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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醉枕江山txt下载     醉枕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八章 东都可期(第四更)

    “从那时起,和我们在一起的就是假王爷了,真王爷则随高莹姑娘和许旅帅离开。因为此时我们安排王爷单独行动的消息还没有传开,王爷独自行动的话要比和我们在一起安全的多。

    此后,我们到了向城,而王爷在高莹和许旅帅的护送下,则先行一步过了鲁阳关。因为王爷身体不好,又不能坐车乘马目标太大,赶不了太远的路,所以一过鲁阳关便按照我事先的安排藏了起来。

    你们在鲁山县城客栈里见到的王爷依旧是古姑娘。之后,我允许大家上街,给了内奸一个送出消息的机会。我假意和古姑娘去购买易容所需的药物,实则暗中盯着你们之中嫌疑最大的几个人……”

    杨帆说到这里,向脸色难看的黄旭昶笑了笑,揶揄地道:“当然,我对黄旅帅说的是要他和内卫盯着你们之中有嫌疑的人,而我和古姑娘去买易容药物。黄旅帅,你没想到你在盯着别人又暗中向你们的眼线通风报讯的时候,我就在你后边吧?”

    黄旭昶愤怒地道:“你放屁!如果我是内奸,我在沽水镇时何必那般拼命?我曾杀了几个冲向王爷卧房的刺客!”

    杨帆悠然道:“当然!你那时明知道王爷已经被我转移了,房中只有我在那儿等着,你会选择暴露身份?他们又不是你的亲兄弟,为了保全你自己,你有什么事儿是干不出来的?”

    黄旭昶目眦欲裂地瞪着杨帆,过了半晌,忽然阴森森地一笑,道:“聪明!当真聪明!想不到,你一直什么事都跟我说,和我商量着一起办。结果却连我也在你的算计当中,杨帆,你真的很聪明!”

    黄旭昶这番话一出口,无疑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越子倾、张溪桐、魏勇等人破口大骂,臂上一刀入骨、很可能要残废的田彦更是双眼含泪,怒视着黄旭昶道:“你好!你好!枉我叫你一声大哥,生里死里地追随你,你……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黄旭昶突然疯狂地大喝道:“闭嘴!我浴血沙场。几番生死,又怎么样?如今还不就是个小小旅帅?只要我做成了这件事,魏王就允诺我做将军!做大将军,光宗耀祖,福荫子孙。这样的好处,换了你你舍得不答应?”

    回答他的是重重一啐。田彦一口浓痰吐到了他的脸上。

    杨帆目光一闪。立即追问道:“你是魏王派来的人?”

    黄旭昶冷笑道:“如今我已落在你手,要杀要剐随便你,还问那么多干嘛?哈哈,我虽然败了,可你们呢?庐陵王由一男一女护送着秘密潜赴洛阳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你没看到山下那百余名杀手突然撤走了?他们已经知道真相。庐陵王是逃不掉的,庐陵王一死,你们这些人全都要死,黄泉路上。我只是先走一步罢了!”

    众人怒不可遏,魏勇和张溪桐立即就要拔刀上前砍了他,杨帆举手制止了他们,对黄旭昶冷冷一笑道:“这一点要叫你失望了,我还得感谢你千辛万苦地送出消息,让他们知道庐陵王和我们并不在一起,这样,我们就能护着王爷安然返京了。”

    黄旭昶一呆,慢慢变色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帆微笑道:“我说过,因为王爷身体不好,不能乘车骑马的话他赶不了太久的路,所以过了鲁阳关后他便按照我事先的安排藏了起来。”

    杨帆笑了笑,向远处一片影影绰绰的建筑群指了指,道:“王爷如今就藏在叶县,我们马上去接了王爷,日夜兼程赶往洛阳。等到你们的人大海捞针一般还在寻找王爷一行三人的踪迹时,我们已经安然抵达洛阳了!”

    “你这奸诈小人……”

    黄旭昶希望破灭,疯狂地冲向杨帆,“噗”地一声,作庐陵王扮相的古竹婷一刀刺进了他的心口,又飞起一脚把他踢飞起来,顺着一片草坡轱辘辘地滚了下去。为了富贵荣华出卖兄弟的人,也只配葬身荒野、饱食狼腹。

    杨帆冷冷一笑,对刚刚拭去刀上血迹的古竹婷道:“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你依旧扮作王爷的模样,时不时的在一些地方露一面,他们现在对黄旭昶送出的消息应该已确信不疑,再加上你时不时的露露脸,足以吸引住他们了。等他们想要找你时,你就除去易容,相信他们也无从找你。”

    古竹婷点点头,道:“这样的话,就不用叫人跟着我了,人多了反而行动不便,需要的时候,我可以随时雇佣两个人帮我作戏,这样反而更叫他们摸不着头脑。”

    杨帆思索了一下,关切地道:“那……你自己小心!”

    古竹婷点了点头,嫣然一笑。

    “庐陵王”嫣然一笑,所有的人都是寒意侵身。

    ※※※※※※※※※※※※※※※※※※※※※※※※※※※※※

    杨帆一行人赶到叶县时,城门已经关了。

    杨帆这些人现在成了“狗不理”,根本不担心刺客们再找他们的麻烦,而且他们声势闹得越大,越不会引起刺客怀疑,是以他们一改一直以来的低调,直接亮出了关防和百骑侍卫的龟符,叫开城门,闯进城去。

    叶县县令闻讯慌忙赶来接迎,一行人也不说明来意,只是住进县里的馆驿,热汤沐浴、热饭裹腹,尽情地放松了一回。

    杨帆进城后却与兰益清、魏勇、张溪桐等几人先行离开了,由杨帆引着,在县城小巷中穿梭,也不知道高莹留下了什么记号,杨帆领着他们东拐西拐,最后在一个小巷子尽头的一户人家,找到了庐陵王和许良、高莹三人。

    杨帆把他们三人接回馆驿入住,全部人马这才安顿下来。

    次日一早用过早餐,杨帆便召集所有人,严肃地道:“虽然我们用计瞒过了刺客,也清除了内奸,可夜长梦多,我们重任在肩,王爷一日不曾护送到京,我们就不能松懈。我已经让叶县给我们准备了快马,所有受伤的人留在这里养伤,其他人随我护送王爷日夜兼程赶往京师。”

    高莹欣然道:“好!从叶县到洛阳三百里路程,急行军的话我们可以一个日夜行军一百五十里,两天可到洛阳。”

    魏勇打断她的话道:“高都尉,王爷的身体,怕是走不了这么快的路。”

    高莹道:“那样的话,一天一百里也是可以办到的吧,我们一日行一百里,最迟第三天就能到洛阳!”

    杨帆摇头道:“我们如此急行军,当那些刺客是白痴么?一百里内,我们还是招摇而行,惑其耳目。这一百里地,分两天行军,第三天开始加速,按照每天一百五十里的速度急行,第四日中午前抵达洛阳,这样的话,王爷的身体应该还承受得了。而且刺客们也来不及反应,即便那时他们知道上当,也无从追起了。”

    众人点头称是,庐陵王感激地道:“诸位壮士为了李显的性命,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李显……真不知该如何相谢才是了。”

    李裹儿微笑道:“爹爹来日若能得皇帝祖母宠爱,委以大任,那时莫忘了今日这班誓死相随的勇士也就是了。”

    庐陵王连声道:“自应如此,莫敢相忘!”

    一班人计议已定,便即安排上路,当天到舞阳,次日赴襄城,绕过鲁山和龙兴两县,从郏城直奔洛阳。这一路上,他们行动缓慢,故意招摇,在舞阳和襄城各住了一晚,第三天离开襄城后却突然加快了行程,一路风驰电掣,穿郏城而过,直扑汝州。

    为了不让人摸清他们此刻的行踪,当夜他们宿在汝州城外,次日一早突然入城,紧急补充了一些食物饮水,立即马不停蹄地离开,当天夜里便绕过了颖阳。此时他们左面是龙门伊阙,右面是登封,前面就是东都洛阳了。

    胜利在望,每个人都兴奋不已,不过因为他们一路急行,此时已是人困马乏,再加上今夜星月晦暗,已经有一匹马因为力竭加上道路不清摔断了腿,实在难以前行了。

    众人咬牙又行片刻,魏勇忍不住向杨帆道:“二郎,实在行不得了,如今已经赶到这里,想来也不会再有凶险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明日一早再走,不到晌午咱们就到洛阳城了。”

    杨帆也是催马欲行而不前,马腿沉重的仿佛陷入了泥沼,马息粗重、汗流鬃毛,听魏勇这么说,看看众人也当真是走不动了,只好点头答应。

    杨帆纵目一望,四野茫茫,只有左前方一片碎碎闪光,不晓得是伊水还是洛水的一道支流,便把马鞭一指道:“就在那儿宿下吧!”

    众人已然筋疲力尽,听到终于可以休息,总算打起精神,挣扎到河畔,有些人滚鞍落马,便躺在那儿不动了,连睡袋都懒得解下来。

    李裹儿坐了一天的车,却是浑身酸麻,恨不得跳到地上跑两圈才解乏儿,车子停下她便跳下车来,一见杨帆伫立在哗哗的流水旁,正遥望着前方,便姗姗地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你……当真了得!”

    杨帆笑了笑没有说话,李裹儿咬了咬嘴唇,又柔柔地道:“我的男人有本事,我心里……欢喜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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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这才是谜底!(第五更)

    杨帆笑了笑,道:“很累了,早点歇息吧,离洛阳越近越是不能功亏一篑,天色微明时我们就出发,那样正午时分就能到洛阳了。”说完,杨帆蹲下身子洗了把脸,便举步走开了。

    李裹儿轻轻撇了撇嘴,嘀咕道:“神气什么,等我成了公主,哼!”李裹儿没说完,翩然一转身便向车子行去,车前,庐陵王刚由许良和高莹扶着下了车,正在那儿抻着胳膊腿儿。

    杨帆远远地看着他们,轻轻笑了笑,脸上有一抹不可捉摸的神情。

    夜色深深,沉睡中的魏勇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蓦地张开眼睛,只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黑影正蹲在面前。魏勇大骇,伸手就去摸枕下的钢刀,却被那人一把按住,喝道:“是我!”

    魏勇一怔,讶然道:“二郎!”

    四下看看,仍是一片昏黑,天还没亮呢,魏勇道:“你不睡觉,跑到我面前干什么?”

    杨帆笑笑,道:“换个地方再睡不迟,马上起来!”

    “嗯?”

    魏勇纳闷地坐起来,杨帆已经走开了,正在拍醒第二个人。

    本来就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乏的要命,此时正是身体还没缓过劲儿来,浑身酸疼的时候,却被杨帆一一叫醒,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杨帆道:“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再睡!”

    李裹儿睁着惺松的睡眼从车里探出头来,抱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要走啊?”

    杨帆没有搭腔,只是催促大家套马套车,准备转移。

    大约两刻钟的功夫,大家才准备停当。杨帆道:“跟紧些,这就走了。”

    众人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只得跟着他一路前行。杨帆沿着河畔前行,走出大约两里地,天光已微蒙蒙地现出一丝亮,眼前河水上出现了一座小桥,桥很窄,只能容一人一马过去,杨帆笑道:“就是这里了,弃车过河!”

    张溪桐怔道:“校尉。过了河可就是奔龙门去的路了。”

    杨帆道:“不错,咱们从龙门回去,王爷回京嘛,图个好兆头。”

    魏勇哭笑不得地道:“图个好兆头?我说二郎,这个时候你还有这份闲心。舍近求远的。咱们从这儿到龙门还得走几十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觉得有两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他的腰眼儿上。一回头。就见高莹和兰益清正站在他的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却很冷,冷得像冰,魏勇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

    一行人过了桥,杨帆吩咐道:“把桥彻底毁掉!”

    马上就有两个百骑冲上去。对这座乡民为了过河搭建的小桥进行了彻底的破坏。

    很多人还没注意到魏勇的异状,魏勇僵硬地站在那儿,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双眼睛用一种可怕的眼神随着杨帆慢慢移动着……

    ※※※※※※※※※※※※※※※※※※※※※※※※※※

    火把像点点星光。跳跃着从远处的夜空里越飘越近,不只从洛阳方向的路上有火把,从颖阳方向也有大群的火把,两支队伍越来越近,显然都在疾驰当中。

    李大勇率领人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遥遥看见一路人马过来,当即提高了警惕,喝令部下戒备,双方隔着一箭地远便站住了,遥遥喊了番话,才知道那是从洛阳接应出来的人马。

    李大勇放了心,这才领着人马继续前行,同时暗暗纳罕,两支队伍已经碰了头,还不曾看见杨帆那批人,难道他们插上了翅膀飞到天上去了不成?如果他们半路歇入什么山林,只怕这番举动被他们看在眼里,那就打草惊蛇了。

    眼看双方快要汇合,李大勇突然勒住了缰绳,俯身向地上看去。

    “打亮一些!”

    李大勇吩咐道,几个骑士把火把放低了些,照见地上一条腰带,斜斜指向路边的草丛,李大勇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喝道:“下去,沿着河岸给我搜!”李大勇说完,许多如狼似虎的侍卫便冲下了道路,李大勇则快马向对面的人迎去。

    “郑大哥!”

    李大勇向对面迎上来的人拱了拱手,这人身高肩阔,怒眉豹眼,生得甚是威猛,名叫郑宇,也是武三思手下一员悍将。郑宇向他拱拱手,还礼道:“李老弟!”

    李大勇道:“王爷收到小弟的飞鸽传书了?”

    郑宇道:“收到了,这个杨帆忒也狡猾,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弄得咱们疲于奔命,他奶奶的!不过你放心,这回他绝对进不了洛阳城,王爷不但派了我来,还命人守在了城门外,绝不可能让他们踏入一步。”

    正说着,河畔有人高声大叫,李大勇连忙与郑宇兜马赶向河边,就见地上一片凌乱,还丢着许多来不及收走的睡袋,探手进去,余热犹在。

    李大勇道:“他们昨夜定是在这里歇宿的,应该没有走远。”

    郑宇振奋道:“追!这桩功劳立下,你我一生富贵便享用不尽了!”

    河边有趟伏的野草、有足印蹄印,这些人仔细搜索起来,沿着痕迹一路追去,很快就追到了那座小桥边。

    此时,天光已亮,虽然太阳尚未跃出地平线,可是初夏时节,大地已经一片光明,他们的火把已经熄灭,只有一缕缕青烟还在火把头上袅袅升起。

    这些人就举着冒青烟的火把,瞪着眼前那座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小桥,郑宇咬牙切齿地道:“真是奸似鬼、狡如狐,这个混蛋去了龙门!”

    李大勇阴沉着脸色道:“任他如何狡诈,也进不了洛阳城,郑兄立即传讯回去,我则带人想办法过河,咱们就让那个人死在龙门山上吧!”

    ※※※※※※※※※※※※※※※※※※※※※※※※※※

    龙门,温泉汤监。

    杨帆在温泉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一身的疲乏尽数洗去,只觉精神焕发,浑身爽利。杨帆披着件浴袍走出来,一见薛汤丞正候在那里,便笑着点头道:“薛汤丞,有劳了。”

    一身绿袍,生着一只鹰钩鼻子,两颊无肉一抹鼠须的薛汤丞赶紧对这位老上司道:“校尉客气了,校尉您……带着百骑、内卫的人匆忙而来,这是有什么大事么?”

    杨帆瞟了他一眼。若有深意地道:“并非杨某不肯相告,只是这件事,薛汤丞其实不知道要比知道好许多。”

    薛汤丞心里打了个突,赶紧噤口不言。

    杨帆道:“我带来这一行人,都是百骑和内卫中人。此番是奉圣谕出宫办差的,一番辛苦忙碌。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请薛汤丞备些精致的酒食给他们,司农寺那边,我会去打声招呼。”

    薛汤丞赶紧道:“不劳吩咐,卑职已经安排下了。”薛汤丞心中不安,胡乱应酬几句,便籍故退了出去。

    杨帆换好衣服到了外间屋子。就见魏勇怔怔地坐在桌旁,泥雕木塑一般,高莹和兰益清一左一右,依旧立在他的身后。

    一见杨帆进来。魏勇缓缓地抬起头,用有些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杨帆对高莹和兰益清和气地说道:“两位姑娘辛苦了,去沐浴歇息一下吧。”

    高莹向魏勇呶了呶嘴,杨帆笑笑,道:“不妨事!”

    两位姑娘也相信以杨帆的身手,魏勇绝对奈何不了他,便依言退了出去。杨帆在魏勇对面缓缓落坐,魏勇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幽幽地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杨帆道:“因为黄旅帅死后,你太大意了,而我们在舞阳和襄城各停了一晚,连续两个地方,你都没忘了送个消息出去,我想不发现你都难!”

    魏勇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杨帆有些痛心地看着他,低声道:“魏兄,我是真的不希望昔日好友,今日变成这般关系。”

    魏勇木然道:“我也没有想过争天下会让你我兄弟兵戎相见!我收梁王的好处为其所用时,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从梁王那里拿好处,并不曾做过什么事。

    这一次,你带了我们南下,一开始不知所图,我也没有和梁王联系,直到在房陵出事,被关进监狱,我才知道你的目的。自从我投靠了梁王,就是梁王这条线上的人了,我总不能看着他倒了。

    那时,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跟梁王联系,是冒险利用军驿把消息送上京的,幸好军驿听说是梁王府的信柬,倒也没人为难。之后,在返程时,我才接到梁王的命令,得到了与其他人联络的方式。”

    杨帆黯然道:“一步踏错,终为贼!”

    魏勇的脸颊抽搐了几下,有些激动起来:“贼?谁是贼?成了是王侯,败了才是贼。”

    杨帆摇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魏勇冷笑:“你怎知道你的道就是对的?黄旭昶是旅帅,比我职阶高,还不是被魏王收买了?”

    杨帆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黄旅帅么,他不是内奸!”

    魏勇的身子猛地一震,骇然瞪大眼睛,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杨帆的声音提高了些,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我说,黄旭昶,不是内奸!”

    魏勇又跟见了鬼似的,死死地瞪着杨帆。

    杨帆道:“在叶县的山上,我和你们说的几乎都是真的,包括我暗中监视黄旅帅。只有一件事是假的,就是我发现黄旅帅是内奸的事。你隐藏的很好,真的很好,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饵,也没能把你钓出来。

    可是身边跟着一个内奸,我们没办法完成任务。所以引蛇出洞计划失败后,我就和黄旅帅商量,布了一个局,我已经查到住在馆驿里的那个人是梁王的人,呵呵,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地方官现在大多都是墙头草,左右观望,摇摆不定。

    哪一方面他们都不敢做绝了,所以哪一方面他们都想留条后路。总之,我是知道梁王已经派了人住在馆驿里,他住在那儿干吗?当然是等那个内奸,所以,我让黄旅帅冒充另一位王爷魏王武承嗣的内线!”

    魏勇冷笑道:“你还真敢冒险,就不怕我们两面对质,发现破绽么?”

    杨帆挑了挑眉,反问道:“梁王和魏王很要好么?他们是一对尔虞我诈的敌人还是情投意合的兄弟?”

    魏勇顿时语塞。

    杨帆又道:“内卫的那些丫头太沉不住气,自从知道有内奸后,她们平时看人的眼神过于怪异,我估计,这个狡猾的内奸早就察觉到我已经生疑,我这场戏,可以让内奸以为内奸不只他一个,而我们铲除了这个内奸,他也就不再被怀疑。

    我们杀了‘内奸’黄旭昶,然后让古姑娘先走一步,继续以庐陵王的身份四处招摇,而我们则护着真正的庐陵王回洛阳,呵呵……这个计划,就是说给你这个内奸听的。其实,我们在叶县接的这个庐陵王还是假的,是先我们一步赶到叶县的古姑娘。”

    魏勇的脸颊猛地抽搐了几下,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杨帆道:“接下来,所有的人都以为内奸已经铲除,内奸也放松了警惕,我知道这个内奸一定会把这个消息送出去,果然……我找到了你!他们以为这一次我护送的是真的庐陵王了,抛开一切来追杀我,真正的庐陵王就可以很安全地进洛阳城了。”

    魏勇的面容呆滞了很久,才缓缓地道:“原来,你是查不出内奸,就利用内奸!我……一直被你利用到现在?”

    杨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没错!‘死去’的黄旅帅在我们走后他也走了,护送真正的王爷回洛阳。所有人都以为王爷在我这里,所有人都以为黄旅帅已死,一个‘死人’护着一个‘不存在的人’,相信这一路下来都不会有人去麻烦他。”

    魏勇吃吃地道:“可……可我是亲眼看着古姑娘杀了黄旭昶的。”

    杨帆手腕一翻,从袖中弹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杨帆用指尖轻触刀尖,那刀锋便一缩一缩的,杨帆意兴阑珊地道:“一个小玩意儿,柄里先灌上血的话,一扎就更像了,去房州路上,跟玩幻术的那位老人家学的,你看好玩吗?”

    杨帆的拇指在柄上轻轻一拨,刀子往桌上一掼,“砰”地一声,刀尾嗡嗡乱颤,杨帆道:“拨动这个开关后,刀子才真的能杀人!”

    魏勇慢慢伸出手,拔出了那把刀,把刀尖缓缓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就像在叶县山上,古竹婷把这柄刀抵在黄旭昶的胸口时一样。

    他知道,无论杨帆对他是否心有不忍,今天都不会放过他,不管是为了那些死去的百骑和内卫还是因为此事的重大。杨帆既然在庐陵王还没有回京的时候就把这个谜底告诉了他,那么他就只能死。

    既然只能死,又何必求饶?

    手腕一用力,锋利的刀便刺进了心脏。

    魏勇只是轻轻地呃了一声,宛如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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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醉枕江山》第七百九十八章到本章结束,用十二章三万六千字,又为足下献上一段精彩难忘的情节!

    余以为,绝不逊于以上几场令人印象深刻之情节,精彩或犹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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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章 护法

    李大勇本来瞧着河道不算很宽,桥的桩子也在,以为过河很容易,不料随便找来些树木想要搭桥,却屡屡失败。他们若是徒步过河,凭他们的身手大多也可过去,但是马匹就为难了。

    李大勇手下一个兄弟,平时大家都叫他小渥的,身材瘦削,一脸机灵相,眼见如此模样,便道:“大哥,我奶奶说过,凡是四条腿的,都会水。咱们骑马泅过去!”

    李大勇看着滔滔河水,揪了揪大胡子,道:“那你试试。”

    小渥马上翻身上马,双腿一磕马腹,喝道:“去!去!”

    那马倒听话,“卟嗵”一声就跳进了河里,向前走了片刻,整个身子便往水里一沉,紧接着便了浮起来,小渥大喜:“哈哈!大哥,你看,我奶奶没说错吧,真的过得去!驾驾,喔喔!啊啊!”

    那河道虽不算宽,河水却又急又深,小渥胯下那匹马向前扑腾了几下,足下无根,被湍急的河水一冲,便向下游飘去,小渥骑在马上又是勒缰绳又是踹马镫,惹得那马急了,险些没把他晃下马背。

    小渥只得放弃挣扎,双手抱住马脖子,放声大呼:“大哥,救命啊!”

    李大勇气得直翻白眼,旁边几个兄弟赶紧把腰带解下来,等腰带连成一条长索,小渥已浮浮沉沉,顺流而去了。

    李大勇没好气地命令一个手下拿着那条腰带串成的绳索,骑马沿河追了下去,然后领着八九个提着胯裤的兄弟望着滚滚而去的河水发呆。

    他们一帮人哪懂得搭桥,无奈何只得派人去附近村庄雇人,李大勇就眼巴巴地守在桥头。

    郑宇在得知杨帆等人过河以后,马上返身往回走。一路狂奔,快到洛阳城的时候,前方出现一条岔道,道上一座石桥,正是通向龙门方向的,郑宇想也没想,便率领手下向那条道路拐了下去,只命令两个人赶回洛阳城,向守在城门处的同伴示警。

    从洛阳城到伊阙龙门就只有这一条道,道路两旁高者齐腰、低者及膝的各种庄稼绿油油的向着朝阳舒展着身体。倍儿精神。

    郑宇一行人一口气儿跑到伊阙,一路上都没撞见杨帆一行人,瞧见田间已然有人劳作,便向那农夫打听了一下,那农夫拄着锄头站在田间。听他们说明来意,颔首笑道:“是有这么一群人。行色匆匆、十分狼狈。奔着山里去了,那是些什么人呐?”

    “贼!”

    郑宇冷笑一声,提马一鞭,便向山中闯去。

    如今正是春天,山中常有香客出入。其实武则天崇佛,洛阳城内就有大小寺院无数,但是有些信徒总觉得路走远些才虔诚。建在山里的菩萨才灵验,城里的寺庙铜臭味儿太浓,所以这龙门香客不断,有些来得晚了。就住在寺庙里,次日才会离开。

    郑宇一行人进山的时候,就看到一些早归的香客正陆陆续续从山中出来,郑宇又向这些人询问。

    杨帆一行人的目标过于明显,无法隐藏,这些香客还没下山时,在半山腰时就见到了,听这一行鲜衣怒马的豪客询问,那香客便好心指点,说那先来的一批骑马客人绕到后山去了。

    山后就是温泉山,温泉汤监的地盘,那是皇家禁地,寻常人是不能过去的,郑宇自恃是为梁王武三思办事,满朝上下,除了皇帝,数他们王爷最大,心中也不在乎,领着人马便又浩浩荡荡杀向温泉山。

    郑宇在蜿蜒直上的石径路下勒住坐骑,举首仰望,只听山上传出“咴溜溜”一声马嘶,郑宇冷笑一声,道:“下马,上山!”

    一行人纷纷下马,把马拴在山上,拔出利刃,便沿着青石小径气势汹汹地向山上爬去,刚刚爬到第一道石牌坊前,就听前方一声大喝,从牌坊后面、树立之中,“噌噌噌”地跃出一群人来。

    这些人身手矫健,动作利落,跃出的方位虽然不同,跃出的方式也不同,有的闪出、有的跳出、有的凌空一翻、有的一溜筋斗,但是站定时却是笔直的一排,光是这股子整齐劲儿,就叫人刮目相看。

    郑宇吓了一跳,一瞧这些人俱着灰袍,头戴竹笠,脚穿芒鞋,裤腿打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手中都提着一根乌沉沉的哨棒,棒尖斜指地面,视线直追棍尖,因而只能看得到他们一点下巴。

    郑宇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当中一个灰袍人沉声道:“皇家禁地,尔等明火执仗,意欲何为?”

    郑宇在这天子脚下,当然不能自承身份,遗人话柄,再说他们平时都是骄横惯了的人,向来说一不二,哪有让人逼问来历的事儿,一言不合,当即喝令出手,既然不能顺利上山,那就手下见真章吧。

    两下这一交手,郑宇才知道这群人来历,交手中,有的灰袍人被打落了斗笠,露出光溜溜一颗大头,头顶上还有两行戒疤,郑宇这才晓得这些人是龙门山上不知哪家寺庙的武僧。

    这班秃驴,每日里无所事事,吃饱了念念经,全当是练习吐纳了,其他时间就是舞枪弄棒练习拳脚,一个个钢筋铁骨,气血极旺,动起手来比起他们这些以技击之艺自矜的江湖人还能打。

    最可恨的是这班秃驴还有帮手,眼见他们人多势众,不知哪个和尚发一声喊,树丛中就似蹦出了一群猢狲似,又是一群提着乌沉沉大棍的武僧杀将出来,加入了战团,这个喊着师兄、那个叫着师弟,把一条条棍棒舞得车轮一般。

    郑宇一帮人被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实在抗不住了,只得且战且退,撤下山来。

    郑宇到了山下,那群武僧也不追赶,刹那间又复隐入丛林中不见,郑宇又气又恨。正无奈何处,远处又有一群人策马而至,声势惊人。

    堪堪赶到的这群人是李大勇那帮人,他们找了村民帮着搭桥,既有重赏,那桥建好了也方便村民出行,自然非常卖力,等那简易的桥匆匆搭成,李大勇一行人便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过了河,然后直扑龙门。

    他们一路打听。赶到温泉山下,恰好看见郑宇一群人灰头土脸地从山上下来,有的一瘸一拐、有的鼻青脸肿、好象刚刚被人痛殴了一顿似的。

    李大勇赶紧迎上去向郑宇一问,登时就恼了,恶狠狠说道:“这班秃驴定是这山上几家寺院的武僧。仅是一家也凑不出这么多人来,可恶!他们竟然与杨帆站在一起与咱们作对!走。如今你我合兵一处。这便杀上山去!”

    郑宇心有余悸地道:“使不得使不得!那班秃驴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打起架来跟撒欢儿似的,他们又占着地利,居高临下,不是为兄小瞧了你,你我联手。也难在他们手下讨得了便宜。”

    李大勇怒道:“那便如何?难道眼睁睁看他们待在山上?”

    郑宇冷笑道:“他一日不曾入京见驾,便不算尘埃落定。你放心,我已派人回去报信,等王爷得了消息必有主张。你我且守在这山底下不让他们逃脱了,其他事情且等王爷到了再做定夺。”

    李大勇无奈,只得与他在山下歇了。

    山上,杨帆眼见郑宇一班人狼狈地退下山去,便向旁边一位老僧合什道:“多谢禅师援手!”

    这位僧人年约六旬,满面红光,肤无褶皱,只是眼角略显松驰,颌下留了一部胡须。他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衲衣,脚下一双芒鞋,未着袈裟、未着僧帽、未挂佛珠,只在手中数着一串念珠,完全是在禅房里的随意打扮。

    这老僧乃是法正,当初炮制《大云经疏》,得武则天亲赐紫色袈裟的洛都十大高僧之一,是这伊阙龙门各家寺院的领袖。

    法正微微一笑,道:“施主领有皇帝秘旨,又有百骑与内卫相从,所行自是正事。这班人明火执仗,又不敢自报身份,所作所为可想而知。龙门各家寺院,常得皇家香油赏赐,这温泉山既是皇家禁地,老衲等既为邻居,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不过……”

    法正轻轻瞟了杨帆一眼,道:“这些人为何而来,杨施主为何而守,是否也该让老衲知道呢?”

    杨帆沉吟了一下,说道:“弟子此行,乃是卫护一位贵人!”

    法正目芒一正,声音却依旧从容:“有多尊贵?”

    杨帆微微一笑,反问道:“佛家哪位佛最尊贵?”

    法正笑道:“呵呵,既然成佛,就得了圆满,既已圆满,自然也就没有贵贱高低之分了,又何来排名呢?”

    杨帆微笑道:“禅师可莫要与弟子打禅锋。佛与佛间,纵无高低贵贱之分,座次总是有的吧?这么说吧,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哪尊佛禅师最为礼敬?”

    法正道:“老衲活在当下,最为礼敬的就是现在佛吧。”

    杨帆道:“这么说的话,那么弟子所保护的,就是未来佛。”

    他慢慢转向洛阳方向,淡淡地道:“现在佛,在那里!”

    法正捻动的念珠倏而一停,停了片刻,方又恢复捻动,只是速度快了许多。

    杨帆正色道:“禅师可是有了悔意?”

    法正轻轻摇了摇头,道:“杨施主身负圣旨,老衲卫道护法,有何可悔?只是……”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道:“只是这位贵人既然如此尊贵,老衲道行有限,怕是护不了他多久。”

    杨帆呵呵一笑,道:“禅师放心,一路艰险,弟子早有预料。能够安然抵达这里,亦已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不过,既然我到了这里,那么……韦陀伽蓝、天龙八部,各方护法们也该来了!”

    !如果这个国庆,我能给了你一段开心的时光,那么我也将会很开心。

    双倍结束了,恢复一天两更了么?no!但是这些日子确实拼得狠了,让老关稍事休息几天,缓过劲儿来后,能多码依旧多更,如果需要咱们兄弟再战时,偶也依旧会与兄弟们一起疯。

    明天不是结束,对关关来说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因为关关没有假期。但是诸位好友的十一长假却要结束了,您将再度投入繁忙的工作当中,所以今天不要熬的太晚,早些休息!晚安,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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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一章 天魔

    杨帆奉密旨赴房州接庐陵王,最初的时候是一个绝大的秘密,满京城里无人知晓。

    等到魏勇传回消息之后,武三思就知道了,紧接着武懿宗也知道了。

    等黄竹岭上贾旅帅发现庐陵王失踪后,武承嗣也知道了,紧接着他的谋士张嘉福也知道了。

    然后武承嗣又召开宗族大会,于是整个武氏家族的人就都知道了。

    这些人各有亲戚、朋友、亲信、下属,这个时候,秘密已经不成其为秘密了。

    武氏兄弟要发动整个武氏家族的力量对付庐陵王,所以把消息公诸于武氏之众,而这些家族子弟们良莠不齐,其中颇多纨绔,叫他们谨守秘密就很难。

    再者,武氏兄弟派出的刺客们想要找到杨帆一行人的踪迹,仅靠他们自己的力量也无异于大海捞针,虽说他们有个眼线在杨帆身边,可是如果不能及时掌握杨帆的动向,光靠眼线送情报,情报到手时怕也过了时效。

    所以,他们要借用地方上的势力,而地方上的那些势力,不管是忠于武氏的、倾向于武氏的、还是迫于淫威屈服于武氏的,他们总有自己的派系和朋友,于是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那个小团体也知道了。

    目前的状况就是,这件事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官场上、朝野中,但凡有点人脉的人,每一个都知道了,只有英明睿智的武周大帝还蒙在鼓里,因为她深居宫中,没有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想杀庐陵王的人不会说,想保庐陵王的人没法说。证据?没有,道听途说而已。而且刺客已经派出去了。就算武则天相信,这个时候也是鞭长莫及,庐陵王的生与死,已经不再取决于京里这些大人物。

    结果就是彻底暴露自己,同武氏一族彻底决裂,那样的话庐陵王如果真的死了,他也离死不远了,就算庐陵王活着到了京城,也还有几年卑伏敛翼的太子生涯要过,这段期间依旧无法保护他们免受武氏一族的疯狂反扑。

    毫无意义的事他们不会去做。官场上的这些人没有哪个是只凭一腔热血、不计后果做事的人。这场较量,即便已是尽人皆知,也只能放在台下来进行,可是在台下,他们也只能是一群为台上人着急的看客。

    当这件事已经开始发生的时候。关乎国运与未来的这件大事,就取决于那些正在浴血厮杀的匹夫而不是这些高居庙堂的权臣了。但是。他们还是派出了耳目。他们需要及时了解第一手的消息,以便做出及时的应对。

    所以,杨帆保护着庐陵王成功杀出重围,逃到龙门山上的消息,他们只比武三思和武承嗣知道的稍晚了一点儿。庐陵王已经到了京城,已经到了天子脚下。他们就有了用武之地了,各路神佛马上行动起来。

    庐陵派的官员们心急如焚,此刻他们群龙无首。他们这一派的领袖级人物狄仁杰正身患重疾,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已经无法理事。

    可是没有狄仁杰,没有人有那个威望、有那个资历统率群伦,为这个决定他们所有人未来命运的大事做出决断。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急赴狄相府,无论如何,也得从这位国老口中讨得一个主意或者决定。

    相王派的官员们则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当中。

    一方面,庐陵王回京分明是要取代相王,这一点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了。

    相王在东宫的这些年,饱受武氏族人的明枪暗箭百般攻击,相王李旦的太子妃和侧妃都是因为武氏一族的算计而死的,而相王的几个儿子就是冤死的太子妃和侧妃所生,双方的仇恨已经不可化解。

    武则天决心立李氏子孙为皇储也是迫于形势、迫于人心,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的话,她最佳的选择只能是远在房州的庐陵王,她是不愿意让相王上位的,相王一旦登基,很可能会成为武氏家族的掘墓人。

    可是,庐陵王如果真的死在路上,一旦武则天横下心来,拼着天下大乱的后果也要立武氏族人为皇储,那时该怎么办?只怕在武则天殡天之后,只能发生一场全国性的战争,来决定这江山究竟谁属。

    况且,庐陵王还没到京的时候也就罢了,装聋作哑,扮出一副有心无力的模样还可以,如今人家就在龙门山上,这时再不有所作为,岂不令天下人齿冷?因此,姚崇、魏知古等人犹犹豫豫的想为庐陵王回城出把力。

    可是相王派里却有一大批官员持反对态度。

    他们认为,如果庐陵王活着返京,必定会被立为太子,庐陵王是相王的胞兄,同为李唐子孙,天下人无所谓,只要他活着,相王就永远没有机会问鼎皇位,也没有任何理由造他皇兄的反,这个皇位就等于拱手让给庐陵王了。

    可庐陵王一旦死掉,相王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保住太子之位。就算武则天铁了心要改立武氏子侄为太子,等武则天死后,相王也可以利用天下民心和李唐的威望造新皇帝的反,重新夺回江山的希望在一半以上。

    如此算来,庐陵王死,则相王有七成半的机会登基称帝。如果庐陵王活着,那么相王就连一成机会都没有。这个论调在相王党中大有市场,姚崇和魏知古虽是这一党的领袖人物,也不敢悖逆大多数人的意志,因此就这么拖了下来。

    可是,京里还有一派势力是密切关注此事的,那就是太平党。太平公主可是不管哪一个兄长能当皇帝,只要是李唐子孙她都拥戴,杨帆秘密迎接庐陵王还京,二武动用全部力量阻截的消息她也早就知道了。

    她虽心急如焚,当时也无可奈何。因为她即便闯宫见驾,把真相告诉皇帝,皇帝也来不及另寻对策了,而庐陵王一旦身死归途,她就得面对武氏一族的全力反扑。如果此时隐忍不动,一旦庐陵王真的死了,她还可以利用李唐公主、武氏儿媳的双重机会,为相王哥哥尽可能地制造机会。

    权衡再三,太平公主只得咬着牙忍下来。

    可是如今杨帆已经护着庐陵王到了京城,她就不能再忍了,她的兄长在龙门山上,她的情人也在龙门山上,这时行动,她是有很大的希望把他们救下来的。

    于是,太平公主马上把她的人全派了出来,急赴伊阙龙门。而她则一身武服戎装,快马赶赴宫城,进宫面见皇帝,快马就等在宫门之外,一旦面谒母皇之后,她就要马上赶去龙门。

    这时候,庐陵党已经赶到狄相府,狄仁杰正在昏睡,他的儿子侍奉在榻前,闻听这些位大臣的来意,情知事情紧急,只得唤醒父亲。

    狄仁杰此时神志还算清醒,一听这些官员说明来意,登时就急了,他也顾不得责备这些官员糊涂,立即就叫家人抬上一顶软轿,直奔龙门山而去。

    护法来了,天魔自然也来了!

    武三思一早起身,听说在颖阳来洛阳的路上发现了庐陵王的踪迹,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庐陵王当真命大,重重围追堵截之下,竟然还能活着赶到洛阳附近。喜的是既然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这咫尺与其而言就成了天涯,只要抢先杀了他,木已成舟,姑母便是震怒业已无可奈何。

    武三思立即安排人手加强了从伊阙方向往洛阳而来的监视,自己则亲自乘马赶往龙门。临行前,武三思又派人给武承嗣也报了个信儿,所谓法不责众,把这个病秧子也拉上,面对姑母的不悦时,自己更有把握些。

    他的人到了魏王府扑了个空,原来武承嗣得到消息,业已乘了马车赶往龙门去了,这兄弟两个这回倒是心齐了一回,武承嗣在临行前也派了人去给他送信,两个信使都扑了个空,武承嗣倒是在半路上便碰到武三思了。

    武承嗣病怏怏地偎在马车里,车行颠簸,让他昏昏欲睡,直到车外传来侍卫的惊呼:“后面有人来,呀!是梁王的旗帜!”

    武承嗣听了登时精神一振,连忙叫人停下车子,武三思到了车前勒住坐骑,奇道:“魏王?我还派了人去你府上传讯呢,原来你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武承嗣激动得脸庞通红,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喘息着道:“三思!你……你务必尽快赶到龙门,不必顾忌许多,只管闯上山去,杀了庐陵,只要他一死……咳咳咳,姑母面前,由得你我去说,那时木已成舟,姑母也无可……咳咳……奈何!咳咳咳……”

    武三思在心里暗骂:“都他娘的成了这副德性,只怕李显没死,你先咳死在路上了,还要惦记着皇位不放!”脸上却堆起笑容,温言宽慰道:“你放心!大敌当前,你我兄弟联手,无论如何,不能叫这武氏江山落于外人之手!”

    武承嗣目中泪光莹然,一脸感动地道:“三思!武家之未来,拜托了!”

    武三思暗自作呕,慨然应道:“兄长放心!我这便去了!”

    武三思打马扬鞭,率领一队侍卫便如一阵风般直扑龙门,马蹄溅处,踢得尘土四起,呛得武承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真个好悬没有呛死。

    !

衷心感谢大家!

    十天双倍,更新四十一章,十三万字,平均每天四章有余,

    关关很少这般拼搏,也赢得了您的热情支持,关关由衷感激。

    尤其令我开心的是,超量的爆发更新,并没有影响到书的质量,

    反而在这个国庆期间,向您奉献了一段大受好评的故事。

    您的每一份支持,点点滴滴,尽在关关心头,

    双倍结束了,战斗没有结束,关关也不会因为双倍结束就松懈下来!

    但是连续的高强度创作,真的是疲乏到极点了,容我歇两天,缓口中气儿,然后根据我的创作量和情节的流畅程度,我还是会时不时地爆发!

    以此奉献于你们,

    我最可爱的人!

    谢谢大家!

    谢谢你!

    衷心感谢!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二章 烽火戏诸侯

    政事堂里一片压抑,姚崇和魏知古负着双手,脸色沉沉地在殿上一步一步地量着,自狄仁杰病重之后,太多的公务全压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公案上现在已经堆满了案牍,但是两个人都无心处理。

    因为殿中压抑的气氛,小黄门都远远的避到了门外去,不知道两个宰相为何心事重重,只怕一个不慎,扫了他们的风尾。

    殿外,中书舍人赵迦宁脚步匆匆地走来,殿外院落中寂静一片,他的到来惊飞了几只觅食的小鸟,扑愣愣地展开翅膀,飞入高而茂密的林荫中不见。

    赵迦宁少年得意,年仅十九岁便中了进士,是则天朝开科取士第一科的进士,说起来算得上正儿八经的本朝天子门生。

    但是他生于李唐时代,长于李唐时代,也忠于李唐江山,入仕以后,与同一志向的大臣们走得很近,因此也受到了排挤,被弄进了翰林院,成了一个清贵但无权的学士。

    自从契丹和突厥相继以保李反周为借口兴兵作乱之后,因为年事太高已经没有精力整顿时局的武则天为了稳定政局和民心,不得不大量启用李唐旧臣,魏知古和姚崇相继拜相,二人大权在握后,马上把赵迦宁从瀚林院调出来,委任为中书舍人。年纪轻轻,任职机要中枢,显然是两位宰相打算重点培养的晚辈。

    赵迦宁与两位宰相一党,是极亲进的人,是以也不见外,一进政事堂,只是拱手揖了一揖,便对魏知古和姚崇急急说道:“魏相、姚相。狄公去龙门了!”

    姚崇一惊,失声道:“狄公赴龙门?他……已经痊愈了?”

    赵迦宁摇摇头,道:“狄公病体,一日弱似一日,连牛车马车的颠簸都承受不起了,他是乘着一顶软轿,叫人抬去龙门的,还没出定鼎门,就又晕了过去,他的儿子陪在旁边。还有医士挎药箱随着。”

    魏知古站住脚步,轻轻捻着胡须,喃喃地道:“这个老狐狸,竟是这般刚烈,他是要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住庐陵王啊!”

    姚崇在殿中疾疾绕行两匝,突然重重一顿足。道:“不能犹豫了!魏公。咱们这个时候不能装聋作哑,必须得出头了,要不然,普天下的人都要戳咱们的脊梁骨!”

    魏知古迟疑道:“可是,那些位大臣……”

    姚崇道:“顾不得那许多了,咱们先去龙门。回头再向他们晓明其中利害。”

    魏知古低头想想,拳掌一交,沉声道:“罢了!狄公已然这般模样,还要往龙门去。便是念在与他一生的交情上,这一趟也得去,咱们走!”

    赵迦宁一看二人有所决定,马上道:“我先走一步,于宫外备下马匹!”

    这时候,太平公主已自重光门进入宫中,沿着长长的红墙宫瓦形成的甬道,正急急行向武则天长住的丽春台,裙袂律动似水,衣带飘曳如飞,头上金凤明珠的步摇颤颤如心,焦灼万分。

    ※※※※※※※※※※※※※※※※※※※※※※※※※※※※

    杨帆借内奸一用之后,现在用的就是满朝文武了。

    他很拉风地住在龙门山上,洗着温泉、吃着鲜果,安静地等着人来,像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炬,吸引着所有的飞蛾。

    太平党、相王党、庐陵党如果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护着“庐陵王”到了伊阙龙门,那他们早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养老了,拿什么跟武氏双王斗?

    只要他们知道了,就凭他们不知底细的情况下所表现出来的震惊、焦急和犹豫,足以让任何还有疑虑的人消除怀疑,相信庐陵王就在龙门。龙门这儿热闹了,洛阳那儿那才安静,庐陵王才会安全。

    他在叶县歇息了一宿,之后每天只赶五十里路,在舞阳和襄城各住了一晚,这段时间已足以让黄旭昶护着王爷远远走在他的前面,即便他第三天开始加快了行程,那么除非黄旭昶和庐陵王在路上又出了什么变故,否则此刻必也到了洛阳城。

    洛阳城,进城是最后一关。

    为了确保这最后一关不出意外,所以他出现在了龙门。

    老奸巨滑的法正和尚趿着高齿木屐踢嗒踢嗒地回庙里闭关去了。

    武僧,他借给杨帆了,但杨帆为什么要接人,他“不知道”,他在“闭关!”

    他是个出家人,不问世事。他之所以肯借人,是因为杨帆持有圣旨,所作所为必是合乎天道人心、合乎国家律法的事,作为一名大德高僧,作为一名久受皇恩沐浴的出家人,他理所当然要为皇家出一份力。

    李裹儿是第一回洗温泉,她以前只听说过这种从地下冒出来就热气腾腾的泉水,听母亲说,用这样的泉水沐浴之后,肌肤会像凝脂一般细嫩,会像涂了一层滑粉似的光滑舒适。

    那富丽堂皇的宫殿式建筑,同样是她出生以来头一回看见,她以前只见过竹木搭的屋顶、茅草黄泥的顶盖,连瓦房都不曾见过一间,更不要说这般华美巨大,还有巨型石雕的房子,而这么美丽巨大的房子,居然只是一间浴室。

    她乐此不疲地泡在浴池里,都不舍得出来了。

    古竹婷也洗了个很愉快的温泉浴,这一路上颠沛流离也就罢了,可是清洁成了问题,这可是女儿家最大的烦恼,如今总算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了。

    可为美人增艳者何?

    灯光、月光、醇酒、彩衣、鲜花、脂粉,还有出浴!

    真正的美人,不只容颜五官美丽、不只身段优美,肤质也是极佳的。美人出浴,颊上不会是不自然的潮红,而是嫣红一抹,均匀自然。

    乌黑靓丽的秀发湿亮亮地一挽,露出颀长而优雅的脖颈,白皙的脸庞带着一抹晕红。微露的香肩锁骨精致白嫩得仿佛新剥的蛋清儿,那是一种引人入胜的美景。

    可惜,这美景只是昙花一现,因为古竹婷出浴之后,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的不是胭脂水粉,也不是描眉点唇的细笔,而是淡黄近于肤色的一盒药泥,这个庐陵王,她还得继续扮下去。

    慢慢的,那个初浴的清丽丽女儿家不见了。出现在梳妆镜中的,又是一个憔悴苍老的中年人形象,颌下无须,皱纹堆积,像个太监。“太监”向镜中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开始一根根地粘胡子……

    等古竹婷终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衣服也换好的时候。阳光西斜。山上已经有了一丝暮色。

    古竹婷拉开房门走出去,惊讶地发现杨帆就站在她的门外,正负手眺望着远方,听见身后的声音,便转过身来,向着她微笑了一下:“弄好了?”

    “嗯!”

    面对杨帆灼灼的目光。古竹婷有些不自然地抬起手,想要理一理鬓边的秀发,这一抬手,才想起自己此刻扮的是庐陵王。如此动作,未免太过诡异,不由微赧地一笑。

    杨帆凝视着她,忽然轻轻地道:“真是辛苦了你!”

    没说太多,就只一句,似乎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古竹婷的心倏地一颤,仿佛空置在角落中很久的琴,突然被人狠狠地拨了一下弦,她的眼睛有点红,连忙转首他顾,慢慢走到杨帆身边,故作恬淡地笑笑,道:“没甚么,和阿郎在一起,做的事情比以前可有趣的多了,不是打打杀杀,却比打打杀杀更难做、也更好玩。”

    “我沐浴、易容,加在一块儿足足两个多时辰,宗主他……一直守在这儿,就为向我道一声谢么?”古竹婷故作自然地四望,心中细细地想着,忽然觉得身上暖烘烘的。

    “喂!杨大哥!咳咳,杨校尉!”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如黄鹂鸣啼的少女声音,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不自然地气氛正悄然氤氲开来的二人如释重负,一起向远处看去,就见李裹儿正自花草丛间雀跃地跑来。

    她穿着一件浅红暗纹窄袖对襟短襦,系一条百褶碎花绢裙,细细的小腰身。这是在舞阳的时候,她在巷中小店里买的,一套极普通的民装穿在她的身上,竟是极显俏美。

    “哎……哎哟……”

    李裹儿眼看就要跑到他们面前,脚下突然一绊,踉跄地向前扑来。杨帆看得出,她倒不是诚心,是真的不小心在地上突起的一块岩石上绊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相扶,古竹婷身形一晃,已然闪到他的前面,杨帆就势便止住了步子。

    古竹婷轻轻一弯腰,便抄住了李裹儿的臂弯,淡淡地道:“郡主请小心。”

    李裹儿对这个与她父亲一模一样,却在用柔和的女子嗓音说话的人毫不在意,小蛮腰一扭,便闪过了她,向杨帆呵呵笑道:“在温泉里泡得太久,有点头晕,这里真好啊,好华丽,像天堂一样……”

    杨帆笑了笑道:“等你到了宫里,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华丽,这儿比起宫里差得远了,只能说是寒酸。”

    “真的?”

    李裹儿双眸闪闪发亮:“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宫。”

    杨帆道:“快了,怎么也得拖得今天晚上吧。”

    说着,杨帆抬头看了看天色,目光落下时,倏而定在远方的山道上,唇边慢慢逸出一抹微笑:“有人来了!”

    李裹儿马上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有些怯意地道:“是不是……武家的人?”

    杨帆道:“你放心,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对一个女子下手。”说到这儿,杨帆扭过头来,向古竹婷和李裹儿有点孩子气地笑,好象做了一件什么恶作剧似的,道:“我这最后一计,叫烽火戏诸侯,你们猜,先来的会是哪一路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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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三章 八仙过海来

    杨帆眯起眼睛看着,李裹儿心头怦怦乱跳,说她不紧张是假的,薄薄的下唇已经咬得发白了,但是看一眼杨帆,见他镇定自若,李裹儿的心又安了下来。

    “啊!原来是他们……”

    杨帆轻呼一声,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李裹儿盯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不是敌人吧?”

    杨帆扭头对她微笑道:“是你姑姑的人!”

    “我姑姑……”

    李裹儿脑海里对所有的亲戚都只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她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想了一想才惊呼道:“太平公主!”

    杨帆道:“没错!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派来的侍卫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八个膘肥体壮的女相扑手,把那雄骏的战马都快压塌了,她们每人后边都带着两匹马,从洛阳城到伊阙龙门这么短的距离,她们要连续换乘,才不至于把马压死。

    上山的时候就更费劲儿了,这八个胖大的娘们儿自身体重惊人,走不了几步便呼呼直喘,虽然太平公主已经下过命令,要求她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龙门,务必把庐陵王保护起来,可她们实在是快不起来。

    她们一停,庞大肥硕的身子就把整条山路都堵死了,后面那些普通侍卫只能停下来等着她们喘气。

    山坡上,李裹儿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吃惊地道:“这……这是我姑姑的人?她们走路都费劲儿,能保护我们吗?”

    杨帆睨了她一眼道:“一个不会水的绝顶高手掉到河里的话,一个会泅水的村野顽童也能要了他的性命。什么本领都是相对的,要在适合他的环境里才能发挥。爬山,她们不行,如果平地搏斗。就这八个人,一个我对付得了,两个也勉强,三个我会败,四个我会死,如果八个一起上,我就算想逃都不可能!”

    李裹儿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杨帆笑笑,又道:“你姑姑一共就只这八个相扑高手,以前不管走到哪儿,至少要带其中两个防身。如今八个全都派了来,你姑姑……对你们真的很好。”

    李裹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八个女相扑手终于爬上了山,如同打盹的猛虎般喘息了一阵之后,才向人问起庐陵王的所在,山上的武僧已经得了杨帆吩咐。没有阻拦她们上山,还派了一个武僧出面。引着她们向杨帆这面走来。

    “杨校尉!”

    八个女相扑手都是见过杨帆的。其中几个还听过杨帆和太平公主的墙根,大家都是熟人,也不需要什么客套,八女向杨帆拱手一礼,其中一人便向前一步,直截了当地道:“请问哪一位是庐陵王殿下?”

    她说着。眼睛已经看在古竹婷身上,伴在杨帆身边,年岁相貌特征又符合的,也只有这一位了。

    杨帆侧身退了一步。肃手道:“这一位,就是庐陵王!”

    八女及身后一众佩刀侍卫立即向古竹婷齐齐一拱手:“太平公主府侍卫,见过王爷!”

    “好!好!众壮士平身,太平妹子……还好吧?”

    古竹婷一脸惊喜交集,对庐陵王此刻应有的神态和反应扮得惟妙惟肖。

    还是那八女的头领代大家答道:“公主安好,卑职等奉命赶来龙门时,公主进宫去了,想必马上就会赶来!”

    “好!好好!”

    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古竹婷没有多说话,反正庐陵王在黄竹岭一关就是十六年,现在什么性情也没人知道。

    杨帆又道:“这位,是王爷的幼女,裹儿郡主!”

    如今提到李裹儿的官方身份了,本不该对人说起她的闺名,奈何这位郡主是她父亲被发配房州的路上出生的,皇家不闻不问,根本就没给过她封号,只能暂且用她的名字。

    众人又向李裹儿行礼,李裹儿的漂亮脸蛋激动的通红,艳若桃李。

    她自出生直到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份的尊贵,虽说此前杨帆等人也对她礼敬有加,可那毕竟是在逃亡路上,倒是不曾感受到这么毕恭毕敬的态度。

    “免……免礼……”

    李裹儿激动之下,甚至有点结巴,一句话说出口,却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很快地代入了这个新身份。她不再是一个低贱的囚犯,而是国朝的郡主!

    这边正叙礼说话,远处又是人喊马嘶,此时太阳即将落山,暮色已然出现,山下寂寥,别无行人,所以那突兀出现的一行人显得分外突出。

    因为太平公主府的人都在,杨帆这次没有和古竹婷和李裹儿开玩笑,只是望着那一群越奔越近的人,在心底里喃喃自语道:“这第二路诸侯,又是何许人呢?”

    ※※※※※※※※※※※※※※※※※※※※※※※※※※※

    魏知古和姚崇是从政事堂出来的,没带多少家将,不过他们是宰相,而宰相按照大唐的规矩是兼领南衙十六卫禁军的,北衙禁军则直属皇帝。

    虽说武则天登基后,由太子统领的东宫六率直属卫队削除了,宰相的权力也被削弱了,不复有直接调兵的权力,但是名义上宰相依旧是南衙禁军的最高统帅,所以他们出行由禁军配备了一支警备力量。

    魏知古和姚崇就率领着他们这支卫队风驰电掣地出了定鼎门,今天守定鼎门的老军可是开了眼了,一个又一个的大人物都是领着大队人马跟救火似的冲出去,不知城外出了什么热闹。

    魏知古和姚崇快马加鞭,正向龙门方向急奔,忽见前方一队人马,中间一乘软轿,魏知古心里登时一沉,暗道:“狄公!”

    那支队伍听见后面人喊马嘶,扭头看见他们打出的旗帜,晓得是谁来了,已经告知狄仁杰,一行人等在了路边。

    魏知古和姚崇驱马赶到近前,滚鞍落马,快步走到已经放低的软轿旁边,一眼看见狄仁杰躺在上面,形容枯槁,眼窝凹陷,曾经那么风趣诙谐、硬朗活泼的一个人,如今已经被病磨折磨得脱了相。

    魏知古与他同殿为臣多年,虽然最终属意的拥戴人选不同,但是在一次次政治浪潮中,两人几乎是全部站在一起的,也算是志同道合的老友,如今眼见狄仁杰这般模样,鼻子一酸,只喊了一句:“狄公!”便老泪纵横。

    姚崇与狄仁杰交往不多,但是对这位国朝老臣他是非常钦佩的,看见狄仁杰这副样子,也是唏嘘不已,一旁向狄仁杰默默地行了礼,便与中书舍人赵迦宁站在了一旁。

    狄仁杰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想向老友微笑一下,但是最后也没能笑出来,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努力张开双唇,颤抖着说了句什么。

    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周围的人虽然没有人敢说话,魏知古还是没有听清,他俯下身去,白发苍苍的头颅贴到了狄仁杰的嘴巴上,才听到了极细微的声音:“魏公,拜托、拜托啦……”

    魏知古刚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如泉水一般涌出来,他挺起身子,向狄仁杰连连点头,哽咽着道:“狄公放心,老魏此去,便豁出了这条命去,也要保得庐陵周全!”

    狄仁杰轻轻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魏知古擦擦眼泪,对狄仁杰道:“事情紧急,仆这便赶去,狄公莫要着急,行路慢些,身体要紧!”

    他没有劝狄仁杰回去,明知道狄仁杰不亲眼见到庐陵王绝不会放心,又何必说那些没用的话。

    魏知古叫家人将他扶上马去,扬马一鞭,于夕阳残红之中,向龙门方向绝尘而去。

    ※※※※※※※※※※※※※※※※※※※※※※※※※

    “是梁王的人!”

    杨帆已经看清了山下的旗帜,目芒不由一缩。

    “是谁啊?帮我们的,还是?”李裹儿没听清杨帆嘀咕的话,她个子较矮,身前一丝矮树,踮着脚尖只能看见山上人影绰绰,却未看清他们的旗帜。

    杨帆吸了口气,道:“是你舅舅,武三思舅舅。”

    李裹儿脸色顿时一白,这么多年被囚禁深山的心理阴影又浮上了心头。

    杨帆忽然笑了笑,这些武氏王爷们当然不好惹,不过,他的目的不就是把这些人吸引到这儿来么?武三思出现在这里,想必武承嗣也不会太远了,这些人来的越多,他的计划就越顺利。

    杨帆回头看了看,太平公主的八个女相扑手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相扑服,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那儿,杨帆这时才注意到,她们今天居然还配了武器。

    这八人每个人都身佩双刀,刀大概不长,因为她们把刀插在腰后,两侧各露出一截刀柄,如果刀子正常长短,即便是她们的虎背熊腰,她们的大腿两侧也应该露出一截刀身才对。

    远处,还有几名武僧持着乌沉沉的大棍站在那儿,气宇轩昂,顶天立地。而已经休息了一天精神饱满、神完气足的内卫和百骑也都闻讯赶了出来,人人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杨帆满意地一笑,对那八个女相扑手道:“保护王爷和郡主回房歇息!”

    “庐陵王”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杨校尉你呢?”

    杨帆紧一紧腰带,掸一掸袍襟,淡然道:“我么,下山会一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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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巧舌

    李裹儿盘膝坐在榻上,微微侧着头,不安地咬着小指。古竹婷安详地坐在镜子面前,似乎在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看看还有什么容易露出纰漏的地方。

    李裹儿咬了一阵小指,忍不住对古竹婷道:“古侍卫,你说……杨校尉见了那个梁王会怎么样?”

    古竹婷乜了她一眼,很有女人味儿的一眼,却没有说话。李裹儿不以为忤,继续道:“梁王一直想杀我爹,而杨校尉是保护我爹的,你说他们两个遇见了,会不会马上大打出手?”

    古竹婷又乜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李裹儿想的兴奋,语调也快起来:“你说他们要是打起来,梁王是个王爷,平时养尊处优的,应该不会练就一身好本事吧,那杨校尉会不会一刀就把他宰了?”

    古竹婷叹了口气,打断了李裹儿的白日梦:“郡主,就算明知道那些刺客是梁王派来的,甚至已经有真凭实据在手,杨校尉也是不可能跟他动手的,官家自有官家的制度。”

    李裹儿听了不禁又紧张起来:“那……那杨校尉不是很吃亏?杨校尉不能动手,可梁王却毫无顾忌,这怎么办?”

    李裹儿虽然聪明,可她幼居深山,许多方面的见识比一个村姑也强不到哪儿去,古竹婷只好又耐心地解释道:“虽然梁王肆无忌惮,可官场就是这样子,哪怕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哪怕人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水火不容,可面子上该讲究的东西还是要讲究。

    梁王可以派出人去刺杀庐陵王,可以让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他派出去的人,但他不会自己动手,也不会让他的人当着他的面动手。就这么一层窗户纸,可它就是不能戳破。官场也好,世家豪门也罢,大都如此。”

    李裹儿还是不理解,明明两个人都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了,还要留着那么一层虚伪的面具做什么。她困惑地问道:“那……你说杨校尉见了梁王之后,两个人会怎么样?”

    古竹婷摸索着脸颊的手指微微一停,露出几分好奇神色,悠然答道:“我也想知道……”

    ……

    “王爷!臣杨帆,见过王爷!”

    杨帆独自一人快步迎下山去。武三思刚从马上下来,一抖袍裾正要上山,忽见杨帆疾步如飞地迎下山来,不由重重一哼,止步停身。冷冷地看着他。

    杨帆提着袍袂,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地赶到武三思身边。兜头便是一揖:“臣杨帆见过王爷!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武三思“哈”地一声怒笑,冷冷地道:“岂敢岂敢,杨帆,你好本事啊,圣上如此信重于你,本王岂敢见怪!”

    杨帆面皮子一紧。惶恐地道:“臣是皇帝的臣子,也是王爷的门下,王爷这么说,臣可是惶恐不胜。惶恐不胜啊!”

    武三思气极而笑,拿马鞭向他一指,怒声喝道:“杨帆!你还敢说是本王的门下!皇帝命你接庐陵还京,本王居然一直蒙在鼓里,你真是本王的好门下啊!如今还敢说这样的话来调侃本王!”

    杨帆慌忙道:“臣不敢!臣实是满腹苦衷,还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武三思把马鞭用力虚空一抽,大踏步地向前边溪流旁一座五角小亭走去。杨帆马上踮着脚尖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后,一副奸臣相。

    武三思到了亭里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冷冷地睨着杨帆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帆欠身道:“臣没话说,只是向王爷请罪!”

    “哈!”

    武三思一声冷笑,陡然站起身来,就要向亭外走。杨帆立即道:“陛下密召杨帆时,曾经当面下了一道旨意,庐陵活,杨帆活!庐陵死,杨帆死!杨帆一门老少,全在皇帝掌握之中,臣敢问王爷,你说臣该怎么办?”

    武三思陡然止步,一双豹眼冷厉地扫向杨帆。杨帆容颜惨淡,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着,武三思不禁沉默下来。

    这年头,像先秦时代那样一条筋的死士不多了,就算是那个时代的死士,以死报主前,又有几个不对妻儿有所托付?他对杨帆是不错,但是值得人家抛妻弃子?就算是他府上那些家将,如果明知必死还要饶上一家人的性命时,肯不肯毫不犹豫地为他做事呢?

    杨帆道:“王爷对杨帆恩重如山,便是以死相报,臣也在所不辞!可是,臣幼失枯恃,如今只余娇妻幼子,他们皆在大内高手的掌握手中,臣实在是没有法子呀。况且,派去接庐陵王还京的人虽以微臣为首,但皇帝最信任的还是内卫,自打接了庐陵王出来,臣也只是负责通盘计划,守在庐陵王身边的一直是内卫的高都尉,王爷也清楚,高都尉职衔比我还高,许多事也由不得我做主。”

    杨帆现在还不想跟武三思公开决裂,哪怕他对自己不如往昔信任,只要他心中还有一丝犹豫,对自己总是有利的,因此不遗余力的撇清自己。杨帆说着还擦了擦眼角,结果大概是因为心中太过委屈,一时没忍住,泪水反而止不住地流下来,一时满脸泪痕。

    武三思见他泪下如雨,心中的恨意又淡了几分。

    杨帆暗想:“靠!这芥茉抹多了,快辣得我睁不开眼了。”

    武三思站定身子,脸色阴晴半晌,方自冷冷地道:“庐陵王在山上?”

    “在!啊不,不……不在……”

    “嗯?”庐陵王冷冷地盯了他一眼。

    杨帆低着头,努力忍着芥茉的辛辣味道,面孔扭曲,看在武三思眼中,倒似他心中正在挣扎不已。

    武三思见状,便加了一把力,和缓了声音,道:“如今你已护着庐陵到京,虽然还不曾把他送到御前,也算是克尽职守了。如此情况下,只要本王肯保你,相信庐陵纵然再出什么意外,陛下也不会对你如何。呵呵,再者说,本王今日公然上山,总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庐陵不利吧?本王现在只是想要你一句真话,庐陵究竟在不在山上!”

    杨帆低着头,渐渐适应了芥末的刺激,这才慢慢抬起头来。一脸犹豫地道:“陛下杀人如刈草,对王爷您,陛下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可是对臣……,王爷真能保得臣的性命、保得臣一家平安?”

    武三思昂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本王说的话,你还信不过?”

    他竖起三指。凛然说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武三思在此立誓,若杨帆以实言相告,而本王对杨帆及其家人见死不救,自毁承诺,天地鬼神共殛之!”

    杨帆又犹豫半晌。方艰难开口道:“庐陵王……不在山上!”

    武三思的人已接到魏勇密报,武三思自然也知道了,魏勇的密报中说的清楚,杨帆护送的才是真庐陵王。这也最是合乎情理,杨帆会把与他生死攸关的庐陵王冒险交出去由别人护送回京?

    这时杨帆却说他护送的庐陵王是假的,虽知杨帆是为了保全自己一家人,并非忠于李氏,武三思依旧暗恨,恚怒不已。他睨着杨帆,冷笑道:“此言当真?”

    杨帆用力点了点头,咬牙道:“千真万确!”

    武三思厉声喝道:“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杨帆激灵打了个冷战,飘忽的眼神迎向武三思,武三思凌厉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真的庐陵王,究竟在不在山上?”

    杨帆只是略一犹豫,便沉声道:“王爷栽培之恩,臣不敢或忘,就把身家性命、一门老小全都托付给王爷了!庐陵王他真的不在山上!真的庐陵王已经由假死的一名百骑护卫秘密护送返京了,如今他们身在何处,是否到了京城,臣也不知道。”

    武三思冷冷地盯了他半晌,忽地大笑三声,道:“好!随本王上山!”

    杨帆惊道:“王爷上山做什么?”

    武三思目光一寒,道:“你不是说真的庐陵王不在山上吗?那本王上山又有何妨?你惊慌什么?”

    杨帆忙道:“臣不是惊慌,臣只是……只是觉得……王爷似乎还不相信臣的话?”

    武三思冷冷一笑,道:“信!当然信,只是本王与庐陵虽不熟悉,昔年也曾见过几面的,本王好奇,想上山瞧瞧,这个假庐陵究竟扮得有多像,不可以吗?”

    “是!那……那臣陪王爷上山。”

    武三思大步在前,杨帆紧随其后,举步登山。

    梁王府的侍卫们尾随其后,杨帆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注意着他动静的武三思心中的猜疑又浓厚了几分,忍不住揶揄道:“你放心,他们是本王的侍卫,不可能做刺客的,只是本王出入,难道不需要有人保护么?”

    杨帆赶紧道:“臣岂敢对王爷存疑,只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武三思冷哼一声,加快了上山的脚步,杨帆眼珠一转,又紧跟两步,悄声问道:“王爷在我们之中可有眼线?”

    武三思心中一动,冷哼道:“本王若在你们之中有眼线,还会被你耍得团团乱转?”

    杨帆“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他是魏王的人了。”

    武三思蓦然站住脚步,紧紧盯住杨帆,问道:“你说什么?谁是魏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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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如簧

    “是这样……”

    杨帆一字一句地说起来,武三思放慢了脚步,听他说些什么。

    正在“闭关”的法正和尚从前山悄悄绕过来,站在高处看着,就见杨帆一路走一路指手划脚,而气势汹汹而来的梁王武三思却听得十分入神。

    看那模样,就像是武三思初到龙门,杨帆正作为向导,在给他介绍这里是什么古迹遗址,那里有什么典故传说似的。

    法正摇了摇头,合什道:“阿弥陀佛!”大袖一甩,继续回去闭关了。

    杨帆把发生在叶县山上的一幕对武三思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武三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但他可不知道黄旭昶是假死,也不知道这是为了诳骗内奸设下的一计,他还真以为那黄旭昶是武承嗣的人呢。

    武三思冷冷地道:“你倒真是用尽了心机。”

    杨帆苦着脸道:“王爷明鉴,这主意其实是内卫的人想出来的,想出来以后又找我和黄旅帅商议,臣想保得全家安全,就不能让庐陵王出了意外,自然……也就同意了这个计划。”

    武三思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既然黄旭昶是假内奸,那么你刚才说,原来他是魏王的人,这个他,说的又是什么人?”

    杨帆道:“臣说的是魏勇!”

    武三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魏勇?他是什么人,他怎么啦?”

    杨帆道:“魏勇也是此行赴房州接迎庐陵王的一个侍卫,他相信我们护送的是真庐陵王,眼见我们快到洛阳城了,情急之下,竟然想趁夜刺杀庐陵王。结果事机失败,被守在王爷左右的高姑娘和兰姑娘杀死!”

    武三思听了心中顿时一沉,他执意上山,固然是因为不相信杨帆的话,也是想找那魏勇问个明白,他相信只要他上了山,魏勇就一定会找机会来向他呈报消息,他许给魏勇的好处可是魏勇奋斗一辈子也得不来的,不怕他对自己不死心踏地,想不到魏勇竟已经死了。

    武三思的步伐愈发地慢了。心中暗忖:“叶县山上本是一计?这我可真不知道,莫非……杨帆说山上这个庐陵王是假的,这番话竟是真的?

    他又睨了杨帆一眼,奈何庐陵王这一路上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忽真忽假、忽虚忽实,弄得他现在实在无法分辨杨帆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了。

    杨帆很是庆幸地道:“我们在叶县山上诳说黄旭昶是魏王内奸时。只是信口一说,实未想到魏勇就是魏王的内奸。幸好那魏勇也不确定魏王是否还收买了其他的人。啊!不是……不是幸好……”

    杨帆好象才想起眼前这位梁王是巴不得庐陵王死去的,略显尴尬地改了口,又故作贴心地道:“想不到魏王竟然早在我们当中收买了眼线,可见他处心积虑,如此人物,必是王爷的劲敌。王爷您可千万小心。”

    武三思冷哼一声,也不说穿那魏勇实是自己的眼线,他思来想去,还是不确定杨帆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只好停下脚步,唤道:“来人!”

    郑宇马上举步上前,抱拳听命,武三思扭头对杨帆道:“那个姓黄的侍卫长相体貌如何?”

    杨帆仔细描述一番,武三思对郑宇道:“你听清了?马上带人回城,加强水陆各处出入的戒备,严防……那人混进去!那人身边,应该有杨帆所说形貌的这么一个人相伴!呃……却也未必一定有这么个人相伴……”

    武三思对杨帆的话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干脆挥挥手,烦恼地道:“不要理会这个人的形貌了,你只管回去,见到可疑的人严加盘问就是!”

    郑宇愕然道:“那人……不是在山上么?”

    武三思斥道:“蠢材!安知他没有乔装打扮,抄小路直接下山了?记住,务必加强洛阳戒备,如果他在山上还罢了,如果他从你的眼皮子底下进了城,你这颗脑袋也不用要了!”

    郑宇心中一凛,连忙答应一声,带着他那一票人匆匆下山离开了。

    武三思喟然一叹,杨帆的话他无从分辨真假,他如今只能把重心放在龙门。

    其实在得知庐陵王出现在龙门的消息后,他也没有撤除洛阳城那边的警卫,如今只是再加强一些罢了,洛阳毕竟是天子都城,他想封城是办不到的,这么一座大都市,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口和吞吐的货物量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要想从这么多的进出人口里找一个人那难度可想而知。

    眼下若是盯紧了龙门,只要这里的庐陵王是真的,成功的希望还是不小的,如果盲目地相信了杨帆的话,把主要人手都调去盯洛阳城,一旦这又是杨帆的调虎离山之计,等宫里面做出反应,把庐陵王接走,那就大势去矣。

    武三思越想心思越重,全没了方才的气势,只是一步一阶,缓缓登上温泉山。武三思上了山,微微有些气喘,沉着脸问道:“这个假庐陵王在哪?”

    杨帆忙引路道:“王爷请这边来,这山间馆舍,昔年曾有一处属于庐陵王,如今则未有归属,但凡亲王、郡王均可入住,不过庐陵王……既然……,啊不!如今这个假庐陵王既然上了山,就安排在那儿了。”

    杨帆好象说顺了嘴才说错了似的,可武三思此刻是一种“失斧疑邻”的心态,正常的言语和举动看在他眼里也是处处可疑,更不要说你说错话了,武三思对山上这位假庐陵王顿时又增添了几分怀疑。

    杨帆把庐陵王引到一处宫室旁,轻轻站住,腆然道:“王爷,您可不要在内卫和百骑面前说破我曾对王爷说过……咳咳,说过什么呀。一会儿,杨帆若是对王爷有些什么不敬的举动,那也是逼不得已,还请王爷体谅。”

    武三思刚刚对他的话加重了几分怀疑,这时听他很自然的提到莫让内卫和百骑察觉什么,却压根没提那位庐陵王,不禁又想:“莫非这个庐陵王真是假的?否则他何以只担心内卫和百骑,不担心在庐陵王面前暴露对我泄秘的事?”

    武三思心里想着,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本王对天地发过的誓言会违背么?你去,请庐陵王一见,就说……就说本王上山沐浴温泉,惊闻庐陵王还京,故而前来拜望!”

    杨帆道:“是!王爷请稍候!”杨帆快步上前,对那守在门前的百骑侍卫解说一番,武三思则向李大勇等人悄然递了个眼色,目中露出凶光。

    这时,山下又有一群人来,马嘶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十分清晰,武三思眉头一皱,疑道:“是谁来了?”

    李大勇派人到山前探看,片刻后回禀道:“王爷,好象是政事堂的相公来了,看旗号应该是,只是具体是哪位相公现在还不晓得。”

    武三思眉头一紧,如果让这些人上了山,那就无论如何也不好当面行凶了,武三思立即抢上前去,见杨帆还在与那百骑解说什么,便嗔目大喝道:“大胆,本王要见庐陵王,你敢拦阻不成,还不快快传话进去!”

    那百骑倒也不敢公然顶撞梁王,一见杨帆向他们悄然递了一个眼色,忙不迭答应一声,其他几人依旧守在门前,只有张溪桐一个飞快地闪进院去。武三思等得不耐烦,正要闯将进去,张溪桐又跑出来,气喘吁吁地道:“王爷请,庐陵王已在殿上候着了!”

    武三思大怒道:“庐陵王好大的架子,本王来见他,竟不出迎么?”

    张溪桐道:“王爷,庐陵王返京路上行走甚急,一路下来,腿胯都被马鞍子磨烂了,实在是寸步难行,只好在殿上恭候。”

    武三思冷哼一声,拔腿就往里走,李大勇等人立即就要跟进去,被门口几个百骑一把拦住,武三思沉下脸道:“怎么?本王的侍卫都不许进,难道本王还会对庐陵王不利么?”

    张溪桐不卑不亢地答道:“王爷,臣等是奉了圣上旨意,一日不曾交旨,便须舍命卫护庐陵王。王爷您要见庐陵王,臣等自然不敢拦着,可是侍卫进去却于礼不合。这殿上自有侍卫可以卫护王爷您的安全,还请王爷的侍卫留在外面。”

    武三思跋扈地道:“本王除了入宫见驾,走到哪儿都有侍卫相随,还不曾有人拦过本王!”

    杨帆见状忙道:“那么就请王爷的侍卫缴了兵刃吧。”一面说,一面又向武三思连打眼色。

    武三思傲然道:“缴了兵刃,你叫他们赤手空拳保护本王么?”说着就要往里硬闯,那几个百骑是皇帝身边的人,虽然敬他是个王爷,可是只唯皇命是从,一见他要硬往里闯,立即掣出兵刃,两下僵持在那里。

    武三思厉声道:“你们敢对本王动手?”

    张溪桐平静地道:“臣等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对王爷您岂敢不敬呢,只是身为百骑,唯皇命是从,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武三思气得浑身发抖,杨帆忙又从中说和道:“不如这样,王爷只带两名近卫进去,兵刃也不用缴了,如果前呼后拥太多人,这个……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武三思无奈,又恐山下那些人很快上山,只得冷哼一声,冲手下人摆了摆手,大踏步地闯进了院子。

第816章 很天真的女孩(半夜三更求月票)

    姚崇急匆匆地向山上爬着,后面跟着一群南衙的禁军侍卫。山上,武三思已经闯进了庐陵王的居处,他一进院子,就看到许多神完气足,精神饱满、手持乌沉沉大棍的武僧,跟一根根桩子似的立在院中。

    武三思想到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顿时脸色一沉,可那些出家人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那儿,仿佛铸在院子里的一尊尊罗汉,眼珠都不错动一下,他们只遵本院住持之命,旁人还真是不屑一顾的。

    武三思大袖一甩,健步如飞地闯进大殿,一见殿堂,就见那些英姿飒爽的女内卫们身佩利刃守在殿上,不禁暗忖:“守得真是风雨不透啊,外有百骑,中有武僧,内有内卫,如果我真想硬闯进来,怕也不见得能得手。”

    那些俏生生地立在那儿,如一道美人画屏般的女内卫见武三思闯入本来毫无闪开的觉悟,待见杨帆抢前一步,把手一挥,这才左右一闪,为武三思让开了一条道路。武三思定睛一看,就见堂上颤巍巍站定一人,由两个肉山般的女相扑手很轻松地挟着。

    在这两个女相扑手旁边,还各自站着三个女相扑手,共计八座肉山,一眼望去,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站在她们中间的那个人其实身量也不算矮,可是被她们一衬,倒像一只弱不禁风的鹌鹑似的。

    太平公主的贴身八女卫,京师闻名,武三思自然也是认得的,一见她们,武三思更是目芒一缩,心中暗道:“怎么太平公主也派了人来?便是倾我全部人手硬打进来。也是绝计杀不了他了,如今只有先探明他的真假再想办法!”

    “咦?真假……,太平是李显的妹子,她不会不知真相吧?她那派人来,那么眼前这个李显……”

    武三思暗暗想着,摆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向庐陵王匆匆迎去:“哎呀呀!七郎!你果然回来了!三思今日本是登龙门沐浴汤泉的,不想竟意外听说七郎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武三思一面说一面往前走,仔细打量李显的模样,果然与昔日那个李家七郎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当年的李显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清逸俊朗,举手投足也颇有皇族气派,而眼前这个人,两鬓苍苍。满脸皱纹,身材臃肿。肤色苍白。颤巍巍地站在那儿,若非有人扶持,几乎就要软倒在地似的。

    武三思心中狐疑道:“这个李显真的不是李显?世上当真有这般高妙的所谓易容之术么?”

    李显看着他,脸上露出一副微显谦卑的神情,轻轻拱手道:“梁王殿下,久违了。显一路奔波,两胯都受了伤,无法相迎,还祈恕罪。”

    武三思打个哈哈。亲热地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七郎啊,你就如往常一样唤我就好,什么梁王啊殿下的,太生份了不是?”说着便亲亲热热地上前,去抓李显的手。

    他的手准确地抓在一只肉乎乎、肥厚厚的大手上,那是李显右侧那个女相扑手主动递上来的手,把他的手挡在了外面。武三思把脸一沉,质问道:“你做什么?”

    那女相扑手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淡淡答道:“婢子奉太平公主谕令,前来卫护庐陵王殿下安全,公主未到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庐陵王半步,否则王爷若有个什么好歹,婢子们可没法向公主交待。”

    武三思怒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女相扑手道:“婢子是太平公主家奴,只识得自家主人,其他人不管是谁,概与婢子不相干!”

    武三思怒极,李显赶紧道:“嗨!妹子也着实太小心了些,对梁王还用这般防范么?不过这是妹子一番好意,我也推拒不得,梁王千万莫要为此动了嗔意,等我那妹子来了,叫她向梁王赔个不是好了。”

    武三思转怒为笑道:“算了,本王怎会计较这些,呵呵,七郎啊,你只管如往日一般唤我便是,不必如此客套的。”

    李显喟然一叹,慢慢扫视着殿中的陈设,黯然道:“早已物是人非了!昔日种种……若是提起来徒然令人生起伤悲之意,又何必再提。”

    武三思心中暗想:“这厮究竟是假的,还是因为对我心存戒心,因而故布疑阵?可惜有那八座肉屏风在,我想接近李显也不容易。”

    武三思打个哈哈,道:“不管如何,七郎总算是还京了。七郎能得以还京,定是奉了姑母令谕,怎么不马上进宫去见姑母呢?不如三思陪你回城?”

    李显双眼一抬,眼中蓦地闪过一抹悲愤,却又迅速变成一副含恨的无奈:“与阿母阔别一十六载,显何尝不想马上见到母亲呢,只是……只是显在黄竹多年,这些年来日夜思念阿母,以致容颜苍老、神色憔悴。

    如今又因急切还京,赶路甚急,结果伤了双腿。如果显就这般进宫,恐怕阿母见了难免要为儿子伤神,阿母年岁已高,李显再如何不肖,又岂敢惹母亲伤悲?因此,便想在这里将养几日,再回城去。”

    武三思见到李显眼中不经意地闪过的那丝悲愤,又有几分相信他是李显了。武三思眼珠乱转,正想旁敲侧击地再问几句,忽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孩儿声音响起来:“阿爹,你瞧,我这身衣服漂……”

    声音戛然而止,就似一串冰珠子砸到玉盘上,响得正爽脆,忽然被人一把按住似的。

    武三思转脸一看,就见一个少女正从侧殿里活泼泼地跑出来,脸蛋儿红扑扑的像是一朵初绽的粉桃花,头发湿漉漉的犹自滴着水珠。

    她提着一件百褶碎白花的石榴裙,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只一眼望去,她那春光丽色便叫人眼前油然一亮,仿佛一朵灯花在午夜里悄然炸开。

    “这是……”

    武三思疑惑地盯着这少女。少女兴冲冲地跑进来,忽然看见殿上有人,不禁有些畏缩,脚尖儿踟蹰地向李显旁边凑了凑,看着武三思的眼神儿有点怯怯怕生的模样。

    李显轻咳一声,说道:“这是小女裹儿,当年去房州路上出生的,梁王你还不曾见过她。裹儿啊,快上前拜见梁王。”

    裹儿怯生生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提着裙儿向武三思飞快地福了一礼。脆生生地道:“裹儿见过梁王!”施完礼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又飞快地藏到李显身后。

    武三思的眼睛蓦地一亮,这个女孩儿年岁不大,又是自打出生就长在深山的,实与没见识的村姑一般无二,这样天真无邪的少女最是容易露出马脚。

    如果庐陵王是假的。他们必不会让她出面让我看见,而且看她这副样子、跑出来的动作还有这般神情。显然是确实不知我的到来。我想知道眼前这个庐陵王是真是假,怕是要着落在她的身上了。

    武三思马上打了个哈哈,笑容可掬地道:“呵呵,你叫裹儿是吗?嗯!真是个好孩子,生得这般俊俏、这般水灵,这一比马上就把我家里那几个丫头比了下云。裹儿啊……你们一家人都已随你爹爹回洛阳来了。是么?”

    “没有,爹爹就只带了我一个人回来。”

    李裹儿局促地卷着衣带,小脸蛋儿胀得通红,一副不堪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模样。

    李显催促道:“裹儿。快回房去,看看刚刚沐浴,梳妆未毕就跑出来的样子,这里可不是山里,记得为父的话,以后要守规矩,不可再这么野了,还不回去!”

    “慢着慢着,不急不急!”

    武三思连忙伸手一拦,笑眯眯地对李裹儿道:“七郎啊,这我可要说你了,都是自家人,这么生份干吗,可惜我不知道裹儿与令尊同来,不曾带个见面礼来,你看这真是……”

    武三思在腰间随便一摸,把自己随身的一方上好玉佩摘了下来,递给李裹儿道:“来,这方玉佩就做个见面礼吧,快拿着。”

    李裹儿神情有些犹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李显,正是很多孩子不知该怎么办时本能地征询父母时才有的神情。

    武三思把她这番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冷笑:“假的?哼!假庐陵王,这女娃儿会去看他,会想征得他的同意?假庐陵王,有本事把他朝夕相处的亲生女儿都瞒过去?杨帆,你如此执迷不悟,可休怪本王无情了!”

    武三思笑眯眯地道:“快拿着吧吧,不要客气,咱们两家是亲戚,当初走动就很密切的,不信你问你爹。”

    李裹儿马上回头,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度看向李显,李显脸上蓦地掠过一抹怪异的神色,说不出是气恼还是恐惧,只是挥手道:“既是梁王馈赐,你就拿着吧,谢过了梁王,马上回房去!”

    “喔……”

    李裹儿怯怯地接过玉佩,向武三思浅浅一福,低低地道:“谢梁王!”

    李裹儿说完便向侧殿跑过去,快跑到侧殿门口时,好似才想起父亲的教诲:“如今是郡主了,不可再像山野间的一个野丫头”,不禁吐了吐舌头,回头偷瞧了一眼,这才放轻脚步,扭着小腰身,像个优雅的小淑女似的姗姗而去。

    武三思阴阴一笑,扭过头去,目光像一对刀子,狠狠地盯了杨帆一眼。

    杨帆的嘴唇倏地翕合了一下,又无奈地抿起,慢慢垂下了头,露出一副欲辩难言的模样,心底里却是一声笑叹:“那只妖精可是连我都着了她的道儿的,你若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村姑,那就活该你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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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纷至沓来

    姚崇先到了一步,而魏知古却被武承嗣留住了。

    武承嗣继武三思之后正急急赶路时,忽听后面马蹄急骤,扭头一瞧看见他们的官幡,便晓得是政事堂里的相公们到了。

    武则天在朝廷上巧妙地搭建着一种平衡的政治关系,虽说这种平衡其实是畸形的,并不平等,但是有她在上面强力压制,随时调和,倒也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权力平衡:即政权交予大臣,军权交于武氏。

    自从武则天调教狸猫和鹦鹉和平共处失败以后,她曾一度想把皇位交给姓武的,结果却因为国内隐形的反对力量以及国外势力的兴风作浪,再加上武氏子侄实在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而作罢。

    武则天如今决定把皇位传给她的儿子、传给姓李的了,但她是篡李氏江山而登基,她担心百年之后,儿子会复周为唐,使她的江山基业不能千秋万代地传下去,所以她想把目前这种“平衡”的政治局面延续下去。

    即:她百年之后,李氏坐江山,武氏掌兵权。

    李氏坐江山,可以顺应国内民意,并叫外敌没有借口可寻。武氏掌兵权,可以确保她的儿子不敢轻举妄动,她一手创建的武周王朝将会继续下去。出于这一目的,政事堂的这几位宰相,确实没有一个是武氏一族那边的人。

    武则天的这种打算未曾示人,但是朝中势力倒是因此泾渭分明,不曾让武氏一族的人把手插到政事堂里,是以武承嗣一见是政事堂的人来了,就晓得是来保护庐陵王的,马上吩咐人把马车横过来,拦在了路上。

    魏知古和姚崇一到。武承嗣便笑微微地拱手道:“啊!原来是魏相、姚相,两位宰相行色匆匆,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魏知古在马上微笑还礼,道:“原来是魏王殿下,仆与元之公务繁忙,身子疲乏,忽然想起龙门山上的温泉水,颇有解乏提神之效,一时兴起,便想去龙门一游。听闻魏王殿下近日身体不适。仆观魏王气色,也确是有疾在身,不在府上好生歇养,这又是往哪里去啊?”

    武承嗣咳嗽两声,笑答道:“巧得很了。本王也是往龙门去的。《水经注》有载:皇女汤,可以疗万疾者。本王这病是痼疾了。药石调理。总也不见成效,是以正想去龙门,试一试温泉水可有效用。既然两位宰相也要往龙门去,不如同行,如何?”

    魏知古和武承嗣都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可就是不说破。撕破脸皮是官场大忌。当面一团和气,背后捅你刀子才是常态。

    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安知接下来不是峰回路转?先自陷于不可转寰之地。如果接下来的形势对自己不利,那就被动了。反之,只要这层脸皮没撕破,哪怕你的理由再荒诞,形势不利时你也可以咬死了这个理由不松口。

    姚崇打个哈哈,道:“眼看天色已经晚了,不如仆与魏公先行一步,也好知会山上提前做些准备,免得魏王到了山上,夜色苍茫中还得准备膳食、寝具一应事物。”

    武承嗣微笑道:“无妨,本王已经先行派人上山去了。来人啊!再去一人,告知山上,就说今天还有魏相、姚相登山,要温泉汤监早做准备。”

    魏知古和姚崇暗暗焦急,彼此对视一眼,一时却想不出理由拂袖而去。

    ※※※※※※※※※※※※※※※※※※※※※※※※※

    狄仁杰乘着软轿,行色匆匆,每行一段路,便由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的侍卫换手抬轿,以便保证速度,那些官员们则策马追随其后。

    他们也没办法,凭他们的官职、威望和资历,去了也是白给,别看狄仁杰奄奄一息的样子,可是只要他还没断气,这位四朝元老就能镇得住场面。

    正行进间,路上忽闻马蹄声传来,狄仁杰此时恰恰醒来,听到声音转眸望去,就见一行三骑片刻不停,越过他们一行人绝尘而去,狄仁杰只看见三人似是女子,头上还戴了“浅露”。

    狄仁杰的嘴唇翕合了几下,陪伴在旁的狄光远忙道:“父亲,那女子头戴‘浅露’,匆匆而过,儿也不知道她是何人。”

    狄仁杰嘴角轻轻牵起,嘴唇又翕动了几下,狄光远忙叫人停止行动,俯身把耳朵贴在父亲嘴边,却听到带着笑意的一句话:“是……太平……,太平到,便……太平了……”

    魏知古和姚崇被武承嗣拖着,实在无计可拖,只好随着他一同前行,武承嗣故意放慢了速度,任由魏知古以天色将晚为理由催促,也不肯稍歇。

    魏知古急得火烧眉毛,忽然灵机一动,失声道:“哎呀!老夫忘了嘱咐,这几日老夫是吃斋的,动不得荤腥,便是菜里也放不得荤油,元之啊,辛苦你先行一步,替老夫知会一声!”

    魏知古一面说,一面向姚崇急打眼色,姚崇会意,立即扬马一鞭,那健马都冲出去了,才高声道:“魏公放心,王爷,姚某先行一步了!”

    “哎!咳咳咳……”

    武承嗣一急,一句话没出口就咳起来,等他顺过气儿来,姚崇已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人影了,魏知古嘿嘿一笑,对武承嗣道:“王爷莫急,仆随王爷慢慢而行,你我一路叙话便是。”

    武承嗣急咳着,心中暗骂:“这个老匹夫!”

    龙门山上,武三思巧施心计,从“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李裹儿的反应,探出这龙门山上的庐陵王才是真的,不由心中大定,可是方才他一路进来,百骑、武僧、内卫,还有太平公主的八女卫,把个庐陵王护得周密,便是硬攻如何得手?

    正在犹豫间,外面有人来报:“政事堂姚相公来龙门沐浴温泉,欣闻庐陵王返京。特来拜望!”

    武三思心中大骂:“这个姚元之,抄袭某的说辞!”

    李显欣然传见,片刻功夫,姚崇进了大殿,一见李显,便即参拜。

    姚崇与李显是不曾见过面的,两人这还是头一回遇着,所以也没有多少话好说,只是官场上正常的应酬话。可是姚崇来了就不走了,与武三思分别落座。东拉西扯,就是不抬屁股。

    只要事情还能遮掩得住,他便是闯出天大的祸事来,为了武氏一族的未来,他的姑母也要保他。就如当初保武懿宗一样。可若是他在当朝宰相面前公然杀害皇子,这事儿就遮掩不下了。连一片遮羞布都找不来。那武则天就得牺牲他。

    是以武三思此时就算能够公然杀进来,也是无法动手了。武三思暗恨不已,心中盘算一番,对李显拱手道:“三思刚刚上山,听说庐陵王归来,便来探望了。宫室住处还不曾安顿下,先行告辞,晚上再设宴,与七郎尽欢!”

    李显忙让两个女相扑手扶起来与他告辞。姚崇也随之站起,武三思嘻哈一番,转身就往外走,杨帆急忙道:“我替王爷送送梁王。”

    杨帆跟着武三思往外走,武三思健步如飞,杨帆疾步追上,窃窃私语道:“王爷千万不要上当,方才那个真的不是庐陵王!王爷、王爷……”

    武三思大步流星,出了庐陵王住处把袍袖一拂便扬长而去,根本不理杨帆。

    杨帆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武三思远去的背影,一脸颓丧之色。

    待他慢慢转身回了院落,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脚步轻盈地走回了大殿。

    李大勇追在武三思身后,急急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武三思沉声道:“这个庐陵就是真的,你马上派人快马回城,趁着城门未关,把咱们身手最高明的那几个人都调来,硬攻是不可能了,庐陵不敢进城,正在此等候宫里消息,若要杀他,只在今夜!”

    李大勇听他说的急切,无暇多问,赶紧答应一声,匆匆下山安排去了。

    ※※※※※※※※※※※※※※※※※※※※※※※※※

    姚崇一走,魏知古也不甚着急了,信马游缰地走着,跟武承嗣东拉西扯地聊着,正行进前,三个头戴浅露的女子忽然骑着快马风驰电掣一般赶来。

    三个女子俱着宫装,腰间偏偏佩了利剑,头上戴一顶黑纱的“浅露”,经过他们一群人身边停都没停便呼啸而过。那三名女骑士中,中间一人策马超越他们时,微微扭头睨了他们一眼,晚风一拂,将面纱掀开一角,丽颜一闪又复不见。

    武承嗣身形一震,失声道:“太平!”

    魏知古眯起眼睛,拢着耳朵大声道:“王爷说啥?”

    武承嗣把牙一咬,向手下大光其火地喝道:“你们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从城里到龙门这么近的距离,走到现在还在路上磨蹭,快些、加快行程!”

    先走了一个姚崇,武承嗣已经暗暗担心,只盼姚崇未到,武三思便已得了手,如今又去了一个太平公主,他不知山上情形如何,可是再也不想等了。命令一下,队伍牛一般的速度马上加快了。

    魏知古道:“嗳!魏王,你急甚么,咱们慢慢聊着,天色要是晚了,打着灯笼夜游龙门也是一桩美事嘛。你说你得的那座珊瑚树是高六尺还是七尺来着?王爷?王爷!”望着匆匆而去的武承嗣座驾,魏知古嘿嘿一笑,吩咐手下,马上也加快了速度。

    这时候,奉宸监的“东宫皇后”张易之、“西宫娘娘”张昌宗,刚刚领了皇帝谕旨,率领一票大内侍卫,鲜衣怒马地沿定鼎大街一路南下,刚刚出了定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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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 太平到,不太平

    姚崇今日上山,其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庐陵王的安全。凭他当朝宰相的身份,只要守在庐陵王身边,武三思就没有办法公开动手,暗杀哪怕闹得尽人皆知了它也是暗杀,如果搞成政变那就不可收拾了,武三思如今还没有这个魄力。

    武三思离开了,姚崇也没有走,只是他跟庐陵王实在不熟,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殿外又有百骑侍卫进来禀报,说是太平公主到了。

    姚崇一听,更是心事放下,“李显”也做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连忙道:“快快请她进来!”

    “李显”说着便挣扎起身,让两个女相扑手扶着他迎向殿前。

    太平公主脚步匆匆,一到院中便摘了浅露,此时李显已然站在殿前,满脸激动地看着她。杨帆揉了揉鼻子,悄悄地转过了脸儿去。不过太平公主倒没注意到他,她一进院,就看到被她两个女卫扶着站在殿前的李显了。

    “七郎,兄长!”

    太平只唤了一声,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

    古竹婷已经得了杨帆吩咐,如果能瞒那么就连太平公主也要瞒过去,以防太平知道真相后,神色间露出什么破绽,所以只得硬着头皮,扮出一副激动模样,唏嘘唤道:“太平,想不到为兄……还有活着见到你的一天。”

    太平执住他的双手,细细打量着他,见他容色间依稀还有几分昔日神韵,但是实在是苍老憔悴的太厉害了,不禁黯然泪下。

    太平公主轻轻拥抱了他一下,饮泣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兄长受苦了。你我兄妹团聚,今后再也不分开了,这是喜事,妹子不哭了,兄长你也莫要伤心。”

    太平说着抬起衣袖,轻轻拭了拭泪痕,心中却忽地一沉,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方才太过忘形,这时才想起来,这个兄长的手柔软如绵却并不宽厚。手掌纤巧的很,恍如女子的手掌,与她记忆中的兄长可是全然不同啊。

    古竹婷对容貌、外形乃至肤色都能很好地伪装,手掌上也能用特殊的药物模仿出惟妙惟肖的褶皱,但手是常用的部分。不能伪装过甚,它的大小、肥瘦、厚薄。这些方面都无法进行伪装。

    “一个人多年不见。可以有种种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化,也不至于连指骨的粗细大小都萎缩了吧?”太平公主暗暗嘀咕着,心中疑云陡起,不禁借着拭泪的动作,向左右去寻杨帆。

    杨帆一路上故布疑兵。虚虚实实地与刺客斗法的事情,太平公主是不清楚的,这件事只有武三思和武承嗣这对从内奸口中了解了详情的人才知道。太平只知道杨帆护着庐陵王一路赶到龙门必定很不容易,其中曲折却是一无所知。

    也幸亏她一无所知。所以见到李显的时候,她压根儿就没起过疑心,否则以她对胞兄的熟悉,又知道此前真真假假,有过一个假李显,那么此时她已可断定此人必定是假的了。但她此刻虽不能断定,却因为方才握住兄长手掌时那异样的感觉起了疑心,扭头一扫,便瞧见了杨帆的目光。

    杨帆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坏了,太平已经起了疑心。这易容术果然再高明还是瞒不过太熟悉的人,尤其是被人近身接触之后更是无法隐瞒,只是此刻他也无从解说,只好向太平公主递了一个眼色。

    太平公主无法从他的一个眼神来判断出他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却明白这其中必有隐情,因此不动声色,依旧执起“李显”的手,柔声说道:“兄长受了伤么,怎么行动如此不便?妹子扶兄长坐下,咱们再好好叙过。”

    太平公主扶着古竹婷走向殿中,摸到手掌,再貌似不经意地抚过她的手腕,古竹婷终究是个女子,腕骨怎也不能如李显一般粗细。有了杨帆那个眼神,再抚到古竹婷的手腕,太平心中已经断定这是假的了,不由暗暗惊骇。

    她可不知道世上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易容术,只道是杨帆从哪儿找来一个与胞兄李显形貌相仿的人冒充他,心中不免惊疑,只是暗想:“这是个假的?他不是七郎,那我的兄长在哪儿?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太平公主登时心慌起来,可她马上想到杨帆镇静的神情,慌乱的心思又稳定下来:“不对!看帆郎的神情,七郎一定没事,这么说……帆郎是故意找了一个长相酷肖兄长的人来吸引想对他不利的人么?”

    太平公主这一猜已是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这个过程远比她想到的要复杂百倍、曲折百倍,但是其目的却正是如此。

    太平公主心中有了判断,对这个假李显便没了兴致一吐离情,不过殿上还有一个姚崇,她也不肯露出破绽,依旧扶着古竹婷就坐,自己在一旁坐下,与姚崇客气两句,便与假李显叙起家常,向他询问嫂嫂和家人情况,一如亲人久别重聚。

    古竹婷心里别扭的很,旁人看不出来,她作为当事人却很能清楚地感觉到太平公主的神情淡了,她定是已经看出了端倪,如今只是在陪自己作戏,恐怕太平公主此时最想做的事就是抓住杨帆问个明白。

    古竹婷便道:“太平,为兄此番回京,来得仓促,家人都未及带回,只带了最小的女儿。她叫裹儿,是在去房州的路上生的,你这做姑姑的还不曾见过她呢,她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姑姑,也是一直很想见见你。杨校尉,你陪公主去见见裹儿。”

    杨帆赶紧欠身道:“是!卑职遵命!”

    姚崇听了微觉诧异,虽说这位小郡主自幼长于山野,可毕竟是郡主的身份,怎么能让个男人引公主去她闺房?一转眼瞧见依旧守在庐陵王身边的几个女相扑手,这才恍然:“特殊时刻,自然要特殊对待。”

    姚崇很自觉地对其中的不妥之处找着理由,那里杨帆已经引着太平公主走向侧殿。

    这里宫室亭轩。环绕嵌套,仿佛一座迷宫,乍一进来的人可不容易分清东南西北,杨帆引着太平公主绕过一小段曲廊,穿过一道天井,这里院中一样有内卫戒备,只是人数明显少于前边,毕竟庐陵王才是保护的重点。

    二人闪进一处殿室,避开了内卫的视线,太平公主马上抓住杨帆的手。急切地问道:“二郎,那人不是我的兄长对吗?你把我家兄长藏到哪儿去啦?”

    “噤声!”杨帆谨慎地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一日不入城,庐陵王便没有摆脱危险!”

    太平公主被他一言点醒,努力平静下来。强捺焦急地凝视着他,等他揭穿谜底。

    杨帆道:“这一路上。千言万语一时也说不清楚。待我回头再详细说与你听。总之,我们历尽千辛万险,才算到了这里,眼看成功在即,我可不敢大意,所以我护‘王驾’于此。固然是因为前堵后截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也是想尽量让王爷入城时安全一些。”

    太平公主双目一亮,急切地道:“你是说?”

    杨帆附着她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太平公主听得又喜又忧。扼腕叹道:“早知如此,我该守在城里才对,必要时候也好对他有个照应。”

    杨帆道:“你若不来,他们必然生疑。你是庐陵王的胞妹,现在连你都上山了,他们还会再起疑心么?不错,庐陵王不在这里,可战场在这里,这边打得热闹,庐陵王才安全,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成败的关键已不是王爷如何入城,而是我们能否成功地把他们都吸引在这儿。”

    太平公主已经镇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杨帆笑道:“明白就好,那就认真陪我演好这场戏!”

    太平公主感激地道:“二郎,你是我李氏一族的大恩人,恩比天高!谢谢你!”

    杨帆微微一笑道:“于公于私,你对我,何必谈一个谢字呢?”

    太平公主心中一暖,突然踮起脚尖,环住杨帆的脖子,在他唇上结结实实地印了一记吻。杨帆赶紧抬手擦嘴,太平公主瞪起美丽的大眼睛,嗔道:“你干嘛?”

    杨帆道:“关键时刻出不得半点纰漏,可别让人看出来!”

    太平公主飞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事儿跟我兄长出不出纰漏有什么关系?”

    杨帆呆了一呆,道:“是啊!貌似是没有什么关系。”

    他自嘲地一笑,摇头道:“我现在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

    他又擦了两下嘴唇,才对太平公主道:“来,我带你去见见裹儿,她可是真的!”

    太平公主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女倒也甚为好奇,连忙跟着杨帆向前行去。杨帆走到李裹儿居处,伸手正要叩门,忽然心中一惊,猛地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黄竹岭上与李裹儿的那一笔风流债。

    这一路紧张无比,他每日谋算的都是如何跟那些刺客们斗,耗尽了脑汁,哪还有心思精力去想别的,直到此刻他才想到:“李裹儿可是太平公主的亲侄女呀!”

    杨帆颈后的汗毛“唰”地一下炸了起来。

    太平公主见他望门而不动,不禁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啊?哦哦!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一件别的事情!”杨帆慌忙答了一句,举步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杨帆生怕李裹儿听到自己的声音时突然叫上一声“杨哥哥”什么的,所以房门一叩,马上一口气儿交待明白了来意,“叩叩叩”:“小郡主太平公主殿下来了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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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欲设鸿门宴

    李裹儿轻扭小腰身,对镜顾盼,举止俏皮。

    她的住处有一座落地铜镜,那身民女的装束其实远远谈不上如何的华美艳丽,但是对于住在黄竹岭上,从小就只能捡姐姐们的旧衣服穿的李裹儿来说,只凭一件新衣,就足以令她欢喜不禁了,更何况这款式颜色,对她来说已经美如仙衣霓裳。

    这位小影帝在前殿成功地骗过武三思之后,回到自己所住的配殿,便把那块玉佩兴致勃勃地挂在腰间,对着镜子扭摆着小蛮腰,欣赏效果,只是这玉佩虽然贵重,却不是女儿家身上戴的环佩,而且她穿的又是一身民女装束,佩在身上很不协调。

    李裹儿顾盼半晌,总觉得不太合适,只好遗憾地摘下玉佩,刚刚爬到榻上把玉佩藏好,门外便传来了杨帆的声音。

    听到杨帆的声音,李裹儿并未如他所担心的那样脱口叫出一声“杨哥哥”。这个小女娃儿远比杨帆想像的有心机,虽然杨帆领教过她的厉害,可是因为她稚嫩纯美的外表,还是常常把她想得简单了些。隔着一道门户,谁知道外面还有何人,她才不会乱叫。

    杨帆的语速很快,好在他还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些,在此刻风声鹤唳的龙门山上,太平公主只当他是紧张所致,并未多想。

    “太平公主?”

    李裹儿自然是听说过这位姑姑的,还知道她是皇帝祖母最宠爱的女儿,皇帝爷爷活着的时候,也最是宠爱这个女儿,听说她成亲的时候,照明的火把甚至烤焦了沿途的树木,为了让宽大的婚车通过。甚至不得不拆除了坊间的围墙,这一切都让李裹儿心向往之。

    她赶紧从榻上爬起来,快步跑去打开房门。

    太平公主站在门前,看着面前这个叫人眼前一亮的小美女。

    乌亮亮的秀发梳成了双丫髻,头发梳成了两大股,细细整齐柔滑,挽成对称的双髻后,从两侧各自垂下一束,飘洒在她的肩上,一直垂搭到胸前。一件浅红暗纹窄袖的对襟短襦。一条百褶碎花的绢裙,细细小腰身。

    那宛然如画的五官,令太平一看便眼前一亮,明眸皓齿,灵气逼人。太平公主脸上不禁露出了喜爱的笑容:“你就是裹儿?嗯!不愧是我李家的女儿家,生得当真俏丽无双!”

    李裹儿也在看着太平公主。眼前这个女人。有种令人一见便自惭形秽的高贵气质,高高挽起的发髻,是她从未看过的发式,显得无比复杂而高雅,发髻上的明珠和金凤步摇,更让她有一种高高在上。叫人仰视的感觉。

    颀长的颈子、高耸的胸膛、质料华美鲜艳,美丽的叫人屏息的彩衣华服,一切的一切,都让李裹儿有种窒息般的感觉。太平微笑地看着她。她的眸子正越张越大,充满了艳羡之色。

    太平微笑着唤道:“裹儿?”

    “啊!啊啊!公主!呃……姑姑……”

    裹儿被太平公主成熟妩媚、高贵迫人的气质震慑住了,说出话来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

    “不错,我就是太平,你的姑姑!”

    太平公主挽起裹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越看越是喜爱,频频点头道:“漂亮!漂亮!小小年纪,便已出落得这般美丽。姑姑年轻的时候,被人称为洛阳牡丹的,可是今日瞧见了你这般美貌,姑姑可是比不上,我李家出了一朵天下牡丹!”

    李裹儿被她赞得脸都红了,乖巧地道:“裹儿只是个黄毛丫头,哪里比得了姑姑的美貌,方才一见,裹儿都被惊呆了,裹儿是个女子尚且如此,那天下间的男人见了姑姑,真不知要如何神魂颠倒了。姑姑这般仙子般的人物如果都说老了,那天下还有正当妙龄的美人儿么?”

    太平公主被李裹儿一番话逗得哈哈大笑,捏捏她的粉腮道:“这张小甜嘴儿,尤其可爱。”

    “姑母、侄女,侄女,姑母,我算哪一头的?差辈儿、差了辈啦!”杨帆一边瞧着,冷汗都冒了出来,眼见二人谈笑盈盈,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嗓子眼痒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太平公主只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和李裹儿互相吹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板起俏脸道:“干嘛?”

    杨帆忙心虚地道:“没啥,哦!是这样,梁王方才说,今夜要请庐陵王吃酒,臣恐其中有诈,还请公主务必小心。”

    李裹儿把二人神情举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想:“看杨哥哥的模样和我姑姑也是极熟稔的,姑姑跟他说话毫不见外的样子。嗯……,他是祖母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跟姑姑熟稔倒也正常。爹爹虽然回京,可是看这样子武家那班人还是不肯放过他的,今后我家要倚仗杨哥哥处还多着呢,呀!幸亏我做了他的女人,这个男人……我真是要抓住呢。”

    李裹儿想到这里,忽然便想起了那一日黄竹岭上藤萝洞中的旖旎风光。她年纪尚小,于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一路奔波又常在凶险之中,倒也无暇去想这些事情,这时忽然想起,俏脸不由一红,再望向杨帆的目光,便有些滴出水来的意思。

    幸好此时太平公主已经被杨帆的话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否则以太平公主的阅历和慧黠,恐怕要看出几分端倪了。

    “你说武三思要设宴款待我家兄长?”

    “不错!我怕是宴无好宴……”

    “还怕是什么,根本就是,武三思设宴,必是鸿门宴无疑。不成,不能遂了他的心意,你马上吩咐下去,叫人整治几桌酒席,要喝酒,请他过来喝吧!”

    “好!”杨帆站在这对玉人面前,真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一听这话,如蒙大赦,马上道:“我这就去安排!”

    太平公主点点头,又道:“厨下务必小心,要用可靠的人,还要着机灵些的人盯紧了!”

    杨帆道:“我省得!”说罢匆匆离去。

    太平公主转身挽起李裹儿的小手,笑微微地道:“走,今晚你爹设宴,要来赴宴的人物可多着呢,你是我家堂堂郡主,穿这么一身可不行,姑姑在这龙门汤监有一处常住的宫室,存有一些衣服,去给你挑几件来。”

    李裹儿方才看着太平公主那华美无比的衣衫,已经两眼直冒星星,一听这话,欣然应允。太平公主挽着她的手信步走去,笑言道:“你身量尚未长成,衣服或显大些,不要紧,稍稍改动一下,且应付了今日场面再说。”

    ※※※※※※※※※※※※※※※※※※※※※※※※※※

    “杨帆!杨帆!孤王念你昔日之功,一再宽容,想不到你执迷不悟,本王已对你推心置腹,你还要试图诳骗于我!那太平李显的妹子,是你杨帆的姘头,她会不知道你策划的真相?她会认不出自家兄长?她肯舍了真李显,到这龙门山上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武三思坐在专门属于他的那间宫室中,愤愤地捶着桌子,脸色发黑、须发虬张,已然有化身黑脸张飞的态势。

    他的一众走狗打手分列两旁,一见主公大怒,不禁噤若寒蝉。

    武三思眼珠一转,喝道:“姬祖冰!”

    “属下在!”

    一个身量修长、卧蚕眉、丹凤眼、国字大脸、赤红面庞、头戴绿头巾、颌下五绺长髯的武士立即趋前抱拳,瞧他身材伟岸、形象面目,宛如汉寿亭侯关云长,有个绰号叫“美髯公”,可惜不是使刀的,他用的是剑。

    武三思道:“今夜本王设宴款待庐陵王,命你堂前舞剑以助酒兴,到时候你……”

    姬祖冰大惊道:“王爷,太平公主在,姚相公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只怕不妥。”

    武三思瞪眼道:“谁说要你刺杀他了?”

    姬祖冰松了口气,满脸笑容地道:“只是舞剑,有何不可?属下的剑术,曾经得长安裴将军指点过一二,说起来也算是裴将军半个弟子,想当初……”

    武三思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啦好啦,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本王命你舞剑时,你假意利剑脱手,宰了庐陵王……”

    姬祖冰大惊道:“那不还是刺杀?”

    武三思道:“怎么能算刺杀呢?失手!懂吗?这是失手!是他命当如此,活该倒霉!皇帝那儿只要有个借口、有个台阶下,管他天下人信不信呢,她都得承认是失手,难道还要公告天下,说她亲侄儿觊觎皇位,杀了她的儿子不成?”

    姬祖冰讷讷地道:“那……那失手之后呢?”

    武三思道:“还有什么之后,失手之后他就死了呀!”

    姬祖冰期期地道:“属下是问,属下怎么办?”

    武三思扬手一只酒杯掷了过去,姬祖冰身形一侧,酒杯擦着鼻尖飞了过去,身手当真不错。

    武三思咆哮道:“你没长腿吗?失手闯了大祸,当然要逃之夭夭,等事情平息之后,你不会回来吗?等本王当了皇帝,还会少了你的功劳吗?”

    姬祖冰面色如土地道:“刘秀用过的法子,恐怕庐陵王不会上当吧?”

    武三思大怒道:“放屁!不学无术的东西,这是刘秀用过的法子吗?这是刘邦……这是项羽……这是范增……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武三思一看酒杯没了,抄起酒壶又砸了过去,姬祖冰再一侧身,又躲过去了,身手果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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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夜宴

    武三思气疯了心,怒吼道:“你敢躲?你还敢躲?”

    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再找不到东西扔就要连案几也丢出去了。

    旁边一个身材瘦长、肤色苍白的侍卫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王爷息怒。王爷这一计确实太过明显,毕竟庐陵王先前遇到了重重狙杀,他也明白那些刺客是王爷您派的,岂能不加提防?王爷也说他身边高手众多,只消有了提防,舞剑脱手,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人说话倒有条理,武三思渐渐消了怒火,瞟了他一眼,道:“阴长生,你有什么妙计不妨说来,如能成功,本王便记你大功一件!”

    阴长生冷冷一笑,道:“用毒!属下以为,与其斗力不如斗智。王爷只需在杯中下毒,然后当面敬与庐陵王,他不敢公然与王爷翻脸,这酒喝是不喝?只要王爷做的巧妙,叫他看不到疑点,纵然心中有所怀疑,也得硬着头皮往下喝,那时……”

    阴长生得意地道:“酒中有毒不假,可谁看到是王爷下的毒了?必有刺客,嫁祸王爷!而皇帝为了事情的隐秘,宣召庐陵王回京的事还没有公示天下,这一来,王爷你说,天下人如果有所怀疑,会怀疑谁?皇帝对庐陵王可一直不怎么样啊……”

    一众侍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姬祖冰欣欣然道:“妙计!妙计!阴兄果然不愧是小诸葛,此计甚妙!到时候皇帝说不清道不明,天下人都会以为是皇帝陛下对庐陵王不放心,这才宣他回京,命侄儿出马,代赐以一杯毒酒。到时候就算只为陛下自己的清誉。陛下也得全力帮王爷洗脱。妙计!妙计啊!”

    “妙个屁!这法子如果管用,本王不如放个屁崩死他!”

    武三思气得发抖:“就因为他对本王戒备甚深,本王才不得不予行刺,行刺未成,才想筵前舞剑,以‘脱手失误’的法子来杀他!不要说敬酒,本王便是给他挟一口菜,他也是坚决不会吃的,想推脱,法子有得是!再者说。毒药呢?你们谁随身揣着毒药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

    武三思骂道:“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平时吹嘘得自己无所不能,本王真用到你们时……”

    武三思正骂得起劲,有人进来禀报:“王爷,庐陵王派人送来请柬。”

    武三思一怔。奇道:“请柬?他送什么请柬?”

    那侍卫将请柬双手奉上,道:“庐陵王与太平公主设宴。邀请王爷赴宴!”

    武三思两眼登时直了起来……

    ※※※※※※※※※※※※※※※※※※※※※※

    庐陵王李显所在居处院里院外都挂起了灯笼。照得一片通明。

    李显依旧由两个女相扑手扶着,和太平公主一起站在院门口迎接武三思。

    武三思悻悻然地道:“七郎远归,应该本王设宴为七郎洗尘,怎么倒要七郎相请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代答道:“都是自家亲人,何需那些礼法?七郎回京,本是一喜。梁王巧遇,又是一喜,其实说起来,今夜乃是太平作东。呵呵,山上简陋,梁王莫挑太平的不是就好。”

    武三思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会呢,庐陵王行走不便,咱们这便进去吧。”

    “哈哈哈,梁王先行了一步啊,庐陵王、太平公主,姚某这厢有礼!”

    武三思刚要举步,姚崇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好象刚刚赶到似的,满面春风地向他们作揖。

    太平公主和古竹婷忙不迭又向这位贵客还礼,武三思站在一边乜着他们,真是好不耐烦。

    众人客套完了,一起到厅中坐下,先上了些鲜果闲坐聊天,只聊了片刻,有人来报,魏王武承嗣、宰相魏知古到了。

    李显兄妹再度出迎,武三思看看对面的姚崇,嘿然一笑,道:“姚相今日来得可真是巧啊!”

    姚崇微微一笑:“何止姚某来得巧,梁王来得也巧啊。这不,魏王和魏公也来了,或者……就是天意让你我于此相聚吧。”

    武三思冷哼一声,刚要回答,院中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两人一起扭头望去,就见李显和太平公主陪着武承嗣和魏知古堪堪迈进门槛。

    武承嗣使一个侍卫扶着,正拿手帕捂着嘴巴咳嗽。

    武三思和姚崇便站起来,大家又是一通寒喧,魏知古很自然地坐到姚崇旁边去了,大家同为宰相,但他年长一些,姚崇连忙避席礼让,请他上座。

    武承嗣则被人扶到武三思旁边,武三思大剌剌地坐在那儿不动,武承嗣自忖是武三思的堂兄,他偏坐在自己上首,心中大是不悦,只是两人现在有共同的对手,这番心思倒是不便说明了。

    众人又聊几句,太平公主便吩咐开宴,因这筵上不是王爷就是宰相,都是长辈,李唐皇家又没那么多严谨的规矩,李显便吩咐把李裹儿请出来,陪在自己身边。

    李裹儿已经换了太平公主的一套衣衫,确是显得大了一些,使那巧手针女及时缝和调整了一下,依旧不是十分贴身。可是如此鲜艳美丽的衣服,比那民女装束大有不同,裹儿可不舍得换回去。

    好在她的丽色容光实是无以伦比,不要说这套衣裳只是稍显大些,便是给她披个麻袋片儿,也掩饰不住她那夺人的光彩。如此丽人,往李显身边一坐,众人眼前一亮,真有满室生辉之感。

    裹儿向各位长辈一一行礼,乖巧可爱的样子惹得两位王爷、两位宰相连声夸赞,裹儿还从未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夸奖,尤其是魏知古和姚崇都是满腹才学的宰相人物,措词用句优雅华丽,裹儿以前从未听人这般品评自己,只喜得心花怒放,脸蛋儿一红。倒是愈增了几分颜色。

    待她乖乖回到父亲身边坐下,便是这三个王爷、两位宰相再加一位公主的阵地了。

    武承嗣刚到,还没来得及和武三思通气儿,免不了还想试探一番,想确认一下这个李显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只看太平、魏知古、姚崇几人都守在这儿,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七分,有太平和裹儿这一对熟悉李显一切的大小妖精在旁帮衬着,古竹婷哪会露出什么破绽,武承嗣强忍咳嗽试探了一阵。也没有发觉任何异状。

    酒过三巡,突然又有人来报,说是狄仁杰上山了。

    李显一听,忙率妹子、女儿一同出迎,趁着他们出去。武承嗣才侧身对武三思低语道:“如何?”

    武三思阴沉沉地道:“你不用试了!这个李显,就是真的!”

    “哦?”武承嗣也顾不及问他理由。武承嗣自己心中也已认定此人就是李显。武三思既然这么说,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武承嗣道:“太平既然来了,恐怕皇帝也就知道了。”

    武三思恶狠狠道:“这个小蹄子,嫁作我武家的媳妇,胳膊肘儿却往外拐!”

    武承嗣晒然道:“此时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皇帝既然知道了。恐怕明日一早就会派人来接,到时候天下皆知,庐陵回城,内有这班百骑和内卫以及太平公主的人护持。外有宫里派出的仪仗,路途又短,时间紧凑,就算其中有我们的人,也没机会下手了。”

    武三思道:“不错!要想动手,惟有今夜了!”

    武承嗣道:“你可有了主意?”

    武三思摇摇头,武承嗣眉头一皱,抚着胡须沉思起来。

    对面,姚崇也对魏知古低语道:“公主已经把庐陵到京的事面禀于皇帝了,皇帝马上就会派人来,不过此时是不可能回城了,且不说城中已然宵禁,就算破例为庐陵开城,一则趁夜而行凶险更大,二则堂堂皇子都到了皇城根儿下,居然还要连夜进城,朝廷丢不起这个脸面,我看,今夜怕是要宿在这龙门山上了。”

    魏知古冷笑一声,道:“皇帝不但猜忌之心更重、虚荣之心更盛,而且由此观之,她对国朝的掌控力业已……”

    姚崇微微一笑,道:“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大好事么?不过,这且不去说它,只说今晚,我等在这里,他们还会有所顾忌,我怕他们会铤而走险,效仿班超故事。远的不提,本朝太宗,玄武门之变,造成既定事实,皇帝又能如何?”

    魏知古蹙眉道:“我们总不能把这场酒筵开上一宿吧?”

    姚崇道:“开上一宿也没用,他们若使刺客来,大可推脱于己无关,而这般大开酒筵,反而更易叫他们的人混进来,龙蛇混杂中更易动手。公主说已然有所安排,公主睿智,巾帼不让须眉,且依公主之计行事吧,只消捱过今夜,明日一早你我护送庐陵回宫,大事成矣!”

    魏知古心中不安,却也别无良策,只得沉沉点头。

    暗杀的好处是直接而巨大的,没有实际而直接的证据,你就无法奈何得了对方,天下舆论也冲不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但是,想用暗杀来解决问题,你必须掌握着相对于对方更优势的力量,或者事成之后有把握赢取到更多的拥戴,或者干脆就能取而代之成为最后掌控者,否则所遭受的反噬必将十倍于所得。

    这正是当初面对周兴、来俊臣等一班人的迫害,今日面对武氏一族的猖狂,他们只能被动反击,无法像对方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根本原因。

    魏知古锁着眉头,暗自一叹:“这一夜,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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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武曌日月凌空,上官婉儿称量天下,太平公主难太平,李家三郎真隆基,才子、佳人、屠狗辈!醉卧枕江山,谈笑望乾坤!醉枕江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枕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枕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