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满身铜臭
第15章满身铜臭
邓全盛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屋里的话音便停住了。他这才慢吞吞挑门帘走了进去,对钟世躬身施礼道:“卑职拜见法曹。”
钟世荣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怒气这才渐渐消退,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逆子了!”
邓全盛打了个哈哈,看了旁边站着的钟文博一眼,微笑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文博啊,令尊说的没错,诗词切磋嘛,不要太在意了。这一场输了,下一场未必就捞不回来。现在你表现得大度一点,才符合你这益州第一才子的名号嘛。”
钟文博抬头看他,正要说话,却见他不停地挤眼,他对这位邓全盛很了解,知道他这是维护父亲脸面的话,并不是他真心话,便哦了一声,没有反驳。
钟世荣听儿子听从了邓全盛的劝说,怒气才消散了一些,挥挥手,道:“行了,我们说话,你出去吧!”
钟文博转身出去。邓全盛看了钟世荣一眼,道:“我再去劝他两句。”说罢追了出来,低声对钟文博道:“你不要着急,你这个脸面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钟文博站住了回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邓全盛有几分得意地笑了笑,道:“你就等着看热闹吧,我一定让那姓萧的好看。放心!”
“你不会找人去打他吧?”
“咱们是斯文人,哪能干那样粗俗的事情!是他自己撞到我的手心里来的。具体的以后我再跟你说。”
“嗯!多谢县尉。”
“谢什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邓全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阴**:“欺负你就是欺负我!这口气就算你忍下了,我也忍不下!”
钟文博点点头,悻悻地走了。
邓全盛回到书房,见钟世荣还是阴着脸,便微笑道:“孩子嘛,到底经历不多,慢慢的他就明白了。”
钟世荣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气恼他一个小小的挫折就经受不了,以后怎么办?我还指望他能进入仕途呢,他这样的性格,在仕途上怎么待人接物?怎么看别家的脸色?唉!真是让我失望!”
“慢慢劝导,会好起来的。其实,这件事情我清楚,也不能怪文博他这么大的气,那个姓萧的书生也太张扬了些,竟然在翠玉楼前挑幡字说什么‘五车诗胆、八斗才雄’,还吹嘘什么他能七步成诗,今日要把益州文人都踩在脚下。文博见他如此狂妄,气愤不过,这才出面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歪诗,本来也没有胜过文博的,是文博让着他,他反而顺杆子爬,非说文博输了,还要逼着文博钻阴沟!若不是在场书生起哄,他当真便要逼迫文博钻阴沟了!你说这姓萧的过分不过分?也难怪文博生气了。”
钟世荣并不知道当时的实情,所以也不知道邓全盛完全是在颠倒黑白。听得不由得慢慢眉头皱到了一起,哼了一声,道:“这姓萧的是什么来头?这么嚣张?”
“听说好象是城里一个叫萧老汉的种菜卖菜的菜农的远房侄儿。商贾之流,能有甚么好人!偷奸耍滑,阴险狡诈之辈!”
“嗯……”
“法曹放心,咱们益州容不得这样的人张扬,这件事情卑职会处理的。”
钟世荣摇头摆手,道:“不!钟文博斗诗输给了他,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满城都在说这件事情,你要是处置了他,不管是什么理由,人家马上就会知道是我们做的,那可就不好了。他一个穷书生,切磋诗文,气焰嚣张一点说话难听一点而已,不必太在意。读书人嘛,但凡有些才学的,有几个不狂妄的?这种事情,大肚一点好,你就不要去多事了!免得人家说我的闲话。”
邓全盛讪讪道:“法曹说的是。卑职目光短浅,惭愧。”
钟世荣慢悠悠道:“上次跟你说的赵氏的案子,马上就发回重审了,你得处理好。”
“法曹放心,卑职一定办得天衣无缝!”
“那就好!——唉,你刚才说得对,商贾之流,偷奸耍滑,这种人实在无趣。可他手里的大把银钱却还是有趣的,要不是看这个份上,我也懒得理睬这些烂事。”
“是啊是啊,这小子满身铜臭,低俗得很,就会给法曹找麻烦。要不是有两个钱,谁理睬他!”
又说了一会闲话,邓全盛起身告辞,离开了钟家,回到了自己府第。
换了便装,吃过晚饭,邓全盛正跟自己刚刚纳进门的小妾调笑,仆从来禀报说,有客人拜访,送上了拜帖。
邓全盛打开一看,是自己老下属刑房书吏杜达隐的拜帖。这老小子,以前来访,可从来不送什么拜帖,今儿个是怎么了?莫非有甚么别的事情?
邓全盛吩咐花房里请,又跟爱妾调笑几句之后,这才踱步出来,到了会客花房。
他走进屋里,便看见杜达隐跟一个年轻书生在两张坐榻上正襟危坐,几案上放着大小两个锦盒。见他进来,二人忙起身施礼。
邓全盛知道那两个锦盒肯定是礼品,来他家送礼的人太多了,他已经麻木了,看样子,这又是为了什么案子之类的事情找到自己托关系来的。当下笑呵呵对杜达隐道:“杜老头,怎么样?离开了衙门,见你比以前可活得更滋润了!”
杜达隐忙躬身道:“是啊,这都是托邓县尉的福气。”瞧见邓全盛在坐榻在盘膝跌坐,将手臂放在凭几上很是舒坦,这才微笑道:“老朽多日不见县尉您了,今日带了一个小兄弟来拜访,唐突了。——这位小兄弟名叫萧家鼎,九陇县人士。久仰县尉大名,所以跟着老朽一起来拜会大人。”
萧家鼎?
邓全盛本来笑咪咪成了一条缝隙的三角眼顿时张开了,成了两个小绿豆。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家鼎,道:“昨日听说在翠玉楼前以诗会友的一个外地书生,也是叫萧家鼎,莫非就是阁下?”
萧家鼎忙拱手道:“正是晚生,晚生狂妄之举,让县尉见笑了。”
“果然是你,当真太好了!”邓全盛击掌道,他心里真的叫好,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官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便一直在琢磨这是怎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呢,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才华横溢啊。”
“县尉过奖了。”
“并非过奖,你的诗作本官也拜读了,——‘不知昨夜新歌响,犹在谁家绕画梁。’还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都是好诗啊,特别是那写王昭君的几句,‘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当真是神来之笔,看着让人不仅潸然泪下。好!好诗啊!”
“几句打油诗,能得到县尉的赏识,实在是晚生的容幸。”
他们在说笑,杜达隐却是额头隐隐有汗珠,一听邓全盛提到这个事情,他心里便一个劲后悔,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这邓全盛是那钟文博的父亲钟世荣一手提拔的啊,自己没有想到这个茬,今日的事情,只怕要黄!
萧家鼎却根本不知道其中这个内幕,微笑打开了几案上的两个盒子,露出了里面一贯钱还有那温润的玉佩。道:“这是晚生的一点心意,还请县尉大人笑纳。”
邓全盛眼睛瞧着那玉佩,顿时两眼放光,连消瘦的喉结都在咕咚乱动,似乎在吞咽口水。一看就是个贪财的家伙!萧家鼎心里暗笑,这件事应该问题不大了。
这也巧了,萧家鼎拿钟文博的玉佩来给邓全盛行贿,可惜邓全盛没有注意钟文博随身饰品,压根不知道这玩意是钟文博的。
邓全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瞧着萧家鼎道:“小兄弟送本官这么一份厚利,是不是有甚么事情啊?”
“不是的,只是探望县尉一点心意而已。晚生自幼苦读律法,一直有一个抱负就是能评断是非,伸张正义,所以想投身衙门,在刑房谋一个差事。”
“哦?”
一听萧家鼎竟然提出要到衙门里自己的手下当差,邓全盛立即笑了,眼珠转了几转,府衙法曹钟世荣已经说了不要动他,明着动手就不行了,只能想阴招,先把他弄进来,找机会好好收拾他。
邓全盛拊掌笑道:“如此太好了!萧公子如此才情,能到衙门办事,那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哈哈哈。本官非常的欢迎啊!不过,你想去刑房办事,那可是要懂刑律的,本官要当场考考你,如何?”
“好的,请县尉出题。”
“嗯……”邓全盛捋着胡子想了想,道:“咱们大唐无五刑为哪五刑?”
萧家鼎心里笑了,这问题也太简单了,不用自己这个法制史的研究生回答,便是法学系的本科生,学了法制通史也都知道,不过,他当然不会傻乎乎表现出自己很能耐的样子,思索了片刻,才拱手道:“似乎应该是——笞、杖、徒、流、死。”
“不错!”邓全盛满意地点点头,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问了一句:“每一类又分几等?”
第16章 二 奶的价钱
第16章二奶的价钱
萧家鼎慢悠悠回答:“笞刑分五等,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准许赎刑的,分别可以用铜一斤到五斤赎。杖刑分五等,从六十到一百止,赎刑为铜六斤到十斤。徒刑分五等,分别是一年、一年半、两年、两年半和三年,赎刑为铜二十斤到六十斤。流刑为三等,两千里、两千五百里和三千里,赎刑为八十斤、九十斤和一百斤。死刑只有绞和斩两种,准许赎刑的,为铜一百二十斤。”
邓全盛稍稍有些意外,瞧了萧家鼎一眼,道:“很不错嘛,再考你一个问题。这个你要是答上来,那就算合格!”
“好的。”萧家鼎竖着耳朵听着。
“何谓八议?”
萧家鼎差点笑出来,这个问题比那五刑还要简单,哪里算什么考试,当下却恭恭敬敬道:“亲、故、贤、能、功、勤、宾、贵,这八种人犯罪,除了十恶重罪之外,若是流刑以下的罪,要减轻一等处罚,要是属于死罪,则由大臣们在尚书省的都堂集体研究讨论,商定之后,报请皇帝裁决。”
邓全盛脸上惊讶的表情更浓了,小绿豆眼变成了一条缝,透过缝隙瞧着萧家鼎,点点头,道:“你已经通过了!不过,本官还想再考考你讯堂的问题,算是额外的,可以吗?”
“当然没有问题,请县尉出题。”
“嗯……,你说说,什么是五辞听讼?”
这个问题也不难,萧家鼎道:“五辞,一曰辞听,就是看的的说话,要是颠三倒四的,就是说谎;二曰色听,就是看他的表情,要是脸红有愧色就说明在说谎;三曰气听,就是看他的气息,若是老是断断续续的不停喘气就是在说谎;四曰耳听,就是看观察他的听觉,如果说谎他就老是会装着听不清的样子询问,以便有时候来琢磨怎么编谎话;五曰目听,如果他在说谎,目光会慌乱躲闪不敢直视。根据这五种观察,得出对方是不是在说谎,从而判断案情真伪。”
邓全盛笑了,拊掌道:“好好!很好!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不仅诗词歌赋十分了得,这刑律也是如此精通,很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这样吧,本官明天早上就跟县令禀报此事,以公子的才学,料想县令不会拒绝的,你明日下午来衙门,本官替你安排职位。”
萧家鼎大喜,忙起身拱手道:“多谢邓县尉!属下一定努力办事,不辜负县尉的裁培!”
杜达隐听见邓全盛竟然答应了,很是有些意外,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家鼎望向杜达隐道:“杜老,县尉很忙,咱们就不打扰了吧?”
杜达隐忙道:“对对!”起身道:“告辞了!”
“等等!”邓全盛叫住了他们,将几案上的两个盒子拿了起来,放在了萧家鼎的手里:“东西你拿回去!”
“不不,这个……”
“听本官说!”邓全盛一脸正气道:“本官历来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杜书吏知道的,凡是给本官送礼的人,本官从来都是一概拒绝。本官之所以答应你进衙门当差,主要是你的才学。而不是你的礼物。那些无才之人,便是搬一座金山来,那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对吧?杜书吏?”邓全盛望向杜达隐。
杜达隐忙赔笑道:“那是那是。不过,这是萧兄弟的一点心意,邓县尉……”
邓全盛立即板着脸道:“杜书吏,你也是衙门的老人了,怎么离开衙门没有几天,就学得那般的市侩?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行啊!东西拿回去!否则,明天你也就不用来衙门了!”
看见邓全盛吹胡子瞪眼睛的,杜达隐很有些意外,忙朝萧家鼎示了一个眼色让他收下。
萧家鼎有些不明白,只好接过了东西,瞧着邓全盛。
他们俩却不知道,邓全盛已经打定主意要整治萧家鼎,自然不会收他的钱财,倒不是抹不开面子,而是生怕到时候节外生枝。
邓全盛见萧家鼎把钱财拿了回去,方换了一付笑脸,拍拍萧家鼎的肩膀,道:“本官为官清正廉洁,这一点以后你在衙门久了就知道了。行了,你明天下午来衙门。本官很期待你这样的能人来助本官一臂之力啊。哈哈哈。”
“是是!多谢县尉。”
萧家鼎跟着杜达隐告辞出门,走出了老远,他才笑嘻嘻对杜达隐道:“还好,邓县尉问的问题都好简单,要不然,还麻烦了。”
杜达隐吃的一声轻笑:“他能问出这么几个问题就不错了。他根本就不懂刑律,都是靠他的一个名叫邢旭忠的执衣帮他料理。这人才算得上精通刑律的人。”
这倒是跟现代社会某些单位相象,外行领导内行。这执衣就是现在的领导秘书。萧家鼎用心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看了自己怀里礼物一眼,奇怪地问道:“县尉怎么不收礼呢?”
杜达隐也是一头的雾水,道:“老朽也不清楚,老朽陪人来他家送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一次不收下的,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回事。莫非……”
“莫非什么?”萧家鼎觉得有些不妙。
邓全盛四下看了看,道:“二妞让老朽我一定要帮你,那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昨天斗文胜过的那个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萧家鼎心头一凛,摇摇头:“是谁?”
“益州府衙的法曹钟世荣!”
益州府衙法曹,全称叫做录事参军事,是从七品上的官,因为唐朝地方衙门只有州县,所以府衙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省级,这法曹也就是省高级法院刑庭的庭长,县级干部,也不算什么太厉害的官。而且不在自己要去的县衙,这让萧家鼎稍稍放心。可是,杜达隐后面的话又让他一颗心悬了起来。
杜达隐接着说:“这钟世荣就在咱们少城县衙当县丞,后来才提拔到了府衙。”
县丞可是副县长,那府衙法曹只是个高级法院的庭长,现代人只怕不会把这个当成是提拔,但是唐朝官职,县丞只是从八品下,顶多算正科级,那法曹,可是从七品上的县级,是副县级,当然算得上是提拔了。
杜达隐又道:“这邓全盛,当时跟我一样,只是县衙的书吏,后来巴结这钟法曹,一路提携保荐,一直当到了县尉。你说,你得罪了钟法曹的儿子,这邓县尉还不得跟你急?”
“对啊,那他为什么还让我进衙门?难道,他想来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奶奶的,这可不妙了,大大的不妙了!虽然这两个官儿只是个县级科级,但是县官不如现管,老子在他的手下办事,他要整死我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妙!大大的不妙!
杜达隐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是老朽疏忽,把这个茬给忘了。早想起来,老朽就该带你去找文主簿。”
“没用的,只要是进了县衙,都是在他的手下办事,躲不开的。”
萧家鼎苦笑,奶奶的,老子去搞那什么斗诗,也就是为了赚钱走关系谋职位,想不到阴差阳错,正好碰上了这钟法曹的儿子,而他老爹一手提拔的邓县尉有恰好是这自己将来的领导。这世界也真是太小了吧!
杜达隐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好在他也没有把礼物收下,你也没有拿钱打水漂,要不然,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萧家鼎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不就是两个县级、科级干部吗?老子就不会找能压过你们的靠山?他眼珠转了几转,道:“这益州城里,有没有他们惹不起的官儿?”
杜达隐马上明白了,瞧着他微笑道:“盖过他们的官多了,大都督府都督兼刺史李恪李王爷就不用说了,州府衙门就有不少盖过他的官儿。比如州府别驾、长史、司马,还有县衙的县令,加上都护府的折冲都尉啥的,都是比他们官高的。不过,这些人物可不是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能巴结上的。”
那可不一定!萧家鼎心想,平头百姓也有不少跟高层领导拉上关系的,比如大老板,大明星。在现代社会,他搞律师,经常要接触一些企业大老板,跟他们喝茶吹牛,也通过他们认识一些高层领导,里面的门道也是很清楚的,要说那些大老板,不也是平头百姓,他们能跟高层领导交往靠什么?还不是靠人民币?
那些大明星,也是领导身边的大红人,靠什么?靠脸蛋身子。奶奶的,钱,老子是没有多少,可这大明星,眼前不就活生生摆着一个?——翠玉楼的雅娘!他可是益州的头牌!算得上是大明星了吧?何不去找她试试水?要是不行,再打退堂鼓。正好那胖子书生朱海银请客到翠玉楼,自己反正也要去的。
想到这,他对杜达隐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让我好好想想。”
杜达隐点点头:“这样也好,有甚么事情可以到衙门后面的杏儿胡同找老朽,老朽家就在那,一棵大银杏树下。”
“好的,多谢爷爷!”
第17章 相对浴红衣
第17章相对浴红衣
送走了杜达隐,萧家鼎先到了自己的住的客栈,他只取了一串小钱放在钱袋,反正那朱海银请客,也不用自己掏钱。便迈步出门,径直往江边走去。
来到翠玉楼前,这里的人客是整条街最多的,而且差不多都是文墨人,因为翠玉楼里的姑娘,大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姬,这是那些文人墨客最喜欢的调调。
萧家鼎迈步往里走,便有龟公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道:“公子您来了,您……,咦?您不是萧公子吗?”
萧家鼎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哎呀,昨天您在我们楼前以诗会友,打败了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当时我们就在门口看热闹呢。怎么会不认识公子呢?公子是来找雅娘姑娘的吧?哎呀真是不巧,雅娘姑娘有客人啊。不过萧公子您别着急,小的去给您禀报雅娘姑娘一声,看看她怎么说,雅娘姑娘已经说过了,只要是你来了,马上禀报她的。”
萧家鼎点点头,道:“你去跟她说,我先去找朱海银公子,他来了吗?”
“来了来了,”看样子,这朱海银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这龟公都没有思索便回答道,“小的先领您去。”
跟着龟公来到二楼一间屋子外,便听到里面朱海银那大嗓门的声音道:“痴梅姑娘,你欺负我老朱诗词不好,等会我大哥来了,便让你知道厉害!”
萧家鼎微微一笑,推门进去,便看见屋里朱海银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依偎着他坐着两个娇媚的女子,面前的几案上摆满了精致菜肴和美酒。在大堂的中间,端坐着一个女子,正在抚琴。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抬头一看,不由大喜,道:“原来是萧公子来了!赶紧起身福礼:“贱妾痴梅,拜见萧公子。”
此女既然认得自己,那应该就是昨夜在楼上观瞧的女子之一了,萧家鼎拱手还礼。那边朱海银已经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大哥你可来了!小弟可等死了!快快请坐!吃点东西再喝酒。——快去重新上菜,再叫妈妈找两个听话的妮子来服侍萧公子啊!”他身边一个女子答应了,赶紧出去。
等到萧家鼎坐下,朱海银恭恭敬敬介绍那位端坐在琴旁的美貌女子:“这位是翠玉楼花魁之一,痴梅姑娘!重金难求哦!小弟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她刚刚唱了一曲她自己填词的曲子,说让我指点,大哥你来得正好,你便指点一下她。”
那痴梅也热切地望着萧家鼎,福礼道:“请公子赐教。”
“在下洗耳恭听。”萧家鼎拱手还礼。大刺刺坐在座榻上,伸手拿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那痴梅虽然名气没有雅娘大,但是在翠玉楼也是名列前茅的,便是朱海银这样挥金如土的豪客,好不容易才排队今晚见到了她。
因为痴梅能自己填词作曲,更是在一众书生中享有盛名,但凡是听她唱歌看她舞蹈的,没有不是正襟危坐,凝神静气的,从来没有象萧家鼎这样,一边啃鸡腿一边笑嘻嘻瞧着她的。只不过,昨夜萧家鼎的表现,让痴梅印象太深了,人家的才学,便是十个自己也比不过,当得如此听曲。
当下,痴梅微微一笑,道:“贱妾先念诵一遍这首词,请公子指教,再抚琴可好?”
“行啊!”萧家鼎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说道。
痴梅清了清喉咙,脆生生吟诵道:
七张机,
鸳鸯织就又迟疑。
只恐被人轻裁剪,
分飞两处,
一场离恨,
何计再相随?
萧家鼎听了,微笑点头:“写得很好,——在锦缎上织出一对鸳鸯,可是锦缎总是要被人拿去作衣服的啊,若是正好把鸳鸯从中间剪开了,给了两个人拿去作衣服了,那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不就从此天各一方,有甚么办法还能再见面?你这首词,当真把这种离愁别苦写得非常的传神。的确是一首难得的好词,只是太过凄苦了一些,在下不才,也填一首词,狗尾续貂如何?”
痴梅大喜,福礼道:“如此甚好,能得公子合词,痴梅荣幸之至。”
萧家鼎又咬了一口鸡腿,嚼了两下,想了想,才慢慢吟诵出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那首优美的词来:
四张机,
鸳鸯织就欲双飞。
可怜未老先白头,
春波碧草,
晓寒深处,
相对浴红衣。
萧家鼎吟诵完毕,朱海银拊掌叫好:“劳燕分飞不好,一起洗澡那才是美事,好词!好词啊!”
那痴梅却是当真的痴了,呆呆站在那里,反复念诵着萧家鼎的这首词,这不是心里最想却又不能得到的梦吗?想到伤心处,不禁慢慢落下泪来。
便在这时,一个女声在门外也叫好道:“萧公子,你说到人家的伤心处了!”说罢,房门被人推开了,门口,站在一位千娇百媚,风韵妖娆的绝色美女,却正是翠玉楼花魁雅娘。
朱海银惊呆了,他一直想求见雅娘,可是要见雅娘,不仅要有大把的金钱,还要有让她看得上的才学,要把自己的诗作送给她过目,她看上了,才有幸成为入幕之宾。这朱海银有的是钱,唯独没有做诗的才能,之所以这么巴结萧家鼎,其中之一的目的,便是想借他的才情,圆自己的美梦。现在,雅娘姑娘真的出现了,而且是自己来得,这怎能不让他狂喜。
朱海银赶紧上前,一躬到地:“在下朱海银,见过雅娘姑娘!能见到雅娘姑娘,当真是三生有幸……”
雅娘只是微微点头,一双美目却是瞧着萧家鼎的,莲步轻移,春风摆柳般款款进来,到了萧家鼎的面前,转头看了一眼痴梅,笑吟吟对萧家鼎道:“她有一个相好的,却不能时时相见,所以做这词聊寄相思,你今天合了这首词,说到了她的心底,这妮子只怕今夜是难以入眠了。可都是你作的好事!”
萧家鼎继续啃着鸡腿,笑嘻嘻道:“雅娘姑娘,你不是有贵客吗?怎么有空来见我?”
“击败了益州第一才子的萧公子来了,雅娘如何能不来相见?更何况那位贵客,也很欣赏公子才情,想见见公子,所以托我过来相约一见,不知公子肯否赏光?”
“哦?你的贵客要见我?谁啊?”
“公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行啊。那走吧。”萧家鼎啃着鸡腿正要往外走,朱海银赶紧叫了一声:“大哥!能不能带上小弟?”
没等萧家鼎回答,雅娘已经柳眉微蹙,道:“那位贵客不见外人的……”
萧家鼎眼珠一转,道:“他不是外人,是我的好兄弟,便一起去吧。”
朱海银大喜,赶紧道:“对对,我是他的好兄弟,不是外人,嘿嘿嘿。”
雅娘瞧着萧家鼎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好了。”
正说着话,**已经带着两个妖艳的女子过来了:“朱公子,你要的姑娘来了,这是翠花……”
朱海银赶紧抢着道:“谁要这些庸脂俗粉了?我可没有要过!”
**也看见了雅娘,她是的明白人,立即转口道:“是王公子要的,走错门了。”赶紧的拉着两个女子跟雅娘陪着笑过去了。
朱海银讪讪道:“搞错了,她们搞错了。嘿嘿”
雅娘没有看他,只是含情脉脉瞧着萧家鼎:“公子请跟我来。”
跟着雅娘往后院走,出了门,便看见一轮残月已经挂在天边,他们进了一座小花园,这是翠玉楼的花魁才能享有的单独的院子。进门之后,院子碎石甬道两边种着翠竹,在月光下显得非常的清幽,园子中一座古色古香的屋子,门口两个俏丽的小丫鬟,见到他们进来,赶紧福礼。
进了屋里,清帐之前,一张坐榻上,歪着一个中年人,三缕长髯,很是潇洒飘逸。见到萧家鼎他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微微点头。
这人好大的架子,萧家鼎有些不爽,便没有主动上前施礼,也是大大咧咧站在那里瞧着那中年男子。
雅娘微笑道:“萧公子,这位是唐大郎唐爷。——大郎,这位就是你要见的萧公子了。”
唐大郎点点头,道:“萧公子你好啊!”
萧家鼎也报以微笑,没有施礼,道:“你好,当真是巧了,我的乳名也叫大郎。”
唐大郎淡淡的带着些许落寞道:“天底下叫大郎的多了去了。不在我们二人。”
萧家鼎本来是套近乎的,被他这一句给噎了回去,老大的不痛快。
丫鬟赶紧端来了两张坐榻,摆上几案。朱海银是恭恭敬敬地屁股坐着腿肚子,正襟危坐。萧家鼎却是在坐榻上盘膝而坐,瞧了一眼桌上只有水果糕点,却没有吃食,他的鸡腿已经啃完了,当下把骨头放在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冲着雅娘和那唐大郎道:“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吃完饭,先吃点东西啊。”
第18章 寂寞沙洲冷
第18章寂寞沙洲冷
雅娘和唐大郎相视而笑。雅娘坐在了唐大郎的身边。唐大郎瞧着萧家鼎,淡淡道:“我听雅娘说了你昨夜在门口以诗会友胜过了益州第一才子的事情。你的几首诗我也听了,的确很不错,只是可惜,雅娘没有能记全了。不知公子能不能把雅娘抄录的你的大作补全,让我也开开眼啊?”
雅娘赶紧拿出诗稿,放在萧家鼎的面前。
萧家鼎扫了一眼,他今日本来是找雅娘看看有没有可能找一个后台的,可是雅娘这却坐着一个大刺刺的家伙,看样子自己的计划是要泡汤了,而且,跟这目中无人的家伙在一起喝酒,实在无趣,还不如出去跟朱海银两人喝花酒更爽。
你想看我的诗,这态度却是傲慢得很,老子要是老老实实写了,还有什么面子?当下道:“这些诗不算什么,不值得这么费劲去记的,我过后就忘了。”望向雅娘,拱手道:“既然雅娘姑娘今日有客人,那在下明日再来好了,雅娘姑娘明日可否单独接见在下呢?”
雅娘忙道:“当然可以,只是公子今日既然来了,为何要着急着便走呢?雅娘已经说了,公子来了,雅娘要为公子献歌献舞的。公子不打算给雅娘这个机会吗?”
那唐大郎瞧着萧家鼎,神情依然是淡淡的,也不看他,道:“萧公子看样子想单独跟雅娘说话,不太喜欢我在场啊。不过不好意思,今日是我先来的,刚才听雅娘姑娘抚琴唱歌刚刚听了一半,正有兴趣想接着听呢。所以也只能厚着脸皮留下了,萧公子见谅。”
萧家鼎见雅娘留他,话都说道了这个份上,要是坚持走,便伤了人家姑娘的面子,自己还要有求于她呢,只能把这大刺刺的家伙当成透明的了。便又盘膝坐下,道:“我是怕打扰两位啊。既然唐兄台不在意,我自然是不会在意的。能见到雅娘姑娘的歌舞,那可是每个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我要是不给面子,被那些书生知道了,只怕我走不出这翠玉楼啊,嘿嘿嘿。”
唐大郎和雅娘都笑了,朱海银笑得跟欢,他刚才听说萧家鼎要走,正着急,现在又坐下了,不由大喜,道:“对对,能见到雅娘姑娘的歌舞,三生有幸,咱们好好欣赏欣赏。”
雅娘听萧家鼎愿意留下,不由面露喜色,当下起身,走到瑶琴前端坐,道:“雅娘便弹奏一曲日前奉大郎之命所作的新词吧。”
唐大郎点点头,原本散漫的表情已经不见了,跌坐的姿势也正了许多。只是萧家鼎,原本是盘膝而坐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腿麻了,便一条腿伸了出来,一条腿弯曲着,那姿势着实难看。可是萧家鼎自己却不觉得,心里还嘀咕,奶奶的,这唐朝也太差劲了,连椅子都没有,老子什么时候得定做几把椅子,天天这样坐,难受得要死。
雅娘葱白一般的素手划过邀瑶琴,那清脆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犹如一串串的珠子散落在玉盘之中。婉转歌喉,唱道:
绿暗红稀春已暮,
燕子衔泥,
飞入垂杨处。
柳絮欲停风不住,
杜鹃声里山无数。
竹杖芒鞋无定据,
穿过溪南,
独木横桥路。
樵子渔师来又去,
一川风月谁为主。
这首词,描绘了一个羁旅者在暮春飘零的悲凉落寞的景象,萧家鼎听罢,斜眼看那中年书生,见他神情凄然,似乎已经被雅娘这首歌感染了。心想,原来你小子跟我一样,也是客居益州,所以才让雅娘填了这样一首词。
嘿嘿,你这个大刺刺端着架子的家伙不是羁旅愁苦吗?老子便更让你苦一点!
想到这里,萧家鼎拊掌道:“听了姑娘这首歌,词中人寂寞孤单,羁旅无归的情景感染了我,勾起了我的诗兴,也想填词一首,不知两位有没有这个兴趣听?”
雅娘拊掌喜道:“怎么没有?太好了,便请公子也为大郎填词一首,可好?”
“行啊。”萧家鼎走到后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便洒落进来,窗外,几棵梧桐后面,残月斑驳。萧家鼎见此情景,便想起了苏轼的那首著名的词《卜算子》来,当下望着夜空,突然抬手一指,叫道:“哎呀,一只孤鸿飞了过去?”
“是吗?”雅娘起身过来观看,月朗星稀,却没有看见什么,叹息道:“飞走了啊?”
萧家鼎点点头,道:“在下便以此为题填词吧。”故作沉思状,慢慢吟诵道: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时见幽人独往来,
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萧家鼎把这首词念完,除了胖子朱海银拊掌叫好之外,却没有听见雅娘和那唐大郎的任何反应,不由有些奇怪,回头望去,只见那唐大郎已经双目含泪,面有悲凄之色。而雅娘,却是心痛地望着他,也是泫然欲滴的样子。
朱海银也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赶紧把叫好声停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萧家鼎。
看见唐大郎这副样子,萧家鼎心里本来很爽,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过,看见那中年书生当真是伤心了,又有些同情,看来这人心中当真有很多的愁苦,所以才被苏轼的这首凄凉孤傲的词感染。便拱手道:“见笑了!”
雅娘望着唐大郎,低声道:“大郎……”
唐大郎眼中即将滚落的泪珠被这一声叫住了,他抬头看了看雅娘,突然起身,走到旁边书桌前,拿了一只毛笔,另一手捧着砚台,走到对面那雪白的粉墙前,提笔写下了萧家鼎吟诵的这首词。
萧家鼎见他龙飞凤舞,笔力强劲,书法十分了得,不仅佩服,人家书法这么好,孤傲一点也是正常的。心中对这中年书生端架子的反感减淡了几分。
唐大郎写罢,退后两步,怔怔地望着墙上的题诗,没有说话。雅娘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砚台和笔,也没有说话。默默递过了一方手绢。
唐大郎接过拭泪,半晌,才长叹一声回身过来,瞧着萧家鼎,声音有些沙哑:“萧公子,谢谢你。雅娘为我填词不下数十首,都不及你这一首中我的心。非常的感谢。”
萧家鼎笑了笑,道:“小意思。”
雅娘强笑道:“好了,伤心也伤心过了,再不要去想了,咱们说些快乐的事情吧。”
朱海银一听插话道:“对对,要不,咱们还拇战如何?输了喝酒,我来司酒……!”
拇战就是划拳,只是规则跟现代的不太一样。一般都是粗疏的平民之间斗酒时的游戏,像他们这样高雅的文人,如何能作那样的俗事。雅娘皱眉横了他一眼,朱海银倒也知趣,赶紧的打住了没有往下说。
唐大郎却不介意,道:“是该喝酒,我也很久没有大醉一场了,今日得到了萧公子这首好词,值得一醉啊!来来!换大碗!”
雅娘咋舌,却没有反对,叫丫鬟换了大碗,唐大郎亲自斟满,送到了萧家鼎的面前:“来,萧公子,唐某敬你!”
萧家鼎也是个酒鬼,看见酒自然是乐开了花,见他不再大刺刺的端架子,也就把先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接过酒碗,跟着那唐大郎一口气喝干了。两人相视大笑。
重新坐下,雅娘又敬了萧家鼎和唐大郎各一碗,却没有敬那朱海银。朱海银脸皮厚,也不在乎,自己端了酒碗过来敬酒。萧家鼎自然是跟他对喝,那唐大郎和雅娘,却只是浅浅抿了一口。
唐大郎问萧家鼎道:“萧公子在哪里高就?”
萧家鼎道:“在少城县衙当书吏。”
“哦?”唐大郎很是有些惊讶,“你是县衙的书吏?”
一旁的朱海银更是惊喜,正要说话,可是先前已经说了出自己跟他是好兄弟,若是这样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那算什么好兄弟啊?只好闷声笑嘻嘻听着。
萧家鼎点头道:“是啊。”
“具体做什么的?”
“还不知道,说实话吧,我是今天才确定进衙门当书吏的,具体让我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那你希望做什么呢?”
“我的刑律还不错,所以,我是希望进刑房当书吏的。只是不知道能否如愿。”
唐大郎瞧着他,想了想,道:“萧公子既然对刑律有研究,正好我这里遇到一个案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公子能否赐教?”
“你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有一个财主,有个妻子还有个小妾,妻子没有生养,小妾却生下了一个儿子,财主非常喜欢,但是他妻子却很妒忌。有一天,他们家的几个仆从预谋准备乘财主不在的时候,找绳子勒死这个小妾,幸亏有人偷偷告诉了财主,才没有得逞。财主非常生气,猜想这件事很可能是他妻子在后面主使的,但是没有证据。他气不过,便把几个仆从绑了告官了。要求按照奴婢谋杀主的罪名处死这几个奴仆。这种情况刑律没有规定,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19章 舌儿相弄
唐律里,奴婢属于贱民,他们要是殴打杀害主人,是要加重处罚的。别说是已经杀死了,便是预谋杀人还没有动手,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都要处斩。造成伤害或者死亡,更是要砍头的。但是,如果是婢之间互殴谋杀,只按照一般人相互谋杀处理,没有造成伤害的,就只是徒三年。所以,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这个小妾的身份究竟是主人还是奴婢,要是财主,这几个仆从就要处死,否则,就只是徒三年的事情。
这种情况萧家鼎在几年后制订的《唐律疏议》中已经有了规定,但是这个时候的《永徽律》中却还没有,所以找不到法律依据。
萧家鼎好奇地看了唐大郎一眼,道:“你也是官府中人?”
“不是就不能讨论案子了?”
“当然可以。”萧家鼎知道,唐朝的科举中有一门叫做明法,就是考刑律的。所以书生研读案子也不奇怪,就像现在法律大学中的学生一样。
萧家鼎便道:“这案子,关键看这个小妾的身份。看看她是不是具有主人的身份。”
唐大郎点点头:“这个自然,小妾算是主人还是奴婢,刑律并没有规定啊。”
“怎么没有规定?《永徽令》中就有啊。——只要是‘不合分财’的,便不是主人。媵和妾都不能分得家财,所以他们不是主人。”
“是吗?有这规定吗?”
萧家鼎看得是后世整理的东西,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已经出来了这个规定。不过唐律唐令太多了,有数千条之多,一般人不容易找到的,所以他硬着头皮道:“当然有。你可以去翻啊。不过,这个案子虽然这个小妾不是主人,但是他能不能按照主人对待,还要看她的儿子的地位。——这个小妾跟主人生下的孩子,在家里是否算是主人?能不能分得财产?”
唐律中的的主人,包括一家人中所有的人,如果分家,可以分得财产的人。
唐大郎道:“是主人,这财主已经公开说了,这是他的儿子,将来他死了之后,要让这个儿子跟他其他的子女一起分他的遗产的。”
“既然这样,这个小妾就应该属于主人。那几个仆从应该按照奴婢谋杀主人处死。”
“哦?为什么?”
“很简单,她的儿子都是主人了,难道母亲的地位还要比儿子低下吗?所谓母以子贵,‘母法不降于儿’嘛。”
唐大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啊!说的太好了,的确应该是这样。没有他儿子是主人,他母亲却不是主人的道理。很好,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看不出来,你对刑律果然很有研究啊!哈哈哈。来来来,我敬你一碗!”
“过奖了。”萧家鼎道,又与那唐大郎喝了一碗。
雅娘唤来了乐师,奏乐,自己起舞助兴。这雅娘的舞蹈跳得非常的好,而且又充满了一种诱惑,看得萧家鼎和朱海银眼睛都直了。
就这样,一边喝酒一边欣赏雅娘的弹琴唱歌,长袖起舞,那唐大郎时不时又问萧家鼎一些刑律上的事情,他们又是大碗喝酒,所以过没有多久,萧家鼎和唐大郎、朱海银都喝醉了。
那唐大郎已经醉得最厉害,他似乎存心想自己把自己灌醉,最后是他的仆从进来,搀扶着他上了车辇走的。雅娘一直搀扶着他,送他上车,望着车辇远去,这才回来。
他走了之后,萧家鼎反倒清醒一些了,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办,看见朱海银也醉了,便道:“朱兄,在下还有事情要跟雅娘姑娘说,你先回去吧。”
朱海银也已经酩酊大醉,先前也听说了萧家鼎要找雅娘说事,便不打扰,便拉过萧家鼎,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哥,这边忙完了,便出来找小弟,小弟给你安排两个尤物陪你过夜!雅娘是从来不留客的。嘿嘿嘿。”
“不必了,我今天喝醉了,说完事情只想睡觉,你也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朱海银也真醉了,便摆摆手,摇摇晃晃的告辞出去了。
萧家鼎醉眼朦胧瞧着雅娘,雅娘虽然没有他们喝得多,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酒意,俏脸酡红,眼媚如丝,吃吃笑着,说:“萧公子,你给大郎填词,为何不给奴家也写一首?”
萧家鼎涎着脸凑过去,道:“我要是给你写了,今晚是不是便能留在你这过夜?”
雅娘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你要是给奴家填词中意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留宿除外!可好?”
“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
“好!”萧家鼎醉眼瞧着她,道:“看得出来,你跟这唐大郎关系很深啊。我便以此为题,填词与你,如何?”
“公子七步成诗,奴家仰慕不已,若能得公子为奴家填词,当真幸事啊!”
萧家鼎瞧着她弯弯的柳眉,酡红的脸颊,特别是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慢慢吟诵秦观的那首写美人的《南歌子》道:
香墨弯弯画,
燕脂淡淡匀。
揉蓝衫子杏黄裙,
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
人去空流水,
花飞半掩门。
乱山何处觅行云?
又是一钩新月照黄昏。
这首词念完,那雅娘心中其实着实喜欢,脸上却是故意装出失望的样子,娇滴滴道:“不好不好!哪来的行云般的负心人让我牵挂?是你杜撰的,不好!重写一首!”
萧家鼎斜眼望着她:“那唐大郎不是你的情郎?”
“自然不是,只是我的熟客而已。怎么会是情郎。”
“那我作你的情郎如何?”
“你?”雅娘咯咯娇笑,“那得看看你的本事?”
“本事?”萧家鼎夸张地低头看了胯下一眼,淫亵笑道:“作了你的情郎,我的本事如何,你自然就知道了。”
雅娘红晕满腮,轻轻啐了一口,道:“奴家说的是你做诗的本事!”到她这里来的男人,无不是一本正经地听她唱歌,看得跳舞,跟她吟诗作对,何曾敢象萧家鼎这样淫亵的?不过,萧家鼎本来就是她钟意的人,现在她又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酒意,听着这话,芳心并不排斥,反倒是有些意乱情迷了。娇媚无限瞧着他,道:“你再作一首给我,须得要我喜欢的。”
“你喜欢了,便让我作你的情郎?”
“呸!”雅娘轻轻打了他一下,道:“奴家说了,除了这个,别的便答应你一件事情。如何?”
萧家鼎一脸失望,道:“你想让我给你填什么词?”
“随便你,写给奴家的就好。”
“你刚才说,你没有情郎?”
“当真没有。”
“那好吧,便以你独守空房为题好了。”萧家鼎想起了李清照的那首《浣溪沙》,当下慢慢吟诵道:
莫许杯深琥珀浓,
未成沉醉意先融。
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
辟寒金小髻鬟松,
醒时空对烛花红。
听完这首词,雅娘竟然呆了,多少次,自己沈醉醒来,便只有那烛花红陪着自己,平时的欢歌笑语,反倒更映衬得自己独自一人时的寂寥。这这首词,写到了她的心里。
她痴痴地想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己也该好好考虑一下将来,看看有没有意中人了。眼前这位,才华横溢,相貌不凡,本来是上上的人选,只是他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终身大事,不能草率。
萧家鼎见她呆呆的不说话,看得出来她很满意,便微笑道:“如何?现在该满意了吧?”
雅娘如梦方醒,板着脸嗔道:“不好!你笑话奴家!须得重新填词一首补偿!”
这小妮子没完了?明明已经喜欢得要死,偏偏故意说不喜欢,便是不想答应自己的要求。萧家鼎斜眼看着她,心想这女子明显对自己有好感,却故意装清高,奶奶的,越清高的女子越浪!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萧家鼎坏坏一笑,道:“再给你填词一首也无妨,只不过……”
“不过什么?”雅娘脉脉含情瞧着他。
“得先让我香一下!”说罢,伸手过去,搂住了她的腰肢,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便往她的红唇吻去。
雅娘想不到他这样一个斯文人,竟然作出这么粗俗的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惊得娇呼一声,扭脸过去,这一吻便亲到了她的香腮上。雅娘赶紧推开他。起身要走,却又被他从后面抱住,这一抱,魔爪正捂在她的一对酥乳上。
这雅娘当真是卖艺不卖身的,这身子还从来没有男人碰过,更不消说胸前的酥乳了,顿时间,整个身子都瘫软了,那里还有力气脱身,只是侧过脸来,无力地抬眼望着他,嘴里说着:“公子,不要……”
萧家鼎并不松手,淫笑着,道:“你不是要我再作一首词吗?听好了!”当下,便慢慢吟诵出宋徽宗的那首著名的艳词来:
浅酒人前共,
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合情,
痛痛痛。
轻把郎推。
渐闻声颤,
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
全没些儿缝,
这回风味成颠狂,
动动动,
臂儿相兜,
唇儿相凑,
舌儿相弄。
吟诵完毕,萧家鼎哈哈哈大笑,道:“咱们也来试试那‘唇儿相凑,舌儿相弄’,如何?”说罢,将她板转过来,紧紧搂在怀里,吻上了她的红唇。
第20章 心有所属
雅娘整个人都懵了,全身柔若无骨,没有一丝力气可以反抗,只能任他轻薄,渐渐的,竟然有了反应,回吻起来。
萧家鼎吸吮着她的香舌,发现她接吻的动作果然笨拙,很显然没有经历过,没想到,这女子身处**,还当真是守身如玉,也当真没有情郎。
萧家鼎有些迟疑,夺走一个女人的贞操,这种事情他还没有经历过,他潜意识地觉得这不是一般的事情,特别是在把贞操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古代。
可是,雅娘那曼妙的身体太惹火了,他的理智仅仅存留了片刻,便将她打横报着,走进了里屋卧室,将她放在绣床上,开始解她的衣带。
雅娘抓住了他的手,娇柔无力说了一句,马上就让萧家鼎停手了。她说:“你……,你是要打算为我赎身……娶我吗?”
歌姬也就是现在的歌星或者交际花,他不介意跟她们****,可是,真要是娶回去作老婆,这可的掂量掂量,这样的女人是否适合做老婆,老婆那可是要生儿育女厮守一辈子的人。
他的手停住了,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雅娘。
这让雅娘有了片刻的歇息,恢复了些须的力气,她又道:“我的夫君,须得是真心诚意的跟我长相厮守,便如同鸳鸯一样,忠贞不二,生死不渝。你能做到吗?”
萧家鼎不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怎么可能为了一棵大树就要放弃整个森林呢?那么多的美女自己都还没有品尝,便要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这可划不来。虽然你非常的美丽,却还不足以让我把所有美女都放弃。
萧家鼎马上笑了,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只是夜深了,你又喝醉了,所以我扶你**替你宽衣安歇,现在看来你还清醒,就不用我多事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在她嫩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起身要走。
“等等!”雅娘轻声唤道,萧家鼎站住了,转身瞧着她。
雅娘挣扎着坐了起来,哀怨地望着他的背影,她知道,自己的话把他给吓住了。自己见过的书生数不胜数,可是这样有才情又长得让她动心的书生,也就面前这一个,可不能轻易放走。她叹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道:“你……,你不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吗?不说了?”
萧家鼎一拍脑门,刚才光顾**美女,把自己来的主要目的都给忘记了。赶紧转身道:“是啊,不过,你不是不满意我给你填的词吗?”
雅娘嗔道:“说你聪明你又笨了吗?听不出我是故意说不喜欢,好让你多作几首?”
“早说嘛!害得我老大的不高兴。”萧家鼎走了回来,坐在床沿。
“你不高兴,就这么对待人家?”
“我对你不好吗?”萧家鼎涎着脸道。
雅娘俏脸酡红中多了一抹羞红,低下头,轻声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么坏的男人……”
怎么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真理啊。
萧家鼎大乐,伸手过去将她揽入怀里,道:“你不喜欢?”
雅娘依偎在他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望着他,没有说话。红唇娇艳欲滴。
萧家鼎哪里还按耐得住,附身吻住了她的红唇,魔爪又爬上了她的双峰。雅娘温顺地听任他轻薄,偶尔回吻着。
萧家鼎又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欲火开始熊熊燃烧,他到底还是有毅力的人,终于艰难地放开了雅娘的红唇,缩回了自己的魔爪,道:“好了,说正事。”
雅娘象一只伊人的小鸟,依偎在他的怀里,点点头:“你要我做什么?说罢,我都答应你。”
这话可是暧昧之极,让人浮想联翩,萧家鼎不禁又心猿意马起来,赶紧咳嗽了一声,扳住她的双肩,瞧着她娇媚动人的俏脸,道:“我本来要你答应让我作你的情郎,不过,细细想想,我又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那不是把你拴在我一个人的身边不放了吗?你是花魁呢……”
雅娘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嘴,望着他,幽幽道:“你觉得,从今以后,我还会让别的男人碰我吗?”
“这个……”萧家鼎头大了,赶紧转开话题,道:“我是说,你是花魁,肯定认识不少达官显贵,对吧?”
雅娘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点点头。
萧家鼎道:“他们有没有给你什么字画之类的,——你知道,我这人有些喜欢附庸风雅,听说咱们益州的达官显贵都是文墨高人,他们的字画应该都是极为难得的了。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雅娘微笑道:“在我看来,没有谁的才情能超过你的,包括那些达官显贵。七步成诗,而且是那么好的诗词,别说是益州,便是整个大唐,我也想不出来哪个诗人能超过你。也正是因为这个,刚才我才……”雅娘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害羞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萧家鼎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声道:“你是见过了,所以不觉得如何,我还没有见过,自然想见识见识。见多才能识广嘛。”
雅娘抬眼望着他,见他态度并没有说笑的意思,便道:“那好,他们倒是留下不少字画给我。我拿给你看。”
萧家鼎起身,拉着他的手,走到书案旁的一口大箱子前,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卷一卷的字画。她依次拿了起来,展开给萧家鼎看,果然都是益州的一些头面人物,包括府衙的高官。
萧家鼎被父母逼迫背诵唐诗宋词,连带着也喜欢中国字画,所以多少有些研究。看了一大半,这些人的字画堪称上品的,还真的没有。直到看到一副泼墨山水,笔力雄厚,气势恢弘,笔法画工意境都属上品。只可惜,唐朝当时的字画都不署名,也不加盖印章,所以看不出是谁的。转脸望向雅娘:“这是哪位大人的墨宝啊?”
雅娘抿嘴一笑,瞧着他,有几分顽皮,道:“这个啊,诺,那树林里有他的名字,你仔细看看就能发现。”
“是吗?”他凑上去,在那画的下角的一片树林中寻找。果然,在一棵树干上,辨认出来了一个名字,他仔细瞧了瞧,道:“唐临?”
“嗯。他是府衙的司马。”
“这副字当真不错,挂在中堂,很有气派啊!这么好的东西,你却放在箱子里,当真是暴殄天物啊!”萧家鼎爱不释手地端详着,脸上满是羡慕,嘴里埋怨着。
雅娘扑哧一声笑了,道:“他这副画,虽然不凡,却也还不是什么珍品,你要是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萧家鼎要得就是这个结果。州府衙的司马,虽然只是一个闲职,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毕竟是从五品下的官员,用来狐假虎威让那邓县尉忌惮,已经足够了,毕竟二者相差那么多级呢。萧家鼎要的就是邓县尉忌惮自己有这个可能的后台,从而不敢太过分。这就足够了。
这一招狐假虎威,在现代社会他经常用,而且屡试不爽。比如拿着某位高官的名片,在客户面前吹嘘,这样的吹嘘其实不需要太具体,便足以让那些客户产生信任,认为自己有门路有办法,能办好他们委托的事务。现在,拿到这位司马的字画,便可以想办法让那县尉猜想他跟这位其实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司马大人的关系。这就是狐假虎威之计。
他已经感觉到这邓县尉对自己心怀叵测,不得不防啊!
萧家鼎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道:“这个……,不太好吧?人家是送给你的。你转送给我,要是他问起来怎么办?”
“放心吧,他不会问。就算问,我就直接说送给你了,他很欣赏你的才情,不会不同意的。”
“哦?他也知道我?”
“嘻嘻,你的大名现在整个益州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谁不知道啊?”
“是嘛?”萧家鼎慢慢把那副字画卷好,“那我可就拿走了。就当他送给我的。”
“嗯。”雅娘道:“你拿走了我的东西,可得给我也留下点东西才好。”
“行啊,要什么?我一条命给你也行。”
“哼!”雅娘欣喜地白了他一眼,“你得把你刚才填的两首,啊不,三首词给我写下来,我没有全部记住。还有,昨日你的那几首诗,也帮我写全了,这可以吧?”
“当然没有问题,我的小宝贝说的,当然要照办。”说罢,搂着她在她红唇上很夸张地叭嗒亲了一下。
雅娘娇羞地轻轻打了他胸脯一粉拳,拉着他,走到书案前,替他研墨。
萧家鼎提笔用繁体把这几首诗词写了,把毛笔搁下,拍拍手,道:“可以了吧?”
雅娘嗯了一声,拿起来看了一遍,当看到最后那首宋徽宗的艳词时,想起刚才的事不由的又是满脸娇羞。
这含羞带喜的俏丽模样,看得萧家鼎心动,便又搂着她一番温存。
雅娘问:“你住在哪里?”
“益州客栈,暂时的,等衙门的事情定下来了,我就另外找地方住。”
“嗯,要不,我给你买个小宅院吧?”
第21章 楼兰姑娘
啥?不会是想**我当小白脸吧?看我象吗?虽然长得白净了一点,我可不是吃软饭的哦!
萧家鼎脑袋摇得象拨郎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用女人的钱?住的地方你放心,以我的能耐,还愁没有地方住?”
雅娘也是喝醉了,才脱口说出这话来的,说了就后悔了,这不是轻视他吗?见他虽然拒绝了,但没有怎么生气,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歉意道:“对不起,我说错了,等你找到了地方,就告诉我,好不?我去看你。”
“行啊。很晚了,我走了!”
雅娘的丫鬟巧凡搀扶着她,雅娘亲自相送,一直把他送到翠玉楼门口,这才依依不舍挥手作别。
虽然唐朝长安实行宵禁,但是在下面的州县,晚上却是不宵禁的,夜深人静也还有醉客摇摇晃晃的大声说着话回家。
萧家鼎本来已经醉了,跟雅娘那一番浓情蜜意一泡,又清醒了不少。所以到没有醉倒在大街说,顺利地回到了客栈。
事情办妥了,还得到一个绝色美人,他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他睡得正香,便听到门口有敲门声,还有朱海银那大嗓门嚷嚷:“大哥!大哥起来了吗?”
“搞什么啊?”萧家鼎美梦被扰,有些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起身出了里屋,打开了房门,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道:“这么早,有事啊?”
朱海银陪着笑脸道:“大哥,昨晚你不是说了吗?今天要上衙。我路过楼下,便想招呼你一下,生怕你睡过头了耽误了点卯。赶紧的,还差两刻就要点卯了。”
“我下午才去,早上不去。”
“啊?是吗?哎呀糟糕,我昨晚上没有听清楚,耽误你睡懒觉了。”
“没事,早点起来也好,昨夜光顾喝酒,没有怎么吃饭,肚子饿了。”
“太好了,那咱们一起去吃饭。下午我陪大哥一起去衙门好了。”
“你不去衙门了?”
“不去了,我让仆从去帮我跟徐司法请个假就行了。”说罢,转身跟站在门口的仆从说了几句,仆从答应着走了。
朱海银进了屋子,道:“你去穿衣服,我来叫店小二送洗漱水来。”
萧家鼎穿好衣服,洗漱的时候,想起那晚上的事情,随口问道:“你跟那什么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不对路?”
朱海银笑了,点头道:“大哥看出来了?是啊,这小子太狂了,目中无人,我本来有意巴结他,他竟然当众赋诗羞辱我。让我大大的出丑。我气得要死,可偏偏人家又有一个府衙法曹的老爹,我家呢,除了有点钱,啥都没有。怎么跟他斗。所以啊,你当众羞辱了他,算是替我报了一箭之仇,我心中非常的感激,也非常的佩服。”
萧家鼎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羞辱他,是他自己咄咄逼人。”
“他就那德性。算了,不说他了,免得影响等会吃东西的胃口。”
等萧家鼎洗簌完毕,两人出了客栈,到了门口。萧家鼎问:“去哪里啊?”
刚说到这里,便看见客栈对面过来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少妇,喜滋滋望着萧家鼎:“贤侄!”
萧家鼎定睛一看,却是昨天自己帮他写状纸的那位萧老汉。后面跟着婢女三娘。便拱手道:“堂叔。”又给朱海银作了介绍。
朱海银一听是大哥的堂叔,赶紧施礼。
萧老汉还礼,对萧家鼎道:“贤侄了,多亏了你写的状纸,早上我去衙门问了,得知衙门已经立案,要我听招呼。”
萧家鼎微笑道:“那就好啊,我进衙门当书吏的事情也已经说好了,下午就去上衙。你老高兴吧?”
萧老汉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么一听,自然是非常的高兴,连声道:“太好了!那咱们家这案子,可就有希望了!——三娘,赶紧的给少爷恭喜啊!”
他身后的三娘忙上前欠身福礼,娇滴滴道:“恭喜少爷高升。”
“什么高升,一个小小书吏而已。”
朱海银笑道:“大哥可不能这么说,以大哥的能耐,这高升只是迟早的事情。”
“别这么说,没得惹人笑话。”萧家鼎对萧老汉道:“你先回去,案子的事情我会留心的。”
“好好,那就麻烦贤侄了!还有一件事情,能不能也再麻烦一下贤侄?”
“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萧老汉朝着街道对面一个中年人招招手,那中年人面路喜色,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忙不迭跟萧家鼎作揖行礼。萧老汉说:“他叫余贵,是我们街坊,这次也上衙门打官司来了。他知道我的官司因为贤侄你写的状子,衙门立案了,觉得你有本事的,也想请你帮忙写一份状子。你看行吗?”
萧家鼎苦笑,低声道:“帮人打官司要吃板子的,堂叔,你这是害我啊。”
那余贵忙道:“不不,不需要公子亲笔写状子,老朽也初通文墨,只是不懂刑律,所以只怕官司会输,所以想请公子帮忙出出主意就好。状纸老汉自己写就是,不敢连累公子,而且绝对守口如瓶!”
“这还可以……”
一旁的朱海银道:“咱们先去找吃的,边吃边聊好了。还没有吃早餐呢!”
那余贵忙道:“那就去小店吃吧,小店的馎饦、蒸饼都是远近闻名的。就在衙门旁边的小胡同里口。”
萧家鼎道:“行啊,就去哪里吧。”
余贵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很少去这些路边摊的,他本来想请萧家鼎去酒楼吃早点,可是萧家鼎已经答应了,只好跟着,来到了这小吃店。
唐朝的时候,小吃叫做“小食”,所以这家店铺匾额写的就是“余家小食坊”
还不错,这小吃铺挺干净,但里面客人不算多,不过也不错了,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吃早点的终点,从人客来看,应该味道还是不错的。
余贵一直把他们领到了后院一间屋里,这没有人客,很安静。余贵的妻子用巴结地微笑着迎接他们。亲自用木盘送上了香喷喷的各色早点,既有馒头、包子、花卷,也有唐朝的胡饼、亲子面啥的。还有这店的招牌小吃馎饦,也就是面片汤。
萧老汉和婢女三娘没有跟来,怕影响他们说话,所以到了门口就告辞回去了。屋里便只有余贵他们三人。朱海银苦着脸看着这些老百姓的吃食,没有什么食欲,但是看萧家鼎吃得很香,只好硬着头皮也端起来,却迟疑着不知道吃还是不吃。
这时,门口有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道:“爹爹!您出来一下。”
余贵答应了,走到门口。朱海银听那声音非常的甜美,不仅好奇地望去,这一看,顿时僵在了那里,端着碗,两眼直勾勾盯着门口。
门口一位花季少女,身穿粗布衣裙,纤细的腰肢用一根葛布带子系着,把还没充分发育的胸脯凸现了出来,梳着一个双丫髻,头发乌黑披散在香肩上,黛眉如画,琼鼻玉挺,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便如两颗水里的紫葡萄。樱唇弯成优美的弧线,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白嫩的肌肤,欺霜赛雪,恍若通明一般,在脸颊上,又多了两团淡淡的桃红,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浩瀚沙漠的气息,——西域风情的气息。
看那相貌,竟然是个西域胡女!
唐朝的强大繁荣,吸引了周边很多人来这里定居,其中便不乏来自西域的胡人。朱海银见过的胡人多了,却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胡人少女!而且是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里。朱海银感到整个屋子一下子便明亮了起来。
看见那少女跟余贵说完话,转身要走,朱海银赶紧起身追到门口,大声道:“余掌柜,这位姑娘是……?”
听人说起到自己,那少女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朱海银,朱海银立即便感觉像是看见了冰山雪峰一般,冰冷得让他心凉。
“哦,这是小女,嘿嘿。”
“你……,你女儿?”
“是呀是呀,”余贵似乎知道萧家鼎这话有疑惑,忙又解释道:“养女,是养女。呵呵”
“这就难怪了,”朱海银回头看了一眼埋头吃东西的萧家鼎,对余贵道:“我说余掌柜,你这也太不会做人了吧?你闺女来了,都不给我大哥引荐一下?你可是还要求着他帮忙的哦。”
余贵神情有些尴尬,忙赔笑道:“对对,是老汉疏忽了,楼兰,过来见见萧公子。——萧公子,这位是小女楼兰。”
那女子迈步过来,福了一礼,也不说话,神情依旧是冷冰冰的,甚至都不看萧家鼎。
萧家鼎瞧见她高鼻梁大眼睛,竟然是个西域女子,而且长得非常的蓝漂亮,就像蓝色的月亮,有一种异域情调。现代社会在电影电视里看见过很多的西域美女,却也没有眼前这位好看。特别是那皮肤,牛奶一般的洁白,那眼睛那长睫毛,简直勾魂摄魄,相比雅娘,雅娘是那种充满诱惑的妩媚,而这女子,却是一种清冷高洁的艳丽。不同于汉家女子的婉约温顺,只是神情太冷了。让人觉得过于高傲。
第22章 杀牛之罪
萧家鼎点点头,道:“你好!”
唐朝人是不会这样打招呼的,所以,这让这女子稍稍有些惊讶,抬头瞧了他一眼,很快就垂下了眼帘,扭身出去。这一转身,却留下了一阵香风,这种香不是那胭脂香粉的味道,难道是少女的体香?也不对,萧家鼎深度交往过的女人不算少了,其中不乏刚刚成年的少女,却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身上有这样的异香。
这让萧家鼎想起了金庸小说《书剑恩仇录》里的那个香香公主。天天吃雪莲,所以身有异香。这女子也是西域胡人,难道也是天天吃花朵才这么香?
朱海银见他呆呆望着那少女的背影,便笑道:“大哥,你也看傻眼了?哈哈,——我说余掌柜啊,你这闺女太美了,将来这聘礼可一定少不了啊,她可是你的摇钱树,哈哈哈”
余贵也打着哈哈应声道:“是啊是啊。”
“你闺女叫什么名字?”刚才朱海银只顾看美女了,没有仔细听余贵的话,所以没记住。
“楼兰。”
“这名字倒也别致,对吧大哥?”朱海银望向萧家鼎。
楼兰是西域古国,在唐朝之前就已经神秘消失了。这应该不是姓,萧家鼎道:“这是她自己本来的名字?”
“不是的,十多年前,老汉跑西域倒腾东西做买卖,有一天,我路过一个峡谷,见到路边不少死尸,都是些百姓,身上都是刀伤,血流满地,估计是被强贼劫杀的。这孩子坐在地上哭,那时候她大概三四岁,我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做了养女,教她说汉话。我懂一点西域胡语,问她叫什么,她只是哭。因为听说西域也叫楼兰,所以我就叫她楼兰了。”
“原来如此。”萧家鼎点点头,继续吃东西。
朱海银却接着问:“她多大了?许了婆家了吗?”
“十六了,还没许人家呢。”
“不可能啊,这么漂亮怎么会没婆家?”
“唉,没几个体面人家愿意娶胡女的,说胡女不懂规矩。小女性子又很倔强,所以啊,就耽误下来了。”
朱海银点点头,这倒说的是实话,就算换成自己,娶一个胡女做妻子,也是不愿意的,不管他再漂亮,上床可以,登堂入室做娘子,那不行。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现代社会萧家鼎见过的各种各样的美女太多了,而且,他对美女的熔点很高,轻易不会被迷住,更何况还是个冷冰冰的冰美人,所以也没兴趣再说她的事情。
他已经吃饱了,对余贵道:“你说说你的案子吧。”
余贵就等他这句话,忙赔笑道:“是这样的,我前些天买了一头牛,养在后院的,前天不小心牛就摔死了。结果让邻居小食坊的谢老三给看见了,他一直嫉妒我家小吃铺生意好,说我歪门邪道把生意抢了,经常找我们的岔。这次他见到我家牛死在了后院,便跑去衙门告了我,说我故意杀牛。差役就把我给锁到了县衙门,我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牛是自己摔死的,要治我的罪。幸亏还有人帮我作证,说我没有故意杀牛,最后衙门才定了我一个误杀,不处刑,昨天把我放出来了,但是把我的死牛抄没充公了。我气得很,找衙门理论,他们说这是赃物,必须罚没。——公子,一头牛可值八贯钱啊。就这么罚没了?我又没有故意杀牛,凭什么罚没我的牛啊?”
在唐朝,牛和马是属于特别保护动物,故意杀牛、马的,处徒一年。过失致牛、马死亡的,则不处刑。至于对故意或者过失杀死牛、马的,死的牛马是否属于赃物没官,《永徽律》里没有规定,但是,在几年后的《唐律疏议》里却是明文规定的,故意或者过失杀死牛、马的,牛肉和马肉都属于个人财产,不是犯罪工具,所以不能没收入官,而是要返还原主。所以,县衙的判罚是错误的。
萧家鼎一听就知道这案子其实很简单,只是当今官员不能从简单的永徽律中得到结论。这需要一定的法律素养才行。当下道:“我明白了,衙门没收你的牛马是错的,你这事啊,不用写什么状子,因为你要告的不是别人,而是衙门,是衙门弄错了,你写状子怎么告啊?”
余贵一听就傻眼了,道:“那……,那就这么算了?那可是八贯钱呢!”
萧家鼎见他财迷兮兮的样子,心中暗想,说不定就是你想杀了牛做牛肉包子卖,故意把牛弄死,却装成牛自己摔死的样子。不过,尽管唐律规定杀牛要处刑,但是现代刑法理念却让萧家鼎没有这种想法,到底是人家的东西,衙门怎么能胡乱没收呢?
萧家鼎便道:“这样吧,这件事我记着的,等下午进衙门之后,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说说话,把牛肉还给你。”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多谢萧公子!太谢谢你了。”
也难怪这余贵如此激动,八贯钱相当于四万元人民币呢。那还只是牛肉本身的钱,若是做成牛肉包子出售,那还要翻倍的赚,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物以稀为贵嘛,唐朝很难吃的牛肉的。
朱海银根本吃不下这种小吃铺的东西,见古叶舟吃完了,便道:“走吧大哥?”
萧家鼎点点头,迈步出来,余贵在一旁陪着相送。
到了前堂,人客比先前少一些了,那楼兰正在收拾碗筷擦桌子,俏丽的脸蛋上依旧冰冷如霜。有常客跟她打招呼说话,她也只是点点头,压根不看人家,那些想搭讪说话的食客只好讪讪闭嘴。
萧家鼎明白了,这姑娘这幅冰冷模样,只怕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无奈之举,她长得太漂亮了,又在小吃铺这种贩夫走卒经常光顾的地方,那些人面对美女,可都是什么都敢说的,甚至不乏动手动脚揩油的,若不是这般的横眉冷对,面若冰霜,还真是要被欺负的。
萧家鼎心里多少有些同情她,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楼兰姑娘,你辛苦了!”说罢,也不看她,径直出门而去。
楼兰愣了一下,从来没有那个客人这么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不由得心中生气一股暖流,怔怔地望着萧家鼎的背影远去。
朱海银紧追几步赶上萧家鼎,道:“大哥,你吃饱了吗?没吃饱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吃。”
“吃饱了。”
朱海银自己却几乎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可是萧家鼎说吃饱了,他也不好意思提出再去吃,那不是让萧家鼎陪着他吃嘛。他眼珠一转,道:“现在时候还早,咱们去游船河怎么样?”
“游船河?”
“对啊,浣花溪上游船河,人生一大快事呢!”
萧家鼎猜到了这什么游船河,肯定是花船之类的,笑道:“大清早的就去干这调调?”
“游船河就是要白天,夜里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且喝醉了载进河里去也没人看见。白天最好。而且浣花溪就在前面不远。走路就到。现在这时辰,到中午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咱们喝点酒提提精神。”
“下午还要上衙,不能喝酒啊。”
“那……,那就不喝酒,就玩玩混到中午,吃饭了好去上衙啊,要不现在去哪里,闷坐在屋里多无聊。”
“那倒也是,行啊。走吧!”
萧家鼎跟着朱海银来到浣花溪,果然看见青幽幽的水面上,一艘艘的花船上飘来欢歌笑语,不时看见衣着靓丽的女子站在船头,朝着他们招手。
一见到花船,朱海银便眉飞色舞,到了码头,他是这里的常客,都争着跟他招呼。朱海银要了一艘精美画舫,两人上了船,船上十几个女子,莺莺燕燕唧唧喳喳的,往他们身上靠。
画舫上的姑娘比翠玉楼的姑娘可就要低档得多了,唱歌跳舞也很普通。不过来这里的,一般也不是为了那些来的。萧家鼎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当然不会客气,不过他不来真的,谁知道这些女子干不干净,他可不想惹麻烦。
在女人堆里混时间就是快,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朱海银让画舫靠岸,两人带着仆从又去了酒楼吃饭。朱海银点了一大桌吃的,也不上酒。吃完饭,看看差不多到点上衙了,这才出了衙门。
萧家鼎先回到客栈,取了那副府衙司马的山水画,折成方块放在自己袖袋里,然后跟着朱海银来到少城县衙。
进了县衙大门,转过照壁,走过长长甬道,到了二堂前面的高墙前。这里有仪门,但仪门平时是不开的,除非迎接上官等场合才会打开,平时都从右边角门进出。衙门大体可以分成前后两部门,前面大堂等处普通百姓可以进来告状、听审,看告示啥的,而过了这个角门,后面则是县衙的办公区了,普通百姓是不能进去的。
因为有朱海银,萧家鼎不用跟角门的门房费口舌便顺利进去了。
朱海银一直把他送到了县尉邓全盛的签押房门口,指了指前面刑房的屋子,示意自己在那里,便走了。
第23章 阴招
萧家鼎用手里卷着的画瞧了敲敲门,里面传来邓全盛的声音:“进来!”
萧家鼎迈步进去,躬身道:“属下见过邓县尉。”
邓全盛一看见他,满脸堆笑从座榻上起身,很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来了,很好,本官已经跟康县令说了,全力保举你。康县令已经答应了,就安排你在刑房办事。怎么样阿?”
萧家鼎躬身道:“多谢邓县尉栽培,属下一定尽力工作。不辜负邓县尉知遇之恩。”
“嗯,你的路引带来了吗?”
萧家鼎赶紧把路引拿出来。邓全盛接过来,也不看,叫来了门外的随从,吩咐他拿着这路引去主簿那里帮萧家鼎登记造册,领取书吏腰牌。这样就正是成为衙门的书吏了。
安排好,邓全盛对萧家鼎道:“走,本官带你去见见刑房的各位同仁。”
萧家鼎跟着邓全盛出来,到了刑房。
刑房是里外两个套间,里间比较小,是刑房的头徐司法办公的地方,外面是个大间,一排排的书案坐着的都是刑房的书吏,人不多,大概有六七个。
刑房司法徐厚德听说县尉来了,赶紧从里屋出来,拱手施礼,外间刑房的法佐(相当于副庭长)还有其他书吏早已经站了起来施礼。胖子朱海银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朝着萧家鼎挤眉弄眼的笑,萧家鼎装着没看见。
邓县尉道:“今天,咱们刑房来了一个新的同仁,他名叫萧家鼎。”
萧家鼎这个名字如今在益州书生文人届那已经传遍了,这也难怪,古代通讯传媒都不发达,除了叽叽喳喳传消息,可以作为娱乐的东西也太少了。所以有啥事那在同城范围内传播速度并不亚于现在媒体啊。更何况击败州府法曹的号称益州第一才子的钟文博,消息穿得就更快了。这些刑房的书吏自然知道,只是古代传媒主要靠嘴,所以只知道萧家鼎的名字,却没见过本人,现在见到了,一个个都惊讶地望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邓县尉介绍了徐厚德和他身后的法佐董忠,萧家鼎上前施礼,董忠倒是满脸堆笑,那徐厚德却板着个脸,还了一礼,没有说什么。
邓县尉道:“徐司法,咱们这位萧兄弟不仅文采出众,而且精通刑律,是个难得的人才啊,这样吧,把蒋忠元故意杀人的哪件案子,交给他办,本馆相信,他一定能办好,你多指点他。”
此言一出,萧家鼎立即发现对面的徐厚德以及他身后的一众书吏表情立即发生了变化,徐厚德是错愕,那些书吏大多是幸灾乐祸,唯独朱海银,是惊诧和焦急。他立即明白了,这个案子是个难啃的骨头案!邓县尉这狗日的真的想整自己!
他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的波动,躬身道:“是!属下一定尽心竭力把案子办好。”
“嗯!好好看,前途无量啊!”说罢,又亲热地拍了拍萧家鼎的肩膀,转身走了。
徐厚德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说刑房要来一个书吏,因此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书案,正好就在朱海银的桌子旁边。
徐厚德给他指明了他的书案之后,让负责收发案件的书吏将蒋忠元故意杀人一案的全部卷宗交给他,然后进了里屋。书吏们也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时偷眼瞧他一下,暗自嘀咕几句,时不时带着笑,那笑声听得出来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文人相轻,自古始然。萧家鼎肚子里已经明白了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他没有跟朱海银说话,拿起卷宗看了起来。
卷宗很薄,他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看完了。案情也非常简单,这蒋忠元带着仆从,大半年前当街用刀捅死了两个男子,伤了几人。很多人都看见了。
这样一个案子,目击证人这么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有什么难办的?会让这些人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呢?而且案发已经大半年了,却一直没有处理,其中必有蹊跷,要知道古代衙门相当于现在的公检法,而不仅仅是法院,古代规定的审限比现代短得多,这样的命案,限期一个月审结,超期未结的话,衙门掌印官和监临官(也就是直接责任人)是要被打板子的。这案子却拖了大半年没审结,没有鬼才怪了!
不行,必须马上搞清楚,自己可不能莫名其妙被人当枪使。
萧家鼎站起来,瞧了旁边朱海银一样,捧着肚子嘀咕了一句:“妈的肚子痛,不是吃坏了东西了吧?”
说罢,他快步出来,到门口问了门房茅厕的方向,径直过去。到了茅厕里,左右看看没人,进去撒了一泡尿,出来便看见了朱海银过来。便低声道:“这案子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案子大有来头,衙门里谁不知道?”朱海银回头看看没人,声音低低的道,“这当街杀人的蒋忠元,是州府衙长史的小舅子!也就是说,他的姐姐,便是这长史的妻子。当街杀人的原因,是这小子跟死者两个都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两人都看上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在**就打了一架了。回家后这蒋忠元觉得吃亏了憋屈,便预谋报复,带着人等在街上,见那受害人出来,他亲自操刀,一刀捅死了那人,还捅死了一个冲上来的仆从,捅伤了几个。那死者人家虽然也是大户人家,但是没有什么人当官,只是有几个钱而已,虽然到处告状,蒋家却还是把这个案子给拖了下来,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现在。”
州衙门长史,是从五品上,比司马还高半级,在府衙里,仅次于刺史和别驾。相当于省委常委,谁敢惹啊?
萧家鼎疑惑道:“那拖着也不是事啊?迟早还是要处刑的,他当街杀人,死罪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跑得了吗?拖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等朝廷大赦啊!”
萧家鼎顿时醒悟,古代当皇帝的,很喜欢搞大赦天下,老娘、老婆病了,搞个什么大赦,过生日祭天,也要搞个什么大赦。名目繁多。差不多隔上几年就有一次。一旦大赦,只要不是十恶重罪,重罪减轻,轻罪释放。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案子要是判了,铁定的死罪,拖着不判,等到大赦下来了,就可以不掉脑袋了。
这样一个案子,明显严重超期羁押,却没人敢管,没人敢接,不就是因为他的姐夫是省委常委!现在这邓县尉却让自己来扛这根烂木头,摆明了想整死自己,一个省委常委要捏死自己,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萧家鼎怒从心头起,难怪邓县尉这狗日的昨晚上不肯收自己的礼,原来他想整死自己,所以装出清廉的样子,好让自己麻痹大意,上他的当。幸亏老子穿越前领教过无数这样的阴招,要不然,还以为得到了领导的重视,将死刑案件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自己办,那还不巴巴的赶紧办结了以便展示才能?到时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够狠毒的!
这案子被告蒋忠元跟死者都不是什么好人,实在也没有什么必要替他们伸张什么正义,自己何苦趟这趟浑水?
朱海银道:“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萧家鼎阴阴一笑,道:“凉拌豆腐丝炒鸡蛋!”
朱海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瞧着他。
“回去吧!”萧家鼎迈步往回走,来到了邓县尉房门,他拿出了州府衙司马唐临的那副字画,迈步进了邓县尉的签押房。
邓县尉见他进来,愣了一下,道:“怎么了?有事吗?”
“是这样的,”萧家鼎满脸是笑,点头哈腰道,“昨天我在翠玉楼吃花酒,遇到了州府衙的唐临唐司马。前日里我以诗会友胜过钟文博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竟然对我特别的好,请我喝酒,还考问了我一些诗词。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临别之前,他提笔做了一幅画给我,还让我没事可以去他府上拜访,切磋诗词……”
刚说到这里,邓县尉的老脸已经满是惊讶,原本眯成缝的小绿豆眼也睁开,直愣愣瞧着萧家鼎。
萧家鼎见到起了效果了,不由暗自偷乐,接着道:“当时我接过画看了,发现没有题跋盖印,仗着酒兴说怎么不写名讳,要不谁知道是司马大人亲笔啊。唐司马大笑,说他已经写在了画里,让我自己找去。我瞅了半天也找不到,听闻邓县尉是丹青行家,所以想向县尉大人讨教一下,不知能否费心指点,看看唐司马将这题字写在了哪里。”说罢,将那幅画摊开,放在了邓县尉的书案上。
萧家鼎编的这个谎言,也不担心邓县尉会去找唐临核实,这种事情,邓县尉这样的官场老手那肯定是宁可信其有的。
第24章 贴身秘书
邓县尉倒是真的懂一点丹青,——古代官场,字画那是书生本行,多少都会懂一点。他只扫了一眼,便找到了唐司马的题字所在,仔细辨认,果然便是唐临两个字。他认得唐临的字,也知道唐临书画双绝,很有些名气。这幅山水笔法意境,都跟他见过的唐临的画类似,应该就是他的亲笔。
一看见唐临二字,邓县尉全身都如同掉进了冰窟里。
唐临何等人也?他邓县尉久在官场怎么会不知道?这唐临在做益州府司马之前,那可是绝对的位居高官——正三品的刑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
刑部是唐朝中央六部之一,负责制定和修改律令、管理全国监狱、考核刑事官员、选拔相关优秀人才,同时,还可能根据皇帝的诏令,直接审理专案,对重大案件,以“三司推事”的形式会同大理寺和御史台联合审理,死刑案件和京城官员判处徒刑、流刑和死刑的案件,大理寺审理完毕之后,要报送刑部复核。因此,刑部其实相当于现在的人大常委会、中组部(省部级司法人员考核任免)、司法部以及半个最高法院的联合。而大理寺,只相当于另外半个最高法院。因此,在级别上,刑部尚书是正三品,而大理寺卿,只是从三品。
前些日子,这唐临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皇帝,被贬官到了益州当了司马,变成了刺史的副职。可是按照官场规则,当地官员对京城下来的贬官,那可是不敢真的当作副职看待的,因为这些贬官被贬的原因非常多,其中很多原因是深层次的权力斗争,外人很难知道,因此,因为权力斗争形势的变化,这些贬官很可能会东山再起,这样的事例太多了。说不定哪天人家又上去了,踩在你头上,那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益州设有大都督府,统领益、绵、简、嘉、陵、眉、犍、邛十州,并督巂、南宁、会都督府,益州都督同时兼任益州刺史,也就是相当于军区司令员兼益州市长,那可是标准的一方诸侯。便是这样的大官,邓县尉不止一次看见,在唐临面前,这位都督兼刺史态度非常和蔼,甚至有一些谦恭。堂堂大都督兼刺史况且如此,更何况自己这从九品的小小县尉,能惹得起这位京城贬官唐司马吗?
自己的依靠只不过是府衙的钟法曹,从七品上而已,他也见过,自己的靠山钟法曹在唐临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何况自己这小芝麻官?
想不到这小子竟然攀上了这么一棵大树,我的老天,邓县尉感到全身冰凉,要是自己阴他的事情让唐司马知道了,一句话便可以把自己这九品小官连命带官都咔嚓掉!
邓县尉越想越害怕,故作镇静捋胡子,却没发现胡子都在簌簌发抖。他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指着树林里那题写着唐临的名字的大树,道:“唐司马的题名在这呢。呵呵”
萧家鼎见他怕成这样,心中更是好笑,也难怪,他一个县公安局长可能得罪一个省委常委,不害怕才怪了。忙凑上去细看,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哎呀原来在这里,我废了半天劲,都是在山峰顶上找去了,没想到他竟然把字题在这。真是的,谁会想到呢。”
邓县尉微笑道:“唐司马虽然身居高位,为人却很谦逊,自然不会把名字题写在山峰顶上的。——嗯,萧兄弟啊,我把蒋忠元那个案子交给你,本来是因为很欣赏你的刑律造诣,所以想给你压压担子,但是刚才我又琢磨了半天,觉得蒋忠元那个案子毕竟是命案,你刚来,只怕这担子太重了,还是算了,让别人办吧。我让徐司法另外给你安排别的案子好了。”
萧家鼎听他居然连本官都不说,直接说我,显然是怕到家了,便道:“好的,我听从县尉的安排。”
“嗯,你去把徐司法叫来,我跟他说。”
“是!”萧家鼎将那副画折好,转身要走,邓县尉又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萧家鼎站住了,转身望着他。
邓县尉脸上尽可能显得平静,招手道:“你过来!”
萧家鼎忙走到他书案前。邓县尉转过身,打开了身后一口箱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块砚台和几支毛笔,放在了萧家鼎面前,带着一种献媚的微笑道:“你以后是书吏了,咱们干文案的,得有个趁手的笔和砚啊。这砚台是虢州出产的澄泥砚,这笔是侯店村出产,也都还是不错的,算是给你接风的小礼物吧。”
局长给下属送礼,这到稀奇了。萧家鼎暗笑,忙谢过收了起来。
邓县尉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嗯……,唐司马公事繁忙,今天分给你这件案子的事情,你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来,好吗?”
萧家鼎忍住笑,忙些许惶恐道:“好的。”
萧家鼎抱着砚台毛笔出来,回到刑房,告诉司马徐厚德说邓县尉找他。徐厚德出去了,法佐董忠见到他抱着一堆东西回来,问道:“咦,这么多东西?新买的吗?”
“不是,刚才邓县尉送我的,说我刚来,没有笔和砚台,就送给我这些了。”萧家鼎并不是一个张扬的人,但是,那得看场合,想起眼前这些人刚才看自己幸灾乐祸的眼神,他就一肚子火,对他们可不用客气,该出手时就出手,狐假虎威的事,轻车熟路。
一听这话,屋里一众书吏都面露惊讶之色,董法佐瞧了一眼,惊讶得叫了出来:“哎呀,这可是虢州澄泥砚和侯店村的笔啊,都是上品,这几件玩意没有十贯钱拿不下来的!啧啧!”
一种书吏都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着,望向萧家鼎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有的觉得邓县尉这是故意迷惑萧家鼎,好让他乖乖地办那件案子,有的又觉得不可能,邓县尉没有必要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让下属办案,其中必有蹊跷。有的则想到萧家鼎说不定有什么大来历,还是谨慎点,别惹麻烦。于是乎,望向萧家鼎的目光,多半便变成了讨好的了。
这时,徐厚德回来了,一进门,便笑呵呵拍了拍萧家鼎的肩膀,道:“萧兄弟,邓县尉考虑到你刚来,还不宜承担太过艰巨的任务,所以说了,蒋忠元这命案,就不交给你办了,我另外给你一件案子。”
这下子,屋里人又都惊呆了,想不到这萧家鼎上了一趟茅房回来,事情就来了个大变样,又得了贵重礼物,又卸掉了遭灾惹祸的骨头案子。
萧家鼎坐下之后,旁边桌上的朱海银朝他眨了眨眼睛,暗中挑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说,大哥你真棒!
负责内勤的书吏根据徐厚德的指示,很快又给萧家鼎送来了一件案子。萧家鼎简单看了一下,是个普通的债务纠纷,很容易办理。不过,他也不着急着动笔写处理意见,因为马上就要散衙了。
便在这个时候,邓县尉跟着另一个身穿官袍的老者迈步进来了。邓县尉脸色很难看,既想笑,又想哭,也不好形容是什么表情,而那老者,却是满面春风,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望着一屋子的书吏,问道:“哪位是萧兄弟啊?”
邓县尉忙望向萧家鼎这边,道:“文主簿,萧兄弟在那里。”
文主簿?难道,这位笑吟吟的老者,是县衙的主簿?
主簿分管一县的勾检、监印及部分司法职能,从职能上,类似于现在县委办公室主任。但级别没有现在的主任那么高,仅仅比县尉高一级,是正九品下。
官虽然小,也是官,自己这个小小书吏的到来,还不至于惊动他吧?
萧家鼎正琢磨着,文主簿已经抢步上前,来到了萧家鼎的面前,满脸堆笑,拱手道:“萧兄弟,恭喜啊!”
恭喜?萧家鼎有些莫名其妙,忙拱手还礼,一脸探寻地望着他。
文主簿道:“是这样的,康县令原先的执衣,经唐司马和康县令联名保荐,报吏部审批,将入流任益州导江县任县尉。唐司马同时向并保荐你为康县令的执衣,康县令非常高兴地接受了,以后,你就是康县令的执衣了,岂不是可喜可贺?哈哈哈”
县令的执衣,说白了,也就是县委书记的贴身秘书,虽然还是属于吏,但是,一县首脑身边的贴身秘书,又岂是一般的书吏能比拟的?尽管主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县令的秘书,主簿可以说是县令执衣的顶头上司,但是,毕竟县令执衣是县令身边的人,经常能跟县令说上话,所以,尽管身为主簿,他还是要亲自来告诉萧家鼎这个好消息。
他要亲自来的原因,不仅仅是萧家鼎将来要成为他的顶头上司县令身边的人,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保荐萧家鼎的人,是府衙司马的唐临!唐临是什么来头,他非常清楚,一个县令执衣身后有这样一座大靠山,他敢在萧家鼎面前端架子吗?
第25章 两个案子
一听文主簿的话,萧家鼎愣了一下,唐临?府衙司马?自己刚刚用了他的山水画狐假虎威镇住了邓县尉,那只不过是自己瞎编的谎话,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位府衙的唐司马,他怎么会保荐自己为县令的贴身秘书呢?
虽然萧家鼎的脑瓜子转得很快,却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其中的奥妙。
不过,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邓县尉会是那样一付嘴脸,要说刚才萧家鼎编的跟唐司马交往的谎言邓县尉只是宁可信其有,而现在,唐司马保荐萧家鼎为康县令的执衣,便让他相信了个十足十。难怪他脸上那幅尴尬窘迫样子。
县长的贴身秘书自然是个肥缺,也是有大好前途的,从上一个康县令的执衣从吏直接入流而成为县尉就可以知道,将来自己的路也完全可以从这条路入流而走上仕途,不需要参加那严格的科举考试了。所以萧家鼎心里自然是非常的高兴,但脸上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惊喜交加,似乎自己早已经知道的样子,拱手道:“多谢文主簿相告。”
萧家鼎的这副神情,让文主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可以理解为某种巴结,道:“明日上衙,你直接来我的签押房,我带你去见县令,给你讲讲以后你要做的事情。好吗?”
他的口气非常的客气,哪里象一个官对一个小书吏在说话。
萧家鼎忙躬身答应了。
文主簿从袖袋里取出萧家鼎的路引和一个腰牌,递给萧家鼎,道:“对了,邓县尉派人送来你的路引登记造册的时候,我刚刚得知这件事,便把腰牌换成了执衣的,因为事情忙,现在才给你送来。”
萧家鼎赶紧接过腰牌和路引。
文主簿又道:“你现在是县令的执衣,有可能县令会让你加班啥的,要有个歇息的地方,所以,我已经给你在县令内衙外面花房旁边安排了一个住处,你搬去住就行了。你办公的地方我也让人给你收拾好了。具体上衙再说。”
“是!多谢文主簿。”
文主簿又对邓县尉道:“等一会你领萧执衣到各处转转,跟大家认识认识。”
邓县尉忙答应了。
文主簿微笑拱手,告辞走了。
他走了之后,邓县尉和徐司法、董法佐赶紧过来拱手祝贺,萧家鼎忙一一还礼。
邓县尉已经恢复了镇定,满脸堆笑,哈着腰对萧家鼎拱拱手,说了一番恭喜的话,然后郑重其事对身边的徐司法道:“对了,萧执衣堂叔的婢女跟赵家那件案子,要按照萧执衣的意见办,——那婢女是萧家的人,就跟萧家的牛马一样,生下的小牛小马,自然也是他萧家的,这婢女跟赵家大郎生的孩子,应当归于萧家。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明白?”
徐司法有些傻眼了,这案子当初就是邓县尉看过之后驳回的,当时还说这孩子是赵家的骨肉,当然应该归赵家,怎么现在变成了自己的错了?不过他哪里敢跟分管领导分辨,只能打着哈哈连声称是。
邓县尉望向萧家鼎,有些邀功地笑着道:“萧执衣啊,你觉得这样处理是否妥当?”
“很好啊,我替堂叔多谢县尉秉公执法了。”
“好说好说。”
萧家鼎忽然想起早上吃饭时余贵说的那个案子,便轻描淡写说道:“对了,昨天我在衙门口见到一个老汉,名叫余贵,他在衙门口跪着哭泣,我问了怎么回事,他说他的一头牛意外摔死了,衙门定了他过失杀牛,没有处刑,但把他的牛给罚没入官了。这种事情刑律没有规定,我心里也在琢磨,所以昨晚上见到唐司马的时候,我向他讨教了这个案子。他笑着说,虽然具体到这种情况没有规定,但是律令早已经明确,只有犯罪工具才能没收入官,杀牛案件,牛只是犯罪对象,是受害者,怎么成了犯罪工具呢。既然不是犯罪工具,就不应该抄没入官,而应当归还原主。唐司马还很不高兴地问这案子是哪里的,怎么能这么处理……”
一听萧家鼎这话,邓县尉和徐司法都紧张起来,脸上涨得通红,眼巴巴望着他。
萧家鼎微微一笑,道:“我说我只是这么琢磨来着,也不知道衙门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案件。他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邓县尉和徐司法都舒了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邓县尉陪着笑道:“多谢萧执衣美言了,我立即让他们把抄没的牛肉还给原主。呵呵”
徐司法小声道:“可是牛肉已经分了……”
邓县尉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萧家鼎道:“这事一定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那我可要替那余贵谢谢县尉了,唉,挺可怜的,我这人就是心软,听不得别人哭。嘿嘿。”
“萧执衣宅心仁厚,审案就得有这样的悲悯之心啊。萧兄弟升任执衣,将来要与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我先带你去跟县衙各方面的人都见个面吧,认识一下,以后好办事。”
“多谢县尉。”
“咱家兄弟,不客气。”
邓县尉带着萧家鼎,先去拜会了县丞廉朝晖,老头非常的热情,拍着萧家鼎的肩膀连声说好好干,前途无量之类的。接着邓县尉又带着他去见了另外一个县尉温有德。
少城县属于上县,设两个县尉,分别管理县衙的六房,相当于分管领导。其中,这温有德分管吏、户、礼三房,县尉邓全盛分管刑、兵、工三房。当然,六房重要的事情,都是需要县令点头的。
温有德说话慢吞吞文绉绉的,一看就是个老学究,对萧家鼎也很热情。
邓县尉又给他介绍了他的执衣邢旭忠。萧家鼎听杜二妞的爷爷说过,此人精通刑律,是邓县尉的得力干将。毕竟是同行,萧家鼎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这邢旭忠却只是很恭敬地躬身施礼,并没有积极回应萧家鼎的热情,显得有些淡漠。有本事的人很多都这德性,萧家鼎也不以为意。
邓县尉又领他去了刑房之外的吏、户、礼、兵、工五房,跟每房的司房和下面的副职、书吏们都见了面。接着去了县仓库,跟仓督、市令和皂隶们见面。然后又去了县衙三班皂隶和大牢,见了捕头、捕快,值堂皂隶、大牢典狱、问事、白直。最后还去了衙门的学校,见了负责的博士、助教和学生。全衙门上下一两百号人,都见了面。这些人瞧着萧家鼎,眼神中大多是敬畏和羡慕,当然也有嫉妒和淡然的。
转了一圈之后,也差不多要散衙了,邓县尉把他送回到刑房,朱海银主动提出自己领萧执衣去他在衙门的住处,邓县尉同意了,然后拱手告辞出门走了。
萧家鼎一回来,一屋子的刑房书吏争前恐後地过来向萧家鼎拱手道喜,脸上的笑容一个个的很是古怪和惶恐,他们都在肚子里后悔自己先前没有看清楚萧家鼎的来临,便表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将来这位连县尉都着意巴结的县令执衣会不会报复自己。
唐朝的书吏跟现在的公务员不一样,公务员是铁饭碗,而唐朝的书吏,则是有期限的,一般是五年,到期之后县令决定继续留用,才能接着干五年,否则,就卷铺盖滚蛋了。而期满时候县令会不会继续留用,因为县令基本上不直接跟书吏打交道,所以书吏表现如何,县令也只是靠下面的人汇报,这时候,县令身边的执衣的话,那常常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于是乎,这些书吏在恭喜萧家鼎的同时,心里都在盘算,该如何给萧家鼎送礼,好挽回自己在萧家鼎心目中的不好印象。
散衙的云板声响了。这些书吏都点头哈腰望着萧家鼎,等他先出门,才好出去,萧家鼎看见朱海银在跟自己挤眼睛,知道他话要说,便对那些书吏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那些书吏才巴结地拱手告辞出门走了。徐司法临走之前,笑呵呵对萧家鼎说,交给他的案子不用办了,回头交给内勤就行了。想不到,萧家鼎到了衙门刑房,交给他两个案子,都没有办成,人家就高升了。当真是运气来了,山也挡不住。
书吏们走后,屋里只剩下了朱海银和萧家鼎。
朱海银这才上前拱手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走,咱们去翠玉楼,好好给大哥庆贺一下!”
先前事情出得太突然,萧家鼎还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朱海银提到了翠玉楼,他立即眼前一亮,难道,这件事情是雅娘帮的忙?有这种可能,因为这唐司马就是雅娘的座上宾,还为她题写过不少字画。说明两人关系不错,只不过是提携一个书吏,这种事情对堂堂司马来说太小儿科了,这样的事情,雅娘应该能说得上话。
到底是不是她帮忙的呢?要是这样,自己得通过他真的结识一下这位唐司马。这种关系,不走那才是大傻瓜。
第26章 跋扈男女
既然有这样重要的事情,那朱海银在一旁就不方便了。因此,萧家鼎对朱海银道:“不好意思,昨天玩得太晚,喝醉了,今天有点累,就不出去了,改天吧。”
朱海银忙道:“行啊,那就后天,我今晚上也不出去了,养精蓄锐,后天咱们去好好大醉一场。——现在,咱们先去内衙花房看看你的住处,对了,大哥,你搬家要不要帮忙?”
“帮什么忙,我孤身一人,也没什么行李,直接进去住就是了,不存在帮忙的问题。”
“那好,那我陪你先去看看住处。”
说罢,两人出门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外,迎面正好过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却正是那天在桃林里的那个什么益州第一才女黄诗筠,还有那个翩翩公子汤荣轩。
看见萧家鼎,两人都是脸色一变,黄诗筠重重哼了一声,望向汤荣轩。汤荣轩会意,立即咆哮道:“堂堂县衙后堂,岂是你这泥腿子能随便进来的?来人,将他绑了,吊在树上给我狠狠打!”身后几个随从便要冲上来拿人。
朱海银赶紧道:“汤公子,住手!这位是咱们康县令的……”
萧家鼎一摆手,挡住了他下面的话,瞧着汤荣轩,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是衙门刑房的书吏了,我有权进来这里。而据我所知,两位也不是衙门的人,凭什么进这后堂?该绑的是你们吧?”
黄诗筠哼了一个,翻了个白眼,道:“我来找我爹爹的。汤公子也是找他爹爹的。”
“哦,原来你们是来找爹的呀?”他腆着肚子大大咧咧道,“有什么事?说罢!”那神态,俨然他就是两位的父亲大人似的。
黄诗筠气得脸煞白,道:“你这泥腿子,占人便宜!——刑房书吏很了不起吗?我告诉爹爹,有你好看的!”
“好看?对了,两位那天在桃林烂醉的形象的确好看。桃花林那么雅致的地方,你不让我拉屎,你们两却拉得满地狼藉,比我拉屎还臭,此等有辱斯文的事情,两位也能做得出来?”
黄诗筠和汤荣轩本来被萧家鼎气得煞白的脸,此刻又变得满脸涨红,怒道:“你……,你胡说什么!”
“那天桃林里那么多人看见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你们就没见到别人皱眉吗?对了,你们已经烂醉如泥,当然看不见的。嘿嘿,益州第一才女,拉成那德性,满身污秽,跟一条死狗似的,当真好看。”
“你!你!”黄诗筠气得全身发抖,指着萧家鼎,一跺脚,冲出了角门去了。
“贤妹!”汤荣轩恶狠狠也跟了出去,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转身指着萧家鼎道:“你等着!”
“好,我等着!”萧家鼎淡淡笑道。
看着他们的背影,朱海银哼了一声,道:“神气什么?等你们知道了我大哥现在的身份,看你还怎么神气!”
他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大,唐朝州县衙门一般的胥吏,不存在考核的问题,期满由县令决定是否继续录用,而九品以外不入流的吏,比如录事、佐等,则要考核,以便决定是否继续任用。这个考核工作也是县令负责的。考核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有人打小报告,而最方便打小报告的,便是县令身边的执衣了。
萧家鼎跟着朱海银来到了内衙门外。古代衙门布局有点象缩小版的皇宫,也可以整体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办公区,后面是县令的住家。两者有一道高墙分开,在高墙的外面,便是县令的随从住的地方,其中,便有执衣。
执衣是县令的贴身秘书,待遇自然跟别的随从不同,有一个单独的套间,里外两间,外间是卧室,里间是书房。
路上,朱海银告诉他,其实这个住处,相当于秘书的值班室,用于中午休息什么的。散衙之后,如果县令没有安排什么事务,执衣可以不住在这里,而回家住。只不过,现在萧家鼎还没有自己的住处,所以便把这里暂时当做家。
看过住处之后,萧家鼎便跟朱海银往县衙门外走,到了门口,门房看见萧家鼎,非常的巴结,连连的点头哈腰的。看来,权力还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县长专职秘书,便已经受人尊敬到如此地步,要是真的当了官,那可是威风八面了。
两人出了县衙,便分手了,萧家鼎抬头看看天,天色还早。唐朝的上下班冬春实行早七晚四,也就是现在时间早上七点上班,下午四点下班。中午的时候有两个小时的吃饭和休息时间。夏秋的提前一个小时。所以散衙的时候天色还早。他决定去找个住处。虽然县衙里有住处,里面什么都有,但是太不方便了。还在住在外面自在。这个住处不能太远了,最好就在衙门附近。
他之所以没有告诉朱海银自己要租或者买房子,就是不想让财大气粗的朱海银帮忙,别人掏钱帮自己买房子,他可住得不得劲。
他随意往前走,到了一个长满银杏的小巷口,他看这里环境很幽静,而且紧挨着衙门口,很方便上下衙,便要进去问问里面有没有房屋出租或者出售,多少钱。要是能买就买下来,买不起就先租住。
进了巷口,看见路边有个小吃摊,没有什么人客,因为还没有到吃饭的点。便进去坐下,要了一碗猪油葱花的阳春面,一边吃着,一边跟掌柜的老汉询问这小巷里有没有房屋出租,什么价钱。
那掌柜的告诉他,说这小项叫做银杏坊,里面倒是听说有人要卖宅院,也有要出租的,一般门口都会挂木牌写着。租金都很便宜,一个月也就两百文左右,相当于现代的一千元。至于卖价,那要看宅院的大小,小一点两进门带院子的,也就四十贯左右,大一点的,怕是要上百贯了。
萧家鼎苦笑,自己手里现在就算加上那玉佩,也不过在十多贯,看来只能先租了。
吃完面,萧家鼎出了小吃铺,准备去逛逛。他一路慢慢往前走,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身娇嫩的女声:“萧公子!”
萧家鼎回头一看,便望着一个胖乎乎的少女抖动着一身的肥肉跑了过来,正是杜二妞。笑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家就在这里啊。”
萧家鼎顿时想起来了,昨天杜二妞的爷爷杜达隐曾跟她说过,他们家就在这一带,门口有一棵银杏树。只是这条街两边都是银杏树,所以他没有想起来杜二妞家在这里。
杜二妞道:“你是去我家的吧?走吧!爷爷今天还说起你呢,说不知道你进衙门当书吏的事情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那邓县尉会不会找你麻烦。”
萧家鼎随嘴道:“我的确是来感谢爷爷的,我已经顺利进了衙门当上了书吏,多亏了你跟爷爷帮忙。我听说你们家在这附近,可是我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我带你去!”
“好,不过……,等我一下,我买个什么见面礼……”
“买什么啊!你来了就是最好的大礼!”杜二妞潮红的脸庞满是喜色,拉着萧家鼎的手往前走,“我家就在前面。”
往前走了不远,杜二妞手指前面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的一处宅院,道:“喏!到了!”
萧家鼎抬头一看,那银杏树果然生得高大,比旁边的银杏树明显高出一截。到了门下,杜二妞拍门,很快门房打开了,是一个中年妇人,望着杜二妞,陪着笑道:“二妞回来了。”
“是啊,”杜二妞拉着萧家鼎进门,给萧家鼎作了介绍,原来这中年妇人是他们家的仆从。
杜家的院子很大,杜二妞径直拉着他进了正屋,一路上嚷嚷着:“爷爷!爷爷你在哪里?萧公子来探望你来了!”
里屋传来了杜达隐苍老的声音:“萧公子来了?”说话间,从里屋走出了杜达隐,满脸是笑。
萧家鼎忙躬身一礼:“晚生是来拜谢爷爷的,衙门已经录取我为书吏了,而且,还让我当了县令的执衣。”
杜达隐和杜二妞都是又惊又喜,杜二妞望着他:“是吗?太好了!县令的执衣,老天爷,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想不到竟然给了你。真是太好了。”
“是啊,多亏了爷爷的帮忙,要不然,我怎么能有今天?”
杜达隐捋着胡须道:“这个忙可不是我帮的,当县令的执衣,这须得很大的本事啊。要么出很多的钱,要么有很大的靠山,两样我都帮不了你。你谢错人了吧。”
萧家鼎道:“自然没有错,正是爷爷领着我去找邓县尉,我才进得了衙门啊。没有爷爷的引荐,怎么可能呢?”
这话杜达隐听着很受用,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道:“不必客气,他没有整你吧?”
“目前没有这种迹象。”
“嗯,凡是都要小心啊,你现在是县令的执衣,那邓县尉会有所忌惮的,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你。你能够得到这个职位,若不是你花了大价钱,那就是你后面有人帮忙,你先前还为送礼去以诗会友,想必不会有足够换取这个职位的钱的,而且,县令的执衣,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关键还得有人向县令老爷保荐你。是谁啊?能说说吗?”
第27章 唐律疏议
萧家鼎心想,这杜达隐来真是老狐狸,在衙门这么多年可没有白混,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唐司马推荐自己这件事情,文主簿已经在刑房说了,衙门肯定很快就会传开。反正自己不说,他后面也会知道。忙谦逊地笑了笑,道:“是府衙的唐司马。”
杜达隐惊喜交加,道:“唐司马?他以前可是刑部尚书!有他推荐,别说是县令了,便是刺史也不会不给他面子的呀。”
刑部尚书?萧家鼎一听,不由得心头一动,立即想起了一个人,唐临!难道作画的这个唐司马,就是唐朝参与制订《永徽疏议》的刑部尚书唐临?
萧家鼎是专攻法制史的,而以《永徽律》为基础编写的《永徽律疏》的参与者之一,便有这唐临!他在唐朝法制史上算得上个人物,所以萧家鼎自然知道。他之所以没有把自己狐假虎威的冒用人家字画的那个唐临与编撰《永徽律疏》的唐临等同,主要原因是后者是堂堂的刑部尚书,那可是相当于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兼司法部长兼半个中组部长兼半个最高法院院长,属于国家领导人之一,太有名了,而益州的这个,只是一个司马,只相当于没有实权的省委常委,级别差的太远。他还以为是同名了呢。想不到竟然是同一个人。
自己的小宝贝雅娘,竟然认识这样一个大人物,肯定是雅娘跟他说了自己的事情,让他帮忙。嘿嘿,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不能不说自己的狗屎运也太他妈的好了。
萧家鼎心里美不滋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神秘莫测地微笑着没有接杜达隐的话。
杜达隐望向萧家鼎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甚至夹杂着一种多年衙门书吏形成的奴性的媚笑,道:“萧兄弟,快快进屋,请坐!二妞啊,赶紧的准备饼饵果品啊!”
杜二妞忙答应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萧家鼎一眼。她到底年轻,又是个女子,对官场的事情不了解,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从爷爷态度的变化,他多少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
萧家鼎跟着杜达隐进了屋里,在正堂坐下。杜达隐又叫来了一个中年妇人,却是杜二妞的母亲,跟杜二妞一样的胖乎乎的甚是富态。杜母并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不知道里面的内幕,所以望向萧家鼎的眼神是一种带着审视味道的慈祥,似乎在观察自己未来的女婿似的。
杜二妞端着果盘上来,唐朝这个时候普通的百姓人家还不流刑喝茶,所有没有奉茶一说,客人来了,都是果盘伺候。
萧家鼎还在回味刚才杜达隐的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咱们益州刺史是谁啊?”
杜达隐立即表情肃穆道:“咱们益州刺史是由益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兼任的,大都督统领包括益州在内的十个州,这位大老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蜀王,上李下恪。”
(其实,蜀王是李恪早年的封号,永徽三年时,他其实是吴王,小说野史,不求事事与正史吻合,请各位方家一笑了之。)
萧家鼎眼睛瞪圆了:“李恪?”
他眼前立即窜出《贞观长歌》等一连串的影视形象,这些电视剧萧家鼎都看过,对这位李恪太熟悉了。李恪是一个悲剧人物,可以说是李世民的那么多儿子中最贤能的,**曾经评价李恪是“英物”,深深为李世民没有立他为太子感到惋惜。李恪的悲剧也正在于此。
当时最有争夺皇位继承权的有三个人,都是李世民的已故爱妻长孙皇后所生,一个是太子李承乾,一个是四子李泰,另一个就是九子李治。太子李承乾跟李泰斗得很凶,李世民生怕玄武门事件重蹈覆辙,便另选了其实性格柔弱并不适合当皇帝的九子李治,正是因为这种性格,让李世民相信他将来继位,不会对两个兄长下毒手,也就避免了手足相残。而这个选择得到了极其具有野心的当朝第一权臣,皇帝李世民的爱妻长孙皇后的亲哥哥长孙无忌的大力支持。
长孙无忌之所以在三个外甥中支持立最小的生性柔弱的李治为储君,明眼人都知道,他想当曹操,挟天子以令天下。英明的李世民这是却有一点糊涂,采纳了他的意见。最终李治当上了皇帝。具有拥戴之功的长孙无忌自然成了幕后太上皇。在李治当皇帝仅仅两年,长孙无忌便利用波大无脑的高阳公主一点小心眼整出来的事情,立即扩大成了政治谋反案,即后世所称“房遗爱谋反案”,大搞诛连,李恪便成了其中的牺牲品。
李恪虽然只是李世民的爱妃杨氏(隋炀帝李广的女儿)所生,但是李世民对他非常的欣赏,说他文武双全,在所有儿子中最像自己,所以,在李世民为了避免李承乾、李泰手足相残,另立九子李治为储君之后,又感到后悔了,想立李恪为储君,这个遭到了李治的舅舅长孙无忌的坚决反对,李世民曾一针见血指出:“你反对立李恪为太子,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你的外甥?”尽管如此,在长孙无忌的坚持下,同时在死去的爱妻长孙皇后的阴灵影响下,李世民还是退却了。
因为这件事,差一点当了太子的李恪,自然对长孙无忌又恨又怕。这种情绪自然被老谋深算的长孙无忌洞察了。于是,在高阳公主那件事折腾出来之后,长孙无忌自告奋勇请缨担任主审,由此升格成了谋反案,并作为铲除异己的良机,将许多异己拉入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看他很不顺眼的李恪。
在长孙无忌列出一连串的处死名单中,李恪赫然其中。非常重感情的李治想保住哥哥的性命,求长孙无忌放过他,但是被长孙无忌断然拒绝。李恪由此惨死。
这段历史萧家鼎是从影视剧和小说里看来的,具体他不知道是发生在哪一年,只记得在李治当了皇帝之后不久。那就是说,这位益州大都督兼益州刺史,只怕命不久矣。
眼看萧家鼎脸上阴晴不定,杜达隐微微有些诧异,便随口找了一个话题,想引开萧家鼎的思绪,问:“萧执衣住在哪里啊?以后老朽带着二妞好去拜访你啊。”
萧家鼎很快恢复了正常,人家皇家的事情关自己个鸟事,去操这个心做什么,便收敛的心思,道:“暂时住在衙门里。不过,我想在外面租一套房子住,毕竟住在衙门里太不方便了。衙门晚上要上锁的。”
杜达隐绕有趣味地瞧着他:“怎么,你都是县令的执衣了,还要租房子住?岂不是笑话!这样好了,老朽把你要买房子的事情传出去,老朽向你保证,不出十天,你一定能买到非常便宜而且又非常好的宅院的。”
“哦?不会吧?”
“不会?当然,如果你仅仅只是个县令的执衣,倒也的确不太可能有人这样的巴结你,但是,你后面还有一个府衙的司法,而这个司马,以前曾经是刑部尚书,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你说,这个份量够不够啊?”
“可是,他这个司马现在是贬官啊,而且司马本来就是个闲职,没有什么实权的。需要这么买他的账吗?”
杜达隐叹了一口气,道:“你太不了解朝廷的,很多官之所以被贬官,其实只是皇帝一时气恼,等气消了,自然就官复原职,还有一些是根本就没有惹恼皇帝,皇帝出于种种目的,将他贬官,等时机一到,便会官复原职。这唐临,满朝谁不知道?早在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跟皇帝关系很密切,所以皇帝继位的时候,唐临还只是个检校吏部侍郎,皇帝一等级,立即提拔他当了大理寺卿!接着升任御史大夫,再接着,又当上了刑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不过一年时间,便连升三级,你说他跟皇帝关系如何?”
吏部侍郎相当于中组部副部长,但是前面加了个一检校,那就是代理的意思,也就是说唐临在宋高宗继位之前,还只是享受待遇的高套正四品上的级别,皇帝高宗继位之后,连跳三级,升到了正三品的刑部尚书!手握除了皇帝之外的最高司法权,其间仅仅一年时间!由此可见,他在皇帝面前还真算得上大红人。
其实,学法制史萧家鼎已经知道,在历代皇帝中,当今皇帝唐高宗李治是最注重法律的皇帝之一,他在位期间,组织长孙无忌等十几个法律专家型的大臣,制订了《永徽律》和《永徽律疏》,后世称为《唐律疏议》。后来成为宋、元、明、清历朝的法律蓝本,同时,也被周边国家日本、朝鲜、越南等抄录过去,根据他们的情况简单修改之后作为他们的法律颁行,由此组成了中华法系。成为有国际影响的法律。
因为唐高宗李治对法律的高度重视,因此他对法律人才也非常的看重,唐临能连跳三级,一方面是因为两人私交,连一方面,也说明了皇帝李治对法律人才的重视。
第28章 缠头百万醉青 楼
明白了这一点,他就也明白了杜达隐话里的意思,那就是说,这些想巴结的人等于在买股票,认为自己后面有唐临,是一只强大的潜力股,买股票就是要看准这一点才能赚大钱。
被人重视的感觉还是很爽的,萧家鼎笑呵呵道:“看不出来,爷爷你对朝廷的事情知道挺多啊。”
“没办法,身在衙门,就是你不关心,也整天会有人在你耳边唠叨,咱们益州来了这个大一个官儿,谁不想搞清楚他的背景啊?所以他的来历,益州上下两级衙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那知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贬官的?”
“这个……,还真不知道,有各种谣言,但都不确切,只知道他没有什么征兆,便突然地被皇帝贬到了咱们益州,谁也说不出个确切的原因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大家都觉得,他很可能只是哪句话说的不中听得罪了皇帝,皇帝一是气恼贬了他的官,也正是因此,他官复原职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将来回去,是不是还当刑部尚书,还是当吏部尚书,或者是更上一步,谁也说不准。所以啊,包括府衙的都督兼刺史大老爷,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你想想,你是他推荐的,谁敢不给你面子?那些想钻营的人,又有谁不会来走你这条路呢?”
萧家鼎苦笑:“我刚刚当上执衣,可不想枉法犯错。”
“半点错都不会让你犯,你放心,很多人想走你这条门路只是苦于没有路径,现在你给了一条路径,挤着要走这条路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他们绝对不会提出任何要求,你也不用答应他们的任何要求。他们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个跟你这位唐司马推荐的县令执衣拉拉关系,很多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事情找你帮忙,这个时候,更没有人让你犯错去帮他们。嘿嘿嘿。”
萧家鼎只不过是揣着聪明装糊涂,这种事情,现代社会那不多了去了?给领导或者领导身边的人送礼,很多时候是不需要具体的动机的,逢年过节,生日生病,乔迁生子等等,都是理由。那种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事情,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这么做的。这要是在现代社会,他马上就会想到这种结果,可是现在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他还摸不清唐朝官场的规矩,现在看来,跟现代社会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萧家鼎一脸他忐忑地笑了笑,道:“既然爷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先等等看吧。”
杜达隐忙道:“老朽可不敢让执衣如此称呼,一还是叫老朽名字吧。”
“那怎么行,”萧家鼎也觉得一口一个爷爷的,似乎自己想图谋他家的女儿似的,也不好,想了想,道:“那晚生就叫您杜老吧。”
这种称呼在现在很普遍,可是在唐朝则没有,杜达隐听着很新奇,也很顺耳,便便点点头道:“行啊。”
一旁的杜二妞道:“萧公子,过几天,我们诗社又要结社了,你现在是衙门的人了,何不加入我们的诗社呢?那样的话,你也方便帮我忙啊。”
萧家鼎一听到诗社,立即想起了黄诗筠和汤荣轩那两个让人倒胃口的狗男女,摇头道:“我没有兴趣加见到你们诗社里那两个讨厌的人。我要是去了,不得天天吵架?”
杜达隐已经从杜二妞那里听说了那天的事情,知道事情的原委,除了萧家鼎帮孙女代笔写诗之外。当下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们只怕要抢着巴结你了。”
“算了吧,我还是躲开一点,免得恶心到。”
杜二妞见萧家鼎态度很坚决,只好噘着嘴道:“那好吧,不过你可记得帮我的忙啊。”
“我记得,放心吧。”
萧家鼎又闲聊了一会,便告辞出来,杜二妞和杜达隐要留他吃晚饭,他说已经有约了,便离开了杜家。
萧家鼎先回到了客栈,从柜台把自己的钱取了,结了房钱,然后拿上自己的行李,回到了衙门里自己的住处,把东西放好,锁上门,钱放在衙门里,应该是比较放心的。他身上只带了一点零钱,便出门了。
他告诉了衙门的门房,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回来,让他留门。并给了他一串小钱。门房感激涕零地接过,陪着笑连声答应说,请执衣放心,便是通宵,他也会留门的,执衣随时都可以回来。
萧家鼎看看天色还早,也没有雇车,自己散步着来到了江边**一条街。
现在天还没有黑,甚至都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所以街上寻花问柳的人并不多。萧家鼎来到翠玉楼前,迈步进去,龟公立即认出了他是那个前天晚上在门口斗诗击败益州第一才子,昨天晚上花魁雅娘亲自送出门的公子,这样的待遇可是很少有人享有的。马上笑吟吟上来,点头哈腰道:“萧公子,您来了!”
“嗯,雅娘姑娘没有客人吧?”
“没有,嘿嘿,雅娘姑娘说了今晚你要来,已经把所有的拜帖都推了。就等着您呢。”
萧家鼎点点头,迈步往里走,迎面过来了**,满脸堆笑地招呼巴结,却只是用她那肥硕的身子当着萧家鼎往后院走的路。
萧家鼎皱皱眉,瞧着她:“你有甚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呵呵。”
“那挡着我去找雅娘做什么?”
**笑得更欢了,道:“萧公子说笑了,老身哪里敢拦着公子呢。萧公子是故意作弄老身啊,故意的不给缠头,好看老身的笑话不是?嘻嘻”
缠头用现代的词汇,相当于给妓女的台费。萧家鼎自然知道什么叫“缠头”,白居易的《琵琶行》就有一句:“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他不明白的是,自己来是雅娘邀请的,难道也要给缠头吗?
不过,他没有笨到去问这个问题。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这样的规矩的,昨天自己去见雅娘,说不定是那个什么唐大郎一起买了单的,又或者是朱海银结账了,所以才没有向自己要钱。便淡淡一笑,道:“多少啊?”
“嘻嘻!”**笑嘻嘻笑着,学着那少女的娇羞装,抿着涂得红通通的厚嘴唇,那样子反倒让人反胃,“公子当真是作弄老身啊,见雅娘,两贯钱的缠头,别的另算啊。嘻嘻嘻嘻”
萧家鼎吃了一惊,见一面两贯钱?那可是相当于人民币一万元呢!这也太贵了。难怪陆游《梅花绝句》中写“濯锦江边忆旧游,缠头百万醉**。”自己一直以为这是艺术夸张,想不到却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真实的古代高级**真的是销金窟。话又说回来,现在社会里,那些高档的妓女,交际花明星,陪睡一晚,不也是以五六位以上的数字计价吗?相比起来,也差不多的。
萧家鼎没有准备,要是这个时候转身回去,那只怕要热人笑话了。好在他怀里揣着上次赢了钟文博得到的价值九贯钱的玉佩,说不得,只能用这玩意了。
他正准备伸手去袖袋里取那玉佩,忽听得楼上有人娇滴滴道:“萧公子,您忘了,昨日你留在奴家这里五贯钱呢!奴家这就给你拿下来。”
萧家鼎抬头一看,却是昨日为朱海银抚琴弹奏,自己为她和了一首词把她惹哭了的那位歌姬痴梅。萧家鼎何曾在她那里留下银钱?萧家鼎立即便知道,这痴梅是找这个借口为自己解围,她要为自己出了这笔钱。
说话间,痴梅已经拿着五贯钱下来了,递到了**的手里,微笑对萧家鼎道:“萧公子,你能到奴家楼上稍坐吗?奴家有话跟你说。”说罢,又瞧了**一眼。
**看看手里的钱,痴梅虽然不是花魁,却也是翠玉楼的头牌,所以见痴梅的缠头虽然比不上雅娘,却也要一贯钱,现在痴梅拿了五贯,那便是包括了萧家鼎到她们两人那里吃喝的用度了。忙笑道:“好啊好啊,先去痴梅这,再去雅娘那。嘻嘻。”
看在人家姑娘给自己解围的份上,萧家鼎自然不会拒绝,便对**道:“麻烦你跟雅娘姑娘说一声,就说我等会过去。”
没等**答应,痴梅抢先道:“不用说了,等会过去姐姐自然知道。不用去麻烦了。”
“好好!”**忙不迭答应了。拿着钱笑咪咪走了。
萧家鼎跟着痴梅上楼,往她房间走。
路上,萧家鼎便暗自咬牙下定决心,奶奶的,一定要挣钱,挣大钱!过那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神仙日子!用不着贪污贿赂,靠着自己这来自一千多年以后现代社会的大脑,只要努力,应该不会太难。
到了痴梅的屋子,萧家鼎拱手道:“多谢姑娘,这钱日后……”
痴梅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公子昨日为痴梅填的词,岂是这区区五贯铜钱能买来的。这一点钱,也值当是给公子蘸墨之资吧。”
萧家鼎笑了笑,瞧着她,等着她往下说。痴梅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公子就这么着急着去见雅娘姐姐,连奴家这里稍坐都不愿意?”
第29章 梅花钿
“哪里有啊。我以为你还有什么话说,正在洗耳恭听呢。”萧家鼎说罢,撩衣袍在坐榻上跌坐下来。他这姿势坐没有个坐象,着实难看,惹得痴梅扑哧一声笑了。
便在这时,几个丫鬟给他们送来了酒菜糕点什么的,做功倒也算得上精致。
痴梅给萧家鼎斟酒,柔声道:“痴梅一直在盼望着公子来,既然进了奴家的门,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公子出去,须得把这一酒樽烧春酒吃干了,方才能说走的事情。”
烧春酒是蜀地的特产,酒香浓郁,回味无穷。
唐朝人在家里室内喝酒时,不用酒壶,而是用一种相当于大鼎的酒樽置酒,放在中间,里面放上一把樽杓,用樽杓舀酒到酒杯里喝。
萧家鼎看了几案上那一大酒樽的酒一眼,至少有两三斤。唐朝的酒不象现代社会精酿的那种高度酒,度数最多只有二十来度,所以李白才能斗酒诗百篇。这两三斤酒要是两个人喝,一个人最多也就一斤半,自己倒也不怵,最多喝个半醉而已。便微笑道:“美女的酒,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啊。”
痴梅顿时喜上眉梢,端起自己的一杯酒,含情脉脉瞧着他,道:“那咱们先干三杯,然后痴梅为公子献舞。可好?”
“行啊!”
两人连着干了三杯。
完了之后,痴梅便开始抚琴,唱得却是头天萧家鼎给她新做的那首“七张机”的词。
萧家鼎听得津津有味,一曲弹奏完毕,拊掌叫好。痴梅的歌喉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没有雅娘那种清亮,听着别有一番滋味。
痴梅又弹奏歌唱的几首她自己填词的曲子,基本上都是思念情郎春闺怨妇的。
接着,痴梅又叫了乐师来,伴奏舞曲,她自己长袖翩翩,随曲而舞,痴梅的身躯比雅娘更惹火,特别是双峰和纤腰,堪称魔鬼。这样的身躯下的舞姿,比起雅娘的曼妙来说,多了几分狂野和热烈,并且有一种火辣辣的炽热在里面,看完了,让人不仅仅是心旷神怡,更多的是一种血脉奔涌。
萧家鼎就着美色饮酒,这种滋味当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痴梅的歌舞结束,萧家鼎已经不知不觉连着喝干了好几大杯,有些熏熏然了。
有美女歌舞相伴,时间飞快。不知不觉中,那一大酒樽美酒已经被舀干喝光了。当然,大半是萧家鼎喝的。萧家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摇摇晃晃起来,道:“我该去找雅娘了!多谢你的歌舞。”
“萧公子,等等!”痴梅拉住了他,歌舞之后,她一张娇艳的俏脸红扑扑的,脉脉含情看着她,“奴家这还有一壶珍藏了很多年的女儿红,公子可愿意品尝?”
“哦?”萧家鼎经常听到女儿红这个名字,传说是女子生下来之后,父母便把这样的酒埋藏在家里的院子地下,等到十多年后女儿出嫁,再取出来。这样的酒可是非常难得的。眯着醉眼瞧着她,“这女儿红是你的?”
痴梅羞答答低下头,粉首点了点。又抬头起来,眼含秋波望着他:“公子便再吃这一壶,可好?”
“女儿红如此美酒,岂有不吃的道理?拿来!哈哈哈”
痴梅欣喜地小碎步进了里屋自己的卧室,片刻,取出一小壶酒,放在了萧家鼎的面前,那酒是有淡绿色的琉璃瓶装着的,透过琉璃,里面的酒便成了一种摄心夺魄的深玫瑰色,看着非常的诱人。
痴梅挥手让乐师和伺候的丫鬟都出去,把房门关上,萧家鼎甚至发现她还上了门闩,不由笑了:“怎么?还怕人进来把你的这女儿红抢了喝了?”
痴梅凸凹有致的曼妙娇躯紧贴着萧家鼎坐下,枕着他的肩膀吃吃笑道:“奴家是怕别人把你抢走了,你可比这女儿红更诱人。”
“哈哈哈,”萧家鼎大笑,故意色迷迷瞧着她,“那我吃酒,你吃我好了!”
“嗯!”痴梅竟然郑重地点点头,反倒让萧家鼎有些尴尬,这**难道听不出来这是一句**的话?忙掩饰地道:“那就倒酒好了。”
痴梅到了两杯,杯给了萧家鼎,自己端了一杯:“来,萧公子,干了!”
萧家鼎没有说话,先抿了一口,甜甜的,带一点点酸,唐朝的酒因为酿制的原因,多少都带有一点点的酸味。不过这女儿红却差不多都是甜的,只是其中略微的有一点点的酸,这倒象是爱情,甜蜜中中是不时夹杂一些吃醋的酸味。
萧家鼎很为自己这个评价感到得意,一仰脖,咕咚咚把一大杯女儿红都干了。痴梅也喝干了,又跟两个空杯子斟满,柔声道:“公子,奴家再为你歌舞一曲如何?”
“好啊!不过乐队出去了,要不要叫人去叫呢?”
“不用了,奴家跳得是自弹自唱的琵琶舞。”
琵琶舞?
萧家鼎立即兴奋起来,这在唐朝的壁画上看到过,飞天反弹琵琶,这琵琶舞就是自弹自唱自跳。只是看过壁画上的,却没有看见过唐朝美女真正的舞蹈。
痴梅起身,羞答答瞧着他,慢慢脱去了外面的襦裙露出里面一套半透明的纱裙,圆鼓鼓的一对双峰裹着一条猩红的抹胸,上半截雪白的ru房袒露在外面,深深的乳沟就像一把钩子,钩住了萧家鼎的眼神不能掉开。那纤腰不盈一握,甚至能隐隐看见那平坦小腹上的那小梨涡。
这娇躯,这装束,太他奶奶的诱人了!
萧家鼎感到自己的老二开始不听话,似乎也想抬头观瞧了。他赶紧坐正一些,好让衣袍把那顶起的账篷遮盖住。
痴梅取过一把琵琶,丁丁咚咚弹了起来,且弹且舞且唱,开始的动作还比较舒缓,到了后面,越来越难,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中,那琴声竟然始终没有断过!
更要命的是,随着她的舞蹈,她那圆硕的双峰也上下左右摇摆,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到痴梅这一曲跳完了,萧家鼎的老二已经力拔山兮气盖世了!
痴梅放下琵琶,贴着他坐下,靠在他的肩头,望着他,眼神中明显充满了挑逗。刚才的舞蹈动作太过激烈,她有些娇喘,额头微汗亮津津的,胸脯不停地起伏,好象揣着的两只小白兔在里面蠕动。
萧家鼎有一种想把她按倒就地正法的冲动,他掩饰地拿起那女儿红,道:“来!再喝!”两人又喝干了这一杯,痴梅再斟上。这女儿红也就一小壶,第三杯只到了大半,就没有了。
痴梅似乎跳累了,依偎在他身边,素手抚摸着不停起伏的双峰,酡红满腮望着他。
萧家鼎端详着她红扑扑娇羞无限的俏脸,特别是她双眉之间那朵梅花钿格外的美丽。
这梅花钿上次他就看见了,只是眉间描花钿是很多女子都有的,当时也没在意,今天看了,却发现这梅花钿跟上次的一模一样,似乎就没有变化过,而且贴近了看,又觉得不太象描上去的,倒像是生出来的一般,便伸手去抚摸,痴梅也不躲闪,任由他摸着。
痴梅额头非常的滑腻,犹如凝脂一般,而那眉间一朵梅花钿,却是微微有些凸凹,显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纹的,萧家鼎有些惊讶,道:“这是……,这是纹上去的?”
“嗯……”痴梅更是娇羞,道:“我出生之时,眉间便有一个红痣,到了教坊,师傅说这红痣很好,可以纹成一朵腊梅,便纹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看。”说罢,美目一挑,似笑非笑望着萧家鼎。
“当然好看,娇艳欲滴,真想亲一口。”
痴梅更是羞涩,微微低头,幽幽道:“公子想做什么便做吧……”
萧家鼎心头的欲火犹如被浇了一瓢油,呼地升腾起来,抱着她香肩,伸头便要去吻她额头眉间那娇艳的梅花钿,眼看便要碰到,却有停住了,心里有些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在女人面前,可从没有这样控制不住**的,赶紧甩甩头,挣扎要起身,道:“我……,我该走了!”
“公子且慢!”痴梅挽住了他的胳膊,俏脸靠着他,甜腻腻道:“奴家还习练过柔术,再给公子展示一下,可好?”
“嗯……,好吧……”萧家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老二越来越不听话,只要这尤物离开便好,却不顾她要做什么。只是没有想到,痴梅的柔术,犹如一针兴奋剂,让他的老二犹如上上弦的箭,不得不发了!
痴梅把外面的那层薄纱披巾取了,整个上身,便只有那一抹猩红的抹胸了!萧家鼎看过杂技团的柔术表演,高难度的动作都很优美,而痴梅的柔术,不仅仅是高难度和优美,更多了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而且是**裸的。
等到这柔术结束,萧家鼎发现,裤裆已经差点被顶穿了!再不走,可是要出事的。
他艰难地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账篷,他只能躬着身子,死死盯着痴梅那饱满的双峰间的乳沟,使劲地咽了一声口水,道:“我该走了,雅娘还在等着我呢……”
痴梅过来,端起桌上的那两杯酒,道:“把这杯喝完再走!”
“行!”萧家鼎接过,一仰脖,全部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