之中。风雪很快就会把地上的血迹、散落的尸体和兵器掩埋住。如果嗅觉灵敏的野兽不能把他们从积雪下刨出来裹腹,他们就要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能被人发现了。

    这六个人只是杨帆一声令下之后,显宗派出的几百支小分队中的一支,他们很幸运地发现了任务中要查找的人,完成任务之后就把他们搜到的东西和抓获的活口上缴了,至于为什么杀人、杀的是什么人他们统统不管,他们本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只管做事拿钱。

    缴获的东西和活口在经过五次转手之后,由杨帆的人接手了,在此之前的五层关系,都不知道他们是在为继嗣堂做事,甚至不知道世上有继嗣堂的存在。活口由杨帆的人进行了审讯,只要人还活着,他们就有办法叫人开口。

    很快,他们问到的消息便由一具狗拉的雪撬载着,箭一般穿过皑皑的关中平原,送进了长安城。杨帆此时正在千骑营当值,消息辗转递到任威手上,杨帆看罢密信,不由瞿然一惊,他不幸言中了,吐蕃果然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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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武曌日月凌空,上官婉儿称量天下,太平公主难太平,李家三郎真隆基,才子、佳人、屠狗辈!醉卧枕江山,谈笑望乾坤!醉枕江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枕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枕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