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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醉枕江山txt下载     醉枕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十九章 暗室私心

    看到古竹婷走进来,婉儿马上站起,微笑着迎上去。

    不等杨帆介绍,她便亲切地道:“竹婷妹妹来了。”

    她的笑容亲切而温柔,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两个女人明明是头一次见面,可她的微笑却像是很熟稔的朋友,让人感觉无比的亲切,却没有丝毫做作的味道,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比起婉儿的轻松自若,古竹婷的表情却明显透着几分局促,但她的局促却是恰到好处的,叫人一看就是因为见到了名满天下的上官才女,因为发自内心的崇敬和仰慕才有些紧张,这样的局促自然不会令婉儿看轻她,反而会心生好感。

    杨帆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对于这次会面,这两个女人显然都用了心思。

    婉儿十四岁就在武则天身边听用,替她整理奏章、伴她处理国事,看她接见大臣,多年的耳濡目染、锤练经历,自然会有一种庙堂之上的睿智精明。

    而十三岁就刺杀了一位手握重兵的封江大吏的古竹婷,也有一种江湖人的机警与狡黠,这些本领可以让她在诡谲莫测杀机四伏的江湖上行走自如,要在婉儿面前扮猪吃虎自然也易如反掌。

    一个是在庙堂之上见识谋略丝毫不逊于那些起居八座、建衙开府的当朝重臣的宫廷内相。一个是在江湖之中心机胆魄丝毫不逊于那些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的巾帼英雄。

    庙堂之上的聪明睿智和江湖之中的心机胆魄,用于私邸之内闺阁之间显然都有些游刃有余。两女都露出了笑容,这回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古竹婷甜甜地叫了一声:“婉儿姐姐。”

    杨帆没理会她们,看来也不需要他引见了,他大模大样地走过去。在罗汉榻上躺下来,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婉儿穿一袭隐纹素锦的宫装,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般轻轻流泻于地,逶迤三尺有余,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飞仙髻,只插了一枝翠绿色的玉步摇,步摇缀明珠一颗,使得她的身姿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古竹婷一身窄袖青衣,鸦黑的秀发挽一个椎形发髻。以青巾包裹,精明干练。分出的两绺秀发整齐地披在肩后,秀发湿亮,光可鉴人,额前淡梳几绺刘海儿。清丽俏巧,灵秀可人。

    在两女互相审视、评估、分析、试探、接触。一步步开始亲近的时候。杨帆托着腮,笑得就像一只老家贼。他算是看出来了,温婉如春泉的上官婉儿是个老江湖,清丽似新雪的古竹婷也不是雏儿。

    论风情,谁能及得上天香牡丹真国色的太平公主;斗气质,便是荣色天下第一的安乐公主在婉儿面前也得甘拜下风。古竹婷本来就是小家碧玉。如果强扮雍容优雅必定如婢效主人,真我如我,这才是我,她展现自我的方法无疑是最正确的。

    两人如此煞费苦心。难道是为了压对方一头?显然不是,婉儿不屑,竹婷不敢,说到底,她们都是不想在她的男人面前显得自己逊色。两女这番心思,都是为了取悦杨帆,杨帆怎能不笑的得意。

    上官婉儿和古竹婷都是极慧黠的女子,当然明白杨帆为什么笑的如此可恶,这个坏蛋分明已经看破了她们的心意。所以一番寒喧之后,婉儿拉着古竹婷的手亲亲切热热走向坐榻的时候,飞快地白了杨帆一眼,古竹婷也不失时机地向他皱了皱鼻子。

    杨帆见二人走近,便往榻里挪了挪,上官婉儿挨着他的大腿坐下,笑吟吟地夸着古竹婷:“竹婷妹妹真是不错,清丽俏媚、温柔大方。二郎,这天下的好福气怎么就都归了你!”

    她说着,便伸出手去在杨帆大腿上拍了拍,籍着这一拍,食指和拇指在他大腿上飞快地拧了一下,谁让这厮笑得那么讨人嫌呢。

    古竹婷垂着头,羞怯地道:“一见姐姐的神采,人家便自觉形秽了,哪里当得起姐姐如此夸奖,姐姐再夸,人家可无地自容了……”

    婉儿能夸她,她可不能夸婉儿,这就是本份。不过恭维一下却没关系,礼多人不怪嘛。

    杨帆咳嗽一声,道:“都是一家人,你们就别那么客气了,生份!这调调儿,听得我牙都酸了。那啥,其实吧,你们姐儿俩有那心思不如都用在我身上,把我侍候舒服了,那比啥都强……”

    杨帆一句话,就把两个人的假面毫不客气地撕掉了,两个美人儿窘极,她们咬着嘴唇红着脸,偷偷把眼一睃,眼神儿堪堪一碰,忽然“噗嗤”一笑,些许的生疏便似薄薄的一层冰,在笑如春风中化成丝丝春雨,湿了她们水样的眼波……

    ※※※※※※※※※※※※※※※※※※※※※※※※※※※※※

    李裹儿回到府邸,愤愤地冲到自己的寝室,很快,寝室之中便风雨大作。

    这座府邸是杜家的,李裹儿住的自然不是客房,现在住客房的是此间主人杜文天,安乐和武崇训夫妇住的才是正房,所以这房中陈设极是华丽,一桌一几、一杯一碟都是上等器皿,在李裹儿的愤怒之下全都遭了殃。

    李裹儿倒不见外,真把这儿当成了她家,一通摔砸,只为泄愤,哪还理会这是人家的东西。一座瓷制十八连盏的大型落地华灯,古拙如树,上有各种动物造型,各顶一盏烛台,被她抡起春凳一下子就砸了个粉碎。

    一架名匠打架、名师绘画的紫檀屏风,被她拂开的文房四宝溅了个墨水淋漓。一具放着各式古玩的博古架被她硬生生推倒,一面镶嵌在墙壁上的六尺高青铜古镜本来清光莹然、可鉴毫发,乃极贵重之物,也被她掷出去的花盆儿砸了个大坑。

    侍女听到卧房之中的打砸声,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管是李裹儿伴嫁的宫娥还是武家拨来的丫环,谁不知道这位安乐公主的刁蛮骄横。听到她大发脾气,谁也不敢进去触她的霉头。

    过了许久,室内的打砸声停下了,丫环们心中惴惴,还是不敢入内,这时杜文天逡巡着来到安乐公主的房外,一见侍候在外面的宫娥侍婢脸色有异,不禁担心地问道:“公主殿下可是发了脾气?”

    一个宫女竖指于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公主极为不快。正发火呢。”

    杜文天知道今日自己半途示弱,必定令安乐不快,听说她发火,心头更是一紧,有心先离开。又怕不及时请罪,惹的这位美人儿更加不高兴。迟疑半晌。才道:“杜某想见见公主。”

    那宫女赶紧摇头,小声道:“公主正发脾气,谁敢为你请见。”

    这里毕竟是杜文天的家,不比是在公主府上,杜文天不需要那么拘谨,他想了想。便壮起胆子高声道:“杜文天求见公主。”

    过了半晌不见回答,杜文天有点难堪,正想返身离去,就听室中隐隐约约一个声音传来:“进来吧!”

    杜文天连忙进入房中。一进房便是一个大方厅,厅中倒不见凌乱,这是杜文天的家,室内情形极熟的,一见公主不在这里,壮起胆子又绕过屏风,一瞧里边好象遭了龙卷风似的,许多贵重器物都砸得粉碎,心中好不心疼。可是再一瞧坐在榻边的安乐公主,杜文天心头一跳,喉头顿时有些发干。

    如今已近六月天气,气候炎热,安乐公主一通打砸,身子热了,便宽去外衣,坐在榻边生闷气。杜文天进来时,气的发昏的安乐公主却已忘了自己未着外衣。

    一个绝色美人儿,只着中衣,虽然中衣不至于裸露太多肌肤,可安乐的内衣极为薄透,烟罗一般,怎掩得住她那妖娆的体态。

    尽管她仍在愤懑之中,她可那张美丽的娇靥依旧妖媚入骨,若隐若现的肌肤惊人的白嫩,散发着淡淡的晕光,令人心旌摇动,神魂颠倒。杜文天痴迷了刹那,这才惊醒,赶紧趋前拜见:“文天见过殿下!”

    杜文天不敢往上看,贪婪的目光只顾盯着那双肤色雪白、纤秀俏美的玉足,故作恭敬地道:“殿下,今日出行,杜某实未料到会出现这般情形,所带银钱不足,以致令殿下受辱,实在是罪过,今……特来向殿下请罪。”

    安乐公主睨了他一眼,虽然杜文天掩饰的飞快,安乐公主还是在他眼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目光,她见过太多这种男人了,那种贪婪的欲望、痴迷的眼神,令她的心情好过了不少。

    看看室中一片狼籍,安乐这才想起这房子是借来的,自家在长安的公主府还没建造起来。今日出行,杜文天给她花的钱已经不少了,差不多四十万钱,就算她贵为公主,又是梁王儿媳,出行也不会带这么多钱。花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还要砸人家的,怎好再向人发脾气,于是,李裹儿摆摆手,很大度地道:“罢了,这事也不怪你。坐。”

    “谢殿下。”

    杜文天赶紧答应一声,扶起一个倒在地上的锦墩,欠着身子坐了下去。

    李裹儿长长地舒了口气,拉过一个靠枕在榻上半躺下,这一躺,衣襟处顿时露出一片雪玉般的贲起,杜文天眼看着那薄如蝉翼的纱罗下倒扣玉碗儿似的娇乳轻荡了一下,他的心也是卟嗵一跳,那眼神儿陷进白嫩嫩的乳沟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本就是一只色中饿鬼,如此美人当面,若非灵台还有一线清明,晓得这是公主,稍有冒犯,触怒于她,自己就要完蛋大吉,他早就扑了上去。

    李裹儿愤愤然道:“这个杨帆,让本宫如此出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杜文天这才想起他的来意,赶紧道:“公主说的是,在下实在想不明白,他杨帆不过是区区一个忠武将军,从三品的官儿,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敢当众拂了殿下您的面子。”

    如今李家可不得势,安乐公主若非嫁到武家,不把她这位公主放在眼里的人更多,这话她怎能讲,因此悻悻地道:“此人与张昌宗走动甚近,自以为巴结上了高枝儿,自然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杜文天心道:“张昌宗如今是御前第一红人,不要说安乐公主,就是是梁王也不敢轻掠其锋,杨帆巴结上了他,难怪如此猖狂了。可是,天子已然老迈,二张能嚣张到几时?这个杨帆,也不过是鼠目寸光之辈”

    杜文天在心底小小地轻蔑了一下,赶紧道:“原来如此。难怪前几日,杜某在兴教寺里见到他与张昌宗一同出游呢,哦!对了,当时他们身边还有一位容貌秀婉一身书卷之气的女子,三人说说笑笑,甚是融洽。”

    安乐懒洋洋地道:“是么?那定是上官待制了。”

    杜文天陪笑道:“杜某可不认得上官待制,不晓得是不是她。当日出游,杨帆化名杨乔,那个女人却是叫郑婉儿的。”

    安乐道:“郑婉儿?那就是了,上官待制的母亲姓郑,她叫郑婉儿,可不就是用了母姓么。奇怪,他们出城郊游而已,何必如此鬼祟,还要易名改姓。”

    杜文天摇摇头,故作懵懂地道:“不会是上官待制吧,那个郑婉儿可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呢。”

    “什么?”安乐公主一听,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眼熠熠放光:“你说那郑婉儿身怀六甲?”

    “正是!”

    “近前来,细细说与我听。”

    杜文天赶紧答应一声,移动锦墩到她近前坐下,这一靠近,只觉幽香扑鼻,安乐公主那薄而透明的大袖罗衫完全不能对她那丰满雪白,玲珑凹凸的胴体产生丝毫遮掩作用,反而更增无限诱惑。

    杜文天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若是张昌宗出游,有哪个女人够资格与他平起平坐的,只能是上官婉儿,何况那妇人叫郑婉儿。可她若是上官婉儿,怎么可能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他们出游为何掩饰身份?安乐公主马上就看出了蹊跷。

    李裹儿已经看到杜文天的眼神儿又有些发直了,她却全不在意,反而故意倾身向前,把那一对颤巍巍的美乳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迫不及待地道:“快!把你当日所见,详详细细地说与本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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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章 一拍即合

    古竹婷与上官婉儿以杨帆女人身份的首度会唔时间并不是很长,其实两人相处的过程很,不过她们两人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不同、所受的教育也不同,一个擅文、一个擅武,实在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当然啦,上官婉儿发现古姑娘身具精妙绝伦的易容化妆术后,马上就成了她的徒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什么样的女人在美的追求上都是一致的,于是乎,小蛮、阿奴、婉儿和古竹婷四个人马上就有了共同话题,天天聚在一起切磋,不过这是后话了。

    如果两人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坐的太久没了话题时,两个人都会觉的尴尬,所以古竹婷很快就献上礼物,乖巧地向婉儿告辞了。

    婉儿并没有见面礼回馈,古竹婷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能够得到婉儿的认可,对她来说已是最好的礼物,她的心里踏实多了。

    杨帆没有马上走,古竹婷告辞之后,上官婉儿向依旧懒洋洋地卧在榻上的杨帆回眸一笑,道:“古姑娘不错,我喜欢她。你呀,还真是好命,小蛮、阿奴、竹婷,俱都容颜俏美,更重要的是,她们的性情脾气为人秉性也都好,后宅里一片祥和安宁,有福之人呢。”

    “哈哈,上官待制在朝廷上品评天下诗文,看来养成了习惯,在家里开始帮为夫鉴定起娇妻美妾来了。”

    杨帆笑吟吟地向她靠近了些,扳着她的肩膀让她陪自己躺下,两人脸儿对着。杨帆在她丰泽诱人的唇瓣上吻了一下,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上官待制一双慧眼鉴定过了。我就放心啦。

    女人总归是要相夫教子、持家度日的,容颜之美仅是一时的诱惑。脾气秉性才至关重要。我时常走南闯北的,若非我的女人温良贤淑,持家有道,我奔波在外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上官婉儿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就哄我吧,人家只说我喜欢她,碍着你什么事了。还帮你鉴别,哼!我若说不好你便不要了么?你这个人呐,心里头可有主意呢。你的女人有哪一个是我帮你选的?”

    杨帆嘻皮笑脸地道:“以前那不是你不方便出宫么,你看这回我不就把人给你领来了?古姑娘直到现在都是完璧之身呢。咱们家什么事儿你不特殊啊,就连肚子里这小宝贝,都是自己个儿冒冒失失跑来的,害得你这当娘的为他吃苦。”

    杨帆说着,在她眉心的梅花妆上吻了一下,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肚皮。

    “不许你这么说他!”

    婉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把脸颊埋到他的怀里,幽幽地道:“郎君,人家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商量。人家有了孩子。现如今也得了圣人的默许,可以平平安安地把他生下来了,可这孩子出生以后如何安置,却是个问题……”

    说到这里。婉儿心中一阵委屈,目中便泛起一片晶莹的泪光。

    她埋头在杨帆怀里,杨帆看不到她的眼泪。却听得到她有点哀伤的声音,忍不住抱紧了她的身子。低低地道:“是我委屈了你……”

    婉儿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家不觉得委屈。婉儿自幼家门破败。被充没为宫奴,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要孤老宫中了,有了郎君你,这是上苍对奴家的厚爱,如今咱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此生婉儿真是别无所求了。”

    杨帆一时无言,抱紧了她,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这件事,我也曾仔细想过,只是一时还没想出最妥当的办法来,你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婉儿轻轻点头,道:“这件事,万万不可以让圣人疑心到你的身上,婉儿打算生了孩子之后,交给我的母亲抚养。到时候,就说是家母从上官族人中替我过继过来的,郎君觉得这么做,可以吗?”

    婉儿询问的时候,心中暗生忐忑,孩子虽然都是做母亲的生的,可孩子从来都是属于父系的,起决定作用的是父系血脉,母亲无权决定他们的归属,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哪怕婉儿这么做是因为她的特殊处境,可她这么安排毕竟还是怀了一些私心,她怕杨帆不同意。

    她想以“过继”的方式安置孩子,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孩子的母亲,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照看孩子,可这样一来,孩子就要冠上上官这个姓氏,哪怕将来能认祖归宗,至少现在要姓上官,杨帆作为父亲,会愿意么?

    再者,这一来她作为母亲探望孩子是方便了,杨帆作为父亲要看望孩子却大为不便了,或许他只能像飞贼一样飞檐走壁地趁夜去看上几眼,等孩子稍大,为了不太懂事的孩子泄露这个秘密他就更加不宜露面了,因此婉儿很是忐忑。

    杨帆听了婉儿的话,认真地思考起来。

    其实杨帆并没有婉儿担心的那么多想法,婉儿为他受了许多苦,她的这个办法即便夹杂了一些私心,也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而且这个孩子出生以后,女皇一定会有所关注,他想带回自己家照料不太现实。

    其实杨帆想过用“偷梁换柱”的法子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带回家去,可那样一来,他就得先弄到一个用来冒充的孩子,这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一个母亲要失去她的孩子,即便他可以重金去买,还不是要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先背了一份债?再者,那样的话,婉儿就不方便看到她的骨肉,反而要常去那个并非她骨肉的孩子身边奉献母爱,这对一个做娘的何其残忍。

    杨帆思来想去,点点头道:“我想不出更妥当的办法,你这法子很好,就这么办吧。”

    “可……这样一来,孩子得姓上官。”

    杨帆温柔地道:“那有什么关系。孩子即便不能冠以我的姓氏,他的身上流淌着的依旧是我的血脉!”

    上官婉儿听的惊喜交加。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杨帆的同意。

    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虽说她自幼入宫。可是她的母亲郑氏并未因此放弃对她的教育,她从小就知道家族要比个人、比家庭更重要,为了维护家族,族人应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这个理念,已经深入她的骨髓。

    家族成员所维护的所有利益,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个家族的传承,而传承一个家族最基本的必要条件是:血脉。所以,一个大户人家绝不会为了考虑一个女人的想法或感情。而把传承着自家血脉、应当冠以自家姓氏的子嗣交给外人抚养,可杨帆答应了。

    婉儿感激莫名:“郎君……”

    她抱住杨帆,激动的泪水潸潸。她知道,以杨帆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孩子出生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或者干脆弄个“夭折”,然后把他们的亲生骨肉带回杨家,他这样做。完全是为她着想。

    婉儿感激地道:“能有郎君这样的好夫君,是婉儿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杨帆大言不惭地笑道:“那是,为夫不对你好还对谁好。你看,我今天还花费了数百万钱给你买了条裙子呢。你可别不信,方才竹婷送你的那条百鸟羽裙,真的价值数百万钱呢。”

    婉儿忍不住破啼为笑。道:“是不是三百五十万钱呀?”

    杨帆奇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婉儿哼了一声道:“独孤家派人送信来呗,那条裙子。就是我让信掌柜的买下的。”

    杨帆一愣:“竟有此事?”

    婉儿白了他一眼,道:“你呀。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一气儿买了那么多家店铺,自己却当了甩手掌柜的,又说小蛮还在洛阳,让我先管着么?这隆茂老店原来的东家是陈国公,陈国公入狱后,这家店的生意就受了影响。等咱们把店盘下来时,在东市衣帽行里第一的名头已经被人取代了。

    我不方便出行,对各家店铺只做了些简单了解和处置,一时也拿不出太好的办法,就让他们花了四十万钱买下了这条天下无双的裙子,有了这镇店之宝,对于声名地位就会有所提升,谁知却被你这个东家买了来。”

    杨帆呆了半晌,笑道:“也算错打错着。哈哈,不管谁买的,反正这条裙子是卖出了三百五十万钱的天价,这个名声打出去了,谁也无法再撼动咱们隆茂老店的江湖地位。不过,就算是自己家的,还不是买给你的么,你看我对谁还这么好?”

    “才怪!”

    婉儿轻轻啐了他一口,嗔道:“你跟安乐斗富,这一下闹得无人不知,这条裙子我还能穿么?我只一穿,谁还不知道是你送我的?你一个大男人,为何花费数百万钱给我买衣服?

    你说我方才为何不送古姑娘一件见面礼?一来,确实没有合适的东西送她,二来,我当时就想好了,这条价值数百万钱的羽裙,我是无福享用的,你还是拿回去,等她过门的那天,做她的新人礼服得了。”

    杨帆眉开眼笑地道:“这法子不错,还是婉儿想的周到。”

    婉儿狐疑地道:“真的?这不是你早就想好了的吧?先慷慨地送我一下,哄我开心,再拿回去,给你的新人穿上。”

    杨帆急忙摇头:“瞧你,我什么时候算计过自己的女人?给你送见面礼,还是竹婷临时想到的呢,我这人一向粗心,根本就没想到这种事,还会想出这样下作的法子?”

    婉儿撇撇嘴道:“你呀,倒是不下作。不过说你粗心?哼哼,谁信呀。”

    杨帆凑到她耳边,神秘地道:“为夫可是真的粗心,不过……倒是有一样东西是极粗的,婉儿姑娘,你一定感触颇深。”

    说到这儿,杨帆把身子向前一拱,婉儿大腿上登时感觉到硬梆梆的一根,贴着那薄裙,还有一股惊人的热力。这厮补药吃过了劲儿,身子实在太壮了些,说着说着就起了性。

    婉儿俏脸一红,转过身去。嗔道:“去,找你的古姑娘去。”

    杨帆就势往她的丰臀上一顶。附耳道:“现在我就想要你。”

    婉儿被他顶的心里有些酥酥的,却不敢放肆。转过身来,推他道:“好啦,这么缠人。快回去吧,人家的身子愈发沉了,要是折腾到孩子可办。”

    杨帆又何尝敢冒险,只是故意逗她罢了,闻言还要卖乖,他故意长叹一声,躺平了身子。顶着个大帐篷,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婉儿看了忍不住想笑,对杨帆道:“小蛮和阿奴要等几个月后才会来长安呢,我看,你和古姑娘已经水到渠成,也不必知会她们两个,今晚就把古姑娘收房算了。”

    “今晚么?”

    杨帆想到那个可以风骚、可以妩媚、可以稚嫩、可以清纯,形容神态,变化莫测的千面女杀手。不由得怦然心动,胯下的旗杆儿登时竖得更高了。

    ※※※※※※※※※※※※※※※※※※※※※※※※※

    “那天,在下到兴教寺上香,看到一行人也在兴教寺里,排场着实不小。上香的时候。我看到那杨帆自称杨乔,又说那身怀六甲的妇人是他的娘子,名叫郑婉儿。他们都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张昌宗在功德簿上写的名字是张六……”

    杜文天之所以对他们的名字了解的这么仔细,是因为他心有不甘。事后曾经再去查过他们的名字。以他的身份,自然可以查得到兴教寺的功德簿。也恰因如此,他才更加确定那三个人就是张昌宗、上官婉儿和杨帆。

    李裹儿耐心地听他说着,双膝盘在榻上,身形微微前倾,一手支在腿上,再托着下巴,动作就像一个纯真稚美的小女孩儿,可她的肉体却已成熟了,从薄如蝉翼的中衣领口看进去,肌肤一片雪腻酥滑,胸前双峰丰挺圆润,散发着一种令男人垂涎三尺的诱人光华。

    等她微微坐直,除了一道诱人的乳沟,再往下去便看不见了,可是隔着中衣,依旧能够隐隐看清她双乳的轮廓,她居然没穿诃子,颤巍巍的双峰就抵在薄薄的衣衫上,衣衫上凸起两点,隐隐透出一抹肉红色,看着杜文天喉头发干。

    安乐公主耐心地听他说完,兴奋地从榻上跳下来,光着双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一定是她!一定是上官婉儿,别人不可能让张昌宗如此礼遇。难怪皇祖母一向离不得她,这次却打发她离开身边,原来她有了身孕,真是奇怪,那孽种会是谁的?”

    安乐公主没有怀疑到杨帆身上,一来杨帆出入宫闱的机会并不多,而在宫里偷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二来上官婉儿与京都才子名士过从甚密的传闻她也听说过,她没想到这个大才女会跟杨帆这个武夫有私情,而是想到了那些才子名士们身上,只怕上官婉儿的情人就在他们之中。

    杜文天轻轻低着头,如痴如醉的目光追随着李裹儿那双白玉如霜、纤巧灵秀的天足,那双脚掌白皙娇嫩,瘦不露骨,红艳艳的蔻丹、蚕宝宝似的足趾,纤巧圆润的足踝,每一寸肌肤、每一条曲线,都有一种让人痴迷的魔力。

    安乐公主一开始仅仅是一种八卦心理,但是越往深想就越不平衡了。她未婚先孕,皇祖母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对她,害的她为梁王府生下一位小王子都得低调处理,要不然本可以借此大肆操办,敛收一笔厚礼的。

    结果上官婉儿跟人鬼混怀了孽种,皇祖母就呵护有加,顾及她的清誉,努力帮她遮掩,以过问长安宫室修缮的名义把她派到长安来养胎,凭什么?妒意使李裹儿本能地想要拿此事做做文章。

    紧接着,她就想到了杨帆,杨帆曾在兴教寺信口开河,说上官待制是他的娘子?李裹儿娇美的俏靥上慢慢浮现出一片阴冷的笑意:“皇祖母最好脸面,这件事不曾传扬出去还则罢了,一旦弄的满城皆知,无法收场时,上官婉儿再受宠,皇祖母也得杀她。至于杨帆,你敢如此对我,我就让你们弄假成真,一块儿身败名裂,身首异处!”

    安乐公主越想越兴奋,霍地转身道:“杜公子!”

    “嗯,啊?”

    安乐公主这一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可不得了,光线透体而过。那袭蝉翼般的中衣根本起不到丝毫遮掩的作用,反而让她曼妙的胴体愈加迷人。杜文天看着她的胴体。身体已经不自觉地起了反应。

    婀娜有致的曲线、曲腴修长的大腿、纤纤一握的蛮腰、丰挺圆翘的美臀,还有尖尖如笋的玉乳,杜文天已经被她彻底迷住了,下体硬梆梆地挺起来,亏得袍服宽大容易遮掩,否则他早当面出丑了。

    可安乐公主猛一转身,还是从他胀红的脸色、粗重的呼吸,察觉到了什么。杜文天被她一唤,猛地抬起头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安乐公主娇媚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瞟着他,忽地轻咬下唇,扭腰摆臀地向他走去,短短几步路,走得那叫一个摇曳生姿。她一直走到杜文天面前,尖尖的胸膛顶端轻轻触到杜文天的身上,这才娇声道:“杜公子,你方才在看什么,嗯?”

    杜文天沙哑着嗓子道:“公……公主……”

    安乐公主笑的愈发甜蜜了。她的胸膊又挺了挺,温润柔软的小手轻轻抓住杜文天颤抖火热的手掌,昵声道:“杜公子,你觉得本宫美么?”

    “美……美……美如天仙……”

    杜文天被她抓住手。一激动就像发了疟疾似的打起了摆子。忽然,他的脑海“轰”地一下炸了,因为安乐公主抓着他的手。忽然搭在了她柔软的小蛮腰上,而且还轻轻向上移去。移向她鸽乳般柔软温暖的胸膛。

    杜文天喉咙里咯咯作响,发出一声不知是哭是笑的呻吟。忽然张开双臂,猛地向安乐公主抱去,安乐公主似笑非笑地站着,只是扭头躲避着他吻上来的嘴巴,身子却一动不动,杜文天就在她光滑如玉的脸上颊上小狗儿似的胡乱舔吻着,一双手也开始上下游走起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的杜文天,哪怕是被武崇训逮个正着,要了他的性命也顾不得了,他现在只想占有这个绝代尤物,哪怕一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忽然间,他又发出一声怪异的呻吟,整个身子都停在了那里,安乐公主纤若无骨的小手正握着他那根直挺挺的命根子,一种极度的快感差点儿让他马上崩溃,这种极乐的味道他还想享受的更久一些,所以他不敢稍动,生怕稍有刺激他就会一泄如注。

    安乐公主轻咬薄唇,似笑非笑在看着他,昵声道:“杜公子,你的胆子很大呢……”

    杜文天像一只发情的野兽般粗重地喘息着的道:“只要……只要能一亲公主殿下的芳泽,杜某便是立即粉身碎骨也……也心甘情愿。”

    安乐公主格格一笑,杜文天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捂着下体像只虾子似的蜷缩在地上。安乐公主优雅地拢了拢头发,盈盈地蹲下,脸上依旧带着一副骚媚入骨的诱惑,温柔地抚摸着杜文天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的脸颊:“你想粉身碎骨,也不能拖着本宫跟你一块儿粉身碎骨啊。这是什么地方,外边好多人呢,你却不管不顾的,你呀,你们臭男人,都是一个样儿……”

    安乐公主慢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脸上恢复了那副清傲高洁不容亵渎的尊贵神态,可她如霜似玉的美足却正轻轻抬起,轻轻踏在杜文天的脸上:“杜公子,你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本公主其实也喜欢的很呢,只可惜,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在不宜发生点儿什么……”

    安乐公主方才突然凶狠地捏了一下他的蛋蛋,痛的杜文天喘不上气儿来,满腔欲火都被极度的痛苦所取代了。可是当那美足诱惑地踏在他的脸上,再听到安乐公主这样引人遐思的话,杜文天马上又陷入了兴奋之中。

    他渴望地盯着安乐,就像一只盼望着主人丢根骨头给他的贱狗。安乐公主扭着美臀,款款地走向卧榻,淡淡地道:“你先出去吧,关于上官待制的这件事,你不要再说给任何人听,等本宫探听明白再说。”

    “是是是!”

    杜文天贪婪地盯着那满月似的宛宛香臀,恨不得马上化身为一根离弦的怒箭,向那圆月狠狠地刺进去。可他不敢放肆,他的女神已经给了他希望,他可以等,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和一个合适的地点。

    他倒退着爬到屏风边,又恋恋不舍地盯了一眼那具令他神魂颠倒的美丽胴体,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杜文天摸了摸刚被安乐公主美足踩过的脸颊,又嗅了嗅刚刚摸过安乐公主酥胸的手掌,心神俱醉。

    杜文天兴冲冲地离开不久,披上了外衣的李裹儿出现在门口,脸若寒霜地对肃立门前的一众仆婢道:“你们几个,把房间打扫一下。你,吩咐人备车,本宫要马上去隆庆坊,拜会上官待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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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一章 求打脸

    婉儿好说歹说的,总算把那缠人的俏郎君给哄走了,杨帆这一阵骚扰,把婉儿也弄得娇靥潮红,身上有了些异样的感觉。她赶紧躺回榻上,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她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儿。

    还有大半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饶是婉儿身子骨一向强健,也变得比以前渴睡了,或许是因为挺着个大肚子坠的腰酸,又或者是因为初夏时节天气炎热本就渴睡,总之她每天都要小睡两次才能解乏。

    今天为了等杨帆和古竹婷,她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之后又和杨帆聊了这么久,这时真的有些乏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不过婉儿小睡的时间并不长,每次都只是打个盹儿,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就能醒来。

    婉儿小睡的时候都会提前告诉小苗一声,小苗便知会后宅侍候的宫娥,持了竹竿侍候在寝室左右,驱赶鸟雀,省得弄出动静打扰她休息。

    可今天婉儿才睡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尖厉难听的“哭叫声”,婉儿被叫声惊醒,她从枕上抬起头来侧耳一听,就听窗外树小苗的声音气极败坏地道:“这是哪儿跑来的野猫,打死它,哎哟,还敢跑!”

    另一个宫娥道:“啊!上墙了,算了,赶走就好了,这是本宅主人家养的猫儿,好象是厨子养的吧。他们搬出去以后,这只猫儿却留下来了,小青,你不是常去喂它么,是这只猫吧?”

    那个名叫小青的宫娥愤愤地道:“可不是它么,我每天都喂它吃食的,这死猫,翻脸不认人,居然还想挠我。恩将仇报。”

    树小苗吃吃地笑起来:“你没听它那叫声么?这只死猫是公的,它这是发情了,发情的公猫最喜欢挠人,你以后离它远一点儿,小心它挠你个满脸开花。”

    小青窘迫地啐了她一口道:“什么话,一只猫儿还能非礼人家?”

    小苗笑道:“倒不是非礼你,只不过,这畜牲发情的时候最喜欢攻击人,暴躁起来连自己主人都不认的,你可别指望你喂过它东西。它就记着你的好儿。”

    另一个宫娥嘻嘻笑道:“我看呐,它就是瞧你漂亮,把你当成一只母猫了,想跟你一双两好,小青啊。我看你就从了它吧!”

    “你个小蹄子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

    树小苗忙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闹了。小心吵醒了婉儿姐姐。”

    上官婉儿在室内听的清楚,不禁哑然失笑。

    她躺回枕上,忽然想起了杨帆。杨帆早已把他天天进补的痛苦经历说给她听了,按理说像他这么年青力壮、体魄强健的男子,近一年时间不近女色,已然是久旷之身。难得忍得住,何况他还吃了那么多大补之物。

    想到郎君这些天也像那只发情的公猫儿似的极具“攻击性”,婉儿忍不住“噗哧”一笑。

    这年代,男子出入烟花柳巷实属寻常。那儿不仅是男人的风流之地,也是他们结交朋友、迎送往来的聚会场所,因此男人即便堂而皇之地前往,家眷妻妾也是无可挑剔无法指责的。可是名闻天下的平康坊距隆庆坊并不远,郎君却洁身自好,从不曾去过那等温柔乡。

    再想到他同意自己对孩子的安排,婉儿心中不禁充满了幸福感。其实真要想把孩子带回杨家,一定会有办法的,杨帆同意她的办法,说到底,是从她的角度考虑,照顾到她的心情,有此温柔体贴的良人佳婿,她何其幸运。

    婉儿已经没有了睡意,她躺在枕上,静静地回想着郎君的好,就像有一道甜甜的水流缓缓流淌在心里,把温馨的幸福潺潺地灌满她的心田……

    院子里,树小苗和小青等几个宫娥把那发情的公猫赶走后,生怕它去而复返,几人各持竹竿守在院落前后小心戒备着,这时兰益清快步走进院子。这后宅里面除了婉儿的八个贴身侍婢,就只有兰益清和高莹两人可以未经通报便进来。

    树小苗一见兰益清,忙迎上去道:“益清姐姐。”

    兰益清道:“小苗,安乐公主到了府前,要拜会婉儿姐姐。”

    树小苗讶然道:“安乐公主?她和婉儿姐姐又不熟,平素没甚么来往的,跑来干啥?”

    兰益清道:“谁知道她想干什么,或者是想巴结婉儿姐姐吧。”

    树小苗道:“婉儿姐如今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去见她?”

    兰益清道:“可她毕竟是公主,我们怎好为婉儿姐姐做主,还是通禀进去,请婉儿姐姐定夺吧。”

    树小苗道:“婉儿姐姐正在小睡,叫她先等着吧。”

    李裹儿虽是公主,上官婉儿却是御前第一人,皇亲国戚从来都不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对于天子近臣,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巴结着。如今虽说女皇已经立庐陵王为太子,而且这一次不像是摆样子树傀儡,李氏皇族的地位已经有所提高,可是除了深受女皇宠爱的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依旧不需要把其他皇族放在心上。树小苗这句话虽有些托大,可真这么做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上官婉儿在室中已经隐约听到了二人谈话,扬声道:“益清,进来。”

    兰益清连忙拉开障子门走进内室,上官婉儿已经坐起身,向她问道:“你说安乐来了,她要见我?”

    兰益清连忙把安乐公主要拜会上官婉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上官婉儿听了不禁轻轻颦起了黛眉。

    她感到奇怪,安乐公主为什么要来见她。她们两个人以前甚少交集,即便是婉儿常常出宫,来往的也是词臣文士,虽也有些公主命妇,因为年纪辈份的关系,婉儿交往的人群与安乐公主交往的人群也完全不同,安乐公主突然跑来见她做什么?

    以上官婉儿对安乐的了解,安乐不是那种追求面面俱到的女人。不可能是为了不缺礼数而来拜访。如果说是为了同她加强联系,那更不可能是安乐公主可以决定的,只能是出自李家或武家的授意。

    可安乐公主如今能代表哪一家?武家还是李家?无论哪一家,如果想加强同她上官婉儿的联系,以安乐公主过于敏感且模糊不清的身份,显然都不是最合适的“使节”人选。那么,她为何而来?

    兰益清见她黛眉轻锁,沉吟良久还不说话,不禁奇道:“难道婉儿姐姐真想见她?”

    婉儿摇摇头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够见她?见自然是绝不能见的。不过……”

    婉儿想了想。道:“你去吧,就说我偶染小恙,不见外客,承蒙安乐殿下来访,改日我再亲自回访于她。请她先回去!”

    不管安乐公主因何目的而来,即然已经到了府前。总该见上一面的。否则未免不合礼数、不合情理。可婉儿现在这副样子又是绝不能见她的,即便她有所猜疑,婉儿也不信她会猜到自己有孕在身。至于说于礼不合,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还真不用在乎。

    兰益清答应一声,轻轻退了出去。婉儿螓首轻扬。思索良久,依旧满腹困惑。她本能地感觉得今日安乐公主莫名其妙的来访,必定大有文章,可她始终想不出安乐公主可能的目的。

    自从她来到长安。只有一次静极思动,让杨帆陪着去了一趟樊川,那时候安乐公主还没到长安呢,而且她游樊川的时候还特意隐去了名姓,怎么可能泄露身份?婉儿怎会想到,那日惩诫的那个登徒子,居然和安乐公主搭上了线,而且还看破了她的身份。长安这边,本不该有人认得她的。

    婉儿轻轻躺下,思来想去,越想越是不安,她无法揣测安乐公主的来意,但这并不影响她因之产生警觉。思索良久,婉儿扬声唤道:“小苗,你进来!”

    ※※※※※※※※※※※※※※※※※※※※※※※※※※

    安乐公主从杜文天那里听到婉儿有孕这个天大的秘密之后,马上就风风火火地奔了隆庆坊。她也知道,一向跟上官婉儿没什么交集的她,突然登门拜访会显得有些突兀,但她也知道,以她李家公主、武家媳妇的身份,除非上官婉儿真的有见不得人的理由,否则绝不会让她吃个“闭门羹”。

    上官婉儿在宫中是极有势力的,但她从不锋芒外露,她和武氏、李氏、二张乃至相王诸党各派势力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这样一个处事圆滑的人物,她既已来访,邀她入内小座片刻款待一番,才是最合乎上官婉儿处事之道的作法。

    所以,一向心高气傲的安乐公主,今天最希望的就是吃一碗“闭门羹”。婉儿若是不见她,扫了她的颜面,才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那样就能证明婉儿确实心中有鬼,她才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她如愿以偿了。

    杜文天在兴教寺“求挨揍”,他如愿以偿地挨了一顿揍。

    安乐公主跑到隆庆池“求打脸”,她也如愿以偿地被打了脸。

    兰益清从后宅出来,直接赶到府门前,对等候在车中的安乐公主拱手禀道:“我家待制偶染小恙,身体有所不适,今日不宜见客。待制说,有劳殿下来访,待制改日再回拜公主殿下。”

    安乐公主一听,不禁喜上眉梢。以她一向的脾气,被人如此冷遇,早就恼羞成怒怀恨在心了,这时她却只有满心的欢喜。

    安乐微微一笑道:“安乐来的不巧,既然如此,这便告辞,请回复上官待制,等待制病体痊愈,本宫再过府拜会!”

    安乐公主摆摆手,车中侍立的侍女放下竹帘儿,车夫一扬鞭,驱着两头健壮的青牛,拉着翠幄清油车,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府门。

    安乐公主在车中兴奋地攥了擤拳头,听杜文天说起此事时,她心里就已信了七成,如今又被上官婉儿无礼地拒绝相见,她便有了九成把握。

    可是安乐公主只觉得自己下了一招妙棋,稍一试探就掌握了婉儿的底细,却怎知道以婉儿一向的谨慎机警,她的冒昧来访何尝不是不合情理,就在她驱车离开隆庆池的时候,婉儿已经派树小苗去知会杨帆了。

    安乐公主兴冲冲地回到杜氏府邸,武崇训此时已经赴宴归来,一见她便道:“娘子去拜会上官待制了?以娘子的身份地位,何必纡尊降贵地去拜会她呢。”

    安乐公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身份地位?你当人家上官婉儿看得进眼去?嘁!”

    武崇训见她脸色不愉,赶紧陪笑道:“啊!为夫听说娘子今日在东市看中了一件百鸟羽裙,结果却被别人抢先买了去?娘子啊,你既然喜欢,那就买回来嘛,不过区区数百万钱,咱们武家……”

    安乐公主唬着脸抢白道:“咱们武家怎么了?区区数百万钱?你也好意思说,你拿得出来吗?亏你还是梁王世子,可是你比你的那些兄弟们多什么了?你家那老不死的许你支用的才多少钱?区区数百万钱?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身边有不少宫娥太监侍候在那儿,武崇训被妻子当众教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不敢多言。安乐公主气呼呼的坐到榻上,吩咐道:“来人,去请杜公子来。”

    武崇训把安乐公主当成天上仙子一般,最不喜她接触男人,一听她要见杜文天,登时不悦道:“娘子要见他做什么,有什么事派人去吩咐一声不就好了?”

    “要你多嘴!”

    安乐公主抓住靠枕一倚,双腿往榻上一放,武崇训赶紧上前,替她脱掉靴子,轻车熟路地捏起脚来。

    “上官婉儿……”

    安乐公主倚在靠枕上,闭着眼睛想着,暗暗冷笑起来,凭什么她可以比我更尊贵?她姓上官,我可是姓李的。想着高高在上的上官婉儿身败名裂、身首异处,安乐心中登时涌起一种异样的快感。

    转念再想到杨帆,安乐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一直以来,杨帆的不假辞色,都让她又恼又恨,今日在长安东市让她当众丢脸,更叫她恨极了杨帆,在她遇到的男人当中,杨帆实在是最特别的一个。

    她不明白,凭她的天生丽质,杨帆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的男人一样为她神魂颠倒。可杨帆之所以在她心里印象深刻,不正因为他的特别么?主动拜倒在她石榴下的,她不在乎,她得不到的,才叫她念念不忘。

    “该死的杨帆!”

    安乐公主暗暗咒骂着,忽然想到房州黄竹岭上她与杨帆那销魂蚀骨的一幕。他不止身材健美、容貌英俊,而且……而且真的好厉害!那种极乐销魂的感觉,她只在杨帆身下才感受过。

    纤秀美丽的雪足被武崇训捧地怀里轻轻揉捏着,心里想着当初与杨帆交欢的极乐感觉,她的花心儿突然濡濡的有些湿了。安乐扭紧了大腿,脸颊潮红起来,星眸如丝、半阖半闭地想:“我……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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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二章 试探性接触

    杜文天听说安乐公主传见,心中颇为忐忑,他已经知道驸马武崇训回府了,此去不会有一亲芳泽的机会,而且当着武崇训的面,他心里多少有些恐惧。可安乐公主相召,他又不敢不从。

    杜文天硬着头皮赶到安乐公主的居处,安乐公主依旧大剌剌地躺在榻上,让武崇训给她按着脚,根本不顾忌客人的到来,而且还是一个男子。

    杜文天走入厅中,飞快地瞟了武崇训一眼,随即便低下头去。他并不觉得堂堂驸马同时还有着郡王身份,却在客人面前为娘子捏脚有什么不妥,倒是暗暗生起几分羡慕,如果可能,他也想把那双娇美可爱的雪足搂在怀里。

    杜文天快步上前,欠身施礼道:“杜文天见过郡王、公主!”

    安乐公主仿佛从不曾和他有过什么暧昧举动,神态极为从容,她懒洋洋地道:“杜公子,你去查一查,上官婉儿近期有什么可以用来大肆庆祝的缘由,比如说她的寿诞或者她母亲郑氏的寿诞,只要能拿来大作文章的都行。”

    杜文天听的一呆,不知安乐此举意欲何为,她想寻个理由为上官婉儿大肆庆祝?杜文天毕竟也不是寻常之辈,尤其是关系到坑人害人的事情,心思略略一转,他便明白了安乐公主的意思。

    杜文天欣然答道:“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去办。”

    当着武崇训的面,杜文天对安乐公主可是一眼也不敢多看,他生怕被武崇训看出什么端倪,始终循规蹈矩的,说完这句话便躬身退了出去。杜文天一走,武崇训马上好奇地道:“娘子打听上官待制的生辰做什么?咱们用得着这么巴结她么?”

    “你懂个屁!”李裹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道:“用力些。”

    武崇训心中愤愤,那杜文天显然知道什么,可他这个做丈夫的却要被蒙在鼓里。武崇训满腔郁闷,手上用力大了些,李裹儿痛得“哎哟”一声,一抬腿便踢在他的脸上。

    武崇训疼的也是“哎哟”一声,鼻子又酸又疼,眼泪都涌出来了。

    武崇训捂着鼻子,恼怒地道:“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我怎么啦?”李裹儿腾地一下坐起来,大光其火地道:“真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滚开,看见你我就烦。”

    武崇训心中怒极,可是在李裹儿的积威之下却根本不敢反嘴,他气呼呼地站起来,正要出去。李裹儿突然又唤住他,眼波微微流转。说道:“我问你。咱们家的宅子建在什么地方,你可选定了么?”

    武崇训捂着鼻子道:“还没有,咱们昨天刚到,今天又去迎接相王五子,没腾出功夫来呢,我明儿就去挑个合适的地方。”说到这儿。他怕李裹儿又骂他不做事,赶紧又问:“不知娘子觉得樊川怎么样?韦杜等关陇大族的宅子都选在那儿。”

    李裹儿重又躺下,向两个宫娥招招手,叫她们一个捶肩。一个捏脚,美眸半睁不闭地道:“不用选了,今儿我去会唔上官待制,见隆庆池风景秀丽,而且距三大内不远,是个起宅子的好地方。我已经选好地方了,你明天找些匠人回来。”

    李裹儿吃了婉儿一碗“闭门羹”,离开隆庆池湖心岛时,恰好看到正在湖边起造的杨氏大宅,李裹儿瞧那隆庆坊风景秀丽,面湖起宅,一出门就是碧波万顷,当即就有意在湖边造一幢豪宅。

    她信口问了一句,得知正在建造的那幢宅子是杨帆的,更是动了番心思,她打算把杨帆旁边那片地买下来,跟杨帆做一对“好邻居”。

    武崇训哪知道他视若珍宝的娇妻正处心积虑地想要送他一顶鲜嫩嫩的绿帽子,这府邸不是梁王府,而是他们夫妻的府邸,选建在哪儿自然要听从安乐的吩咐,当下忙不迭答应下来。

    ※※※※※※※※※※※※※※※※※※※※※※※※※※

    接风宴散后,相王五子便被长宁侯黄剑羽送回了临时安置他们的那幢大宅。长宁侯告辞以后,五兄弟就在花厅里坐下来,李成器一见老二李成义喝的酩酊大醉,忙人叫人上了一壶酸梅汤。

    或许是因为终于离开了武则天的身边,他们从心里头感到轻松,又或者是因为长安官绅对他们依旧有一种面对皇族宗室时该有的尊敬,五兄弟的心情非常好,所以今天喝的都有些多了。

    老四李隆业挥手摒退侍婢,亲手斟了碗酸梅汤递给醉眼乜斜的二哥,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盘膝上了罗汉床,笑嘻嘻地道:“今天哥几个真很开心呐,你们看老五,平素滴酒不沾的人,今儿也喝高了。”

    老大李成器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兄弟几个今日为何开怀,不是因为今天这场接风宴比洛阳的酒菜如何的鲜美奢华,而是因为在迎接他们的长安官绅面前,他们感觉到了久违的敬重。

    长安毕竟是大唐开国之主建都所在,李渊、李世民、李治,三代君主皆据此以号令天下,而武则天唯我独尊已经是到洛阳之后的事了,所以李家在长安的人望远远超过洛阳,长安官绅对李氏皇族的敬畏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老五李隆范道:“咱们住的这幢宅子是人家借给咱的,住在这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皇祖母不是说允许咱们在长安选处地方起造五王宅么,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事儿办了,i不然的话,等皇祖母迁来长安时,咱们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呢。”

    李隆基点点头道:“是这话,明日咱们请长宁侯帮忙,领着咱们四处走走,他久居长安,地面上熟络,应该知道哪儿适宜起造大宅,总之,咱们尽量选择离三大内近些的所在就是。”

    李成器呷了口酸梅汁。道:“今日宴上,我偶然听说岐国公的内弟就是造宅子的,选好了地方以后,咱们就请岐国公帮忙吧。”

    李隆范担心地道:“他那内弟造的宅子成不成啊?咱们五兄弟在洛阳没有宅子,在长安也没有,这可是咱们的第一幢府邸,马虎不得。”

    李成器道:“放心吧,给咱们五兄弟造宅子,人家不会马虎的。”

    李隆基微微一笑,他明白大哥的意思了。交情不是非得正儿八经登门拜会才能建立的,那么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请岐国公的内弟造宅子,不管是他们照顾了岐国公生意,还是岐国公少要工钱多拿木料送他们五兄弟一个人情,这份交情在不知不觉间也就有了。

    醉醺醺的李成义嚷嚷道:“成啊。我头一回来长安,正想到处逛逛呢。趁着选宅址的机会。让长宁侯领咱们四处走走。我可先说好了啊,不管这宅子建在哪儿,咱们五兄弟的宅院都要挨着,不能分开。”

    李隆范笑道:“那是,要是分开,二哥你答应。我老五也不答应。”

    皇家儿女大多亲情淡泊,但是相王五子因为自幼软禁于东宫,相互之间却是兄弟情深、感情亲厚。患难之际是这样,发达以后也是这样。皇帝的宝座也不及他们兄弟间亲情的深厚,在几千年来的皇室家族里,相王五子算是一个难得的异数了。

    李成器端着汤梅汁,一步三摇地向花厅外走去,走到李隆基身旁时,悄悄向他递了个眼色,李隆基会意,起身跟了出去。

    园中风景极是优雅,有亭有树、有花有草。一湾流水潺潺,自成一道曲溪。李成器伏在栏上,望着水中的倒影和游鱼、落花,低声道:“三郎,还记得今日席上长宁侯说起杨帆和安乐斗富争裙的事么?”

    李成器倒不是有心瞒着其他几位兄弟,只是二弟成义性情粗犷,任侠好义,冲锋陷阵的事儿他可以当仁不让,计议谋划的事儿你找他也没用,老四和老五则太年轻,城府不深,容易泄密。

    李隆基也伏到栏上,缓缓说道:“大哥的意思是?”

    李成器抿了口紫红色的酸梅汁,悠然道:“你觉得,杨帆此举是意气之争呢还是别有目的?”

    李隆基从大哥手中拿过碗来,就唇喝了一口,沉吟地道:“大哥,你觉得一个能扳倒来俊臣、整垮御史台、屡屡与武懿宗作对,还能游走于武氏、二张和咱们李家之间却毫发无伤,结果还受到皇祖母器重的人,会是一个喜做意气之争的人吗?”

    李成器接过李隆基递回来的汤碗,呷了口酸甜的酸梅汁,久久不发一语。

    李隆基道:“大哥也觉得杨帆别有用意?”

    李成器低沉地道:“我只是有此感觉,却不敢确定。杨帆这人,和太平姑姑交好、与梁王关系也很好、如今又和二张过从甚密,这个人处处留有余地,处事过于圆滑,我不太放心。”

    李隆基道:“官场上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不失为保身之道,但那是在一般情况下。自从皇祖母决心迁都,形势便已日渐明朗,来日政局变化无异于改天换日,这种情况下还想同不共戴天的各方都保持密切关系,最终只能被各方都抛弃。

    大哥,今时不同往日了,观杨帆以往种种,此人极为聪明,一个聪明人在这个时候会做出意气相争的事来么?他是到了该明确立场的时候了,所以,我觉得,这极可能是他释放出来的一个讯号!”

    李成器转向李隆基,目光炯炯地道:“你是说,我们该争取他?”

    李隆基微笑道:“何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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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三章 节外生枝

    杨帆偷偷摸摸地潜回了自己的府邸。

    其实大白天的不易隐藏行踪,他的动作虽然小心,还是被守在府邸外围的任威等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过宗主大人常常鬼鬼祟祟地潜到隔壁上官待制府上,任威等人早已见怪不怪,一见是宗主大人,只能一笑置之。

    杨帆捧着那口香樟匣子回到内宅,古竹婷迎上前来,一见他把那件价值连城的百鸟羽裙又捧了回来,不免有些诧异。

    杨帆把匣子放在几案上,对古竹婷笑道:“这条裙子婉儿转赠给你了,说是等你过门儿的时候作新嫁衣。”

    三百五十万钱,要是堆在人身上能把人活活压断气,这么昂贵的裙子古竹婷哪里敢穿,杨帆见她推辞,不禁笑道:“行啦,婉儿不要,你也不要,咱还能退货不成,快把裙子收起来。”

    古竹婷道:“阿郎,这条羽裙若是婉儿姐姐不肯收,那就等大娘子到了长安,送给大娘子吧。奴家已经收了阿郎一匹大食宝马,若再收了这条羽裙,那……,奴家知道阿郎怜惜,所以格外呵护,可奴家实在受宠若惊……”

    杨帆明白过来,不禁好笑道:“你呀,不要想那么多,怕小蛮误会我偏心么?放心吧,小蛮性情最是温柔,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进了我家的门儿,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要互相猜忌,至于阿奴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们之间可是有师徒之谊呢。”

    古竹婷心道:“大娘子在你面前自然温柔若水、贤淑体贴,在旁人面前可未必了。要不然她做得了梅花内卫的大都尉,镇得住那么多身手高明的部下?

    说到大方,就算阿郎你把家底子都败光了,大娘子都不会对你说半个不字的,可那只是对你呀,你是没看到大娘子盘账理财时的那副精明样儿,那真是辎铢必较。

    说到阿奴,我也不过是教过她易容改扮、潜行匿踪的功夫,这样的师徒之谊靠得住么。崔家大郎君曾经纳过一对姐妹花,虽说比起其他妾室,两姐妹间确实要亲近许多,可是为了多得郎君一分宠爱,又何尝不是处处计较。”

    其实杨帆并没太多想法,有好东西就想着她也不是因为她出身卑微家境贫寒,他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身边现在就她一个女人,有好东西自然想着她,谁先谁后他根本没考虑过,在他心里是一视同仁的。

    可古竹婷自幼身在大户人家,见惯了大宅门里的明争暗斗,这些方面自然格外谨慎。

    杨帆见她执意不收,便道:“这裙子三百五十万钱,我也不能人手一条,再说这样的裙子几年都做不出一条,有钱都没处买去。若把它送给小蛮的话,十有八九会被那个小财迷送进店铺再卖掉。你也别为难了,这条裙子,就当成咱们杨家的传家宝得了,以后啊,该你们谁侍候枕席的时候就谁穿上,这叫人人有份,雨露均沾,你看怎么样?”

    古竹婷被他调侃的脸热心跳,羞答答地低下头,像蚊子哼哼似的道:“一切但凭阿郎吩咐。”

    杨帆把双手往她的削肩上轻轻一搭,古竹婷顿时娇躯一颤,杨帆看着她螓首微垂、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儿,低声道:“那今晚,你就先穿给我看看吧。”

    古竹婷的心怦然一跳,一抬头便看见杨帆火辣辣的目光,她马上明白了杨帆的意思:“今晚……今晚我就要和阿郎成就好事,成为他的女人么?”

    想到这里,古竹婷登时心跳如鼓,杨帆按在她肩头的两只大手,从掌心传出的那股灼热也一直渗透到她的心里,她就像个雪做的人儿,忽然被挪到了炉火旁的,整个人都化了。她的两条大腿不受控制地乱颤起来,身子软的无法站立,一下子就贴在了杨帆的身上。

    古竹婷香香软软地身子紧紧靠在杨帆的身上,紧张地喘息道:“阿郎……”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不堪,只要一想到要跟阿郎同床共榻,她就骨软筋酥,心跳如鼓,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杨帆也不明白,他和婉儿、小蛮、阿奴初次欢好时,她们也都是处子之身,女儿家初次破瓜,难免紧张害怕,可是她们都没有表现的像古竹婷这般不堪,这几个女子中以古竹婷武功最高,而且她自幼做杀手,心志远比一般人坚强,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杨帆只觉她的身子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头,软绵绵的毫无气力,身子紧张的一直在打颤,可她攀住自己脖子的双手却又特别有力,似乎她若不是这么挂在自己身上,早就瘫软在他的身下。

    杨帆的男性欲望被古竹婷的娇弱刺激的勃然爆发。他有些等不及晚上了,古竹婷紧张极了,唤他的嗓音都在发颤,有点绵羊音儿,杨帆很想马上就把她剥成一只会咩咩叫的小白羊。

    杨帆是个想到就做的主儿,他一把抄起古竹婷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举步走进内室,把她轻轻放到榻上时,喷在她脸上的鼻息都灼热了,古竹婷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她又羞又怕,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那张爬满红晕的俏脸艳丽如石榴,叫人看了又怜又爱,这等可人儿的模样,真不知享用起来会是何等的销魂。杨帆伸出手,探到美人儿紧致纤细的小蛮腰上,手指刚刚拈起她的腰带,不速之客就来了。

    “这也太邪性了吧!”

    杨帆从卧房走出来的时候暗自想道,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次他想把古竹婷吃掉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都是这样,一向不信邪的杨帆都有点毛了。

    杨帆懊恼地走到厅中,听任威禀明来意,不禁皱起眉头道:“你说安乐公主上岛了?”

    “是!”

    杨帆疑惑起来,暗自思索道:“她来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对我纠缠不休?”

    但是这种事他也只能私下想想,官面上两个人还得客客气气的,杨帆摆手道:“你去,等她到了便大开中门,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杨帆以为安乐公主是冲着他来的,因为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一向没什么来往,所以他压根没有想到安乐公主今天的目标竟是婉儿。等他换好衣服从内室出来,见任威还站在厅中,便道:“公主到了么?”

    任威有点尴尬地道:“是卑职弄错了,安乐公主上岛,拜会的是上官待制。”

    杨帆听了又是一愣,安乐去拜会婉儿,她想干什么?杨帆知道婉儿大腹便便,是根本不可能见她的,他好奇的是安乐的来意,不一会儿前边传来消息,婉儿果然没见安乐,公主已摆驾离开湖心岛。

    杨帆负着双手在厅中慢慢踱步,正揣摩安乐的来意,兰益清又奉婉儿的吩咐赶来。杨帆听兰益清说明婉儿的担忧,虽然并不觉得安乐公主会知道婉儿有孕的事,但是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他马上吩咐任威道:“派人盯着安乐,她有任何异动,马上回报于我!”

    安乐公主自以为得计,离开隆庆坊后马上让杜文天去查探有关婉儿的消息,却不知“继嗣堂”的高手已悄然盯住了她。

    ※※※※※※※※※※※※※※※※※※※※※※※※※

    翌日一早,李成器便到长宁侯府上拜访,请长宁侯黄剑羽陪他们五兄弟选一处合适的地点建造五王府,长宁侯欣然应允。

    当初高宗和武后二圣东迁的时候,相王五子还没有出生,所以长安只有相王李旦的府邸,他们五个却没有自己的宅子。到了洛阳之后,他们五个还在幼年尚未封王时,就和父亲一起被软禁在东宫,所以还是没有自己的府邸。

    如今,女皇打算迁都长安,因为李成器五兄弟俱已长大成人,而且有了郡王的封爵,理应拥有自己的王府,所以临行前女皇就下了旨意,允许他们在长安城中择地开府,由陪都长安的工部拨款督造。

    长宁侯领着李成器五兄弟先去了樊川。长安权贵建造府邸最好的所在只有两处,其中一处就是樊川,这里毗邻曲池,本身的景致也是极美,适宜豪绅权贵在此建造府邸。关陇世家中声望最高的韦杜两家,府邸都建在樊川。

    相王五子是皇室宗亲,身具王爵,但爵位与官职是两码事,郡王无权参与政事,无需每日上朝面君参驾议政,不必考虑住的地方离宫城远近,所以城南樊川就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李成义一到城南就看中了这里美丽的风光,老四李隆业和老五李成范也大为满意。但老大李成器和老三李隆基面带微笑,左看右看的却始终不置可否,五兄弟中这两人智计最高,平素就是五兄弟的主心骨,他们二人不表态,这事自然定不下来。

    长宁侯见状,又领着他们往长安城中走。长安城中以东市和平康坊为中心,周围诸坊住的都是权贵豪门。这里距三大内很近,长安还是大唐国都的时候,朝中重臣多选择在这一带居住,方便入朝见驾。

    其情形就像洛阳那边的重臣权贵们多在洛阳宫城附近建造府邸一样。像狄仁杰那般远离宫城,上一趟朝就要横穿整个洛阳城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久而久之,东市附近就成了权贵聚集之地。

    长宁侯一见相王五子并不属意樊川,反而对东市附近甚感兴趣,不禁暗想:“圣人已立庐陵王为太子,相王一脉已无缘皇位,可是看这样子,相王五子似乎不甘寂寞呢。”

    东市附近虽是权贵聚居之地,但是大多已有地主,虽然还有可以建造宅邸的地方,但是地块比较分散,要是在此建造府邸,五兄弟就得分开,五兄弟对这一点坚持不允,长宁侯思来想去,能满足五座王府毗邻的就只有隆庆坊了,于是又把他们领到了隆庆池边。

    隆庆池十顷碧水,烟波浩缈,湖畔垂柳,仿佛仙境。相王五子一到这里就喜欢上了这里的优美景致。五兄弟与长宁侯策马绕湖走了一圈,发现有一处地方已经开始大兴土木,造起了一幢大宅。

    虽说环绕隆庆池的各处景致都很美,可是这幢大宅所处的位置显然是风光最优美的一处所在,相王五子也看中了这里,只是这个观湖角度最佳的位置已经被那幢正在建造的府邸所占据,不免有些遗憾。

    五兄弟四处观望了一阵,李成器和李隆基指着那座府邸左边的地方,异口同声地道:“这里极好!”

    两兄弟话一出口,登时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李隆基道:“大哥,此处风景秀美,地域广阔,足以造得下五幢相连的大宅。”

    李成器颔首道:“我也喜欢这里。说来也巧了,这个坊叫隆庆坊,这个湖叫隆庆池,三郎你和四郎、五郎名字中又各有一个隆字,咱们的府邸选建在这里可不正是天意么?”

    李成业双眼一亮,道:“着哇!隆庆坊、隆庆池,再加上老三老四老五名字里都带一个隆字,合起来就是五,又正合我五兄弟之数,哈哈,咱们在此造宅子,当真是上合天意呢。”

    李隆业和李隆范一听也觉得此事奇巧无比,当下连连点头,对选址于此再无异议。长宁侯笑道:“五位郡王真是好眼光,本侯也觉得此处风景极佳,宜造大宅。既然这样,本侯马上使人去工部,叫他们派人过来。”

    李成器道:“倒也不急,选定了地方就好,回头再知会他们吧。时近正午,劳烦长宁侯跟着奔波了大半天,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长宁侯笑道:“郡王有所不知,自从皇帝迁都的消息传开以后,洛阳权贵纷纷使人来长安选址造宅,咱们若不赶紧定下来,只怕要被旁人捷足先登。”

    李隆基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先知会工部,叫他们先圈了地方,免得节外生枝。”

    李隆范兴致勃勃地道:“我这就去选地方,先划出我的府邸来,你们都是哥哥,可不能跟我抢!”

    李隆范一扬马鞭,兴致勃勃地冲了出去。这时远处一行车马缓缓而来,安乐公主和武崇训端坐车中,杜文天骑马陪侍一旁,安乐今日也是来选定府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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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四章 眼看他起高楼

    武崇训和安乐公主的车仗赶来时,李成器和李隆基几兄弟也看到了,他们拨转马头,诧异地看向那队人马。青牛车上没有打起官幡,他们一时还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但是对方显然是冲着这儿来的,却是勿庸质疑了。

    长宁侯对李成器笑道:“王爷,看样子人家也是奔着这块地来的,我就说得早下手吧,呵呵,此处位置绝佳,再晚些怕就被别人拿走了。”

    李隆基笑道:“长宁侯提醒的是,放眼整个隆庆池,除了那幢正在起造的大宅子,数着这片地块儿角度最好。”

    说话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李隆范兴冲冲地策马回来,到了近前猛一勒马,大声道:“我已经选好了,我要那道坡后面的地方,三哥四哥,我挤到你们中间去没问题吧?咦?还有人也看中这里了么?”

    这时,那队人马已经到了面前,车队一停,杜文天就俯身向车中小声禀道:“郡王,公主,看样子有人也看中了这个地方,走到咱们前边了。”

    “怕什么?他看中了也得给我让出来!”

    安乐公主横了武崇训一眼,嗔道:“还不去?”

    武崇训赶紧掀开轿帘,往车辕上一站。在安乐公主面前,武崇训就是个孝子贤孙的货,可是在外人面前,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跋扈二世祖,武崇训撇着嘴角,倨傲地道:“我家娘子看中的地方,不管他是谁,都是让……”

    说到这儿,武崇训突然一怔,他看到了李成器。李成器、李隆基等人也看到了他,李成器微微一怔。讶然道:“是高阳郡王。”李隆基微笑着没有说话,但是目芒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长宁侯黄剑羽策马一旁,饶有兴致地瞟了他们一眼。选择开府地址,说起来只是小事一件,但是如今两家人都看中了同一个地方,而这两家分别是武李两家的人,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单纯了。这块地花落谁家,起决定作用的将是武李两家的势力,最终决定的也是武李两家的面子。

    李成器一踹马蹬,向武崇训迎过去。在马上微微一拱手,朗声笑道:“高阳王,咱们又见面啦!”

    武崇训迟疑着拱起手道:“原来是寿春王,你怎会在这里?”

    李成器的父亲李旦当初登基为帝的时候,李成器就被立为皇太子了。后来李旦被他母亲武则天拉下马,从皇帝变成了皇太子。李成器也就从皇太子降成了皇太孙。如今父亲的皇太子身份也被他的皇祖母捋夺了,他又从皇太孙降成了寿春王。

    李成器笑吟吟地道:“我兄弟几人直到如今还没有一处府邸,此番来长安,皇祖母特意关照,叫我兄弟几人在长安择址开府,这不。我们逛到这儿,刚刚相中了地方,正使人去工部,叫他们派人来圈地定址呢。高阳王何故来此?”

    李成器不想跟武崇训发生冲突,所以一开口就先声明:他们已经看中了这块地皮,希望武崇训能知难而退。

    武崇训打个哈哈道:“巧了巧了,我和娘子也是看中了这隆庆池的美景,今日来此,也是为了选址造宅。”

    安乐公主选定的地方当然就是这里,她昨日一眼就看中了这里,得知旁边正在建造的那幢宅子是杨帆的府邸之后,她就更加认定了此处。

    武崇训之所以说话有点含糊,并不是因为他畏惧相王五子,武家的人何曾把李家的人放在眼里过。武崇训之所以话语含糊,是因为李成器几兄弟是李裹儿的堂兄弟,武崇训以为李裹儿肯定礼让自家堂兄弟,他又何必做个恶人,惹得安乐不快。

    安乐公主正要弯腰走出车厢,一听与丈夫说话的人竟是她的大堂兄,便又坐回座位。她本以为这种事由丈夫出面交涉最为妥当,谁知这混账东西居然露出了退让之意,安乐公主忍无可忍,一脚就踢在武崇训的屁股上。

    武崇训哪会想到安乐公主会突然踢了他一眼,“哎哟”一声,就从车上摔了下去。李成器和李隆基、长宁侯等人大为错愕,车把式也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最快,马上跳下马车搀起武崇训。

    武崇训从地上爬起来,勉强笑了笑,揉着跄破了皮的膝盖,掩饰道:“武某一时立足不稳,让各位见笑了。”

    李成业、李隆范等人落在后面,倒真没有看清经过,他们只看到武崇训莫名其妙地就从马车上扑下来,摔了一个狗吃屎,兄弟几个忍不住想笑,怕笑出声来武崇训难堪,忙又用力忍住。

    李成器、李隆基和长宁侯三人就策马站在马车前,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一条秀腿破帘而出,把武崇训硬生生踢下马去,只是他们沉得住气,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轿帘儿一掀,李裹儿沉着俏脸从车里走出来。

    因见武崇训滚落地面,李成器等人已经扳鞍下马,一见李裹儿从轿子里出来,李成器向她含笑打了声招呼,道:“安乐,你也来啦。”

    “呀!大堂兄怎会在此?三弟也在呀!”

    安乐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仿佛直到此事才知道他们在场,她亲亲热热地先向李成器和李隆基打了声招呼,又见李隆范等人站在后面,忙逐一招呼,礼数十分周到。

    她若走出车轿声不曾沉着脸色,这时佯扮的亲切惊喜十分逼真自然,旁人还真不容易看出她是故意做作,此时众人自然心中有数了。

    可她若是有意做作,不想让李成器等人看出她的不快,走出车厢时就不该沉着脸色,既然已经摞了脸子,现在又故作亲热,证明她根本就不是想掩饰自己的不快,而是彻头彻尾的轻蔑、戏弄。

    李成器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勉强打个哈哈道:“七姐儿,好久不见了。”

    李裹儿踏着脚踏款款而下,笑靥如花地道:“昨日就听说几位兄弟到了长安。裹儿一介女流,就没跟去十里长亭凑热闹。原想着今日先选定开府的宅址,之后便去探望你们,不想竟在这儿相遇,真是巧极了。”

    李隆基微笑道:“的确是巧,这是莫大的缘份呐。七姐,我们刚刚在这儿选定了地方,就是这一片地方,七姐不如就在我们旁边选址建宅吧,你我两家做了邻居。日后也好时常走动。”

    李隆基看着李裹儿装模作样,心中已是厌憎之极。他这番话已经和李裹儿划清了关系。“你我两家”,他们李氏五兄弟是一家,李裹儿跟谁是一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李隆基言下之意。已经不承认李裹儿是他们李家的姑娘了。可李隆基这番话说的很客气,明面上却挑不出错儿来。而且他还“盛请邀请”武崇训、李裹儿夫妇跟他做邻居。这是在强调:“这块地方,我们已经选中了。”

    李裹儿是个极狡黠机敏的女人,她虽没有大智慧,小聪明还是有的,争风斗嘴的本事更是不比任何人差,李隆基的弦外之音她早听在耳中。心里暗暗冷笑,却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三郎也选中了隆庆坊啊?那倒是好的很,咱们的确能做邻居了。”

    李裹儿笑嘻嘻地攀住武崇训的手臂,娇滴滴地道:“郎君啊。不巧的很,你看中的这块地方,三郎他们也看中了呢,不如咱们就把这块地方让给他们算啦,咱们往那边挪挪,挨着他们起宅子好不好?”

    “不好!”

    武崇训一声大吼,他可不是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李裹儿的心意,而是李裹儿亲亲热热地攀住他的手臂时,笼在袖中的纤纤玉指已经拧住了他臂弯里的一块嫩肉,只要他言语稍有不对,诚得被她拧的乌青一片,武崇训再蠢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哪敢不立即表态。

    李裹儿顿足娇嗔道:“郎君,你怎么这般小气,都是自家亲戚,何必那么认真呢,叫外人瞧了笑话。”

    武崇训道:“这可不是我小气,要是一幢宅子也就罢了。可成器他们有兄弟五人,这一大溜儿宅子造起来,咱们的宅子可不知要被挤到哪儿去了。”

    李隆基虽然聪明机警,可他毕竟年轻,性情脾气远未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一听武崇训说的冠冕堂皇,心中有气,忍不住挤兑他道:“这倒无妨,就让我大哥在此建宅,高阳王与七姐可以挨着我大哥建宅子,我呢,正好跟高阳王亲近亲近。”

    武崇训打了个哈哈,道:“素闻相王府上五兄弟感情深厚,我武崇训若是横插一脚,可不作了恶人么,这种事,我可万万不敢答应啊。”

    这时候,工部员外郎萧之辰领着几个吏员急急赶到了隆庆池旁,点头哈腰地道:“下官工部员外郎萧之辰,是哪位王爷要在这儿造宅子?”

    相王最小的儿子李隆范忍不住大声道:“我!我巴陵王李隆范要在这儿造宅子,还有我大哥寿春王、二哥衡阳王、三哥临淄王,四哥彭城王!”

    萧之辰被一连串的王震得头昏脑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武崇训说话了。武崇训脸上带着微笑,可眼中却是不容质疑的寒光,他凝视着李隆范,一字一句地道:“不好意思,这处地方,我要定了!”

    武崇训睨了萧之辰一眼,淡淡地道:“萧员外,马上圈地,尽快拿出草图。”

    萧之辰愣愣地问道:“不知足下是……”

    武崇训双手往身后一负,傲然道:“武崇训!”

    他连自己的王号都懒得讲,一句话说完便扬长而去。

    武崇训,三个字足矣!

    五个王,也及得上一个“武”字,他就不信工部的人敢把那块地划给李家的人!

    “大堂兄,二堂兄,三位堂弟,崇训他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谁知道他今天哪根筋不对了,你们莫要见怪。裹儿再去劝劝他!”

    李裹儿一脸歉意地说着,可眸中闪烁的分明是得意与讥诮,她向脸色铁青的李成器点点头,便转身向武崇训追去。

    萧之辰这个悔呀,早知如此派个小吏来听候吩咐不就行了,何必一听是王爷传唤就屁颠屁颠地亲自赶来拍马屁,如今不管这块地给了谁,他都要得罪另外一方。

    都说李家的皇子现在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就算李家失了势,他这个从六品上的工部员外郎在失势的李家皇子们面前,也连只小家雀都算不上,这是何苦来哉。

    李成义气的脸色赤红,如同涂了一层鸡血,他双拳紧攥,捏的骨节咔咔直响,大声怒吼道:“武崇训,你这厮太猖狂了!”

    李成义拔足就要向武崇训追去,却被李成器一把攥住,李成义回头怒道:“大哥!”

    李成器摇了摇头,铁青的颊上,肌肉猛地抽搐了几下,沉声喝道:“不许惹事,我们走!”

    作为大哥,李成器在兄弟里面还是颇有威望的,李隆范和李隆业虽然气的肺都快炸了,可大哥吩咐,还是不能不听。长宁侯暗暗叹了口气,心中蓦然生起一种悲凉的感觉,他黄家的爵位是李家人封的,眼见李家如此受欺,岂能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李隆基年方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何尝能够容忍这样的侮辱,但是他很清楚,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他们和武家起冲突的时候。他们的身份太敏感了,杨帆可以把武懿宗追得上窜下跳,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他们却不能同武家争一片宅基地,只因他们姓李。

    他满怀屈辱地跟在大哥李成器和二哥李成义后面,默默地走出好远,突然站住脚步,高声唤道:“大哥、二哥!”

    李成器生怕性情冲动的二弟与武崇训发生冲突,所以一直紧攥着他的手不放,他和老二正把臂急行,忽听李隆基召唤,李成器站住脚步,回头道:“三郎,怎么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过正在建造的杨氏大宅,李隆基指着宅子旁边那片空地,对李成器道:“大哥,我们的宅子,就选在此处如何?”

    李成义怒喝道:“老三,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还嫌被人家羞辱的不够吗?”

    李隆基微笑道:“二哥,建在这儿有什么不好?”

    他缓缓转回头,凝视着远处正对着萧员外郎指手画脚的武崇训、李裹儿夫妇,一字一顿地道:“我要眼看着它站起来,眼看着它倒下去!”

    长宁侯霍然向他望去,脸上还带着一片稚气的李隆基稳稳地站在那里,锐气逼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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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五章 左邻右舍

    日上三竿的时候,灿烂无比的阳光普照大地。

    窗外一株盛开的花树,树枝上几只鸟儿,或交颈或啄羽,时而伸着脖子歌唱几声,怡然自得。

    古竹婷慵懒地躺在榻上,依旧睡的十分香甜。鸦黑的秀发如瀑般散落,丝缎一般铺陈在她的身下,衬着她雪白的香肩。她那潮红的俏脸笼在一片蓬松的秀发中,唇角还带着一抹嫣然的甜笑。

    杨帆已经醒来,侧躺在她的身边,含笑望着她甜睡的模样。一夜春宵,古竹婷终于成了他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女人一脸甜美满足的样子,于男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满足与快乐。

    也难怪古竹婷迄今未醒,他们两个人可是足足折腾了大半夜,对一个初破瓜的女人来说,精神体力实已是消耗殆尽,到最后她躺在那儿,已经连动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帆虽是久旷之身,却也知道怜惜他的女人,昨宵是古竹婷的初夜,杨帆并没有由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两个人折腾那么久,一大半原因却是因为古竹婷的特殊体质。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自幼修练柔术的原因,再加上初承雨露过于紧张,一经交合,杨帆就像陷入了地泉浸润热气蒸腾的一片泥沼,进则重门叠户障碍重重,出则丝丝缠绕吸力惊人。

    进也难、出也难,杨帆是进退两难,而且每进一分便灼热一分,及至深处,甚至有滚烫的感觉。若他是个初哥儿,只怕这一陷进去就要丢盔卸甲,如今虽不至于甫一交手就缴枪投降,却也需要用尽腰力才能进退自如。

    于杨帆而言,耗力虽大,却是更加酣畅,对于初尝云雨滋味的古竹婷而言,自然是艰苦异常了。想到这里,杨帆忍不住笑起来,他早觉得古竹婷是个内媚的女子,想不到内媚的不仅仅是她的性情,还有她的身体。

    随着杨帆的轻笑,熟睡中的古竹婷玉颊渐渐泛起红晕,杨帆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动:“莫非她在装睡?”

    她的呼吸、她的睡态,看起来都似真的没醒,毫无破绽可言,但是她的脸色……,杨帆眼珠一转,大手便落在那片柔软而极富弹性的****上,稍一把玩,他就感觉到古竹婷的身体温度不受控制地升高了。

    杨帆恍然大悟:“她真的在装睡,不好意思看到我么?”杨帆唇角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轻轻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婷儿,昨夜可还舒服么?”

    古竹婷依旧是一副熟睡未醒的模样,可是玉容愈见红润。杨帆见状,已经确定她是在装睡,他笑嘻嘻地将手探进古竹婷的股间,大腿内侧的肌肤润腻娇嫩的如同刚做出来的豆腐,细润极了。

    古竹婷被他一碰,娇躯不由一颤,双眸张开,与杨帆的眼神一碰,瞧见他促狭的笑容,不禁含羞低头,双腿用力夹紧了杨帆作怪的大手,低声央求道:“阿郎饶命……”

    杨帆低声笑道:“饶什么命,为夫又没想杀你。”

    古竹婷的脸蛋愈发红了,发烫的温度似乎能煎鸡蛋,她垂着眼帘,婉转低回地道:“阿郎虽不想杀人,人家也要被阿郎给折腾死了。”

    这句话就像催人****的冲锋号,杨帆的小老弟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其实昨夜杨帆真没有尽兴,因为古竹婷是初破玉瓜,杨帆只要了她一次,只是因为她的体质特殊,两人这一番恩爱缠绵持续的时间久了些,此后清洁身子又耗费了很长功夫。

    初夏时节容易出汗,当杨帆让她跪趴在榻上翘起雪臀时,她的臀部就已汗水津津,仿佛滑不溜手的一对玉球,古竹婷好洁,哪能这样伴着郎君入睡,云收雨住后,古竹婷明明骨软筋酥,还得强打精神爬起来去沐浴。

    等她清洁了身子回到榻上躺下,丝丝鲜血又弄脏了床榻。她的体质确实特殊,方才交合时见红只有几缕血丝,没想到这时血量才见增。二人少不得又要更换床单被褥,床单被褥换好,古竹婷还得强打精神再去清洁身子,这么几度折腾,她不累散了身子才怪。

    杨帆被她一说,想起昨夜她醉人的风情,忍不住贴近了她的娇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你说,快被郎君折腾死的滋味,你喜不喜欢、舒不舒服呢。”

    古竹婷红着脸不答,却把头埋进了他怀里,杨帆哪肯罢休,他向前挺了挺身子,古竹婷忽觉小腹上硬触的感觉,不由骇了一跳,连忙应道:“喜欢喜欢、舒服舒服。”这句话说完,登觉羞不可抑,她赶紧把脸又埋在杨帆怀里,再也不敢露出来了。

    杨帆被她逗弄的“食指大动”,一直被她两条丰腴结实的大腿死死夹住的手指忍不住在股心娇嫩处又轻轻动作起来,古竹婷娇躯一颤,纤纤十指扣住他的手臂,呼吸急促地道:“阿郎……”

    杨帆低声道:“昨夜郎君还未尽兴呢,婷儿可愿与郎君再恩爱一回?”

    杨帆想着她初为人妇,难免辛苦,如果她不愿意便忍耐一时,让她好好恢复一下,可古竹婷想起昨夜滋味,虽是又爱又怕,对杨帆却是根本生不起一丝抗拒的念头,听他这么说,埋头在他怀里只不言语。

    杨帆见状,难免意气生发,忍不住道:“你昨夜也太羞涩了些,为夫都没仔细瞧过你的身子呢。乖,转过去,叫郎君好生瞧瞧你的俏模样儿。”

    杨帆一声“乖”,古竹婷哪里敢不乖,她红着脸儿翻过身去,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杨帆掀开薄衾,这才瞧见她动人的娇躯全貌。美玉般光滑的脊背,细细的腰肢下便是弧度夸张的圆臀。

    杨帆想起昨夜让她翻身趴爬着的时候,那圆润紧翘的粉臀配上极纤细的腰肢,仿佛坠于枝头、昂于榻上的一颗水蜜桃儿,那种美丽惊人的视觉感,带给他的是一种何等惊人的愉悦,忍不住伸出手去。

    古竹婷身子一颤,杨帆因为长期习练刀剑掌上带有厚茧,厚茧轻轻触在她细嫩粉滑的臀上,仿佛有好多只蚂蚁在轻轻爬动,她被动地承受着郎君的爱抚,绷紧的身子不爱控制地酥软下去,小腹里慢慢腾起一股酸意。

    细细痒痒的感觉很快就从臀部爬到了前边,她的股心里忍不住也****起来,让她忍不住绞紧了大腿。杨帆轻轻一扳她的肩头,她便顺从地躺下来,双手抱在胸上,紧紧闭着双眼,整齐的睫毛扑闪着。

    “阿郎,求你……放下帷幔吧。”其实一层薄帷,在此时明亮而柔和的光线下根本起不到什么遮掩的作用,或者是因为一个更加封闭的空间,能给她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吧。

    杨帆没有拒绝她,轻抬手,摘金钩,薄薄的绣金丝蔓纱幔便缓缓垂落下来,将床榻封闭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绣床轻摇,帷幔内一具健硕的男性身体前后摇摆着腰臀,一双雪白悠长的大腿勾挂在他的腰间,吱吱呀呀的乐曲声再度奏起。

    她的动作还很生涩,但是自幼习惯柔术的***显然能适应任何的动作,随着身上男人的指点,她有力的腰肢和浑圆的臀部开始上下抛落起来,其情其景恰似一个骑术绝佳的骑士,正在驾驭一匹桀骜的野马。

    攸而,两人又更换了位置,男骑士变成了女骑士,细的几乎要被折断的小蛮腰如风摆杨柳般袅娜,随之起落的还有胸前两颗雪玉光华般粉润的圆球。细碎的娇吟,甜得妖媚入骨,带着三分痛苦、七分愉悦……

    纱帐的律动缓缓平息下来,细细的吟叫也变成了轻轻的喘息,帐中一双男女如枝头交颈的鸟儿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古竹婷****起伏,积攒了一夜的力气此时又荡然无存了,可她心里却是甜美之极。

    初尝****滋味的她,其实从肉体上得到的愉悦感还没有被开发到极致,但是心理上的满足感这时却正是最强烈的时候。她喜欢被她的男人彻底占有的感觉,喜欢被他深深地进入自己的身心,喜欢他在自己身上达到极乐,她愿意为这个男人奉献一切。

    杨帆的唇从她细汗涔涔的额头吻到鼻尖,吻到粉唇,再吻到她圆润的肩头,一直吻到她臂上被弩箭伤过的那道粉红色疤痕,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古竹婷的心思极其敏感,只道自己的表现有什么不对,忍不住低声询问:“阿郎因何发笑?”

    杨帆轻轻抚着她柔软的腰肢,慢慢滑到翘美圆润的臀部,品味着那种绝美的触感,轻笑道:“你是不知我昨夜担了多大的心事,总担心剑及履及的关键时刻,突然就有人跑进来冲着我大喊:‘将军,有人到访"!‘宗主,大事不好"!‘二郎,某已候你多时啦……"”

    古竹婷张开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杨帆笑道:“你忘了前几次么……”

    杨帆把他几次三番想要跟古竹婷成就好事,却屡屡被人打断的事情说了一遍,古竹婷听了忍不住也是“噗哧”一笑,这一笑出来,她又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赶紧又藏回他的怀中。

    杨帆在她的****上“啪啪”地轻拍着,如释重负地道:“谢天谢地,这一回,你我总算做了真正夫妻,而且平平安安无人生事……”

    这一番云雨,古竹婷自然还得洗澡,一夜之间频频洗澡,古竹婷都有些不好意思吩咐下去了,杨帆脸皮厚,他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对男人来说,这是值得炫耀的事,这不正说明他杨大将军龙精虎猛、龙马精神么?

    杨帆吩咐人备好热水,没让娇弱无力的古竹婷侍候沐浴,自己动手简单地清洗了一下,便穿上一袭轻袍、挽起一个道髻,神清气爽地踱出了后宅。古竹婷这个澡怕是又要洗好久,洗好了也得歇着。

    “奇怪啊,这种事明明是男人最卖力气,可为什么女人却更加疲惫不堪呢?”杨帆一路走一路琢磨,最后得出一个叫他洋洋自得的结论:“应该只有我家才这样,这是因为我身子太强壮的缘故啊……”

    杨帆正没脸没皮地自得着,忽然看见古大、古二、古三坐在葡萄架下,杨帆还没正式纳古竹婷过门儿就睡了人家妹子,乍然看见三位大舅哥,心里头不免有点发虚,他脚下一转,就想躲到一旁的竹林中去,可古氏三兄弟已经看到了他。

    古大站起身道:“阿郎,咱们家宅子左边,有人在造宅子了。”

    杨帆打个哈哈,只好走过去,问道:“是吗,是谁这等好眼光,看中了那里啊?”

    古二道:“属下刚刚打听过,听说是高阳王,本来那儿是被寿春王五兄弟先看中的,都已经找工部来圈地了,结果却被高阳王硬抢了去。”

    杨帆顿时眉头大皱,高阳王?家有恶邻睡不安呐!武崇训和李裹儿都不是什么善类,这对专门惹是生非的夫妻怎么偏就看中了那里。幸好只有高阳王一家,若是寿春王几兄弟也在那儿造宅子,那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杨帆正暗自庆幸着,古三道:“阿郎,咱们家宅子右边的地,也被人买下来了。”

    杨帆奇道:“怎么这么多人看中那里,咱们这右舍又是何人?”

    古大道:“可不就是寿春王五兄弟么,他们看中的地方被高阳王抢去了,于是就选了咱们家宅子右边。”

    杨帆听的两眼发直,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武李两家这是打算要干什么,我杨家夹在他们中间,这是要永无宁日的节奏吗?

    这时候,任威带着几位侍卫从竹林中慢悠悠走出来,人前扮酷、人后闷骚的任威没看见杨帆,他眉飞色舞地对几个部下道:“今儿我去西市,听到一个笑话,说是有户人家,左邻是铜匠店,右邻是铁匠店,两家店整天敲敲打打,噪声烦人。

    这天,中间那户人家听说两家店要搬走,非常高兴,马上把邻居请到家来设宴款待。结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向两位店主一问,你猜怎么着,铜匠说:‘我要搬到铁匠店。"铁匠说:‘我要搬到铜匠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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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关关有话说

    乡亲们,都出来吧,关关说啦,不杀人,不抓壮丁,不抢粮食,不找花姑娘,就跟大家伙儿说说话。

    以前吧,还是上班的时候,俺在单位科技科,有回单位进了几箱网线,俺就在仓库里边往上摞,摞到一人多高的时候,举不上去了,我就想把剩下的一箱网线悠上去,因为空间太窄,使不开力,这一悠,岔气了,当时蹲那儿,好半天起不来。

    结果从此落下病了,也说不定啥时候,一个姿势不对劲儿了,就会突然疼起来。今天上午码完一章,拿电热水盆想烫烫脚,接完了水往起一端,坏了。

    现在我是趴着坐着站着,哪怕是躺着,只要不是躺平了,身子垫高点儿也说不准哪一下就疼起来,只要牵动左侧背后一条肌肉,就疼的要命,就是码着字,指不定身子晃一下就牵动它了,这个疼,疼的喘不上气。

    本来还想坚持,这个模样还是算了,给大家打这段话,我都是侧着身子,左半位身子一点不敢用力地敲出来的,本周的休息天我就放明天吧,刚贴了两贴膏药,现在俺去躺平了休息。

    .(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十六章 自取其辱

    左邻右舍王对王,很不幸地居其中间的杨大官人坐不住了,马上带着古竹婷赶向正在兴建的那处大宅。

    杨帆没有骑马,而是乘了牛车。他算看明白了,哪怕骁勇如古大杀手,到了床上也是个不堪杀伐的弱者,她此刻那副娇慵无力的样子,怎么可能让她骑马。

    带她出府的时候,杨帆一直担心会被随从而来的古氏三兄弟看出什么端倪,可他还得硬着头皮带古竹婷来,古竹婷现如今是他的贴身侍卫,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已经伤愈,可手下人并不这么看,如果他此番出行不带古竹婷,只会更加惹起别人怀疑。

    但是看起来古氏三兄弟是足够粗心的,他们压根就没发现发生在妹子身上的异常变化。这令杨帆暗暗松了口气,直笑自己太过心虚。

    杨帆新宅左右的土地都已由工部的人划定了区域,正由一些小吏在那里做具体的测量,杨帆赶到的时候相王五子已经不在了,他们看中的地方被武崇训强行夺走,即便心态再好也觉颜面无光,哪好意思还留在这里。不过,杨帆宅邸左面,武崇训夫妇却还站在那儿。

    武崇训对于家中大小事宜一向不敢多言,所有事俱由安乐公主作主。安乐公主一开始划定的区域足有三个王府大小,远远超出了公主府的规格,工部员外郎萧之辰无奈,只好转弯抹脚地敲打了她一下,他向安乐公主提起了皇帝。

    他们的府邸是皇帝赐建的,工程用度都要报到皇帝面前,如果府邸的面积太大,一定会被女皇发现。安乐公主虽不明白女皇为何对她日益冷淡,却知道自己已经不受祖母宠爱了。这才收敛了些,把府邸的面积缩小了一半。

    杨帆赶到时,安乐公主正指手划脚地向萧之辰交待着府邸建造中所需注意的问题,一见杨帆赶到,安乐公主便对傀儡似的武崇训道:“你来说给他听,切记,这座园子一定要跟咱们洛阳的那座园子一样。”

    杨帆赶来,一个原因是因为相王五子。相王五子到京时他没有去迎,如今人家跑来跟他做了邻居,就不好避而不见了。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李裹儿。李裹儿一向跋扈,在东市他又驳了李裹儿的颜面,两人结了仇,他担心这位公主骄横起来,不只赶走了相王五子。连他的宅院也要侵占。

    好在李裹儿虽然跋扈,但她现在主要是倚仗婆家势力。如果只靠她那位当皇太子的爹。她现在便是对着权柄稍重的一般大臣都没什么底气,更遑论杨帆了。因此她虽任性,却还不敢做出强抢民宅的事来。

    杨帆已经知道自己宅院右边就是相王五子选定的地方,但他赶到的时候却没见到李成器五兄弟,杨帆眉头一皱,正犹豫要不要去见见武崇训。又或佯作不知他在那群人中,就见李裹儿向他走来。

    杨帆便拍拍古竹婷的膝盖,独自迎下车去。杨帆此刻对李裹儿算是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这个女人不但淫荡无耻。而且连皇室贵胄的基本修养和风度都没有,他怕李裹儿又出言辱及古竹婷,是以不愿让她们接触。

    武崇训见爱妻抛下他独自去见杨帆,心中很是不悦。他把李裹儿看的天下无双,如珍似宝,便以为天下男子都跟他一般把李裹儿当活宝,似乎只要李裹儿勾一勾手指,就会像条狗似的匍匐到她的石榴裙下。

    不过,因为在长安东市,杨帆曾当众驳了李裹儿的脸面,所以武崇训虽然心中不悦,却也不至于有太多的想法。

    李裹儿走到近处,渐渐放慢脚步,双手负到身后,迈着曼妙的猫步,一路摇曳生姿,杨帆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单论姿色,眼前的安乐确是他生平仅见,美到了极致的一个女人。

    李裹儿带着一副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昵声道:“杨将军,今后咱们要做邻居了呢。”

    杨帆沉着脸色道:“那真是不幸!”

    李裹儿脸色一变,羞恼道:“本宫就叫你如此避如蛇蝎?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于我?”

    杨帆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殿下何不反思一下,杨某为何会对公主不恭呢?”

    李裹儿冷冷地睨了一眼远处车中的古竹婷,冷笑道:“就为了她?那个贱女人?”

    杨帆沉声道:“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她,你不会有今日,你的父亲也早已经死了!她,是你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

    李裹儿扬起曲线优美的下巴,不屑地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阿爹被定为皇嗣,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该舍了自己的性命救他脱困,我是皇女,你们救我也是忠义所在,难道还要我承她的情么?”

    杨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满面憎恶地道:“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李裹儿嫣然道:“我变成哪副样子了?我没发现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啊。哦,如果说有,那就是我比以前更漂亮了。人靠衣裳马靠鞍呀,就算是天生丽质,也需要华美的衣装首饰,才能让人变得更美。”

    杨帆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动怒,他淡淡地问道:“公主可曾见过长安城外的护城河?”

    李裹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向了这个话题,微微错愕之后才道:“看过,怎么?”

    杨帆道:“你觉得那护城河漂亮么?”

    李裹儿皱了皱眉,道:“我进城的时候看到那护城河已经干涸了,岸边堆满了淤泥,肮脏不堪,有什么好看的?”

    杨帆笑了笑道:“我从洛阳赶来时还是去年秋天,秋高气爽时节,河水一片澄碧,风一吹便荡起粼粼一片,水面上还有白云的倒影,非常漂亮。可惜。现在为了拓宽河道清理淤泥,长安府把河水截断了,我也没有想到,揭开那层清澈的河水,下面竟是这般的肮脏不堪。”

    李裹儿俏丽的脸蛋慢慢变了颜色,但杨帆还在说:“清淤的时候,那些淤泥一被掘起,下边更是污秽不堪,阵阵腥臭熏得人透不上气来,就像殿下你一样。在房州的时候,即便你是装的,至少也还有那么几分假假的可爱。

    可现在呢?你有了身份、有了地位,你越来越无所顾忌,本性也暴露无疑。我真不明白上天既然给了一个人这样美丽的外表。为什么又会给她那么肮脏的内心,粗鄙、浅薄、乖张、自私、淫荡、无耻……”

    李裹儿怒不可遏地道:“杨帆。你够了!”

    杨帆冷笑。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当你的父亲成为皇帝,你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时候,那时你又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有人说,你是大唐开国以来最美的一位公主,可是如果你再不知悔改,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大唐立国以来最丑的一位公主!”

    “你站住!”

    李裹儿一声厉叱,杨帆停住了脚步,但是转过的身子并未转回来,只是冷冷地道:“敢问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李裹儿尖尖的指甲刺着掌心。强自控制着心头的愤怒,咬牙切齿地道:“只要我想,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心甘情愿地匍匐在我的脚下,杨帆,你也不例外的!你会像一条狗似的跪在我的脚下,向我摇尾乞怜,乞求我饶恕你!乞求我……”

    杨帆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讥诮的冷笑,嘲弄地道:“我就说么,撇去上面的清水,露出的就是肮脏不堪的淤泥,挖开肮脏不堪的淤泥,才闻到中人欲呕的臭气。有些东西,总要一层一层地揭开。就如殿下你,我现在应该再给你加上一项美德:‘狂妄’!”

    杨帆哈哈大笑地离开了,李裹儿望着他的背影,紧咬着牙关,俏丽的脸蛋上绷起两道凌厉的痕迹,目中灼灼地仿佛要喷出一道火焰,把他焚成灰烬!

    她从来没有被人骂的这么贱,从来没有,哪怕她正在做着很下贱的事情的时候。可是在她重新贵为皇女的时候,却有一个人把她骂的如此不堪。

    武崇训一直远远地盯着,好象他的娇妻让人多看一眼都是被人占了便宜,等到李裹儿怒气冲冲地向他走来时,这才转过身装模作样地叮嘱起萧员外来。

    李裹儿沉着脸走到他身边,道:“还没交待完?”

    武崇训陪笑道:“还没有,快了快了……”

    李裹儿把她在杨帆那里受的一肚子窝囊气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怒道:“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交待你这么点事你都做不好!”

    武崇训慌忙道:“娘子,哪里去?”

    李裹儿回头怒叱道:“我回府去,怎么?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就只会跟在女人身后转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这个院子一草一木都得照着洛阳那幢庄园一样布置,出了半点差错我唯你是问!”

    武崇训不敢追去,眼看李裹儿愤然登车远去,这才怏怏回头。

    工部员外郎萧之辰赶紧收起唇边的一抹笑意,故作恭谨地提起笔道:“郡王,请继续。”

    武崇训把他在李裹儿那里受的一腔子窝囊气都发泄在了萧员外的身上,唾沫横飞地道:“你这个废物,这么点事你还听不明白!赶紧行文洛阳工部,叫他们去我府上把后花园绘成图,拿来照样建造,但有半点差迟,本王唯你是问!”武崇训说罢拂袖而去,他却不敢马上回府,生怕又被李裹儿责骂,只好四处走走,且散散心罢了。

    李裹儿坐在车中,将要离开隆庆坊的时候,忽自车中探出头来,凝视着湖心那座青螺似的小岛,眼角慢慢绽起一抹怨毒的笑意。她改变主意了,她想让杨帆死,她一定要杨帆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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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腰还没好,上午起来想码字,坐下试了一下不行,又躺下了。中午想热饭吃,盛了碗米饭刚要往微波炉里放,一下子又牵动了背部拉伤的肌肉,疼得我当时就蹲下了,碗差点摔地上,那感觉和抽筋一样,你不知道该调整成什么动作才能缓解那种抽搐的痛楚。

    想象一下,俺端着半碗饭,以痛苦扭曲的姿势蹲跪着,今天周四,家里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除了我再也没有人了,我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凄凉啊……

    下午家长会,俺儿子三点就回来了,弄了跌打扭伤的药膏,让他给我按揉了半个小时,总算缓过来点了,码这一章,我停了好几起儿,因为坐姿不敢稍动,也不敢倚着椅背,累的肩背酸痛,得不时起来活动一下。

    依旧坚持着,我不愿意在计划之外随意停更,养成自律性很难,但要变的散漫却很容易。幸运的是,我坚持下来了,没有影响今天的更新,没有轻易打破自律。

第一千二十七章 卖俏行奸

    安乐公主怒气冲冲地回到府邸,马上使人去传杜文天。杜文天本来是陪他们一起去看宅基的,不过他在安乐身边晃来晃去,武崇训心中甚为不满,当着安乐公主的面他虽不敢说什么,却也没给杜文天好脸色。

    杜文天本来就对安乐公主心生觊觎,一见武崇训这般模样心里发虚,于是就寻了个借口,说他要去办理安乐公主交待给他的事情先行离开了。杜文天虽然是在找理由,倒真去打探了一番,这时刚刚回府。

    一听安乐公主传唤,杜文天心下便是一惊,再一打听武崇训并没有跟她一起回来,色心又占了上风,赶紧喜不自胜地去见安乐。安乐公主回到居处,刚刚换了一袭衣衫,听说杜文天到了,便挥手摒退侍女,吩咐道:“叫他进来。”

    杜文天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走进房中,长揖道:“杜文天见过公主!”

    “免了吧!”

    安乐公主随意地吩咐了一声,杜文天一抬头,就见安乐公主正站在他的面前,一袭大红牡丹翠纱烟罗衫子,逶迤曳地的水仙散花绿叶裙,胸前袒露一片雪白,两道线条优美的锁骨中间延伸下一道诱人的****,眼神不由一直。

    安乐公主挺了挺胸,眼波欲流,搔首弄姿地道:“杜文天,你的胆子真是很大呀,竟敢这么盯着本宫看。”

    杜文天想起她上次挑逗自己的事情,心知这位公主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便壮起胆子道:“公主貌若天仙,是杜某生平仅见的绝色佳人,见到公主这样的无双美貌,杜某大起来的又何只是一个胆子呢。”

    安乐公主睨了一眼他的***,见他袍上隐隐拱起一个小帐篷,不禁掩口娇笑起来。方才在隆庆池畔被杨帆一通贬损,着实伤了她的自尊,如今看见杜文天这般痴迷,她才找回几分自信。

    安乐公主轻盈地转身,把个浑圆挺翘的美臀抛给了杜文天,袅袅娜娜地走过去,往罗汉榻上款款一坐。水绿色的丝绸在她的细腰上系了一个合欢结,这一坐下纤腰欲折,腰后便绷起一道流畅的弧线。

    安乐公主娇声道:“本宫吩咐你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杜文天定了定神,欠身道:“公主吩咐杜某敢不尽力。杜某已经打听清楚,郑氏老夫人的寿诞是九月二十一,因为去年郑老夫人大寿时,长安世家大多曾派人前往洛阳祝贺,所以现在都还记得。”

    安乐公主沉吟道:“九月二十一?距今差不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呢,到那时上官婉儿早就分娩了,哪里还有证据可抓。来不及的,上官婉儿的生日呢?”

    杜文天道:“上官婉儿尚是未嫁之身,她又不曾大摆筵宴庆祝过生日,这具体的生辰可不好打听。不过……,杜某听一位世叔说,上官婉儿的祖父和父亲是麟德元年十二月十三日被女皇下令处死的,那时上官婉儿还没满月,所以上官婉儿的生辰应该是在十一月下旬或十二月上旬。”

    安乐公主的黛眉又是一鼙,道:“十一二月,那更不成了,有其他理由可以利用么?”

    杜文天摇了摇头道:“杜某惭愧,实在打听不到。公主殿下是打算……”

    安乐公主道:“如果她的生日近在眼前,本宫就可以用庆生为由聚集长安官绅,再以送她一个意外之喜为由强闯湖心岛,到那时她再没有理由拒不见人的,只要她出来,还怕这丑事不闹的天下皆知?”

    杜文天道:“如果上官婉儿就是不见呢?”

    安乐公主冷笑道:“世上哪有如此不近情理之人、哪有如此不合情理之事?如果她依旧躲着不见人,本宫有的是办法硬闯进去,比如安排人弄点乱子,制造一出刺杀的假象,只要我有理由把长安官绅权贵聚集到岛上,就不怕她不出来!”

    杜文天赞道:“公主智略无双,当真妙计!”

    安乐公主笑道:“这一招倒不是本宫想出来的,当初在龙门时,魏王和梁王就是以刺客为由想要找出我爹爹,本宫是有样学样而已。呵呵……,好啦,你少拍马屁,我们如今没了借口,你说该怎么办?”

    杜文天瞧着她那圆滚滚的****曲线,倒真想好生拍拍这位公主殿下的“马屁”,只是这位公主虽然跟他打情骂俏的,却没有更进一步的示意,杜文天依旧不敢太过放肆。安乐公主这么一说,杜文天不禁皱起眉头,认真思索起来。

    安乐公主也鼙眉细思着,沉思良久,安乐公主突然眼波一亮,兴奋地道:“有了!”

    杜文天赶紧问道:“殿下计将安出?”

    安乐招手道:“附耳过来!”

    杜文天赶紧上前,轻轻俯下身去,这一俯身,鼻端便嗅到一股细细的幽香,触目所及便是一道诱人深沟,从上向下看过去,两座奇峰突兀。杜文天难得与李裹儿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心情无比激动。

    不过,他的激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安乐公主的方法一说出来,便似一盆冷水浇头,把他吓出一身冷汗,那旖旎香艳的念头也都吓到爪哇国去了。这位公主就只会这么简单直接、漏洞百出的法子么?

    杜文天骇然道:“殿下,咱们这么做的话,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一旦泄露出去,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安乐公主晒然道:“有什么使不得的,只要我们手脚够干净,谁能挑出不是来?”

    杜文天心惊肉跳地道:“殿下,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总会有法子的。此计破绽太多,实不可行,上官待制只要静下心来细一推敲,一定会明白其中缘由,据此就可以查到咱们身上。”

    安乐公主不屑地道:“到那时她已是待决之囚,还有机会追查真相么?皇帝远在洛阳,又如何察知详情,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到那时皇帝陛下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杀了上官婉儿遮丑,不会追查此事的。”

    杜文天连连摇头,还是不敢答应。他虽色令智昏,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又怎敢轻易答应,安乐公主怒道:“你不是说甘愿为本宫粉身碎骨么?”

    杜文天屈膝跪倒,叩首道:“杜某为了殿下,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此事太过冒险,一旦牵连到公主,杜某就是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杜某万万不敢答应。”

    安乐公主见他不肯就范,眸波微微一转,叹口气道:“也罢,这么做确实难为了你,既如此,就待本宫想出万全之策再说。”

    杜文天松了口气,连声叩首称是,安乐公主懒洋洋地往榻上一躺,漫声道:“本宫乏了,给本宫按按肩膀。”

    杜文天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公主,是……是说在下么?”

    李裹儿乜了他一眼,哼道:“这房里还有旁人么?”

    “在下遵命!”

    杜文天大喜若狂,赶紧走过去,将他那颤抖的双手轻轻搭在李裹儿的肩上,李裹儿穿着一袭袒胸装,胸前露出一大片晶莹剔透白嫩惊人的肌肤,杜文天轻轻一按,一种柔媚入骨的感觉便沁入心脾。

    杜文天按了几下,色心蠢蠢欲动,再也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便向她胸前凸凹有致的耸挺曲线处移动了一些。见安乐公主毫无表示,杜文天胆气渐壮,正想再靠近一些,李裹儿忽然抬起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杜文天身子一僵,却见李裹儿眼都没睁,只是拉起他的手,轻轻移到自己柔软丰耸的乳峰上,杜文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公主……”

    安乐公主昵声道:“这里也有些酸,你帮我好好揉揉,还有这里……”

    安乐公主拉着他的手,又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移去,向下、继续向下,柔媚地道:“这里,还有这里……”

    杜文天再也忍不住了,大手刚刚触及她那圆润纤细,活力澎湃、散发出无穷****的细腰,喉咙里便发出一声兽性的嘶吼,向她俯压下去……

    安乐公主衣衫半裸地躺在那里,*******半掩半露,犹如鲜花绽放般娇挺诱人,她像中了箭的天鹅般扬起优美的颈项,双手紧紧按着埋首于胯下的杜文天的头,娇喘细细地道:“杜公子,你想不想要了本宫?”

    杜文天都快急疯了,他真想马上钻进那春水潺潺的销魂洞窟,可惜安乐公主的双腿挟紧了他的脖子,双手又按着他的脑袋,只能让他一饱口舌之欲。一听安乐公主这么说,杜文天迫不及待地道:“想,想!公主给我,求公主殿下垂怜!”

    安乐公主鼻息腻腻,娇靥嫣红地道:“那么本宫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可愿意去做?”

    杜文天现在只求能钻入她的身子,还有什么事是不能答应的,马上点头道:“愿意!愿意!只要公主垂怜,杜某愿意为公主做任何事。”

    安乐公主放浪地一笑,大腿一敞,杜文天就像一只被人从笼中释放出来的野兽,嘶吼一声跳将起来,他的衣袍早已敞开,直挺挺地向前一迎,屁股就像一条***的公狗般筛动起来。

    只可惜他忍耐良久,早已箭在弦上,眼前又是他痴迷良久的美人儿,结果刚一钻进安乐的身子就一泄如注了,杜文天好不甘心,可他已经控制不住,只能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她的身上。

    安乐公主媚眼如丝,玉靥晕染,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背,满面潮红,一副春情上脸的模样,可她眼中却有一丝清明而得意的笑意。杜文天欠缺勇气,她就送他一些勇气。如今叫他尝了甜头,还怕他不乖乖为自己做事么。

    ※※※※※※※※※※※※※※※※※※※※※※※※※※

    杨帆从隆庆池畔离开后,并没有马上返回湖心岛,而是随即驱车去了玄武门外的千骑大营。虽说他还挂着伤势未曾完全痊愈的借口,但他的真正目的是想在岛上多陪陪婉儿,千骑营是他的根本所在,他不能长久不去。

    不过,杨帆到了千骑营也只是走走看看,会见诸郎将、旅帅甚至队正伙长等各级将佐,如今皇帝还没迁都长安,千骑营除了日常操练确也没有什么事做。但他这一趟还是有必要来的,久不出现必然降低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杨帆此举意在昭示众人,他才是千骑营的最高统帅。

    杨帆在千骑营待了一个多时辰,驱车返回长安时,便见街头拥挤不堪,勾栏之中传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杨帆随意扫了一眼,不意竟在台上看见几个熟人。勾栏中半人多高的台上正在表演幻术,表演幻术的正是老班主莫观。

    莫老人是有名的幻术大师,当初杨帆曾把他从长安请到洛阳,本想让他当众揭穿什方道人、河内老尼和胡人摩勒三个神棍的骗术,不意薛怀义一把火烧了明堂和天堂,武则天因此迁怒于自称可知过去未来的河内老尼,这位幻术大师就没发挥用处。

    之后杨帆奉命去房州接庐陵王回京,还曾以这莫老人的幻术团为掩护,后来双方在房州分手,不想如今他们又到了长安。

    莫老人未曾发现杨帆,他正在台上表演“四方鸡蛋”,一个圆圆的鸡蛋藏入帽中,转眼间帽底便盛满了鸡蛋,而且每个鸡蛋都是四四方方,引得观众啧啧称奇。

    这只是一个难度不高的小幻术,因为知道杨帆乃是朝廷大臣,不会以幻术为业抢他生意,所以莫观曾把变出鸡蛋的手法和用醋浸泡使蛋壳变形的秘诀告诉过杨帆。杨帆曾经用这个魔术逗过儿子,把那小家伙逗得一愣一愣的,简直把他老爹当成了神人。

    如今看见莫观表演这门幻术,杨帆不禁想起了远在洛阳久未相见的儿子,想起了儿女承欢膝下的情形,思亲的情绪忽然便涌上了他的心头,可是要想看见他们还得几个月时间呢,杨帆想到这里,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时,湖心岛上正有人一路寻来,看见杨帆的车驾停在路边,便赶到近前,向他轻声禀报道:“阿郎,相王府的五位郡王刚刚赴湖心岛拜访,因阿郎不在岛上,现已离去。”

    郡王身份尊贵,五位郡王联袂拜访自然非同小可,所以留守岛上的人没敢耽搁,马上就派人来给他送信了。古竹婷看看天色还早,便向杨帆请示道:“阿郎可要去五位郡王府上回访?”

    杨帆一听来人禀明消息,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他微笑着摇了头,轻轻一拍古竹婷健美柔腴的大腿,道:“婷儿,你家阿郎虽然不是诸葛亮,可这三顾茅庐的场面还是要走一走的,呵呵,咱们回隆庆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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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八章 机心械肠

    杨帆对古竹婷说要等相王五子三顾茅庐,其实只是随口说笑,如果他真的模仿诸葛亮让相王五子反复来上几趟,未免着了痕迹。

    相王五子的联袂拜访,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杨帆因此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也明白对方已经清楚他在长安东市与安乐公主争风斗富的真实意图,这就够了。

    有些事他不能说的太直白、也不能做的太直白,所以他需要对方有所回应,这样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领悟,双方才能配合默契。如今相王五子做出了回应,他自然也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一早,杨帆便命人持他的拜贴去见寿春王。权贵之间交际往来,除非是毫不见外的熟朋友,否则都需要提前遣人送上拜贴,约定会唔的时间。相王五子昨日之所以不告而至,是因为杨帆一直打着在湖心岛养伤的名号,相王五子没想到他会离开湖心岛。如今杨帆要去回拜相王五子,就需要提前预约时间了。

    杨帆与相王五子约定的时间是第二日上午。

    次日,杨帆准时登门拜访。

    杨帆这个忠武将军比起郡王的级别低了可不只一级两级,依照礼节,郡王根本不需出迎,只需遣一管事将他引入客厅即可,可是杨帆刚刚踏进大门,就见五个少年立于仪门之下,微笑相候。

    杨帆见了也不免有些惊讶,他事先确实没有想到相王五子会对他如此礼遇,杨帆急忙加快脚步迎上前去,未及阶前便长揖一礼道:“杨帆见过五位郡王,承劳各位郡王降阶相迎,杨某不胜惶恐。”

    今日杨帆穿了一身便服,头戴一顶软脚幞头。脚下一双乌面白底皂靴,身着一袭白色的右衽中衣,紧束革带,外罩一件淡青色敞怀轻袍,淡金色回字绣纹饰边。因为外衣未束革带,举动之间,宽袍袅袅,大袖飘飘,极显潇洒。五位郡王也是儒巾儒袍,六人站在一起。倒像一个书院里出来的学生。

    李成器哈哈大笑,急急迎上前来,扶住杨帆道:“杨将军今日轻袍缓带,风度翩翩,若不是早知道你的身份。本王还以为是哪位国子学里的秀才公到了呢。仅看杨将军如此风姿,谁会想到杨将军竟是骁勇善战、功勋赫赫的一员武将呢!”

    这李成器很会说话。国子监里分为国子监、太学、国子学三个级别。最高一级的就是国子学,秀才也不是后世的秀才,唐朝的秀才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饱学才子,比进士还要难考。

    杨帆微笑道:“郡王谬赞了,杨某只是一介武夫,这般打扮。只是徒有其表,哈哈!”

    李成器笑容微敛,关切地又问:“本王在长安时就听说杨将军中了宵小暗算,心下十分关切。昨日特与几位兄弟登门拜望,不巧杨将军心切军务,去了千骑大营,怎么样,杨将军身子可已大好了么?”

    杨帆微笑答道:“承蒙殿下关怀,杨某这伤已经将养了几个月,如今已经大好了。最多再有个把月就能重返军营。”

    “那就好,那就好!”李成器把着他的手臂,笑吟吟地介绍道:“我这几位兄弟,杨将军都是见过的,本王就不一一介绍了。听说杨将军今日要来,我这几个兄弟都在府上相候呢,你看,我这五弟平素最是贪玩,今儿也不曾出门。”

    李成器这厢说着,杨帆便向李成义四人一一拱手见礼,四人含笑还礼,李成器热情地道:“走走走,厅中已然布下酒席,就等杨将军你大驾光临啦,来,咱们到厅中坐下,一边饮酒,一边说话。”

    李成器把着杨帆的手臂走在前头,一旁自有人引了任威等人去休息,古竹婷穿着一身青衣,布巾束发,仿佛一位书僮,始终紧随杨帆身后。李成器等人看她柳眉杏眼、肌肤如玉,就知是女子所扮,是以也不多问。

    柳徇天给相王五子准备的这处宅院颇具规模,三进四厢两明堂一花园的建筑结构,大门、仪门、中门俱全。厅堂里花格嵌窗,漏窗和门扇上俱是惟妙惟肖的猴、鹿、鱼、鸟等飞禽走兽,极尽绚丽大方。

    厅中宽敞明亮,悬挂着松、竹、梅、兰等竖式画幅,优雅恬淡的气氛,看起来倒似一座大型书房。众人一进花厅,侍婢便穿花蝴蝶般将各色佳肴呈上,但是两厢里却没有乐师舞姬助兴。

    如此一来,既显出相王五子对杨帆的器重与尊敬,又不至于给人一种太过巴结以至自降身份的感觉。杨帆见此,便知五兄弟事先很是用过一番心思,不禁暗暗称道。

    说起来,自李建成、李世民兄弟开始,李家便豪杰辈出,只可惜横空杀出个女魔头武则天,到如今李家但凡精明一点能干一点的子弟,都被武则天杀光了,就连武则天最有人君风度的两个儿子也都死于非命。如今这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可谓平庸已极,不想他们的晚辈倒是头角峥嵘。

    ※※※※※※※※※※※※※※※※※※※※※※※※※※※

    李裹儿府上,侧院里,杜文天沉着脸对几个家人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么?”

    几个家人频频点头,道:“公子放心,我们明白了。”

    杜文天摆摆手,道:“去吧,大街小巷,勾栏瓦肆,你们尽快把消息散播出去,小心一点,切勿暴露自家身份!”

    几个家人立即出门而去。

    杜文天依着李裹儿的吩咐,第一步就是制造谣言,散播上官婉儿与人私通且已身怀有孕的消息,李裹儿吩咐杜文天“裁赃”给杨帆,让他散播消息说上官婉儿怀的孩子是杨帆的种。

    即便没有杨帆这回事,安乐公主知道上官婉儿怀有身孕并被送到长安待产的消息后,她也想伺机生事,置上官婉儿于死地,她和上官婉儿无仇无怨,有此念头全因一个妒字。她妒恨她的皇祖母对她不公平。

    她未婚有孕,皇祖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凭什么一个外人未婚有孕便对她这般包庇,而对自己却如此刻薄?她不明白,恰恰是因为内外有别,所以武则天才对她如此苛求。一个做长辈的,哪怕自己很不堪,也希望他的孩子品行高尚。

    李裹儿却认为这是皇祖母对上官婉儿的偏袒,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找回公道!她身为皇女,身份无比尊贵。却因未婚有孕受人奚落,那么上官婉儿就该因此去死这才公平。至于把杨帆牵涉其中,只是她的灵机一动。

    李裹儿已经恨透了杨帆,想籍此把杨帆一举铲除。可是即便她的父亲坐上皇位,一位朝廷大臣也不是她一个公主想动就动的。她必须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如今正好籍由此事把杨帆攀扯进去。她可没有想到。她给杨帆编排的这个罪名。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事实了。

    只可惜,她的这个真正目的无法说给杜文天听,她只说需要有一个男人才能让这个谣言更加完美,而杨帆在洛阳时大有机会接触上官婉儿,如今恰又住在湖心岛,所以是最佳人选。她却没有想到杜文天告诉她这个秘密也有他的动机。

    杜文天恨之入骨的人是张昌宗,他在兴教寺被张昌宗痛殴了一顿,他要复仇。他认为安乐公主把杨帆牵扯其中,只是因为杨帆在长安东市扫了她的颜面。这点小事显然不及他所遭受的痛苦为重,所以他对李裹儿的吩咐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他把杨帆改成了张昌宗。

    杨帆从五王子府告辞出来,信马游缰地走着,脸上却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古竹婷伴在他的身边,锐利的目光先是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人群,确信没有危险人物接近,这才对杨帆道:“阿郎在想什么?”

    杨帆笑了笑道:“我在想相王五子,这五个年轻人不简单呐,他们前天才到长安,这才第三天,就已经找了件可以邀买人心的事情做,很了不起。”

    古竹婷讶然道:“阿郎是说相王五子要上旨请皇帝拨悲田、建病坊的事?”

    杨帆颔首道:“不错!”

    古竹婷在席间曾听李隆基提到,说龙华寺有一位洪昉禅师建立病坊,收助贫疾数百人,结果因为皇帝迁都在即,为了整顿市容,长安府令柳徇天竟然想把这些人驱离长安,以免他们有碍观瞻。

    李成器五兄弟得知此事动了恻隐之心,打算上书朝廷,请求皇帝表彰龙华寺洪昉禅师的善举义行,并由朝廷拨款资助病坊,他们五人愿意各献俸禄田五十亩,充作龙华寺的悲田,以瞻养那些贫疾无助的百姓。

    李成器还盛情邀请杨帆共攘义举,并且愿以杨帆牵头上书,杨帆慨然应允,答应他们共同上书,并且也捐助田产五十亩,古竹婷当时还觉得这几位王爷如此体恤民情十分难得,如今听阿郎一说,难道他们还另有目的?

    杨帆笑答道:“无他,邀买人心而已。”

    古竹婷悻悻地道:“原来如此,奴家还以为他们是好人呢!”

    杨帆笑道:“这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如果普天下的人都愿意这样邀买人心,那得有多少大善人?行善者,有的是出于怜悯、有的是为求心安、有的是为了积德、有的是图个名声,出于什么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好事!”

    古竹婷道:“奴家倒也不是说他们做善事不好,可是朝廷一旦批准此事,虽然是阿郎牵头,可是有五位郡王同时请命,民间百姓只会记着那些官儿大的人情,谁还记得阿郎,阿郎做了好事,好名声却都让他们赚了去,奴家怎会开心。”

    杨帆笑道:“你呀!其实他们也不是为了占我的便宜,之所以邀我共攘义举,是因为他们处境艰难,实在无奈。而且,他们此举也有进一步试探于我,看我是否真有攘助李家的念头。”

    古竹婷眨了眨眼,不甚明白杨帆的意思。

    杨帆进一步解释道:“李家虽然稍稍恢复了元气,却还远未到可以与武氏争风的地步。何况,当今皇太子多年以来一直被软禁在房州,与武氏并没有什么大冲突,而如今这位相王殿下,却是屡受武氏攻讦,双方早已结下不解之仇。

    这种情况下,相王一脉既不好喧宾夺主,抢了皇太子的风头,也不好与武氏当面锣对面鼓的对抗。如今,皇帝迁都在即,二张和武氏都跑到长安来邀买人心,拉拢权贵官绅,相王一脉想有所作为,还得避免与他们冲突,就只能另辟蹊径。二张和武氏都在拉拢上边的人,他们就只能往下边看了。”

    古竹婷道:“可……他们拉上阿郎,又是为了什么?”

    杨帆道:“因为我现在和武氏不太对付,还因为我曾救过太子,有这两层因缘,他们才拉我一同出面。民间百姓虽然看不到庙堂之上的风风雨雨,庙堂之中的人却一清二楚,有我出面,他们才不会承受太大的压力。

    你要知道,当今皇太子做过皇帝,相王也做过皇帝,两个人其实都有资格继续大唐江山。所以,他们想积攒人望,却又不能让皇帝忌惮、不能让武氏忌惮、不能让二张忌惮、不能让与他们同病相怜的皇太子忌惮,难呐。”

    古竹婷听的好不头痛,阿郎说的这些东西真真比潜入百万军中刺杀上将还要复杂麻烦,绕啊绕啊,绕得她头大如斗,古竹婷摇摇头道:“奴家不听了,真是太复杂了,奴家根本听不懂。”

    杨帆听她说的有趣,忍不住也为之失笑。这时前边经过一片勾栏,听见一片叫好声,杨帆头一看,恰好又是莫观带着他的马戏班子在这表演幻术。

    杨帆笑道:“咱们跟他们还真是有缘,昨日不曾捧他的场,今日左右无事,走,咱们去看看,他们可有新的幻术表演。”

    杨帆说着扳鞍下马,古竹婷忙也飞身下马,护到他的身前。翘首观看幻术表演的人群中,一个杜府家人正卖力地讲着当朝第一才女上官婉儿的“绯闻逸事”,全未发觉杨帆正一步三摇地向他身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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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九章 寻踪觅源

    那杜府家丁哪里会想到他在勾栏之中竟能遇到此事的关键人物,台上正表演着幻术,他也无心观看,只是不遗余力地散播着谣言:“你还别不信,上官婉儿地位再高、才学再好,她也是个女人,她就不想男人?

    张昌宗是宰相子孙,世家后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少年才子,而且相貌极美,要不怎么会得了个‘莲花六郎’的美誉呢。张昌宗和上官婉儿都住在宫里,朝夕相见,日久生情,不是理所当然么。”

    旁边一人显然还是不大相信他的话,笑道:“不太可能吧?你可不要乱说。那张昌宗不是皇帝的爷们么,他敢背着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来?”

    杜府家丁“嗤嗤”笑道:“男女和奸有哪个不背人的?又有哪个不怕被人发现的?可这天雷勾动了地火,是说忍就能忍的吗?我再跟你说件事儿,前几天张昌宗偷偷带了上官婉儿到兴教寺上香,被人给看见了。

    那上官婉儿已经身怀六甲,大腹便便。他们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给庙里,功德簿上写的明白:夫妻!只不过,他们都用了化名。嘿!他们两个不但有私情,连孽种都有了,到庙里拜佛,可不就是求神佛保佑平安么。”

    旁边一人半信半疑地道:“竟有此事?”

    杨帆眉头微微一皱,古竹婷知道上官婉儿怀的是谁的孩子,一听那人信口雌黄,玷污婉儿清誉,不由勃然大怒,可她刚一举步,手腕就被杨帆紧紧攥住,向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杜府家丁得意洋洋地道:“可不!你想啊。张昌宗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男宠是吧?上官婉儿是皇帝最倚重的亲信是吧?皇帝还没迁回长安呢,为什么先后把自己最宠爱的男人和最宠信的心腹打发到长安来?”

    杜府家丁说到这里,鬼祟地四下看了看,杨帆此时已把目光投向台上,仿佛全未注意他的言语。其实这杜府家丁也是故意装腔作势,他哪里是真怕别人听到,根本是生怕别人听不到。

    这家丁故作姿态一番,才道:“这事啊,分明是他们蒙骗了皇帝。上官婉儿怀了张昌宗的孽种,肚子渐渐大了。怕被皇帝发现,这才寻个理由避到长安来,那张昌宗是她奸夫啊,哪里放心得下,当然要跟着一起来。”

    “不是吧。我听说是张昌宗先到的长安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世上还有比枕边人更亲近的人么。皇帝肯定是先答应了张昌宗呗。张昌宗到了长安,只要说他一个人处理不来,皇帝心疼情郎,还能不把她最得力的帮手派来?”

    杨帆沉着脸色走出了人群,古竹婷追上来,低声请示道:“阿郎?”

    她的声音隐隐透着杀气。那个杜府家丁的污蔑,已经激起了她的杀心,她可不在乎那人该不该因言获罪,她是杨家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损及杨家的声名利益,那就是她的敌人,而她最擅长的解决手段就是让对方变成死人。

    杨帆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流言仅仅是有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随口传出的一些闲话,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古竹婷道:“阿郎放心,奴家会查出来的。”

    杨帆道:“如果真是有人别有用心,只要你动了他,即便查出了结果也会打草惊蛇。你先不要动他,只管盯着,我要知道他背后有没有人,如果有人,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古竹婷点了点头,悄然潜回了人群。

    杨帆回到车上,心思一下子沉重起来。他不知道仅仅是往兴教兴走了一趟,怎么就会被人发现,难道一直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举动?

    这个人散播的谣言有真有假,是因为他是道听途说的,还是有人授意如此呢?如果这个人不是谣言的第一传播者,婷儿想查清谣言的真正传播人恐怕将难如登天。如果这仅仅是一场流言绯语,杨帆根本就不会在乎,市井小民捕风捉影嚼舌根子的本事他早就领教过了。

    但是婉儿身怀有孕的事情属实,婉儿在女皇面前以死抗争,才为她和孩子争取了活命的机会,女皇放过婉儿和孩子的前提条件是消息不得泄露,不能酿成丑闻。如果这是有心人的策划,那么他必然有进一步的行动。

    皇帝不会介意市井小民的流言绯语,也不会有机会听到市井小民的流言诽语,可是此事一旦被权贵阶层证明为事实,女皇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祭起屠刀,用婉儿和孩子的血来洗刷宫廷为之蒙受的耻辱。事关他的女人和他的孩子,他不敢不慎重对待。

    这一次杨帆很幸运,杜文天刚刚派人散播消息,就被他亲耳听到了。古竹婷暗中盯着那个杜府家丁,以她的身手和机警,那个杜府家丁自然不能发现,他在勾栏里散播了一阵消息,便又转向一处酒馆。

    这杜府家丁对于公子交待的事情倒也很卖力气,他每到一处地方,便往人多处去,随意找个借口搭讪几句,便把话题引向张昌宗和上官婉儿的绯闻。古竹婷跟着他走了两处地方,就已确定此人不是道听途说然后信口说与他人知道,他是有意在散播消息。也就是说他是谣言的直接传播者,这一下追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古竹婷悄悄盯着他,直到他返回杜府,确认了他的身分,这才匆匆返回湖心岛。

    “樊川杜氏?”

    杨帆听古竹婷说出对方身份,不觉有些意外。樊川杜氏与他素无仇怨,而且如今他的继嗣堂和关陇世家合作密切,樊川杜氏正是他的重要合伙人之一,杜家此举意在何为?虽说谣言中并没有涉及到他,但他与上官婉儿之间的关系,杜氏掌门人杜敬亭是清楚的,当初也正因为这层关系。他才获得关陇众世家的信任和支持,杜家如今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

    杨帆心思百转,始终猜度不透,这时古竹婷恨恨地道:“一定是安乐公主从中作祟,安乐公主在长安东市被阿郎你驳了颜面,因而怀恨在心,所以想要败坏……”

    说到这里古竹婷忽又一呆,觉得自己的推测并不成立,她喃喃自语道:“不对。如果是因为安乐公主对阿郎怀恨在心,她应该把那奸夫说成阿郎才对,为何又攀扯到张昌宗的身上?”

    杨帆听了却有些奇怪,问道:“散播谣言的是樊川杜氏,与安乐公主有何关联?”

    古竹婷奇道:“难道阿郎还不知道。安乐公主和高阳郡王如今所住的府邸正是杜家借给他们的么?”

    杨帆听了也呆住了:“你是说,安乐公主夫妇就住在杜家。就住在那幢宅院里?”

    杨帆对武崇训夫妇根本就漠不关心。也未想过登门造访,所以连他们住在哪儿都不清楚,古竹婷颔首应是。杨帆细细思索,越发觉得此事迷雾重重,不可琢磨了。

    如果说武崇训夫妇也参预其中,此事究竟意味着什么?谣言中没有他。显然并没有把他算计在其中,婉儿长居内廷,与各方势力若即若离,并无大的利害。不会有谁迫不及待想要铲除她,难道对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张昌宗?

    杨帆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最合情理,武家和李家对二张的崛起早已心生忌惮,因为张昌宗一番谗言,皇帝处死了武延基夫妇和李重润,他们之间的矛盾更是彻底激化,难道是有人发现婉儿怀孕,想借题发挥除掉二张?

    杨帆这一番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一桩很简单的恩怨想的太复杂了,可他哪里知道对于此事,杜家根本就一无所知,此事完全是因为杜家公子杜文天的私人恩怨和安乐公主的妒恨使然?

    杜文天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武家也没有人参予其中,此事实际上是一个登徒子和一个心胸狭窄的小妇人联手搞出来的把戏。

    只不过因为那登徒子仇恨的人是下令殴打他的张昌宗,所以在执行安乐公主的命令时夹带了私货,才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起来。内中情形过于复杂,夹杂着太多的偶然性,所以以杨帆的机警,也猜不透真正的缘由。

    杨帆忽然想起因为安乐公主冒昧拜访上官婉儿,引起了他的戒心,他曾派有人手监视安乐公主的一举一动,如今既然知道安乐公主住在杜府,或许那些秘谍会掌握到什么消息,杨帆马上任威调来负责监视安乐公主的人亲自询问。

    得到杨帆的吩咐后,任威一共从继嗣堂抽调了四个人负责监视安乐公主,这四个人扮成行商游贩,每日盯在安乐公主府左近,安乐每次出府,会见过什么人,做过哪些事,他们都有记录。

    很快,任威就把四个秘谍的负责人找来,带到了杨帆的面前。

    杨帆翻阅了一下他们的记载,没想到就连安乐公主在隆庆池畔与他相见的场面上面都记录下来了:“五月二十七,已时四刻,与千骑忠武将军杨帆会于隆庆池畔,交谈未及半柱香时刻,双方即拂袖而去,各呈不悦。”

    杨帆虽然心事重重,看了他们这么公事公办的记载,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又仔细翻阅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内容,便放下簿子,对那人道:“你们记的倒是详细。安乐为何住进了杜府,柳徇天没有给他们安排居处么?”

    这在杨帆看来是个蹊跷之处,柳徇天是女帝一党,说起来和武氏应该走的很近,可他居然未给武崇训夫妇安排住宅,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杨帆所问的问题本不在这几个秘谍所承担的任务之中,不过他们倒真是对此做过了解,马上答道:“安乐公主对柳府令安排的住处不甚满意,因此才接受杜家公子杜文天的邀请住进杜府。”

    杨帆道:“武家与杜家素有交往么?”他没有提到安乐公主,因为李裹儿自幼住在房州,回京也没多久,不可能跟杜家有什么关系。直到此时,他依旧怀疑是杜家和武家两大家族有什么秘密往来。

    那秘谍道:“卑职并不知道武杜两家是否有联系,不过武崇训夫妇到京时,曾在十里长亭遇到惊马,是杜家长公子杜文天挥剑斩杀惊马,救下郡王夫妇,自己还为此受了伤,双方因此结下交情。”

    继嗣堂原来的宗主姜公子素来高高在上、冷若冰霜,最是憎恶部下多嘴,所以继嗣堂的人见了他常常战战兢兢,有一答一,有二答二,绝不敢多置一辞,但杨帆却和气的很,这个秘谍的拘谨紧张渐渐消失,忽然想到一件趣闻,忍不住多了句嘴:

    “不过卑职曾听杜府下人闲谈时说过,他们说杜家公子其实在迎接武崇训夫妇的头一天就受了伤,那天他在兴教寺调戏一位妇人,被人痛殴了一顿。他是为了掩饰脸上的伤痕,才炮制出惊马这桩事来。”

    杨帆一愣,双目渐渐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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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章 十日危机

    杨帆在听到杜文天就是当日在兴教寺被张昌宗暴打了一顿的登徒子后,马上就想通了一些犹疑难决的问题。

    古竹婷也瞬间恍然,兴奋地道:“我明白了!杜文天调戏小苗,结果被张奉宸教训了一顿。他怀恨在心,在知道张奉宸的身份之后,便猜到了婉儿姐姐的身份,所以他想通过这件事向张奉宸报仇!”

    杨帆点点头,道:“不错,应该就是这样。我本以为这是武家和杜家联手策划,针对二张的一个阴谋,想不到却只是因为杜文天和张昌宗之间的个人恩怨。”

    古竹婷展开眉头道:“缘由既然如此简单,那事情就好办了,此事就交给奴家可好?”

    杨帆睨了她一眼,道:“你打算怎么做?”

    古竹婷道:“事情是杜文天惹起来的,只要让这个祸根‘闭嘴’,风波自然就平息了。”

    杨帆忍不住笑起来,道:“我就知道,你的主意就是杀人。那杜文天的身份并不简单,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已经交待给了多少属下,如果他突然死掉,你说杜家会轻易罢手么,杜家会不追查缘由?何况……”

    杨帆的目光深沉起来:“我一直不明白,和婉儿素无交集的安乐公主为什么会突然登门拜访,论交情她们两人可谈不上丝毫交情,如果说是想要巴结,安乐是李家的公主,武家的儿媳,也完全不需要巴结婉儿,你说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古竹婷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阿郎是说,这件事情安乐公主也参与了?”

    杨帆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很有可能!”

    古竹婷变了颜色,如果安乐公主参与了此事。那就不太好办了。古竹婷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可是,安乐公主为什么要参与其事呢,她为什么要中伤婉儿姐姐和张昌宗?她恨的应该是阿郎才对,她又不知道阿郎和婉儿姐姐之间的关系……”

    杨帆道:“你不要忘了,她的胞兄李重润和胞姐永泰公主都是因为张昌宗而死。”

    古竹婷“啊”地一声,道:“她想借由此事为胞兄胞姐复仇。”

    杨帆道:“只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她何必参与其中?她和婉儿无怨无仇,如今和杜文天合谋,只能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我一直以为这李裹儿全无可取之处。想不到她肯为了兄姊的血仇,不惜向二张发难。”

    杨帆说这番话时,语气中不免有了些欣赏之意,二张是女帝最宠爱的面首,李重润和武延基夫妇死后。武李两家虽然恨二张入骨,可是他们忌惮女皇。除了发动言官上了几道弹劾奏章后便再无其他举动了。实在是少了点血性。想不到最后却是这个令他鄙夷的李裹儿处心积虑地为兄姐复仇。

    杨帆也曾身负血海深仇,对安乐公主这种举动自然大为欣赏。可是,安乐复仇的工具是婉儿和她腹中的孩子,那都是他最亲的亲人,他自然不能因为欣赏安乐的这一举动而袖手旁观。

    杨帆缓缓踱步,沉吟良久。忽然向古竹婷问道:“沐先生说婉儿还有多久生产?”

    杨帆的话题跳跃的太快,古竹婷先是一愣,随即才答道:“沐先生说,婉儿姐姐还有十天左右就会生产。”

    沐先生名叫沐辉。乃是长安一位名医,但是不为人知的是,他还是继嗣堂的人。继嗣堂招揽的人才囊括了三教九流各个行业,这沐辉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沐辉本人并不知道他属于继嗣堂,只知道他属于一个强大的势力。

    在继嗣堂中,除了核心的一小部分人,其余大都是身在局中,不见全貌。他们不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组织之中,对这个组织存在的目的自然也无从谈起。

    对于士农工商各个行业,继嗣堂则更显神秘,因为它是利用处于上层建筑的地位和能力间接控制和影响各行各业,那些行业甚至感觉不到世间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影响、左右着一切。

    当一些行当依据时局和朝政做出某种选择的时候,他们以为是自己自发自主地做出的决定,却不知道影响他们做出决定的那些依据,就是继嗣堂创造或提供给他们的。继嗣堂正是用这种手段保证了他们的神秘。

    在这个时代,生孩子无疑是女人的一道生死关,杨帆对此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婉儿的身份不能示之于众,所以他才启用了继嗣堂的这位名医,即便如此,每次请他来为婉儿诊脉时,他也会被人蒙上眼睛,就连切脉的时候也看不到病人。至于待产时的稳婆,就无须去外面请人了,古竹婷就可以。当初她执行一项使命时,曾经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扮作一个稳婆的学徒,接生的本事就是她在那段时间学会的。

    杨帆听了古竹婷的话,喃喃自语道:“十天,十天……”

    杨帆忽然感觉有些心烦意乱,这十天难道会出现意外么?

    杨帆坐下,思索了很久也没有说话,古竹婷见状,便示意众人退下,自去取了杯水,轻轻送到杨帆面前。杨帆没有接水杯,而是轻轻一牵她的皓腕,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古竹婷有些难为情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忸怩地道:“阿郎,厅外……有人呢。”

    杨帆微微一呆,随即失笑起来。他在古竹婷的丰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有事要问你。”

    古竹婷本以为阿郎想的心烦意乱,一时动了荒唐主意,不免有些害羞,结果却是自己想差了,不觉更是羞窘。杨帆佯作没有看到她的窘态,认真地问道:“小婷,如果让你易容成婉儿,你能办得到吗?”

    古竹婷窘态稍敛,微微蹙起眉头,摇头道:“阿郎。世上哪有那样神乎其技的易容术,那不是易容术而是法术了。奴家可以把一个人的模样完全装扮成另外一副样子,但是没有办法完全冒充另外一个人。”

    杨帆本来也只是存着一丝幻想,听她这么说,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在房州秘密接庐陵王回京,古竹婷与庐陵王真真假假,不但瞒过了追兵,还瞒过了自己人。但是当时真假庐陵王都是易过容的,两人都是易容成与庐陵王的真实相貌有六七分神似的一个中年人。

    当时这么做的理由很充份,他们在躲避追兵。庐陵王当然需要乔装改扮。在龙门一开始能瞒过太平公主,是因为太平公主和她的胞兄已经有十六年未曾相见,艰苦的囚禁生涯已经把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变成了一个苍老憔悴的中年人。

    至于古竹婷冒充杨帆那一次,也只是扮得几分相似,行于长街时。前后左右俱是他的亲兵扈卫,旁人只能远远观瞧。而且当时并无熟人当面。看到的人已然先入为主,事后探望的人看到的是确实身受箭伤的他,自然不会生疑。

    可如今不成,武崇训夫妇几个月前还见过上官婉儿,古竹婷的易容术虽然神奇,却也无法把自己完全易容成他们熟识的另一个人。况且婉儿气质优雅高洁、一身书卷韵味,很难扮的神似。此法既然不可行,杨帆也只能打消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另想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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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岛上随处可见的几枝野花。一只晶莹剔透的细颈玉瓶,一柄小小的剪刀,经过婉儿的修剪整枝,再把剪好的野花插进玉瓶,或粉或蓝的朵朵小花再配上几片鲜绿的枝叶,便成了一道浓淡相宜的风景。

    杨帆一边看她插花,一边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对她说了一遍。

    婉儿端详了一下瓶中的鲜花,放下剪刀,转向杨帆道:“安乐没有拜访的理由,我之所以心生警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听你所言,恐怕她与此事是确有干系的,她来拜访我,想必就是想查证杜文天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杨帆颔首道:“我也这么认为。安乐的拜访虽说是莫名其妙,可她既然来了,你却没有不见她的理由。你没有见她,她自然相信了杜文天的话。”

    婉儿道:“于是,她开始动作。散播谣言想必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杨帆道:“没错!她的目标应该是张昌宗,可她并不知道你怀有身孕的事皇帝根本就已一清二楚,她以为揭开此事可以让女皇愤怒难堪,从而像处死薛怀义一样处死张昌宗,却不知道张昌宗一定会安然无恙,只有你会受到牵连。”

    婉儿鼙起好看的眉毛,疑惑地道:“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要不见她,她能奈我何?”

    杨帆道:“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过,此事关系到你和孩子的性命,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大意,必须得谨慎以待。”

    婉儿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身不由己的无奈,更多的却是对杨帆的依赖和甜蜜,她轻轻偎依到杨帆怀中,柔声道:“妾身本以为此事不必烦劳郎君就能安然解决了,谁知到了长安偏又遇上这样的事,终究还是要郎君操心。”

    杨帆嗔怪地道:“什么话,你是我的女人,你和孩子的事,当然该我来处理。”

    婉儿温驯地点头,道:“既然到了你的身边,人家就什么都不管了,一切全由郎君作主,谁叫你是人家的男人呢。”

    杨帆呵呵一笑,轻轻贴上她的脸颊,心中都有一种安详甜蜜的感觉。过了一阵儿,杨帆才轻声打破了这种温馨的宁静:“我打算挑个时间去拜会一下武崇训!”

    婉儿微微露出讶色,道:“有这个必要么?”

    杨帆道:“相王五子那里我已经去过了,再去拜会一下武崇训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呵呵,不过,我会派人盯着点儿,挑个武崇训不在府上的机会才去拜见他!”

    婉儿恍然道:“郎君是要去见安乐公主?”

    杨帆道:“不错!我想探一探她的口风。她虽狡黠,却只是小聪明,能有什么城府?我去见她,若能掌握一点蛛丝马迹,或者可以猜到她究竟想干什么。”

    婉儿眸波一转,道:“高阳郡王若是不在府上,安乐公主如何会见你?”

    杨帆自然不会向婉儿坦白他与李裹儿的那段孽缘,只是哈哈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婉儿也不多问,温婉地点点头道:“那郎君就去试试吧,如果实在不行,不要忘了,还有张昌宗在。”

    杨帆会意地道:“我明白。人在江湖,谁能独善其身,何况此事本来就因他而起,必要的时候,我会请张奉宸出山,借他的快刀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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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一章 投石问路

    午后辰光,两头健壮的青牛牵挽着一辆油壁轻车,缓缓地行走在朱雀大街上。

    窗口悬着细竹帘儿,缕缕清光从竹帘缝隙间透射进来,也把街头熙熙攘攘的声音传进来。

    一双透空锦靿莲花靴子整齐地放在坐榻前,古竹婷只着一双白袜子,猫一般蜷缩在榻上。她的娇躯笼在衣裙之内,只能看见一双纤美的脚儿,纤秀的脚儿时不时地就会抽搐一下,那是因为杨帆的大手时不时地骚扰她一下引起的反应。

    两人刚刚做了真正夫妻,正当情热时候,而古竹婷又是怕羞敏感的体质,偏偏对杨帆又不敢有丝毫违拗,所以杨帆特别喜欢“欺负”她,看她又羞又怕、偏还得逆来顺受的可怜样儿。

    这里虽是长安最热闹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但是垂下轿帘的清油车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而隐秘的空间,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叫卖声,逗她开心,实是别有一番情趣。

    “别……别……,阿郎……”

    古竹婷忽然娇吟一声,身子向后一缩,娇躬绷紧如弓,****自鹅黄裙下绷起一道圆润优美的曲线,柔荑也探将出去抓住了杨帆的大手,低声央求起来:郎君的动作越来越过份了,这可是在大街上,她实在耐不住羞了。

    杨帆本来就是想逗弄她,倒也不是这般荒Yin,如今达到目的,不禁哈哈一笑,放过了这个在自己面前永远像个小可怜儿似的女飞侠。他伸手牵了一下车壁旁的藕紫色细绳儿,把车帘拉开了一线,车厢中顿时一亮,传进耳中的叫卖声也变的更加清晰了。

    杨帆把背倚在车壁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今天是去“拜访”武崇训的。

    今日韦杜等关陇世家作东,在曲池芙蓉楼摆下盛宴,邀请相王五子和武崇训。张昌宗、上官婉儿,包括工部、户部、刑部、大理寺等先遣长安的京官全都接到了请柬。此时武崇训不在府上,所以杨帆来了。

    这次韦杜两大家族家长牵头,集合长安有头有脸的所有士绅,宴请京派权贵官员们,等于是长安士绅欢迎皇帝迁都的一次公开表态,武崇训、相王五子、张昌宗、陈东、胡元礼等人皆已欣然赴约,上官婉儿自然婉拒了。

    婉儿自从到了长安,与长安地方的官员、士绅、权贵们便少有来往,不过她有如此反应并不突兀,因为她是宫廷女官,虽说她的声名、地位乃至权力、影响早已不局限于内廷,但是从身份而言,她依旧是个六品宫廷女官。内廷官与宫外势力过从甚密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她如今不在天子身边,更要避些嫌疑。

    杨帆也不在受邀之列,因为他是武将,武将在朝政中能够施加的影响有限,长安士绅本就无须倾心结交,再加上结交武将和结交内臣一样敏感,很容易传出是非,所以他也不在受邀之列。

    街头风景自一指宽的轿帘缝隙中一一闪过,杨帆的思绪渐渐沉静下来,他不知道此番安乐公主府之行能否拿到他想要的答案,可他必须去尝试一下,事关他的女人和他孩子的安危,他不能不积极应对,他需要弄清楚李裹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他已经派了人暗中监视李裹儿的一举一动,但是很多事李裹儿并不需要亲自出面,她只需要制订计划,然后吩咐手下人去做,杨帆不可能对公主府所有下人也都逐一监视起来。一旦等到安乐公主亲自出面,就已是图穷匕现的时候,那时能否来得及应变实难预料。

    车行处,始终有一道闪亮的光透过那道缝隙,映在他的眉心和高挺的鼻梁上,将他的脸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因为厢壁对光线的阻隔而发暗,另一部分又被竹帘横着分割成明暗相间的格栏,让他的容颜透着几分神秘。

    杨帆怔怔地望着窗外,可是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没有走进他的心里,他的思绪已经完全沉浸到内心里。他在思量安乐的阴谋,寻找解决的办法,他要评估一旦应对失败会产生的后果,要估量各方势力的反应以及对未来时局的影响。

    他的身份、婉儿的身份,还有张昌宗的身份,注定了这件因私人恩怨而起的事情不会以私人的成败来了结。这件事无论怎么解决,影响到的都不会只是他的家庭,身处什么样的位置,自然就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此时他才深深理解了为什么说“皇帝无家事”。现如今的他便如同一个无冕之王,他的一举一动同样影响深远,牵一发而动全局,正所谓“一动一静皆风云,一喜一怒皆雷霆”。

    古竹婷枕在他的腿上,痴痴地凝望着他深思的英俊模样,眸中满是缠绵的爱恋。方才为了躲避杨帆偷袭要害的大手,她的娇躯弯曲如弓,****都悬到榻外了,这时才悄悄缩回来,小猫般惬意地躺在他的身上。

    古竹婷很满意现在所拥有一切,也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曾几何时,她还是一个卑贱的家奴,一个冷血的杀手,她不想让她的后代重复她的人生,她对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也早有了估计,所以她矢志不嫁。

    可现在,她有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有了一个幸福稳定的家庭,她不但可以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还可以拥有做母亲的权力,这一切都令她无比珍惜,旁人根本无法想像她此刻是如何的满足与幸福。

    那些养尊处优的使相千金大家闺秀们,坐在芳闺之中、倚在绣榻之上,让人无微不至地侍候照料着,读着笔记传奇小说,无比羡慕那些女飞侠女剑客自由自在地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多姿多彩的传奇经历,可是对她而言,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才是弥足珍贵的。

    她格外珍惜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她知道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都是她幸福的一部分,所以她爱屋及乌,甘于奉献,愿意为了她的家,全心全意地奉献她的一切。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不是靠简单暴力能够解决的。她是一个杀手,她精谙各种杀人的技巧,能够应付江湖上各种鬼域伎俩,可是朝堂与江湖完全是战斗规则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单纯。

    她无法替她的男人分担更多,她所能做的,就是不让她的男人再为她操心,多给他些欢乐,守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她像一尾小鱼,终于找到一个安静的水湾,江湖再大也与她全无干系,她的世界已在这里。

    牛车本来就走的缓慢,此时更加迟缓了,因为长街上有人在搭台表演,周围聚拢了许多围观的百姓。杨帆坐在车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圈出的台子,巧的很,他又看到了莫观老人。

    戏法看的就是一个新奇,所以他们要频频更换表演场所,吸引更多没有看过他们表演的人,这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杨帆看到他们,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蹙起了一个“川”字。

    古竹婷很想伸出手去,用她温柔的指尖熨平他眉间的纹路,但她不敢。杨帆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忽然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朵低语起来。古竹婷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微微点点头。

    牛车缓慢地绕过人群继续行进,当车子经过下一个坊口的时候,车帘一掀,从车中跳下一道矫健的身影。这人一身青衣、身材颀长,是个容貌平凡、年约三旬的中年人。他掸了掸衣袍,顺手一抹唇边的胡须,举止潇洒地向围观幻术表演的人群走去。

    杨帆看着古竹婷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轻轻放下了轿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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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藕色的薄纱掩映着雕工精细的架子床,薄纱如云般拂下,帐中白皙****的美人儿水一般的***曲线一览无余。杜文天情兴如狂地捧着那具宛宛香臀,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绣床吱嘎声不绝于耳,不过宫娥侍女们早就避到了远处,没人听得到这引人遐思的声音。对于杜家公子和自家公主间不太正常的来往,宫娥们早就心存疑虑了,但是没有人敢多说话。

    她们是公主的陪嫁丫头,驸马爷对公主是如何的俯首贴耳她们也一清二楚。再者,男女主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王,不管站在谁那边她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明哲保身的唯一法门就是装聋作哑。

    杜文天情兴如狂,那种从心理到生理的极度愉悦是他从其他任何女人身上都无法获得的,因为在他胯下的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别的女人即便比她更加美丽,也不可能有她那样高贵的身份。

    可是,也恰是因为她高贵的身份、娇美的容颜,给了他无上极乐的感觉,所以他和这位公主殿下偷欢,总是无法令她满意。杜文天早已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偷香窃玉时要么有心无力,要么草草了事,他已经察觉到公主的不满了。

    他以前弄到的女人再美味可口,只要他自己满足快乐就成了,根本不用考虑对方的感受,可这一次不成,他只好另辟蹊径。

    昨天听说武驸马今日要往曲池赴宴,杜文天马上就做起了准备,他让陈佳花重金给他买回一副助兴的药物,临来之前还在厕中自渎了一回,以免兴奋过度草草了事。入幕之后少不得施展唇舌功夫侍候良久,这才扳鞍上马。

    如今他已跃马驰骋,已经有半柱香的功夫,依旧雄风不减,不免洋洋自得起来。李裹儿被他意外的表现撩起了兴致,可是她总觉得还差那么一分,无法更深入、更充实,忍不住主动迎合起来

    李裹儿浑圆的玉臀随着他打夯似的动作娴熟巧妙地迎凑上去。可惜这位杜大将军只能骑得逍遥马,李裹儿只是稍作迎凑,他就觉得脊髓一麻,猛地痉挛起来……

    “别停!”

    李裹儿一声娇呼,可惜已经迟了,李裹儿恨的银牙暗咬,愤愤地一挺身子,把死狗般趴在她背上的杜文天掀到榻上,叱道:“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李裹儿悻悻地下了榻,披上一袭薄纱,头也不回地绕过屏风。屏风后面另成一间居室,临墙处还有一道饰花壁画的角门儿,李裹儿又推开角门,便进入一间浴室。浴桶中已经放好了热水,水上洒着鲜艳的花瓣。

    李裹儿宽去轻衫,浸入水中,恨恨地扬声道:“来人!”

    这浴房外边另有一道门户,两个身穿短衫小衣的宫娥早就候在外面,闻声连忙进来,侍候公主沐浴。杜文天垂头丧气地爬起身子,一边暗骂庸医坑人,一边手软脚软地穿好衣服,从另外一边的门户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杨帆的车驾在杜府门前缓缓停下,任威手持拜贴拾阶而上,抓起门环,铿然叩响。

    驸马不在府上,但杨帆笃定李裹儿一定会知道他的到来,因为这里是公主府而不是驸马府。世上从来都只有公主府,做驸马就意味着做上门女婿,即便武崇训拥有郡王封爵也是一样,公主才是皇室。

    武承嗣、武三思奋斗了十多年,一直想让武家成为皇族,可是因为武则天没有立武氏子侄为储君,这道门槛儿他们始终没有迈过去。也因此武崇训虽贵为郡王,既与安乐成亲,府邸也只能叫公主府。

    这不仅仅是一个称呼的问题,这还意味着这幢府邸的主人是公主。关陇世家邀请武崇训赴宴,送来的请柬也不能直接呈给武崇训,而要呈给安乐公主,这是礼数。

    侍候李裹儿沐浴的一个小侍女跪在庭院中,两颊被一个面目凶狠的嬷嬷掴得赤肿一片,另一个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李裹儿心火勾起,却因杜文天太没用而无从渲泄,脾气不免暴躁起来。一开始她嫌侍女轻手轻脚,大力了一些又嫌搓疼了肌肤,她的一腔怒火不免就发泄到了这个倒霉的侍女身上。

    公主府内管事持着一封拜贴走来,看见这副情形,晓得公主心情不好,不免也有些忐忑,离着她还有近丈距离便站定身子,小心翼翼地禀道:“公主,忠武将军杨帆登门拜访驸马爷。”

    “杨帆?”

    李裹儿扭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自语道:“他见驸马做什么?”

    李裹儿想了想,吩咐道:“请他到客堂小坐,本宫马上去见他!”

    内管事答应一声,赶紧溜之大吉,李裹儿没好气地又看了眼那个两颊赤肿、口角流血的小宫女,恶狠狠地道:“继续打,叫她长长记性!”说完一抖袍袖,扬声道:“来人,侍候本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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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二章 误打误撞

    杨帆负着双手,悠然打量着置身其中的这座客厅。

    这座客厅以白石为阶,朱红漆门,厅中一案一几、一柱一匾皆具古意,两厢壁上挂了几轴笔墨酣畅的写意山水,堂中柱上一幅楹联,写的是“有三分水、四分竹、添七分明月;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清风。”

    厅堂虽深,可轩窗大开,映得一片明亮,不显丝毫晦暗。窗外假山藤萝,绿意盎然,其自然之趣与厅中的拙朴古意相得益彰,无论是厅外的一石一木,还是厅中的一柱一梁,俱都带着一种岁月留下的特殊味道,显出一种特别的庄重与肃穆。

    以杨帆今时今日的财力,也能布置得出这样的厅堂,但是哪怕他建造的与这座客堂一模一样,甚至就连一片帷幔一架盆景都丝毫不差,也造不出这座厅堂的味道。这味道是这座厅堂两百多年岁月积累下来的,绝非人工可以复制。

    这是杜家的老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有故事,可李裹儿很不喜欢,不过这是她临时借住的地方,自也不好做什么更改。如果这是她的宅子,厅中陈设必然镶金嵌玉,帷幔帘帐也得是绫罗丝纱,极尽奢靡才合她的喜好。

    “难得杨大将军居然会光临寒舍,真是叫人意外!”

    随着一声揶揄的话语,李裹儿从屏风后面姗姗走了出来。绛红纱裙鹅黄襦,衬得她腰细胸挺,湿亮的秀发只是俏皮地一挽,容颜清丽绝俗,宛如春山顶上第一抹新绿。

    她此时不曾涂朱描黛,也不曾饰玉佩金,反而因此透出一种不加雕饰的清丽秀美,即便憎恶她的为人品性。杨帆见了也不由眼前一亮,暗赞此女当真殊丽非常。

    “怎么?”

    李裹儿看到杨帆眸中的欣赏之意,不觉有些欢喜,她聘聘婷婷地站定,笑望着杨帆,翩然转了一圈,道:“人家漂亮么?”

    杨帆敛去眸中的欣赏意味,向她拱了拱手,道:“杨某见过公主殿下。”

    李裹儿翘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俏生生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有意把那带着一抹清香的裙袂扫过他的袍裾,就在他身前站定,漫声道:“杨大将军是来寻我夫君的么?可惜他今儿不在家,到曲池吃酒去了。”

    杨帆随着她转过身子。看着她乌鸦鸦的一头秀发,低声道:“所谓拜会武驸马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公主一向慧黠伶俐。难道猜不出杨某此番就是冲着殿下你来的么?”

    李裹儿把那远山含黛的眉梢一扬。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嘴里问着话,她的心里却不免有些紧张:不会吧,难道杜文天叫人散播的那番谣言,这么快他就知道了?而且查到了我的身上?

    杨帆低声道:“杨某受张奉宸所托,向公主殿下请教一件事情!”

    李裹儿呆了一呆,霍然转过身。面对着他,愕然道:“张昌宗?他有什么事情问我?”

    杨帆今天登门的目的就是想“打草惊蛇”,杨帆说这句话时就在注意她的反应,只要她的神色稍现异样。就休想瞒过他的眼睛,可是李裹儿惊讶的神情没有一丝作伪。

    杨帆见状,心中也不禁犯起了核计:“难道是我多疑了?杜文天散播的那番谣言和她全无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不必这么担心了,只要教训那杜文天一顿,叫他晓得厉害,从此闭嘴就是。”

    杨帆哪知道这是因为杜文天执行李裹儿的吩咐时,把那奸夫的名字偷梁换柱了。他突然提起张昌宗,如果李裹儿知道底细,当然会有所反应,奈何在李裹儿心中,还以为谣言中的男主角是他杨帆呢,杨帆突然扯到张昌宗身上,她当然会莫名其妙。

    这刹那之间,两人都是心思百转。杨帆想到李裹儿去湖心岛拜访婉儿的不合情理,心中依旧难以释然,他有心再作一番试探,可厅角还站着四名宫娥呢,方才二人说话声音都不高,可他若是一直低声细语,恐怕就惹人生疑了。

    想到这里,杨帆打个哈哈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可否与公主私下商量呢?”

    李裹儿原以为他是为了市井间那番谣言登门问罪来了,不想他却突然提到张昌宗。李裹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和张昌宗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心中倒真的有些好奇起来,便道:“既然如此,请随本宫到小书房叙话!”

    这小书房就在客厅旁边,掩在一道坐屏后面,小书房中陈设布置较之客厅自然更加华贵,尽量雍容大气。

    李裹儿一抚裙袂,在罗汉榻上欠身坐下,臂肘往炕桌上一撑,左足落在脚踏上,右腿一抬便叠上了左膝,裙下露出一只巧致可爱的翘头绣鞋来,轻轻摆荡。这个姿势在丈夫之外的男人面前露出来,未免有些不规矩,可是纤腰轻折,衬得她腰如约束,绣鞋轻荡,更是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李裹儿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瞟着杨帆,道:“好啦,这儿除了你我,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没有让杨帆坐下,对杨帆,她自然不需要什么待客之道。杨帆缓缓踱到她对面椅前,椅旁有一张几案,案上是一张碧纱窗子,窗子两侧也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人莫心高自有生成造化,事由天定何须苦用机关!”

    杨帆把这副对联浏览了一遍,这才转过身,不慌不忙地一撩袍裾,在椅上坐了,泰然自若地道:“上官待制被差遣到长安的真正原因,张奉宸一清二楚。”

    李裹儿听到“上官婉儿”四字,不由倏然色变:“他真的知道了!杜文天这个蠢材,不只在床上没用,做事情更没用,居然这么快就让人家找上门儿来,要不是本宫在长安实在无人可用,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个废物!”

    李裹儿神色遽变。自然被杨帆看在眼里,他终于确定,李裹儿一定参与了此事。杨帆徐徐道:“上官待制十四岁时便在御前听用,多年来一直是陛下最倚重也是最信赖的人,是以陛下才对上官待制格外关爱、呵护有加,公主殿下对此想必也该清楚吧?”

    李裹儿冷笑着扬起眉头,事情既然已经被人揭穿,她也没有必要掩饰下去了,她冷笑着道:“那又如何?”

    杨帆道:“上官待制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陛下也是很清楚的。陛下让上官待制到长安来。实是出于关爱的苦心。因为此事极其隐秘,陛下才命张奉宸居中照料,以免再出什么差迟。这件事,公主明白么?”

    杜文天散布谣言主角是上官婉儿和张昌宗,所以杨帆根本没想到李裹儿真正要害的人是他。他还以为李裹儿是想用此事置张昌宗于死地。李裹儿纵有千般不是,但是在她为兄姊报仇这件事上。杨帆其实是极为欣赏的。

    可他再欣赏也得想办法打消李裹儿的念头。因为李裹儿用来攻击张昌宗的缘由是有孕在身的婉儿,如果让她阴谋得逞,就会害了婉儿和孩子。杨帆此番暗示是告示她:“此事皇帝已经一清二楚,已经赦免了她,张昌宗是奉命保护她,你想用此事大作文章。是根本扳不倒张昌宗的,只会害了与你毫不相干的上官婉儿。

    但是李裹儿以为绯闻的男主角是杨帆本人,杨帆这番话自然起不到该有的作用,李裹儿心道:“你终于知道怕了。竟然拿张昌宗来压我!张昌宗和你又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了?就算皇祖母把此事交由他负责,可丑闻揭穿,对他又没有半分损害。他已经得罪过我李家和武家一次,为了避风头才来长安,他会为了你和上官婉儿的事再得罪我们武李两家一次?哼!上官婉儿一死,宫中势力便尽为二张所得,只怕他对这个结果求之不得呢。”

    李裹儿想到这里,傲然反问道:“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杨帆道:“公主不怕因此触怒张奉宸?”

    李裹儿“嗤”地一声冷笑,嘲弄道:“杨将军,你如今就只会用张昌宗来吓人么?你在东市驳我颜面的猖狂哪儿去了?你在隆庆池畔羞辱我的威风哪儿去了?何必口口声声的抬出张昌宗来,有本事你可以继续顶撞我呀!”

    她得意洋洋地站起身,袅袅娜娜地走到杨帆身边,伸手一臂软绵绵地勾住他的脖子,纤腰微沉,益发衬出隆圆玉臀的完美弧线,贝齿轻噬红唇,眉间舒展出一个极其诱惑的表情。

    她妖媚地睇着杨帆,格格笑道:“你说我很贱,我也觉得自己特别贱,因为我越来越喜欢你顶撞我了,你顶撞的越用力,我就越开心,来啊,继续啊,说不定我一开心,就……”

    “哗啦”一声,障子门开了,李裹儿的圆臀挑逗地朝向杨帆的大腿,将坐未坐,坐姿僵在空中,霍然扭头一看,却是杜文天闯了进来。

    杜文天从李裹儿那里离开后,先去找到他的随从陈佳,把陈佳骂了个狗血喷头。杜文天也知道这个忠仆不会有意坑他,可这假药毕竟是他买来的。杜文天把陈佳狠狠地骂了一顿,泄了心头火才回来。

    他一回来就听说杨帆登门拜访,杜文天到了客厅外探头探脑地一看,不见厅上有人,赶紧进去一问,听厅上侍婢说公主与杨将军进了小客厅,杜文天心里可着了慌,孤男寡女的,到小客厅里去做什么?

    这杜文天妒心也重,李裹儿虽然不是他的婆娘,他却不愿让别的男人沾她的身子,这位公主裙带太松,虽说她与杨帆似乎不合,可这杨帆容貌俊俏、身材魁伟,焉知公主不会春心荡漾,与他“化干戈为肉帛?”

    旁人不敢到小书房外偷听,可杜文天自以为他做了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就有这个资格,他悄然潜到小书房外,恰好听到安乐公主挑逗杨帆的话,一时间妒火中烧,想也不想便闯了进来。

    李裹儿一见是他,不禁放下心来,她慢慢站直身子,俏脸含霜道:“谁让你进来的?”

    杜文天赶紧道:“啊!在下莽撞。请公主恕罪。”

    李裹儿把纤纤素指向外一点,斥道:“出去!”

    杜文天哪里肯走,胡乱寻借口道:“呃……,在下此来,是有要事请示公主。”

    李裹儿哪会不知他的心思,这混帐东西有什么资格管她?若不是杨帆在这,李裹儿早就一掌掴了出去,她杏眼含威地道:“什么要紧事,让你连礼数都不讲了?”

    杜文天哪有什么要紧事,只是胡乱搪塞罢了。偏偏安乐不依不饶,杜文天情急智生,倒真想出一个理由,急忙答道:“啊!公主不是要在六月初八于大兴苑大摆筵宴,款待长安官绅名流么?

    在下忽然想到。官绅权贵莫不俗务缠身,虽说现在还隔着七八天功夫。可这请柬若是下得晚了。只怕他们俗务缠身,未免仓促。在下以为,不如早早把请柬发出去,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六月初八,在大兴苑宴请长安官僚士绅、勋戚权贵,正是李裹儿打算向杨帆发难的那一天。可她没有想到杜文天竟然当着杨帆的面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虽然杨帆未必想得到这件事的真实目的,她的脸色还是为之一变。

    其实对杜文天而言,他是临事慌张。一时又想不到别的借口,这才把此事当成理由说了出来。另外,在他散播的谣言里根本没有杨帆什么事儿,所以他根本没想到杨帆今天就是为了那个谣言来的。

    李裹儿又气又急地斥道:“谁说我要宴请长安官绅了。”

    杜文天一呆,道:“公主……打算取消宴会?”

    说着,他还飞快地看了杨帆一眼,又妒又恨地想:“公主原先可是想把他一起坑了的,如今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莫非两人真的尽释前嫌,勾搭到一起了?”

    李裹儿情急之下矢口否认,随即就发觉这样有欲盖弥彰之嫌,忙又补救道:“本宫是打算在那一天宴请长安官绅名流家的女眷,这些贵妇千金能有什么事,还怕不能及时赴宴么,请柬早一天晚一天的没有关系。”

    杜文天干笑道:“是是是,既然这样,那……那就不急着散发请贴了。”嘴里这么说着,他的脚下却是一步也不挪动,坚决不给二人独处的机会。

    杨帆一开始还真没注意杜文天说的这件事情,因为自从武崇训到了长安,吃请宴会方面的事情本就极多,可二人的神色变化和李裹儿的矢口否认又急急补救,却引起了他的警觉。杨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微微一动:“六月初八大兴苑之宴,莫非大有缘由?”

    这时候,武崇训也回府了。武崇训带着五六分酒意,兴冲冲地回到府邸,刚刚迈过二门,就向迎上来的家人问道:“公主呢?”

    家人答道:“忠武将军杨帆登门拜会,驸马爷您不在,公主代您款待客人去了。

    武崇训一听安乐公主代他会唔杨帆,心里就不太舒服,急步赶到客厅,却见厅堂之上空空如野,既不见李裹儿也不见杨帆,心头不由一紧,急忙向厅中侍婢问道:“公主和杨帆呢?”

    侍婢屈身答道:“公主请忠武将军到小书房叙话了。”

    “什么?”武崇训一听就急了,好端端的,把个男人请进小书房去干什么,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多不好听。武崇训大步流星赶向小书房,到了书房一看,不只杨帆在,杜文天也在,武崇训马上又放下心来。屋里有三个人呢,能出什么事?

    他可不知道,屋里这两位仁兄都是他的好连襟,两人一先一后,都给他的脑袋顶上刷过漆。武崇训此番赴宴穿的是便服,一顶青纱幞头,一袭青色缺胯袍,足蹬一双高靿靴,阳光透过碧罗纱窗往他身上一照,湛清碧绿的,当真应时又应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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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武曌日月凌空,上官婉儿称量天下,太平公主难太平,李家三郎真隆基,才子、佳人、屠狗辈!醉卧枕江山,谈笑望乾坤!醉枕江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枕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枕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