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还有一命
秦月溪麾下供奉着数十位高手,其中有五位深受她信赖,许多秘密任务都会交由这五人去完成。
这五人的名号很是奇怪,分别是酸、甜、苦、辣、麻,五味杂陈,各取一味,遂在江湖中有五味散人的称号。
眼前这位飞掠而来的老者,正是五味散人排行老末的麻散人,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三阶斗修。
这位麻散人与秦月溪的感情最好,又因膝下无子女,所以一直把秦月溪当亲孙女般疼爱。是以远远瞧见秦月溪指着穆羽,脸sè铁青的直哆嗦,他便不分青红皂的对穆羽下了yīn手。
“咦——”
本以为穆羽会吃一记暗亏,不料穆羽却淡然自若的站在那里,看样子是无形中化解了自己的音杀,麻散人不由得诧异惊咦一声。然后一个前空翻,稳稳落在秦月溪面前,一双吊脚眼饶有兴趣的打量起穆羽。
穆羽双手抱拳,刚要向麻散人行礼示弱问好,却听秦月溪得势不饶人,装出极为委屈的哭腔叫道:“麻老,他欺负我,您可要为月溪做主啊。”
穆羽嘴角肌肉一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因为秦月溪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好像在说,老狗,上,咬他。
如若红狐在身边,穆羽定是要回上一句:红狐,上,宰了这条老狗。
秦月溪那就是麻散人的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此刻听见秦月溪极度委屈话语,麻散人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子似的,生疼生疼。
“小子!”麻散人恶狠狠的盯着穆羽大喝道,“快快跪下向公主赔礼道歉。”
说话间衣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一股磅礴霸道的气势扑向穆羽。
穆羽目泛冷光,看都不看麻散人一眼,而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躲在麻散人身后,一脸幸灾乐祸看着自己的秦月溪,淡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秦月溪被穆羽那冰冷的眼神盯得莫名心悸,不过想到面前站了一位三阶斗修,胆子顿时鼓胀起来,比吃雄心豹子胆管用百倍千倍。想到自己在金銮大殿上与丞相、大学士、尚书等重臣争辩帝国大事,尚且无所畏惧侃侃而谈,如今竟被穆羽一眼瞧得心悸,再思及与穆羽相识以来,屡次吃瘪受委屈,顿时怒从心头起,蒙蔽了理智。
“穆羽,今rì你必须给本公主道歉!”一字一句,音如玉珠撞冰面,干净清脆,但透着刺骨的冰寒,给人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小子,狂妄!”麻散人亦是怒发冲冠,如刀子般的目光盯着穆羽,大有拔剑斩人的架势。
他本以为无需动手,单凭气势就能震住穆羽,令其乖乖就范,向秦月溪跪地求饶。哪料到当气势携带猛虎下山之威扑向穆羽后,穆羽的身影忽然变得飘渺无踪,宛若惊涛骇浪中的一片飘叶,又仿若消失于天地间不可捕捉,这一扑竟是扑了个空。
穆羽眼角斜睨麻散人,不屑的撇撇嘴,老子在老爹的气势压迫下尚能坚持半柱香的时间,你这点气势吓唬吃nǎi的娃娃都嫌不够。
目光回到秦月溪身上,穆羽苦笑摇头,双手作揖向秦月溪深深一躬,道:“草民,哦不,贱民穆羽对公主殿下多有冒犯,望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宽恕贱民之大罪。”
“大胆,为何不跪?”麻散人怒声呵斥。
秦月溪忙抓住yù上前教训穆羽的麻散人,道了声:“麻老,山野莽夫,不识礼节,无需计较。”
说完看向穆羽,心头不由一颤,穆羽的脸sè和眼神分明柔和的很,但她感觉仿佛有一道冰墙隔在穆羽面前。
一墙之隔,仿若两个世界的人。
“公主殿下——”穆羽又朝秦月溪作了一揖,淡声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带子狼穆刀的身世贱民自会去查,不敢劳烦公主大驾。那三千两黄金贱民也不要了,就当是中断交易的罚金。告辞!”
言罢,转身就走,但走出两步穆羽又回头道:“公主有气只管往贱民身上撒,千万别牵扯星默寨的兄弟,否则下次见面必然刀剑相向。”
秦月溪愣了愣,没想到穆羽又一次说走就走,不过这次她没有生气,而是翘起嘴角等着看戏:上次你能走,是因为我身边没有高手,这次你非但走不掉,还要吃些苦头。
果不其然,穆羽刚走出五步,麻散人就动了。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子微晃就消失在了原地,再现身形时已然追上穆羽。
麻散人心里有数,秦月溪是想驯服穆羽,所以他没有动杀招,亦没有动用兵器,单单对着穆羽后背缓慢拍出一掌,这一掌yù取穆羽半条小命。
不过他认为就算要取穆羽xìng命,也不值得他动用兵器,只出一掌就足矣。
可是就在麻散人这一掌与穆羽的后背只差毫厘之际,穆羽遽然转身,黑白分明的一对眼珠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妖冶蓝瞳。两道湛蓝的光芒shè出,没入麻散人的瞳孔。
刹那间,麻散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身子呈拍掌的姿势定格不动了。
穆羽右手五指间,一个锋利的刀片翩翩起舞,抬手轻轻一拂,麻散人的咽喉现出一道‘红线’,一滴滴鲜血渗了出来。
接着穆羽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秦月溪面前,右手在秦月溪咽喉处轻轻一拂,同时嘴巴贴在她耳边似笑非笑道:“公主,贱民又救了你一命,还有一命,请好好珍惜。”
从麻散人动到穆羽的声音在秦月溪耳边响起,这一连串的事只发生在石火电光之间。
实在太快,快到秦月溪脑子里还在隐隐担忧,担忧麻散人这一掌会不会太重,而穆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盆地内。
麻散人望着穆羽快速远去的背影,背脊迎风阵阵,额头豆大的冷汗一颗颗滑落,直到穆羽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方才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庆幸自己只是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
其实他只失神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两个呼吸,眨眨眼就过去了,但足够穆羽取他和秦月溪的小命了。
过了好一会秦月溪才从极度震惊中醒来,盯着摇头苦笑的麻散人,难以置信的问道:“麻老,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麻老摸着咽喉处的血痕,点点头又摇摇头,道:“yīn沟里翻船,被这小子yīn了。”
见秦月溪表情困惑,便接着解释道:“我虽然看不透他的修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尚未跨入斗修行列,所以正常情况下,我要杀他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可这小子身怀魅惑之术,有心算无心,yīn了我一记。”
秦月溪一阵空落,知道自己和穆羽的关系彻底崩了。从怀里掏出白眉留下的信件,心中索然无味,看与不看,好似没有意义了。
第三十二章 雾潮
穆羽强忍着脑子里阵阵眩晕与刺疼,踏着树木枝干腾挪跳跃,登上一座小山头。步履踉跄,寻了一处相较隐蔽的位置盘腿坐下。
甫一坐下,穆羽只觉头痛yù裂,眼前直冒金星,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说不出的难受。
“娘的,这夺魂眼当真不能乱用,反噬力也忒狠了点。”穆羽咒怨一声,随即调整呼吸,平复震荡的神魂。
待得头不晕,眼不花,胃不翻后,方才睁开眼来长舒一口气,抑不住庆幸道:“还好老家伙没有防备,有心算无心,被我yīn到了。若不然,以我和他的jīng神力差距,这一记偷袭非但不能成功,反会遭受全部jīng神反噬。”
切不可对修为高于你两阶,尤其是jīng神力异常强大的敌人施展夺魂眼,否则失手必遭反噬,轻则神魂受损,重则沦为白痴,甚至当场毙命。切记!切记!
回想红狐传授自己夺魂眼时的jǐng告,穆羽抑不住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再不能这般冲动。
“不过话说回来,这夺魂眼可真够霸道的。”穆羽嘴角得意翘起,“那麻老儿的修为恐怕不低于二阶斗修,可中了夺魂眼后愣是失神两个呼吸,两个呼吸足够我杀他十次百次了。啧啧,这要是换成红狐来施展,麻老儿将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啊。”
想到没能看到秦月溪吃瘪的摸样,穆羽摇头大叹可惜,起身放眼环顾四周群山,沉吟道:“这次昏厥貌似有意外惊喜,得赶快找一处安全隐蔽的地方,吸收消化了它。”
……
秦月溪站在泉边,望着飞流垂落、浪花拍岸,怔怔出神。
麻散人静立一旁,眼角余光偷偷观瞧着秦月溪的神sè变化,人老成jīng的他似有所悟,思及与穆羽短暂的一面之识,摇摇头,暗道:“锋芒外露,高傲不折,与月溪一个脾xìng。过刚易折,不般配不般配。”
罗纱衣裙被水雾打湿了半边,秦月溪方才由出神中醒来,抬手将额角一缕青丝捋到耳后,秋水眸中shè出两道冷光,沉声问道:“麻老,是谁要杀我?”
麻散人感受着秦月溪不怒自威的气势,暗暗点头,看得出经历大劫,秦月溪成长了许多。
“已密件发往dì dū,相信洪老这几rì就能回信。不过敌人此次行动部署慎密,完全瞒过了我们的情报人员,恐怕不好查。”麻散人目光yīn沉,浑身上下透着杀气。
“不好查没关系,怕的是不能查。”秦月溪想着李青山那句皇命难违叹道,说完不给麻散人琢磨其中深意的时间,转移话题问道:“隐灵参到手了吗?”
“没有。”麻散人摇头回道。
“被人夺去了?何人所夺?”秦月溪皱眉问道,在她看来,酸、甜、苦三位同时出手,再加上一点探寻隐灵参具体位置的隐秘手段,拿下隐灵参应该没有失手的可能。
不过也难免有大宗门出动力量,为门中晚辈争夺,所以听麻散人回答说没有,便以为是被大宗门夺去了。
麻散人摇头道:“前来寻找隐灵参的势力确实不少,但谁也没得到,因为流放森林深处突然往外喷发雾cháo,各方人马全都退进了罪恶之城。没来得及退的,恐怕再也走不出流放森林了。”
“雾cháo?不是说每年一次,只在寒冬腊月喷发么,现在正值盛夏,怎么就喷发了?”秦月溪惊讶问道。
来之前秦月溪特意对流放森林及罪恶之城做了一番了解,其中最吸引她注意的便是流放森林每年一次的雾cháo。
这雾cháo可不是普通的大雾,而是会吞噬人xìng命的诡异迷雾。
置身迷雾,任你修为再高,也辨不清方向,且视力不及五步,听力不及八步。
若单单如此,也只能让寻常人及修为较弱的武者望而却步,但吓不住斗修级别的强者。辨不清方向,看不见听不到,大不了摸索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雾cháo退去便是。
雾cháo之所以诡异恐怖,真正原因是——谁也不知道,因为胆敢深入雾cháo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曾有人以最简单、最愚笨的办法,yù探索雾cháo之迷。
这位高人用巨资聘请了数千铁匠,以寒铁为材料,打造了一根足以纵贯流放森林的铁链。铁链一头拴在腰上,一头放在雾cháo之外,命百位神力大汉看守。
结果这位高人只深入三十里就不再动弹,雾cháo之外的大汉见状合力往外拖拽,拖之不动,又不敢太过用力,怕扯断铁链,只好苦苦等候。
待雾cháo散去后,众人顺着铁链寻去,探寻结果让这些人汗毛倒竖、冷汗直流,如看见妖魔鬼怪一般惊恐。
铁链一端竟然拴在一棵三抱粗的参天古树上,栓的扣与栓在那位高人腰上时的一摸一样,让人不由浮想,这位高人莫非变成了这棵参天古树?
自此之后再没人敢深入探寻雾cháo的秘密,每当寒冬腊月雾**发时节,皆远远躲开,唯恐白白丢了xìng命。
这也是为何罪恶之城建在流放森林边缘地带的原因。
麻散人摇头表示不知,然后心有余悸的庆幸道:“还好这次雾cháo是在白天喷发,寻参者第一时间发现并退了出来。假若在深夜悄无声息的喷发,怕是没有一人能活着出来。呵呵,老大老二老三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酸老他们没事就好。”想及雾cháo的神秘与恐怖,秦月溪亦是庆幸笑道,“隐灵参尚在,等雾cháo退去后再寻便是,至于能不能得到,就看赵虎四人的气运如何了。麻老,我要拜见的那位前辈还在吧?”
“一直盯着呢。”麻散人点头应道。
秦月溪笑道:“这才是我来罪恶之城的首要目的,可马虎不得。”
“切!”麻散人不屑的撇嘴,似乎对秦月溪要拜见的人很有成见。
……
乾阳宫,太子殿。
秦乾阳正襟坐于书桌前,右手翻阅一本佛经,讲的是普度众生的大道,左手捻一串古香古sè的佛珠,淡言淡语问道:“失败,为何?”
“白眉毁约,未曾出手。”角落里一抹若隐若现的模糊身影回道。
秦乾阳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下,语气不变问道:“为何?”
“意在jǐng告殿下,不要染指罗宗,我们渗入罗宗的人马被尽数清理。”
秦乾阳的目光终于从佛经中抽出,皱眉道:“尽数?”
“仅余二人。”
秦乾阳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笑道:“那便是一个未除。既然九妹福厚命大,计划就暂且搁置一段时间吧。准备八棵上品万年雪参,白眉毁约,我却不能少了他的好处。”
“殿下!”
“怎么,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那人犹豫片刻,说道:“属下yù与白眉一战。”
“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
“送死么?”
“战过方知。”
“准许!”
第三十三章 凡人修仙梦
雾cháo将流放森林裹进了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接连天际,分不清是天还是地。
风起云涌,吞吐翻滚,好似那天上仙境,随时有仙人从这雾中出走一般。
森林边缘,雾气清淡,林中一条小道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
“伸手摸姐小肚儿,小肚软软合兄眼;伸手摸妹屁股边,好似扬扬大白棉——”
一曲不堪入耳的荤调儿,悠悠扬扬从小路尽头传来,随着声音缓缓靠近,从淡淡云雾中走出一头瘦的皮包骨头的驴儿来。
驴背上躺着一位小哥儿,荤调儿正是由他嘴里飘出来的。
小哥儿躺在驴背上,敲着二郎腿,左右手各拿一根胡萝卜,左手胡萝卜伸到驴儿嘴边,右手胡萝卜放在自己嘴边。
咔——驴儿咬一口,咔——他咬一口,一驴一人吃的又脆又香。
咔咔咔——不一会儿两根胡萝卜分别下肚,小哥儿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左手在驴脸上拍了拍,笑道:“好驴儿,快点儿跑。进了罪恶之城,小爷我买一箩筐胡萝卜让你吃个饱。”
驴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打个响鼻,顺着曲折小路撒欢的跑起来。
这身穿儒衫,躺在驴背上的小哥儿正是穆羽,驴儿是他在一个小镇上花一两银子买的,银子是他从一位公子哥儿身上顺的。
从深山里出来,穆羽心情是说不出的好,好到经过那个小镇时,竟破天荒的潜屋入室,悄无声息的洗劫了镇上三户搜刮民脂民膏的地主豪绅,一半儿钱财扔进了青莲内,一半钱财挨家挨户扔进了穷人家的院子里。
穆羽的心情不能不好,因为这次重伤昏厥有大大的意外收获。
首先偷学了一套不知何名的九式杀人绝技,对此,穆羽有点儿困惑,不知这九式杀人绝技是秦月溪的,还是秦月溪嘴里说的那位救他们的前辈的。
不过有一点他确定,自己昏迷不醒时,有人在自己周边施展了这九式杀人绝技,因为他的缩地成寸就是这么偷学来的,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其次,对灵元力的感知力再次提升了,对此,穆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对灵元力感知力再强,不能修炼有个屁用。
不过提升总比没提升的好,勉强算得上一个小小收获。
躺在驴背上,张开双臂,感受着滑过肌肤的湿润雾气,穆羽展开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这流放森林深处是不是居住着一头翻云覆雨的上古神龙,真若如此,我当一人一驴闯杀进去,斩龙喝血吃髓,铸造不死不灭金身,嘿嘿……
驴儿像是知道穆羽心中所想,干瘦的身躯吓得一哆嗦,停下四蹄,哗啦啦撒了一泡尿。
啪——穆羽一巴掌拍在驴背上,笑骂道:“你这没用的蠢驴,竟吓得尿了裤子。还不快走,停在这里让我闻你的尿sāo味啊。”
“飞天遁地,真想体验一番啊,奈何天妒我才,毁我丹田,夺我修仙路。贼老天,你瞎了狗眼——”
凡人修仙梦,穆羽曾经也有的,但许多年前已经破碎。
……
罪恶之城,东南西北西面皆筑起高大城墙,仅正南留一门。
门宽六丈六尺,高十丈九尺,巍峨高耸,气势磅礴。
门沿上——穆羽站在驴背上,垫起脚儿往上瞧,奈何雾气朦胧,任他把干瘦驴儿踩出个屁,也没瞧见门沿的边。
“娘了个皮的,哪个蠢货筑的这城门,亏得小爷我天天念叨着要一睹罪恶之城雄风,今rì驾驴来到城下,竟然连个门沿都瞧不见。”穆羽站在驴背上跳脚大骂。
“哈哈……”城门边,一跛脚老头儿听见穆羽的叫骂,捋着一撮山羊胡,扯着破锣嗓子哈哈大笑,边笑边一瘸一拐的走向一人一驴。
穆羽心有不甘的坐回驴背,扭头看向大笑走来的跛脚老头儿,没好气问道:“老头儿,你笑什?”
跛脚老头也不计较穆羽的无理,笑道:“小哥儿,第一次来我们罪恶之城吧,你可知这城门乃是敞天的,压根儿没有门沿。”
“什么?”穆羽愕然,差点没从驴背上一头载下来,悻悻骂道:“造城门的那人当真是蠢货。”
“呵呵,小哥儿觉得罪恶之城需要城门么,朝开晚闭,有意义么?”跛脚老头笑问道。
穆羽皱眉沉吟道:“老人家言之有理。只不过——城门没有必要,那城墙还有必要么?”
跛脚老头笑呵呵答道:“若是没有城墙,那不就成了罪恶之镇,罪恶之村了么。”
穆羽眼前一亮,忙拱手恭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跛脚老头那黑黄脸皮竟泛起一抹羞红,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公子谬赞了。这其中的道理老儿也是琢磨了一年半载才琢磨透的。”
穆羽举目望向城内,感慨道:“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小哥儿,第一次来罪恶之城,老儿掐指一算,便知你需要这本小册子。”跛脚老头见穆羽不忌玩笑,遂半开玩笑道,同时右手往怀里一摸,摸出一本皱皱巴巴的黄纸小册。
穆羽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着小册一角拎到眼前,温声温气问道:“老头,这纸莫不是你从茅厕里捡出来的吧?”
“小哥儿尽可放心,即便是从茅厕里捡出来的,也被老儿洗干净了。”跛脚老头咧着两排大黄牙憨厚回道。
“当真?”穆羽实在不放心的确认问道。
“当真。”跛脚老头使劲点了下头。
“里面写了些什么?”穆羽好奇问道。
“翻开便知。”跛脚老头神秘一笑。
穆羽当真好奇,不知这跛脚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小册放在驴背上,捏着纸角翻开第一页。
一张地图,画得歪歪扭扭,若不是下面标注一行小字,穆羽即便看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参透此图竟是罪恶之城道路分布图。
再翻一页,还是一张地图,同样的歪歪扭扭,不同的是图上标了一些红点,下面标注两个小字:jì院。
穆羽以异样的眼光看向跛脚老头,老头羞涩一笑。
再翻一页,还是一张地图,红点标注,下标赌场二字。
穆羽没有再翻下去,合上小册,朝跛脚老头点头笑道:“当真需要。多少钱?”
跛脚老头忙摆手道:“谈钱多见外,老儿与小哥儿一见如故,送给小哥儿又如何。可是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银两抓药,小哥儿你看能否给个一两半两的?”
“呵呵,你这老头,当真有意思。”穆羽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五十两的银锭,也不在意跛脚老头找的蹩脚借口,随手抛了过去。摸来的银子,怎么花也不会心疼。
跛脚老头两眼放光,伸手稳稳抓住沉甸甸的银锭,差点没美出鼻涕泡来,冲穆羽连连作揖:“多谢小哥儿。多谢小哥儿。”
穆羽回以一笑,双脚轻夹驴腹,催动驴儿往前走去,走出老远又回头望了跛脚老头一眼,心道:“这老头儿至少五阶战修的修为,竟沦落到卖地图讨生活,想在这罪恶之城吃一口饭,当真这般艰难么。”
摇摇头,穆羽驾着驴儿往前行去。
道路宽敞,房屋整齐,路上行人寥寥,只看表面,和帝国管辖的城市并无区别。
穆羽翻开五十两买来的小册,翻到标注客栈的那张地图,嘀咕道:“找一家普普通通的便可,以防碰见那该死的丫头。”
该死的丫头指的自然是秦月溪,若不是觉着穆家欠她秦月溪的,以那天秦月溪咄咄逼人的姿态,穆羽少说也得扇她两个耳光。
不打女人的那是绅士,穆羽是土匪。
第一章 大饼脸
驴背上,穆羽左手捧着黄纸小册端于面前,右手在空中来回比划,时不时抬头前后左右观瞧,摇摇头催动驴儿往前接着走。
渐入城内,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装束各异,口音各异,多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
穆羽一人一驴走在宽敞平坦的街道上,颇为显眼,所过之处无不吸引目光倾注。
然而,穆羽对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及路边行人的注目礼丝毫不顾,一心钻研着手里的黄纸小册。
走过六条街,串过七道巷,又转过一道路口,穆羽已是双眉沉锁,心中直骂娘,跛脚老儿竟敢卖我假图,下次再看见,非得敲断老儿剩下的两条腿不可。
怒骂间,穆羽抬起头来,表情一怔,随即大喜,兴奋的差点从驴背上跳下来,因为眼前看到的建筑正是图里的标志物。
按照地图标注,这幢建筑的对面就是一家客栈,也就是穆羽铁了心要找的那家客栈。
穆羽脸sè由yīn转晴,啪的一声合上黄纸小册,边念叨自己错怪了跛脚老儿边扭头看向对面。
咔——穆羽的下巴掉到了驴背上。
咔——瘦驴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哪里是客栈,分明是一处风花雪月的销金窟。
不见朱红门匾上刻着四个大字——一柱擎天。
不见门旁两侧各挂一联,右书:进进出出妙在其中;左书:起起伏伏乐上云端。
不见门前石阶上站着两位半遮半掩,浓妆艳抹,满脸风情的妖娆女人,频频向穆羽招手。
“小哥儿,来嘛,姐姐好痒,给姐姐挠挠好不好?”
“小兄弟渴不渴啊,姐姐帮你浇一浇,咯咯……”
“呵呵…呵呵…”穆羽扯着嘴角发出几声干笑,扭了扭近乎僵化的面部,手里黄纸册子啪的一声摔在受驴脑袋上,叫骂道:“你这sè驴,还想进去找头母驴不成。快走!”
受驴甩头打了个响鼻,似是极不情愿,原地踢踏几下蹄子,还是不情不愿的迈蹄往前走去。往前刚走两步,异象突生。
由销金窟内shè出一个肉sè不明物体,夹带着啊啊的尖叫声,速度极快的砸向一人一驴。
惊吓间,穆羽扭头看去,只见一张大饼脸由远及近,瞬间贴到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穆羽抄起黄纸册子,啪的一声摔在这张大饼脸上,怒呵道:“妖孽,受死!”
大饼脸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口鼻喷血,蓬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四肢抽了几抽,脖子一扭晕了过去。
“打!给老娘往死里打!吃白食竟然吃到我擎天楼来了,把这狗娘养的三条腿全打断咯!”体态丰腴的老鸨子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捏着粉sè方巾指着昏死过去的大饼脸,尖声尖气的叫骂道。
伴着老鸨子的叫骂声,门内又窜出两个黑脸的光膀大汉,手里各执一根乌黑条棍,狰狞着面孔,大步跨上前来,举棍便打。
两根条棍夹带着呜呜风声砸下,一根对准一个膝腕,当真一点也不手软。
这两棍子要是挨实咯,肯定是皮开肉绽,骨碎腿断。
穆羽催动驴儿远远避开,生怕腥血溅到身上,望着地上被扒的赤条条只剩一条裤衩的大饼脸,摇头暗叹道:“装死是没用的。”
果不其然,就在两根棍子下到半空时,‘昏死’过去的大饼脸竟嗷的一声窜了起来,撒开脚丫就要跑。
黑脸大汉不屑的哼了声,手腕一抖,下落的棍子突然改为横扫,扫向大饼眼那水桶肥腰。
熟料大饼脸那看似肥硕臃肿的庞大身躯,竟瞬间往前窜出两步,肥腰左一扭右一扭,险险躲过横扫而来的棍梢。
呼哧——呼哧——这一瞬间的超强爆发,似乎消耗了大饼脸浑身的能量,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双手更是拄着膝盖,弯下腰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哟呵——”老鸨子像是看到奇景一样,尖声尖气道:“死胖子,身手不错嘛!愣着干什么,打啊!往死里打!”
后面几句是冲黑脸大汉吼的。
扑通——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大饼脸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咚咚咚,磕头如捣蒜,悲吼一声:“小祖宗,救命啊——”
两个正准备动手的黑脸大汉不由得愣住了,心说,胖子,你跪错方向了吧,老鸨子在后面呢。他们两个没注意到,大饼脸喊的是救命,而不是饶命。
相较于两个黑脸大汉及卖弄风sāo的女儿们,老鸨子可就jīng明的多了,兰花指捏着粉sè方巾朝黑脸大汉摆了摆,示意先别打。
“这位小哥——”老鸨子甩着粉sè方巾,向穆羽抛了一个勾魂的眉眼,迈着猫步,扭动柳水蛇腰,绕过大饼脸,走到近前问道:“你认识这个死胖子?”
穆羽骑在驴背上,居高临下,目光顺着老鸨子半敞半合的衣襟伸了进去,徐娘半老另有一番chūnsè。
老鸨子虽然叫老鸨子,其实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五六的光景。脸蛋儿俊,皮儿白嫩,身材火辣,衣服少又薄,勾魂的紧。
老鸨子丝毫不在意穆羽肆无忌惮的眼神,反倒用小拇指勾了勾衣领,让穆羽看得更清楚些,嘴里发出勾人魂儿的咯咯笑声。
穆羽咂咂嘴,吞了口口水,挑起大拇指道:“好山好水好风光。”
“坏死了。”老鸨子羞态毕露,扭着身子抛给穆羽一个白眼,“小哥还没回答奴家的问题呢。”
“小祖宗——呜——”
大饼脸昂起脑门就要嚎,被老鸨子飞起一脚踹在了面门上。
穆羽皱着眉头,望着跪伏在地上的大饼脸,沉吟道:“大饼脸——我倒是认识一位,可那位瘦的跟竹竿儿似的,而这位简直就是猪妖转世。不过能叫我一声小祖宗的,多半是认识吧。喂,这位兄台,敢问如何称呼?”
大饼脸瑟瑟发抖的抬起头来,偷偷瞧了一眼老鸨子,见对方没有抬脚的意思,顿时往前爬行一步,如死了老爹般哭嚎道:“小祖宗,是我啊,展毕书啊。”
“展毕书——”穆羽轻轻念叨了声,随之眼神一亮,似是记起了这位,只不过他那略显俊秀的脸庞流露出来的却不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而是刹那间乌云滚滚,雷声动动,一脚踹向大饼脸。
若不是大饼脸隔得远了些,这一脚保准能把他的鼻梁从后脑勺踹出来。
“打!给我往死里打!”穆羽坐在驴背上跳脚骂道。
老鸨子傻了眼,两个黑脸大汉傻了眼,周边看戏的人全都傻了眼,这是闹哪出啊。
老鸨子丹凤眼一眯,忙拦住yù下驴揍大饼脸的穆羽,叫道:“小哥,别介,死胖子还欠奴家银子呐,打死了找谁要去啊。”
穆羽眼珠子一瞪,叫道:“你知道这货欠小爷我多少吗?”
“多少?”老鸨子问道。
穆羽伸出一根手指,咬牙切齿道:“一千两雪花银。”
“一——一千两——”老鸨子张大了她那红得滴血的樱桃小嘴,随即猛的转身看向大饼脸,二话不说抬脚就踹,边踹边叫道:“你这挨千刀的死胖子,老娘本以为能找个冤大头给你付账,没想到——没想到你丫的就是个贱命。我让你吃白食——我让你欠钱——哎哟——”
老鸨子惊叫一声,竟被大饼脸一身的肥肉弹得重心失衡,一屁股跌在地上。
大饼脸也不在乎老鸨子声势大力道小的一脚脚,泪眼朦胧的看着穆羽,可怜巴巴道:“小祖宗,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穆羽狠狠瞪了大饼眼一眼,咬牙道:“等会在跟你算账。”说完笑眯眯的看向被黑脸大汉扶起来的老鸨子,问道:“这货欠你多少?”
老鸨子眼睛当即像充了电一样,堆起笑脸,伸出两根指头:“不多不多,就二十两。”
“给。”穆羽从怀里摸出一个二十两的金锭,在老鸨子眼前晃了晃,然后顺着胸前那条缝塞了进去。
老鸨子胸部一抖落,金灿灿的金锭子跐溜一下掉了进去。
穆羽拍拍手,眼角斜睨大饼脸,笑道:“以后这家伙再来光顾你的生意,就用剩下的钱结账,要是剩下的钱花光了再来吃白食,不用给小爷面子,直接拿剪刀把他裤裆里那玩意剪咯。”
老鸨子忙谄媚应着,拉了拉衣领,问道:“小哥,进去玩玩呗。”
“今儿没时间,有时间一定来。”穆羽打哈哈道,然后催动驴儿走近大饼脸,探身扯住大饼脸宽厚肥硕的耳朵,笑骂道:“有住的地没?”
“有。”大饼脸喜笑颜开的应道。
“带路。”
“哎。那个——我这走不动道,能把驴借我骑吗?”
干瘦驴儿瞧了眼大饼脸小山一般的身躯,吓得两腿发颤。
街口一个露天茶馆,两个喝茶的食客,望着只穿一件大裤衩在街上晃荡的大饼脸。其中一人对另一人压低声音道:“魏子,你快去向麻爷禀告,说sè鬼从擎天楼出来了,我跟上去看他去哪里落脚。”
另一人昂头一口喝干碗里的茶水,骂骂咧咧的起身离去。他们哥俩已经在这里苦守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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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改姓,姓秋
噔噔噔——麻散人很不是滋味的敲响了秦月溪的房门。
来罪恶之城已经有三天了,可这三天除了去茅厕,其他时间秦月溪全部呆在房内,并且还紧闭门窗。即便是谈及正事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任谁都瞧得出来,秦月溪心里头装着事。这事还不小,整的这位九公主丢了一半的jīng气神。
麻散人最疼秦月溪,见秦月溪这幅萎靡不振的摸样,心里跟扎刀子似的,疼的眼皮直抽抽。
麻散人隐隐觉得,秦月溪现在的样子跟穆羽有关,于是他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那rì他必定老脸不要,哪怕是跪下来求,也要把穆羽留下。
只不过让他百思不得解的是,眼光甚高的秦月溪,怎么就瞧上穆羽那小子了呢。
dì dū里那扎堆的公子哥,论英俊帅气,徐家那小子往前一站,你穆羽那张脸简直不堪入目。
论身份地位,高家的那小子放个屁就能让dì dū震三震,你穆羽放个屁顶多吹一吹地上的灰尘,就这还得脱了裤子蹲下来放。
论才华文学,上官家的那小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已经小有大家风采,你穆羽画个王八都不知道像不像,更别说其他的了。
论武功修为,雷家那小子,独辟剑道,去年乌兰江边,一剑斩落两位二阶斗修,你穆羽只是学了些邪魔外道而已。
论温柔体贴,只要是带把的,就比你穆羽懂得怜香惜玉。
可这些个摆在秦月溪面前,秦月溪都懒得拿正眼瞧他们。
这么一想,麻散人就琢磨开了。莫非自家公主有特殊喜好,越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越是气她糟践她,她就越喜欢?
若是让他知道,他疼爱的这位九公主,自懂得男女有别后,就再没让同龄异xìng碰过小手,可是就在前几天,居然像个心思玲珑的丫鬟一样,喂饭喂水擦身子,悉心照料了那个被他变得一文不值的家伙几天几夜,尤其是后面两天,每每擦拭那个让女儿家难以启齿的部位时,那小兄弟总是要不甘寂寞的,雄纠纠气昂昂的摇旗呐喊一番才肯罢休,不知他会有何感想。
多半会冲去找穆羽拼命吧。
咯吱——开门的声音打断了麻散人的胡乱猜测。
“麻老——”秦月溪站在门内,红肿着双眼,冲麻散人哽咽的喊了声,看样子哭了很长时间了。
麻散人的心猛的一揪,一步冲进房内,焦急且关切的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有委屈尽管和麻老说,可不能憋在肚子里啊,憋坏身子可咋办。”
说着麻散人眉头猛的皱起,脚跺地面,杀气滔天道:“是不是在深山里被那小子欺负了,我——我去宰了他!”
秦月溪忙一把抓住yù转身出门的麻散人,又羞又气道:“麻老,你想哪里去了。”说完闭上房门。
“那到底是怎么了,看见你这些天无jīng打采的样子,麻老心疼呐。哎——”麻散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秦月溪擦掉眼角的泪水,走到圆桌边,给麻散人倒了杯茶,轻声轻语道:“想我娘亲了。”
麻散人表情一怔,随即沉默不语,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一口喝光,沉默许久只摇头长叹一声:“哎——”
这一声叹息夹带了太多的感情,惋惜、思念、怜悯、愤怒、无奈等等。
秦月溪贝齿咬着粉唇,眼神沉如冰霜,浑身上下散发出刺骨的冰寒,秀拳紧握,指甲几乎穿入皮肉。
“丫头,你想怎样?”麻散人这一声没有称呼公主,像一位长辈询问晚辈。
秦月溪浑身一松,刺骨的冰寒刹那间散去,淡淡回道:“我要让他跪在母亲坟前认错。”
“他若不肯呢?”麻散人追问道。
“那便让这江山改姓,姓秋。”秦月溪的声音不大,可听在麻散人耳朵里却像炸雷。
沉默许久,麻散人终于开口道:“其实他一直心存愧疚,否则不会如此待你。”
秦月溪拿起一只茶杯,拿离桌面,五指一松,啪,摔成五六块,讥笑道:“碎了便是碎了,任你手艺再好,也不可能将这只茶杯还原本样。”
麻散人端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一仰而尽,笑道:“麻老愿为棋子,任公主差遣。”
秦月溪点点头,没有说矫情的话,因为追随她秦月溪的人,时刻都可能xìng命不保。
“麻老,找我有事吗?”秦月溪引开话题问道。
麻散人一拍脑门,苦笑道:“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要拜见的那位,终于从窑子里出来了。听盯梢的人回报,是被老鸨子扒光衣服扔出大门的。你确定这货肚子里装有真才实学,值得你千里迢迢跑来登门拜见?”
“麻老,人不可貌相。”秦月溪瞧起嘴角故作神秘的样子,随之拍手开心笑道:“如此好sè,甚好,甚好,就怕他什么都不好。”
见秦月溪开心大笑,麻散人悬了三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起身道:“那我这就去安排,然后和公主去会一会这位高人。”
秦月溪忙摆手道:“麻老不忙,等吃过晚饭再去吧,我这双眼睛怎敢出去见人。”
“哈哈……”麻散人看着秦月溪红肿的双眼开怀大笑,连道:“好好好,吃过晚饭再去。”
……
微草巷,罪恶之城很普通的一条巷子,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就如这巷子的名字。
微草,命贱如草,随手拔掉无人怜悯心疼。
巷子很窄,yīn暗cháo湿,展毕书那肥硕臃肿的身躯走在巷子内,几乎填塞了这条窄巷,宛如一个滚动的肉球。
“哟呵,展胖子,又被老鸨子扒光衣服扔出来啦?”低矮土墙院子里,一位吊着烟杆的老汉打趣道。
“放屁!”展毕书回以怒骂,拍打着肥的随时可能爆掉的肚皮,厚颜叫嚣道:“老子出来匆忙,衣服落在擎天楼的秀床上了。”
“咳咳……”老汉口吐浓烟,呛得咳喘连连。
“李寡妇,再蹲底点nǎi子就滑出来啦。”展毕书向另一家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的大胸女人**道。
“nǎi子滑出来也不给你看。”李寡妇不觉羞涩的回应道,说完还拿双手托在底下使劲抖了抖,差点没把展毕书一对眼珠子勾出眼眶。
“张大娘,身体可好?”路过一家门口,展毕书向一位手拄拐杖,双眼凹陷的老太太问好道。
老太太使劲睁了睁眼,惊讶叫道:“小胖子,你这身衣服新鲜呐,跟人皮一个颜sè的,隔远了看就跟没穿衣服一样。”
“……”展毕书苦逼着脸无言以对。
“哟,胖子,有客人?”
“恩,小祖宗。”
“啥,你儿子?这身板,不像呐。”
“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好咯。”
……
展毕书拖着肥硕的身躯一路辗压,见人就问,有问就回,人缘不错。
“呼——”好不容易走到自家门前,展毕书已是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双手撑着膝盖休息片刻,这才起身一脚踹开两扇已经碎成几块的木门,叹道:“住在这里的都是可怜人,就说那位张大娘,是被她七个不孝的儿子抬着扔到这里的。哎,都说养儿防老,这是防的哪门子老。呸——”
穆羽骑在驴背上,看了看那随时可能倒塌的低矮门楼,衡量了下,还是下驴进门比较保险,别不小心碰塌了门楼被展毕书这泼皮赖着。
院子不大,里面长满了青草,只有从院门到屋前依稀可见一条走过的痕迹。
穆羽从驴背上拿下米面吃食,拍了拍驴背,瘦驴顿时高兴的就地啃起青草。
展毕书走在前头一路辗压,给穆羽辗出一条道来,来到屋门前,伸手吱呀一声推开,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这身肉塞进去。
穆羽跟了进去,空气清新,凉风嗖嗖,舒爽的紧。
穆羽四下一扫,恍然明悟。这要是有霉臭味才怪了,房顶破洞几个,窗户烂的连窗棂都没了,到处都是通风口。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房内仅有的一张布满灰尘的圆桌上,穆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泼皮,我说你图啥呀,拐了我一千两银子,跑出星默寨,就是为了享受这种rì子?啧啧,我就不明白了,穷成这个鸟样,你这身肥膘是怎么养起来的?”
说完伸手在展毕书肚皮上使劲拍了两巴掌,啪啪,又脆又响。
展毕书高昂头颅,两手托着肚子,目光深邃道:“哥的世界你不懂。”
“懂你nǎinǎi个腿。”穆羽一脚揣在展毕书的屁股上,展毕书翁丝不动,穆羽往后一个趔趄,差点被弹倒。
展毕书也不在意,笑道:“小祖宗,你先站一会,我找身衣服穿,然后再收拾房间,给你腾个地方坐。”
“赶紧的。”穆羽没好气的应道,说完走出房间,从院子里拽了一小捆及腰的杂草,随便扎了几道,做成一个简单的扫帚,走回房内打扫起来。
展毕书站在里间,侧着半颗脑袋瞧着这一幕,鼻头泛酸,眼眶子湿润了:“没变,小祖宗还是那个小祖宗。”
第三章 要变天咯
太阳刚刚西斜,秦月溪就早早叫了一桌晚饭。
接连三天心情郁结,无心进食,如今郁结消散,胃口大开,就着四碟炒菜吃了两大碗白米饭,还独自对酌了两小杯桂花酿。
酒劲过脸,腮如粉霞,秋眸泛水,美若天仙,别显一种风情。
麻散人走进房间,见桌上只剩寥寥盘根,顿时眉开眼笑,乐得几乎合不拢嘴了。胃口好说明心情好,心情好则表明真的雨过天晴了。
唤来小二将桌子收拾干净,麻散人走到秦月溪跟前问道:“魏宏图魏公子恰巧也住在此家客栈,公主是否见他一见?”
“魏宏图?”秦月溪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欺横霸市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来,撇嘴道:“他也是来寻隐灵参的?”
麻散人见秦月溪言语间对魏宏图颇为不屑,不由哑然失笑道:“公主,你小瞧魏公子了。”
秦月溪点点头,表情认真道:“此人确实不能小觑。魏武侯坐拥五十万铁骑,镇守帝国北大门,一柄卜戟令北国蛮夷风闻丧胆,三十年不敢犯我大秦一步。奈何这位战功硕硕威武刚猛的将军,竟有龙阳之好,只为延续魏家香火方才娶了一妻,年逾半百,膝下只有魏宏图一子。魏宏图,呵呵……”
秦月溪撇嘴一笑,说了这么多,想表达的意思无非一句话,老子英雄儿狗蛋。
“公主此言差矣。”麻散人摇摇头,捋起胡须道:“古语有云,士别三rì当刮目相看。公主怎知魏公子不能浪子回头呢。”
听麻散人这么说,秦月溪抑不住好奇起来,道:“哦,魏宏图浪子回头?麻老,说道说道,他是如何浪子回头的。”
麻散人在桌边坐下,接过秦月溪递到面前的茶水,呀了一口茶,故作神秘道:“待我讲完后,公主定会大吃一惊。魏武侯膝下仅有一子,在外人看来必定对此子宠溺娇惯,而事实上魏武侯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可是外人不知道的是……”
麻散人就着茶水娓娓道来,几乎用了一顿饭的功夫才讲完。
秦月溪对面而坐,静静听着,从始至终未插一言。不过就如麻散人事先所说,听完之后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魏武侯确实极其宠溺魏宏图这一独子,而魏宏图也很领他老子的情,平rì里张扬跋扈,好事不做坏事做绝,所经之处犬不敢吠鸡不敢鸣,畜生尚且怕他如此,可想而知这货有多恶了。
可是老谋深算的魏武侯又怎会不知,儿子如今风光无限无人敢惹,是因为他魏武侯还活着,人家怕的是他魏武侯。
至于魏宏图,只不过是他魏武侯裤裆里的一个屁罢了,一旦他魏武侯嗝屁,就会有人过来把魏宏图这个屁给崩了。
辛辛苦苦打下的偌大基业需要魏宏图来扛,魏家的香火需要魏宏图延续下去,魏武侯哪会眼睁睁的看着独子不学无术走邪道。
所以为了教育这个独子,魏武侯可谓是费煞了苦心。
他没有遵循圣贤之语,对魏宏图从小抓起严厉教育,反而是背道而驰,对魏宏图放纵宠溺,无论魏宏图惹了多么大的祸,只要不是把皇家的祖坟刨了,他都不讲道理的扛了下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魏宏图十四岁那年,魏武侯把这个不学无术的独子叫进书房彻夜长谈。
第二天,魏宏图穿金戴银,怀揣几万两银票,带着两个平rì里助纣为虐的家奴,跨上高头骏马,说是要赏遍全天下的美景,睡遍全天下的名jì。
结果两年后,魏宏图如乞丐一样回到了魏府。那落魄狼狈摸样,高兴的当地老百姓敲锣打鼓放鞭炮,整整庆贺了三天三夜。
之后魏宏图悄无声息的进了军营,从最低级的兵卒做起,摸爬滚打四年,立下累累战功,如今已是执掌三万雄兵的校尉。
小嘴半张,惊讶许久,秦月溪才醒过来,尽管知道麻散人不会骗自己,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麻老,你说那个魏宏图现在已经是执掌三万雄兵的校尉,就连修为——修为也达到了六阶战修,距斗修只差一步?”
她特意加重了‘那个’两字的语气,生怕麻老和她说的不是一个魏宏图。
麻散人使劲点点头:“对,就是那个魏宏图。据说这小子刚出家门半个月身上的钱就被人抢光了,然后只要他往家的方向走二里地,就会有人窜出来莫名其妙的揍他个半死。可以说这家伙是沿街乞讨,绕着大秦国的版图转了一大圈,绕回家的。”
“两年光景尝遍酸甜苦辣,看透人情冷暖,破而后立,魏武侯这招可真够狠的。”秦月溪感慨道,心中愈加敬佩魏武侯。她看人只看成绩,所以魏武侯的龙阳之好并不妨碍秦月溪对他的钦佩。
“嘿嘿,魏武侯倒也舍得。派人把儿子抢的光腚光,在派人赶着他不准往家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宝贝儿子沿街乞讨,并且一看还是两年。”麻散人连连摇头,若是换成他,他自问狠不下这颗心。
秦月溪噌的站起身来,凝声道:“此人当真小觑不得。麻老,你去带他来吧。”
“嘿嘿,公主若是不嫌麻烦,我这就去请魏公子过来。”麻散人揶揄笑道,“我可听说了,这位魏公子对公主仰慕的很,要是让他知道公主和自己同住一家客栈,恐怕以后天天都得过来讨公主开心了哟。”
秦月溪使劲瞪了麻散人一眼,伸手撩弄额前一缕青丝,略显诡诈的笑道:“一颦一笑就能掌控三万铁骑,为何不呢?”
麻散人神sè一怔,随即起身走出房间。咂咂嘴:公主变了。再回dì dū,天恐怕就要跟着变咯。
不一会麻散人就返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位浓眉大眼,相貌帅气又不缺成熟稳重的男子,此人便是魏武侯的儿子魏宏图了。
魏宏图刚出现在门口,秦月溪就上下打量起来。
短寸头发,褐sè劲装,腰悬佩剑,脚蹬战靴,整个人收拾的干净利落。
亲眼看到真人,秦月溪方才真正明白魏宏图的变化有多大,心中惊愕道:“这要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打死我也认不出是他。”
秦月溪打量魏宏图,魏宏图同样在偷偷打量秦月溪,只瞧得一眼便痴了。
“咳咳——”麻散人见魏宏图突然盯着秦月溪呆立不动,忙忍着笑意使劲咳了两声。
魏宏图恍然惊醒,顿觉尴尬,匆忙垂下目光,往前急行两步,yù单膝跪地行礼,却被秦月溪伸手搀扶双臂,未能跪下,只听得秦月溪黄莺出谷般好听的声音响起:“出门在外,魏公子无需行此大礼。这里又是罪恶之城,你我身份不敢暴露,魏公子称呼一声秦姑娘便可。”
魏宏图身躯微颤,顺势起身时却也没忘了压低声音道了声:“末将遵命。”
嘴上这般说,可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只觉此行即便寻不到隐灵参那也值了。
站在一旁的麻散人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心中万分肯定道:“当真是要变天了。”
秦月溪和魏宏图寒暄了几句,看了看窗外的天sè,已然昏黄将黑,遂向魏宏图邀请道:“不知魏公子有没有时间,陪我去拜见一位高人前辈。”
“乐意之至。”魏宏图想也不想答道,但又皱起眉头道:“这里晚上极其混乱,秦姑娘若出行需带些护卫。”
秦月溪莞尔一笑道:“有魏公子在,贼人何惧。”
魏宏图闻言腰杆一挺,整个人如驾云端,只觉这些年再苦再累也值了。心里更是直夸他老子魏武侯英明神武,要是没有这六年的锤炼,哪能赢得美人青睐。
秦月溪乘魏宏图不注意,暗中向麻散人连比几个手势,麻散人点头会意。
……
低矮的房屋内,桌上摆了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只隐隐照亮半间房屋。
地上铺了张草席,穆羽和展毕书对面坐着,手中各抓一个酒坛。
草席中间垫了一张包熟食的油纸,油纸上堆了三四斤切好的酱牛肉,外加一堆花生米。
穆羽伸手捏过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碎后抓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口,连肉带酒一起下肚,眯着几分醉意的双眼,挑起嘴角讥笑道:“你这烂事要是被兄弟们听去,准会嘲笑死你。啧啧,运筹帷幄,率几百土匪将两城官兵耍得团团转的泼皮神算,竟然被一个娘们耍的如此凄惨,丢人不你?”
咕噜咕噜——展毕书抓起酒坛仰头猛灌,烈酒顺着嘴角溢出,流到了他那肥硕的肚皮上。
昏暗的油灯下,穆羽瞧得清楚,展毕书的眼角正在往外冒眼泪。
“情种!”穆羽没好气的骂了声,嘴上这么骂,心里却不想再揭他伤疤,遂转移话题问道:“你就打算在这里了此残生?”
“不然怎地,爷爷受伤太深,不敢再爱了。”展毕书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回道。
“哎——”穆羽无奈的摇摇头,“回寨子吧,至少有个家。”
“丢不起那个人。”展毕书脖子一拧,誓死不屈道。
“我艹——你他娘的还挺有骨气!”穆羽骂了声觉得不解气,又伸腿给了展毕书一脚,奈何展毕书肥油太厚,一脚踹上去不疼不痒。
展毕书把肚皮拍的啪啪响:“那是,铁铮铮的汉子。”
“我呸——铁铮铮的汉子能被老鸨子扒光了扔出来?”
“你懂什么,这叫好男不和女斗。”展毕书完全不知道下限是什么玩意,不过他瞧着穆羽满头的黑线,大有扑过来咬人的架势,忙转移话题道:“别把嘴巴长我身上,小祖宗你呢,找婆娘了?”
穆羽连损带骂戳了展毕书一下午的伤疤,听见展毕书反问自己,哪敢让他逮到把柄,腰杆子顿时挺直了,说道:“嘿,追我的婆娘那可多了去了,站一起围一圈,能绕星默群山绕一圈。那一个个水灵灵的,跟刚摘的葡萄似的。”
“吹吧你就。”展毕书深表怀疑的翻了翻白眼。
“吹什么吹,婚事都定下来了,还有两个月零八天,来不来喝小祖宗我的喜酒?”穆羽瞎话说起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真的?”展毕书顿时来了jīng神,挑起眼皮叫道:“说说,哪家的姑娘,这不是瞎了眼了么?”
穆羽自动忽略掉展毕书最后一句,一脸傲然道:“大秦帝国九公主秦月溪,跑到星默寨跪下来求我娶她,不然她就要跪死在寨子里。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奈之下我只能答应了。”
“哈…哈哈……哈哈……”展毕书顿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鼻涕眼泪都笑出来了。
穆羽yù起身狠狠踹展毕书一脚,yù起未起,听得门外传来当当的敲门声,随即传来一道男子的喊声:“请问展前辈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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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世界太小
嗖。穆羽忽见一道影子由眼前闪过,以他的眼力竟没看清是人是鬼,定睛观瞧,刚刚还坐在对面的展毕书已然不见踪影,随之耳边传来展毕书的轻唤声:“小祖宗——”
穆羽顺声望去,只见里屋探出展毕书的半个猪头,压低嗓音,神情畏缩紧张道:“讨债的,帮我挡一挡。”
穆羽先是愕然:“人在受到惊吓时,往往能爆发出**潜藏的力量,果不其然。”随之屈指一弹,一颗花生米正中展毕书脑门,笑骂道:“孬种!有小祖宗我在,还能让你受欺凌不成。”
“嘿嘿,那倒也是。”展毕书讪讪的摸着被花生米弹中的位置,言毕浑身肥肉一抖,霎时间如金刚附体,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的阔步走出里间,怒目圆嗔,喝道:“这帮杂碎,竟敢欺上门来,看展爷我打断他们的狗腿。”
穆羽撇撇嘴,却也不寒碜他刚才为何躲进里间不敢出来,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家伙是个不知道下限为何物的赖皮货。
魏宏图叩响木门,顺着门上的窟窿瞧得屋内有微弱火光,既知秦月溪要拜见的高人在家,便转身向身后的秦月溪递了个稍等的眼神。
能劳驾秦月溪迢迢万里登门拜见的高人前辈,魏宏图自然不敢小觑。不过若是依着他以前的xìng子,恐怕早已踹门闯将进去。
“狗rì的,老子不是说了下个月初一连本带利一并还清么,这还有七八天时rì,怎就催上门来,难不成你展爷爷还会赖账不成。”展毕书自知有穆羽撑腰,遂这嗓子嚎的底气十足。嚎完只觉心情舒畅,这些年的憋屈与窝囊似乎全都发泄出来,又抱着肥肚哈哈大笑。
门外二人被‘狗rì的’三个字骂的莫名其妙,待听完整句话后,方知里面这位误以为讨债的追上门来了,不由相视苦笑。
秦月溪瞧着辱骂不惊的魏宏图,心道:“六年的艰辛磨砺,确实让他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魏武侯一直未表立场,我需在这魏宏图身上下些功夫,不怕他魏武侯不就范。”
在秦月溪沉吟间,摇摇yù坠的破败木门哐当一声打了开来。
展毕书心里头早已准备好骂词,就连口水都准备好了,打算拉开门就骂对方一个狗血淋头,没有狗血也得喷对方一脸口水。
哪想到这门一开,目光一扫,展毕书的眼珠子顿时瞪圆了,一张大饼脸因极速充血而通通红红,就像烙熟了一样。
砰——
呆立片刻,展毕书抓着两扇门扉砰的一声摔上院门,转过身来边大口喘息边向身后的穆羽连比带划,语无伦次道:“nǎinǎi的,下血本了。下血本了。sè诱,**裸的sè诱啊!”
穆羽的视线被展毕书庞大的身躯挡了个结实,正想走到斜侧瞧一瞧门外,就见展毕书砰的一声摔上院门,满面充血的转过身来,亢奋的大吼大叫,一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祖宗”展毕书两只大且肥厚的手,猛的抓住穆羽的肩膀,抓得穆羽骨肉生疼,“铁铮铮的汉子,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是不是?”
“是。”穆羽迷惑的点头应道。
“哈哈——”展毕书张口大笑,准备好的口水全喷穆羽脸上了,“小祖宗,我突然觉得生活无限美好,曾经的伤痛已然不再,我展毕书站起来啦,还要再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小祖宗,你帮我招待一下门外的贵客,我去穿衣服。”
“喂”穆羽伸手一抓,抓了个空,只见展毕书那颤颤巍巍的庞大身躯,犹如一颗肉弹shè向房屋。
“你那身衣服不穿也罢。”穆羽只得冲着展毕书的背影嘟囔了句,因为展毕书那衣服根本就称不得衣服,如果非要说是衣服的话,那就是和尚的佛袍,还是用床单被罩裁剪出来的那种。
“这泼皮究竟看到谁了,莫非是旧情人寻上门来了。”穆羽疑惑的转过身来,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拉开院门,看到一个英俊挺拔、jīng神抖擞的男人。
穆羽眼珠子一瞪,私生子三个字差点脱口喊出,还好他自制力比较强,话到嘴边及时咽回肚子。
穆羽“嗯”了声,对展毕书这位私生子比较满意,目光往后面扫去,表情慢慢僵硬,随之猛一个激灵,双臂一拉,砰的一声摔上房门。
魏宏图僵立门前,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容,但他大脑已是一片空白,不明为何被人连摔两次门。
扭了扭僵硬的脖颈,魏宏图双目茫然的看向身后的秦月溪,哪知秦月溪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加jīng彩万分。
脸颊绯红,明眸圆撑,柳眉倒竖,小嘴张成了可爱的圆形。
两分羞涩,三分惊四分喜,还剩一分说不出的感情。
她就挂着这么一张jīng彩万分的表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好似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人。
魏宏图一时瞧得痴了,竟也呆立不动起来。须臾,突然听到院内传出一道兴奋的吼声:“他nǎinǎi的,李大麻子真他娘的会做买卖,知道展爷爷我好美sè,竟领了个俏娘们来。啧啧,美人计,展爷爷喜欢的很。”
魏宏图被这吼声惊醒,忙掩嘴使劲咳了两声,同时心中怒道:“这只死肥猪,也不撒泡尿看看他那德xìng。若不是月溪要拜见的前辈高人住在院子里,恐怕和他关系颇近,我定冲进去砍了他的猪头。”
秦月溪被魏宏图的咳声惊醒,这才察觉到失神失态,忙微斜身子调整好情绪和表情,重新转过身来,心中却是苦笑道:“世界可真小。”
门内,穆羽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秦月溪,只不过秦月溪看见他尚有四分欢喜,而他看见秦月溪却全是惊,暗骂道:“老子躲你都躲到这里了,可你咋就yīn魂不散呢。咦,不对,这丫头好像不是冲我来的,先前叫门的时候喊展前辈来着。展前辈——”
嗖。穆羽的目光如刀子般shè向展毕书。
展毕书披上了床单被罩,哦不,穿上了衣服,正一脸亢奋的杀将回来,心里头琢磨着怎么把门外的小娘们搞到手,突然瞧见穆羽shè来的眼神,刹那间如坠冰窟。
此刻便能看出展毕书是如何铁骨铮铮了,只瞧见他浑身肥油一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纳头便拜:“小祖宗饶命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哭嚎间,甚至抬起手来想扇自己几耳光,但觉着这一巴掌扇下去,手心疼脸更疼,一咬牙便作罢了。
铁骨铮铮的汉子,呃,你不信?反正展毕书是信了。
穆羽此时此刻的眼神,展毕书这辈子都忘不掉。
还记得那年,星默寨被官府压的喘不过气来,龟缩在寨子里。全寨上下几百号兄弟,各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瞅着粮断人亡。
一天早晨,穆羽浑身上下鲜血淋淋,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头肥猪,举寨欢腾,杀猪吃肉。
那时候展毕书瘦如竹竿,本不吃肥肉的他盛了好几块大肥膘子,吭哧吭哧吃得贼香,可吃到最后一口时,突然觉得腻了,胃里一阵翻滚。
他知道要是这最后一口咽下去,那么吃进胃里的会瞬间倒出来,可他又不敢在兄弟们面前吐掉,想了想便借尿遁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吐了。
吐完他转身回头,就见穆羽正用现在这种眼神盯着他。
然后第二天早晨,穆羽再次鲜血淋淋的拖来两头肥猪,把所有瘦肉全挑了出来,专门为展毕书炖了一锅,逼其把这一锅瘦肉全吃了,还特意命鼓手为他擂鼓助威。
还记得那年,展毕书在后山偷看寨子里一个寡妇洗澡,当他心情舒畅的转过身来,就见穆羽正用现在的眼神看他。
第二天,穆羽不知从哪里找来近百位寡妇,把他扒光了扔进水里,让这百位寡妇看他洗澡。
还记得那年……
所以此刻再见穆羽这种眼神,想也不想就跪地求饶起来,他实在是被折腾怕了。
吱哟——木门被推了开来,秦月溪迈步款款走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了展毕书向穆羽求饶这一幕,然后——就当场石化了。
魏宏图跟在秦月溪后面,亦是当场石化。展毕书一口一个小祖宗,一声声宛如魔音,勾出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一场噩梦。
他这次从军营出来,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就是来流放森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隐灵参,助其迈过修炼上的一道坎。第二件事便是挥动他的三万铁骑,踏平星默寨,除他六年未能挥去的噩梦。
第五章 三碗血酒,结为兄弟
油灯架在桌边,微弱的火苗上下跳跃,忽明忽暗,好似随时可能熄灭。
灯下,穆羽和展毕书并肩坐于草席东侧,秦月溪和魏宏图并肩坐于西侧,表情各异,各怀心事。
展毕书正襟危坐,酷似佛袍的被单衣服,及那饱满丰盈的肥硕身躯,像极了吃斋念佛的弥勒和尚。
但他眼角余光却一直没闲着,一会偷瞄瞄身侧的穆羽,一会偷瞧瞧与穆羽坐正对面的秦月溪,至于魏宏图,直接被他忽略了。
许久,他心中喟然长叹,悲戚道:“此二人必有jiān情!苍天呐,既生小祖宗何生你展爷爷我啊!”
若是被穆羽听到他的悲戚,多半会气得把他一脚踹上西天,度他成佛。
穆羽倒是很随意的坐着,时不时还要捏一块摆在四人中间的牛肉,吧唧吧唧嚼几口咽下肚,可他心里远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秦月溪一直没告诉他为何来罪恶之城,是以他一直好奇的很。可他千猜万猜,万万没想到权势滔天的九公主跋山涉水,中途甚至差点丢了小命,竟是为了拜见坐在身边装佛爷的泼皮。
“展前辈?”穆羽眯着双眼上下打量着展毕书,直瞧得后者忐忑不安,额头渗出冷汗,这才收回目光,兀自惊讶道:“这货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秦月溪似乎还没有从展毕书向穆羽跪地求饶的那一幕的震惊中完全醒来,时不时拿诧异的目光看着穆羽,眉心皱起一个川字,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四人当中,心里最难平静却是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魏宏图。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拔剑斩下穆羽的脑袋当球踢。
魏宏图永远不会忘记,十四岁那年的chūn天。他满怀对生活无限美好憧憬,怀揣万两银票,搂着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带着两个比狗听使唤百倍的家奴,赏风赏景攀上了星默山。
魏宏图敢对天发誓,他登山的最初目的千正万确只是赏风赏景。只是当他看到星默寨内充斥着种种诛九族的罪行后,觉得自己身为魏武侯的儿子,应该为大秦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和秦月溪初进星默寨时一样的反应,只不过他行事‘雷厉风行’,当即就抽出兵刃砍翻一个正在打扫院子的喽啰,并命令家奴拆了星默寨。
结果可想而知,被穆羽带着两个人海揍一顿,抢了他的银票,扒了他的衣服,因为他衣服上镶着金片片,只给他留了一条花裤衩,这才轰他下山。并恶狠狠的命令他,每下一步台阶喊一声小祖宗,不然就打断他的双腿,让他永远下不了山。
当时魏宏图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欺软怕硬的公子哥,哪经历过这么狠这么毒的大场面,屎尿都快吓出来了,又怎敢违背。
于是下一步台阶喊一声小祖宗,直至嗓子喊哑喊不出声,这才下得星默山。
受此奇耻大辱,魏宏图怎能咽下这口气,下了山当即哭天抹泪的奔向繁星城,要找父亲大人为他雪耻,哪想到他不堪回首的凄凉悲惨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往家的方向走,有人窜出来揍他一个半死;向别人说自己是魏武侯的儿子,又有人窜出来揍他个半死;饥饿的不行,去包子铺偷两个包子吃,被店主抓住后打个半死。
虽然后来从父亲的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只有星默寨的事是个意外,不过就算穆羽没抢他,也会有其他人抢他。
但是魏宏图把两年的怨毒与屈辱尽数算到穆羽头上,并跪天立誓,总有一天要荡平星默寨。
之前走进院门,听着展毕书一声一拜的叫着小祖宗饶命,当即勾出了他掩埋心底的噩梦,顺带认出了穆羽就是当年星默寨内领人揍他羞辱他的小子。
他和穆羽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当下认出穆羽非但未发作,反倒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可见他心机之沉、隐忍之强。
“你们认识?”
“你们认识?”
四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秦月溪和穆羽突然同时开口,且问了相同的问题。
展毕书瞪起眼珠子,心中恶狠狠叫道:“看吧,果然有jiān情,心有灵犀的jiān情。”完全没注意到,这二人话中他才是主角。
“咳咳”穆羽忙干咳两声,抬手指了指展毕书,道:“我和他不熟,酒肉朋友。”
秦月溪回给穆羽一个鬼才信你的眼神,然后盈盈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展毕书拜了一礼,道:“小女秦月溪,大秦帝国九公主,见过展前辈。”
魏宏图竟也起身向展毕书抱拳道:“小子大秦帝国魏武侯之子魏宏图,见过前辈。”
他低着头,以眼角余光死死的盯着穆羽,见穆羽听到他自报姓名后没有一点反应,当即暗自冷笑道:“他果然不记得我了。”
这一句话听得平平淡淡,但其中所含的沉痛和怨毒,却显然是既沉且深。
“秦月溪?”展毕书皱眉捏着下巴,沉吟道:“这个名字听着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啊——啊啊——”
第一声啊是惊叫,并看向穆羽,他想起来了,先前穆羽说的那个跪着求他娶自己女人,说的不正是眼前这位么。
第二声啊是惊怕,因为穆羽正用幽冷yīn寒的目光注视着他。
第三声啊是后怕,忙将视线转回秦月溪身上。
“前辈,怎么了?”秦月溪自然将展毕书和穆羽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疑惑连连问道。
“啊啊啊”展毕书干啊了两声,捏了捏喉咙,回道:“嗓子不舒服,可能不小心着了风寒。”
秦月溪目光转向穆羽,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瞧的出,展毕书惧怕穆羽,心中有事但不敢说。
穆羽忙摆手,顺带着往后挪了挪屁股,道:“你们聊。你们聊。”
展毕书眼珠子一转,当是穆羽让着秦月溪,心中又是酸溜溜的叫道:“jiān情大大的有。”然后目光扫向秦月溪和魏宏图,淡淡冷笑道:“一个是大秦帝国九公主,一个是魏武侯的公子,两位找展某有事吗?”
魏宏图抱拳道:“小子只是护送公主过来。”言下之意,只是秦月溪找他。
秦月溪再行大礼,道:“小女登门拜见,恳请前辈出山,披战甲掌帅印,守卫大秦百姓。”
穆羽的耳朵一直竖着,就想从秦月溪口里听听展毕书究竟是何方神圣,听到‘披战甲掌帅印’六个字,表情一怔,随之看着展毕书若有所思起来。
当年星默寨之所以能集几百兄弟之力,抗击繁星城和默雨城两城官兵围剿,一是兄弟齐心是死不惧,二是有穆刀等高手坐镇,但最为关键的还是战略战术,而这出谋划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展毕书。
当时全寨上下都对展毕书佩服的很,并笑称展毕书若去军队谋职,必能平步青云掌帅印,而展毕书一直是笑而置之。
“哈哈…哈哈…”展毕书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罢盯着秦月溪自嘲道:“展毕书,战必输,我可是你们大秦帝国的煞星。领南一役,损兵三十万,为何?只因为我战必输在你大秦军中,把煞气衰气引给你们大秦军队,所以领南一役才会败,才会损兵三十万。除我战甲,削我军职,赐我十年牢狱之灾。家中老父老母得知噩耗,相继病逝。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展毕书声泪俱下,仰天狂笑,状若癫狂。满腹的辛酸与委屈,满腹的不平与愤怒,皆从狂笑中发泄出来。
穆羽听到展毕书自称战必输,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可听到后面越听越气,听到兄弟冤受十年牢狱之灾,已是恨的钢牙直咬,听到老父老母得知噩耗相继病逝,更是恨的青筋暴起。
三碗血酒,结为兄弟,你父即吾父,你母即吾母,父母病逝,穆羽如何不怒。
别看他对展毕书又打又骂,对展毕书动不动跪地求饶不加阻拦,那是因为他们兄弟间玩笑惯了,彼此谁也不会当真。否则在青楼门口为展毕书解难时,他怎会给老鸨子二十锭金疙瘩。跟随展毕书来到这狗窝不如的家,怎会一点也不嫌弃,还拔草自制扫帚为其打扫。
展毕书又怎会躲在里间,呜咽着呢喃小祖宗还是那个小祖宗呢。
穆羽站起身来,强忍着上前扇秦月溪两耳光的冲动,怒喝道:“滚!”
第六章 战王
魏宏图往前大跨一步,横到秦月溪和穆羽中间,左手从腰间摘下佩剑,右手握住剑柄,噌的一声,剑身半截出鞘,瞪视穆羽,喝道:“休得无礼!”
而心中禁不住惊讶道:“这家伙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被他盯着我竟然抑不住的心悸——cāo——”
只差一点魏宏图就破口骂了出来,虽然及时忍住了,却是眼前黑乌乌一片,悲愤yù绝,几yù晕死过去。
他想明白因何而心悸了:“六年前,是他,就是他,在我幼小脆弱的心灵里种下恶魔的身影。这六年每每噩梦,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弃之不能挥之不去。心魔,他就是我的心魔,不除他我终生难安矣。”
若是让穆羽知道自己一时之怒,竟将这娃摧残的如此厉害,不知会有何感想。
只是那rì也怪不得穆羽,魏宏图登上山就抽出兵刃砍倒星默寨一个兄弟。穆羽可是极其护短的人,尤其对兄弟,若不是那位兄弟没有生命之危,魏宏图能不能活着下山还得另说。
穆羽记不得魏宏图,却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时间过得实在太久,二来像魏宏图这种上山即喊打喊杀的公子哥,每年至少有七八位,魏宏图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三来魏宏图这六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无论是体型样貌还是气质,变化之大完全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单说体型样貌吧,六年前的魏宏图只比此时的展毕书稍逊一点,而六年后的他却比当年的展毕书强一点。
穆羽尚未一眼认出展毕书,又怎会记得比展毕书变化大十倍百倍的魏宏图。
秦月溪似是早有心理准备,忙将魏宏图拽到身后,看向兀自落泪的展毕书,幽幽叹道:“怪不得展前辈,实乃大秦亏欠展前辈太多太多,令展前辈心凉了。”
说完撩裙便跪,这一跪不但惊了穆羽和魏宏图一跳,且也把展毕书惊得不哭了。
秦月溪跪拜在地,眸子里泪花流转,语意极是诚恳道:“秦月溪一介女流,无德无能,代表不了秦家,遂只能以秦家子孙之名向展前辈赔罪道歉。展前辈,您的委屈与愤怒小女感同身受,这些年您受苦了。”
说到最后秦月溪已是抽泣落泪,上身伏地,脑门咚的一声叩在草席上。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额前印上深深的席印,皮表通红泛血,可见这一叩着实力道不小。至诚至恳,看不出丝毫的虚假与做作。
秦月溪深吸两口气,止住抽泣,接着道:“秦月溪同样不能代表大秦子民,但我自身便是大秦子民的一员,遂以大秦子民的身份向前辈道一声:展将军,您受苦了。”
说完又是伏地咚的一叩,额头顿时变得青紫,毛孔甚至渗出丝丝血水。
穆羽退到一旁,望着跪伏于地的秦月溪,心中若有所思:“能做到如此,无论是真是假,当属不易。看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同时穆羽还察觉到,展毕书虽面带怒容,目含不忿与仇恨,可眼底深处还藏有几分向往之sè,却是被他强压着,不敢流露出来。
有此察觉,穆羽遂退到一边,将最终决定权交给了展毕书。
秦月溪抽噎一会,接着泣道:“元武15687年4月,钦德王起兵造反,鹏谷一役,我军三十万铁骑全歼反贼七十余万,展前辈可曾记得?
元武15688年9月,鲁国来犯,西横一役,歼军二十万,活捉鲁王康碧旺。展前辈可曾记得?
元武15690年2月,罢讼一役,三十铁骑震住敌军五十万三天三夜,展前辈可曾记得?
……展前辈可曾记得?”
秦月溪如数家珍一般,接连道出大秦史上十余场脍炙人口的大战,每说一场都会问上一句,展前辈可曾记得。
展毕书早已听得声泪俱下,浑身颤颤发抖。
可曾记得?他如何不记得。这一场场战役他皆亲身亲历。
调兵遣将,凯旋大胜,所用计谋策略,无不是他展毕书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翻阅无数本古籍兵书,结合毕生之所学,呕心沥血之所得。
穆羽起初不明白秦月溪突然报些战史出来目的为何,可当看到展毕书反应之激烈时,顿时了然。
惊骇万分之余又生出疑惑:“元武15687年?如果这泼皮没有谎称年岁,那时他年仅十五岁而已。十五岁,三十万铁骑灭七十余万,可能吗?”
忍的险些内伤的魏宏图也听出了所以然,较之穆羽惊骇百倍,且对这一例例战史所用计谋策略倒背如流,因为这些战史已被刻印成书,供军中军士学习研讨,他所立战功中十之三四都是借鉴了这些战史的谋策。
当下忍不住惊叫问道:“这些战役不都是战王左玉昆将军的战绩么?”
“哼!”
“哼!”
秦月溪和展毕书同时不屑鄙夷冷哼一声。
秦月溪见展毕书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冷笑道:“战王二字他左玉昆也配?”
魏宏图神sè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可要知道他魏宏图只崇拜两人,其一自是他的父亲魏武侯,其二便是这战王左玉昆。
此刻心中崇拜的偶像被秦月溪唾弃的一文不值,唯有苦笑着继续听下去。
“左玉昆其父左辽侯,为使他的无能儿子建立功勋,从而顺利继承他的侯爵之位,便以重金买通军中将帅,在军中给左玉昆安插了个可有可无的职位。
不料钦德王突然起兵造反,接连大败我军,军事吃紧,左玉昆不得不硬着头皮披甲奔赴前线,恰逢展前辈艺满出师投奔军中,又恰好投入了左玉昆的麾下。”
说到这里,秦月溪斜睨魏宏图,问道:“魏公子,你可知左玉昆是因何战而扬名?”
魏宏图对左玉昆的成名史知之甚详,当即脱口回道:“正是鹏谷一役,东引卢河之水,水淹鹏谷,三十万铁骑完败七十余万叛军。”
“那你可知道引水淹鹏谷,是谁献的决计妙策?”秦月溪再问。
“——”魏宏图身子一颤,瞪大双眼盯着展毕书,结巴道:“莫——莫非是展——展前辈?!”
秦月溪没有回他,却接着问道:“领南一役,折兵三十万,他左玉昆作何解释?”
魏宏图脸sè刷的苍白无比,颤声道:“他——他指怪展前辈煞星转世——”
“为将者,可信鬼神之说?”秦月溪厉声问道。
“荒诞至极!”魏宏图应道。
吧唧吧唧——秦月溪和魏宏图一问一答正当激烈,突然听到耳边响起颇有劲道的咀嚼声,顺声望去,二人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咕噜——展毕书吞下一口牛肉,讪讪笑道:“不好意思,饿了,两位继续。”
“你这吃货。”穆羽没好气的踢了展毕书大腿一脚,他正听得心cháo澎拜呢,再一瞧展毕书这位真正的战王这般没出息的摸样,脑海里好不容易竖起来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
继续?秦月溪和魏宏图相视苦笑,您老人家可是正主,却喝酒吃肉,完全把我们的话当故事听了。
展毕书又连吞四五块牛肉,抓起酒坛灌了口酒,抹了抹嘴角,叹道:“过去了,都过去了,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作甚。”
“展前辈,您才是真正的战王啊,瞧他左玉昆顶着您的赫赫战功作威作福,您就咽得下这口气?”秦月溪急切叫道。
“不然怎样?”展毕书问道。
“自然是披甲掌帅,与他左玉昆一较高下。”却是魏宏图答的,紧接又恨恨骂道:“娘皮的,亏得我整rì崇拜于他,更以他为终身奋斗目标,没想到他左玉昆竟是抢功谋职的酒囊饭袋,呸——”
魏宏图比谁都憎恨抢夺战功的人,因为他刚入军营时,甚是受上司欺凌,屡立战功,上报时标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展前辈,哦不,战王在上,请受末将一拜。”魏宏图竟躬身拜了下去,愧疚道:“先前失礼之处,还望展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
展毕书忙探过身子,扶起魏宏图,然后看向秦月溪,伸手yù扶,却又昂起头看向穆羽。
穆羽一翻白眼道:“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瞧我干嘛。”然后瞧向魏宏图,暗暗点头赞许:“此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晓以时rì必是一员猛将。”
展毕书犹豫片刻,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道:“公主不辞劳辛千里迢迢登门相邀,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所以展某理应不该拒绝公主。可——可我与大秦之间只有仇恨,所以——”
所以什么他没说,但谁都听的明白。
“前辈”秦月溪跪身不起,激昂道:“军中将士需要您,大秦百姓需要您呐!大秦亏欠前辈,当百倍偿还。”
展毕书目光一敛,冷声道:“我要他左玉昆的项上人头。”
“秦月溪给您摘!”秦月溪应的干脆。
“末将愿效犬马之力。”魏宏图亦是咬牙恨道。
“我要金盔金甲玉冠金靴。”
“秦月溪给您——给您量身定制。”秦月溪打量着展毕书的庞大身躯,稍稍有点心疼,这得需要多少金子啊。
“我要三千兵马。”
“我给您帅印,执掌三十万铁骑。”
“女兵。”展毕书补充道。
“咳咳——”秦月溪被口水呛的咳喘连连,为难道:“展前辈,大秦帝国没有女兵。”
哪知展毕书当即摆手道:“那便罢了。”
穆羽捂着脸转向一边,真想说:“我不认识这货。”
第七章 一颗心
来之前秦月溪就已经盘算好了,若是实在劝说不动,就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以展毕书喜好美sè这个弱点为突破口,许以佳丽美sè相诱,不怕他不就范。
可她万万没想到,展毕书脸皮竟是这般厚,sè心竟是这般重,居然当着几人的面儿直接索要,还张口就要三千。
三千便三千吧,听其口气还要将这三千美人收编入伍,这成何体统。
自古以来女人随军就是军中大忌,尤其是为将为帅者,更是要以身作则,远避美sè。如敢违抗,即是杀头的大罪。
秦月溪哭笑不得:“皇帝**佳丽三千,咋地,这家伙还要弄个军中佳丽三千出来。”可见展毕书态度决然,没有退让一步的可能,她也只能不情不愿道:“答应前辈便是。”
展毕书一张大饼脸顿时眉开眼笑,并向穆羽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穆羽顿时回给他一个我不认识你的眼神。
秦月溪见展毕书和穆羽‘眉来眼去’的,又想到先前在院门口展毕书喊着小祖宗向穆羽跪地求饶的那一幕,即知此二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怕穆羽横生枝节破坏自己的好事,当下向展毕书问道:“前辈可还曾有条件?”
“暂时只有这些,rì后想到了再提便是。”展毕书很是无赖的答道。
秦月溪笑道:“月溪已在福缘客栈备好酒席,展前辈宝刀未老重新出山,自当好好庆祝一番。”
“宝刀未老,嘿嘿,这话我爱听。”展毕书双眼眯成一条缝儿的笑。
秦月溪面颊羞红,心里连啐展毕书数十口。
展毕书将手里最后一块牛肉扔进嘴里,站起身揽上穆羽的肩膀,得意笑道:“小祖宗,走,跟小的我吃肉喝酒去。”
穆羽抬起手来,拍了拍展毕书的胖脸,语重心长道:“泼皮,依你的个xìng,我是不赞成你跟她去的。可我又知道这是你的梦想,所以我不拦你。一句话,星默寨永远是你的家。倦了累了,就回家休息。若是——”
说到这里,穆羽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看着秦月溪,冷声说道:“有人敢欺负你,回家告诉小祖宗我。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小祖宗我也得扒他一层皮。”
展毕书眼眶不由得红润,揽着穆羽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使劲点点头,觉得气氛有点伤感,故意玩笑道:“小祖宗,还有两个月零八天哟,你能把人家抱进洞房吗,要不要小的帮你一把?”
“去去去,赶紧吃你的肉喝你的酒去吧。”穆羽没好气道,作势要踢。
秦月溪听到‘抱进洞房’四个字,心头不由得一紧:两个月零八天,他要把谁抱进洞房?
当下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不想二人并未顺着话题说下去,心中顿时莫名烦躁起来,不由得脱口便道:“展前辈,您马上就是大秦国的将军了,对穆公子的称呼是不是也得改一下呢?”
魏宏图一直强忍不发,眼看就要憋出内伤来了,突然听得秦月溪语气不善的冲穆羽而去,当即落井下石附和道:“是啊,展前辈。”
然后目光充满敌意的冷冷扫量穆羽,道:“恕在下眼拙,瞧不出穆公子何德何能,能受得起展前辈一声‘小祖宗’。”
“嘿”展毕书怪叫一声,斜睨秦月溪和魏宏图,冷声道:“别说是成了将军,就是成了皇帝,老子照样会叫上一声小祖宗。既然你们看不惯,回去便是,狗屁的披甲掌帅印,老子还不稀罕了呢。”
说完怒冲冲的转过身去,背对秦月溪二人,淡淡道了声:“慢走,不送。”
秦月溪和展毕书顿时傻眼了,‘慢走不送’四个字语气虽淡,却是格外的决绝然,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你这泼皮又耍泼。”穆羽笑骂一声,以教训的口吻说道:“他们两个有说错么,你丫的马上就是统领千万大军的将帅了,这小祖宗三个字是也不能再叫了,不然被将士们听见,你丫的威信何在。”
展毕书转身正视穆羽,表情严肃道:“小祖宗,你是要逐我出星默寨么?哪rì你不再叫我泼皮了,我便不叫你小祖宗便是。”
“嘿,好兄弟。铁铮铮的汉子。”穆羽重重捶了展毕书胸口一拳,心中颇为感动。
小祖宗、泼皮,只不过是个随口叫来的称号罢了,穆羽不在乎,展毕书也不在乎。称号是虚,兄弟之情才是真。
秦月溪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穆羽,她想不通,穆羽究竟有怎样的魅力,能让展毕书这样的人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就凭一包酱牛肉,一包花生米和两坛烈酒吗?”秦月溪低头看着地上的吃食,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答案很简单,穆羽凭的是一颗心,一颗对兄弟肝胆相照、不离不弃的心,仅此而已。
魏宏图眼角一抹冷光一闪即逝,心道:“待展毕书掌权,想动穆羽和星默寨难比登天。哼,决不能让穆羽活着离开罪恶之城。穆羽一死,展毕书和星默寨的感情自然慢慢淡化,到时候再剿星默寨也不迟。展毕书,左玉昆踩着你的肩膀成为战王,不知我魏宏图踩着你和左玉昆的肩膀能跃多高呢?”
穆羽突然一把推开展毕书,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好啦好啦,别他娘的假惺惺的掉眼泪,你能舍得那三千娘们,小祖宗我就把眼珠子扣出来给你踩响听。滚吧,吃你的肉喝你的酒去。”
展毕书自然不会生气,搓手嘿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小祖宗前里走。”
穆羽本想说他和秦月溪不对付,但一想如果这么说了,展毕书势必又要刨根问底,忙干咳两声,胡乱找借口道:“擎天楼我还留了二十锭金疙瘩呢。”
“嘿嘿,不着急,不着急。花的完。花的完。”展毕书眯着双眼连连尖叫,见穆羽不解,笑道:“九公主和魏公子来罪恶之城,除了找展某外,肯定还要碰一碰运气,寻找那小逆天圣药隐灵参。而雾cháo还得半个多月方能退去,所以一时半会走不了的。怎么,小祖宗,你不想寻那隐灵参么?呵呵,也对,以小祖宗的悟xìng资质,隐灵参对你多半也没用了。”
言下之意就是穆羽已经突破战修,跨入斗修境界。
穆羽噌的前跨一步,双手抓住展毕书的肩膀,神sè激动道:“你说流放森林里有隐灵参?小逆天圣药隐灵参?!”
“啊,小祖宗你不知道?!”展毕书愕然叫道,怔神片刻,抓着穆羽的手,将他拽进了里间,压低声音问道:“小祖宗,给句实话,你和这位九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穆羽不想细说,又不好瞒着展毕书,略一思量,折中回道:“老爹说她对我穆家有恩,让我保她三命报恩。嘘,别叫,她不知道。”
“所以小祖宗你就尾随她来罪恶之城了?所以你完全不知道隐灵参这回事?”展毕书问道。
穆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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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展露贪念
直至将酒足饭饱的展毕书送进客房,秦月溪久悬的心才算安了下来。回到房间甫一放松,只觉身心异常疲惫,拥着柔软的被褥躺到床上,动也不想动一下。
别看她在穆羽面前一副镇定自若的摸样,事实上神经一直紧绷着,尤其是察觉出展毕书和穆羽关系匪浅,穆羽随意一句话就能左右展毕书的决定时,她更是紧张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却不料穆羽一句也没提他们之间不愉快的事,反倒还从旁劝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秦月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将与穆羽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子里细细的过了一遍。
这么心平气和的慢慢回忆,秦月溪羞愧的发现,之所以和穆羽闹成如同陌路的局面,责任竟全在她自己身上。
从一开始她就抱着驯服穆羽的想法,摆着公主的架子,对穆羽颐指气使,结果发现穆羽桀骜难驯,完全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秦月溪愧疚道:“尤其是那天早晨,我竟然取笑他自卑,笑他配不上我这个公主。而他丹田废了,正是戳中了他心底的痛处,恐怕换成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会盛怒吧。”
“之后再见面,便是在一线天内,他不计前嫌,冒死相救。虽然在他昏迷时,我发自肺腑的感激感恩于他,甚至许诺下辈子嫁——嫁给他,后来又——又——”
又什么秦月溪没有说出来,但她脸飞红霞,眼波流转,显然是想到了贴身照料穆羽的情形,羞得说不出口。
“可这些都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说的做的,他本人确是一点也不知道。之后他醒了过来,无意碰——碰到我那里,我却是狠狠的赏了他一顿耳光大宴,把他打成了猪头三。但他自觉理亏,竟是没有还手亦没有半句埋怨。”
“麻老寻来,我仰仗有麻老撑腰,逼迫他向我道歉,麻老更是咄咄逼人,命其跪下道歉。其实我只是想让他服个软,哪怕是说两句好听的话也可以,只是当时在气头上,没有去解释,结果显然又是触了他的逆鳞。”
想到这里,秦月溪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吸口凉气道:“差点被他杀了呢。”
也不知是气还是羞,秦月溪挥拳捶了下枕头,嗔怒道:“混蛋,就不能让着我点啊。”
话一出口,她扑哧一声乐了,粉面含羞道:“在他面前,我怎么就像个只会摆架子耍xìng子的刁蛮公主呢。”
本是一句无意的埋怨话,可话一出口,秦月溪的表情呱唧一下愣住了。好一会后突然连声惊呼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虽然仅仅十七岁,但他的心智远比成年人成熟,而我确把他当成同龄人对待,岂会不败。”
说完秦月溪再次沉默下来,伸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封信件,正是白眉让她转交给穆羽的那封信。之前见面时她本想交给穆羽,却是没有带在身上。
看着信封口犹豫一会,秦月溪终是没有打开,心道:“这家伙看似大大咧咧,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可他的心比女儿家还要细十倍百倍。这信中的内容不知是缓是急、是轻是重,若是我偷看了,看到不该看的,rì后被他察觉出来,或者延误了他的大事。依照他的脾xìng,定会与我彻底断交,真正的形同陌路。”
想到穆羽手里神奇无比的外伤药,带子狼穆刀的强大实力,以及卧虎藏龙的星默寨,外加白眉的力量,秦月溪紧了紧拳头,道:“以我现在掌控的力量,若再能让这些力量为我所用,我还何惧。”
说完她起身下床,将信件交给隔壁的麻散人,命他立刻去展毕书的住处,把信交给穆羽,不得有误。
之前虽只有秦月溪和魏宏图二人去了展毕书的住处,实则苦、辣、麻三位散人也去了,只不过这三位一直藏在暗中没有露面。
是以麻散人揣着信出了客栈,便直奔展毕书的住处。
……
穆羽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说动展毕书一个人去福缘客栈喝酒吃肉。
将三人送出院子,穆羽又安抚了会不甘寂寞在院中嗷嗷直叫的受驴,直至穆羽许诺明天就给它找头如花似玉的母驴来,它才满意的闭上嘴巴,还给微草巷一个宁静的夜晚。
躺在席子上,感受着地底泛起的凉气,笑道:“怪不得老爹总是说星默寨的兄弟,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不知黄老头和红狐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想到红狐,穆羽意念一动,手里凭空多出一个粉红sè锦盒。
回想红狐拿出这个锦盒时的温柔摸样,穆羽心里顿时如猫挠般痒,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即飞到dì dū,见一见被红狐魂牵梦绕的女人,通天阁的许娘。
东南西北胡思乱想了会,穆羽的思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想到展毕书在里间说出来的讯息。
一个月前不知道谁传出的消息,说流放森林出现一棵隐灵参,且当时流放森林确有异象。
充斥于整片流放森林的灵元力突然变得紊乱无序,隐隐间却又往森林深处汇聚。据古书记载,此异象正是隐灵参现世的征兆。
这则消息很快就被散播出去,大量的武林人士及大小宗门势力迅速前来流放森林,无不希望得到这株隐灵参。
然而就在十天前,流放森林突然毫无征兆的喷发雾cháo,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这次诡异的雾cháo中,而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却也没有打消寻找隐灵参的念头,遂全都退到罪恶之城来,等待雾cháo散去再进流放森林寻找。
“隐灵参,小逆天圣药,服食一株,可助斗修以下修士突破任一瓶颈,即便是斗修修士,食之也能凭添几年的功力,难怪白天走在大街上这么热闹,原来都是冲着隐灵参来的。”
对隐灵参的功效,穆羽并不陌生,因为当年求医无果,黄老道曾将治愈穆羽的希望寄予与隐灵参。因为隐灵参不但能助战修突破凭借,还能改造战修的**。若无此功效,它怎能让一个筋脉受损,修为无法再有jīng进的人突破瓶颈。
这点书上曾有记载,但凡服食隐灵参的战修,皆如脱胎换骨般,修炼资质千百倍提升。
于是黄老道就大胆猜测,隐灵参是否能让青莲与穆羽融为一体呢,这个猜测让穆羽怦然心动。
只可惜隐灵参实在太过稀有,百年难出一棵,黄老道领着穆羽四处打听无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穆羽恍然明白道:“难怪一路上隐隐觉得荒山四雄迫切赶路,原来是因为隐灵参的缘故。老二钱豹筋脉受损,修为停滞于六阶战修无法jīng进。若是他能跨入斗修,那么赵虎三人也将顺势踏入斗修的境界。四个六阶战修施展四象锁天阵,就能抗衡二阶斗修,那么四个一阶甚至更高阶的斗修施展四象锁天阵,威力之恐怖让人不敢想象。”
“隐灵参,好东西啊。”穆羽眼睛缓缓眯起,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占有yù。
“隐灵参现世,黄老头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想必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吧。或许——或许他现在正睡在哪家客栈里呢。七年未见,也不知道老头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要不要通知老爹呢,让他把红狐等高手全带来,隐灵参若是被人寻去了,也好下黑手抢过来。”
吱哟——房门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了,一股清凉气息随风灌进房间内。
油灯那闪烁跳跃的火苗,被风吹的倒向一边。
凉风扫过,火苗却好像折断的麦穗,依然倾倒不起,并且不在闪烁跳跃,好似被冰冻了一般。
于此同时一道身影顺着被风吹开的门,悄无声息的飘进屋内,扑向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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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死里逃生(上)
昏暗的灯光下,一柄短剑,泛着寒光,噗的一声刺入穆羽心口。
短剑甚是锋利,如切豆腐一般,毫无阻碍,整个剑身齐根没入穆羽体内。
然而,当剑柄与穆羽胸口接触后,仍然没有阻力。又是噗的一声,剑尖刺穿穆羽身下的草席,齐根没入地面。
被冰冻的火苗终于直起了腰杆,似是庆祝重获zì yóu,跳跃的异常欢快。
“坏了!”偷袭者心头一颤,不用细看也明白了,自己刺穿的是目标留在原地的残影。
没有丁点声响,穆羽的身体凭空出现在偷袭者背后,双眼没有感情的盯着偷袭者,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个刀片,无声无息的划向偷袭者的后脑。
偷袭者只觉一道刺骨寒气直逼后脑,想也不想,上半身往下猛的一沉,双手撑地,右脚跟往上猛踢。
穆羽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的倾倒在偷袭者背上,躲过这一踢,指间刀片依旧盯着偷袭者的后脑,速度暴增十倍。
偷袭者yù躲,已然晚了。
锋利的刀片割断偷袭者的头发,与皮肉只差毫厘,只需刹那间便能将此人的头颅切开。
“哼!”
然而就是这毫厘之间,刹那之际,偷袭者突然冷冰冰的哼了声。
欢快跳跃的火苗再次冰冻。
叮的一道刺耳响声,是穆羽指间的刀片与偷袭者的护体真元撞击之声。
穆羽只觉一股奇大无比的撞击力反弹于刀片,两指竟是夹不住刀片,薄而锋利的刀片非但没能切开对方的头颅,反倒切进他的食、中二指之间,差点将手掌整个切开。
“逃!”穆羽想也不想,身体如之前凭空出现在偷袭者身后一般,再次凭空消失。全力一击竟破不开此人的护体真元,斗下去胜算几乎为零。
偷袭者缓缓站起身来,撇嘴笑道:“我倒是小瞧了你。逃,你逃得掉么?”
昏暗的灯光下,只瞧见此人身穿青衫,竟是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
青衫老者身形一晃,身体化作一道残影shè到院中,定睛四下观瞧,哪还有穆羽的影子。但他丝毫没有生气,鼻头微动,对着空气嗅了嗅,yīn冷一笑朝西北方向急掠而去。
青衫老者前脚刚走,麻散人后脚便至,自然是找不到穆羽,只得揣着秦月溪交给他的信件悻悻返回。
此刻夜已深,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因为罪恶之城实在太乱了,几乎没人愿意半夜出门。
西北方向,纵横交错的巷道内,一道身影如同幽魂鬼魅,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沿着巷道往西北方向疾驰。
此人正是从展毕书住处逃出来的穆羽,他知道敌人很强大,纵使自己全力施展缩地成寸,速度也未必比对方快多少,所以他不敢走房顶,不敢走大道,只钻小巷。
对于逃跑这项闯荡江湖必备的保命技能,穆羽有着十足的信心。
神行宗镇宗绝技缩地成寸配合青莲妙用,速度快如闪电,且所经之处不留灵元力波动,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面对修为如此之高的敌人,穆羽丝毫不敢大意,尽管察觉不到后面有人追赶,却也不敢放慢速度。
“如若被这人追上,当如何应对?”疾驰的同时,穆羽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脑飞速旋转,思量对敌之法。
“破不开他的护体真元,招式再强也没用,九式杀人绝技不可用,无影飞手不可用,万刀归一不可用——剩下的只有阵法和夺魂眼了。”
“这人修为不在麻老头之下,且经过刚才交手,对我必有防备之心。如非命悬一线,夺魂眼也用不得。”
“阵法,我手里仅有九面阵旗可用,可布置四五幻天阵,三三yīn魂阵。前者为守,后者为攻,是守还是攻?”
穆羽急急思量间,却不知身后二十丈外,青衫老者背负双手,脚踏屋脊如履平地,每一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
只听他盯着穆羽逃跑的方向,点头笑道:“有意思。有点意思。若不是宏图小辈事先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老夫当真追他不上。速度身法快如鬼魅,只出一招便逼得老夫撑开护体真元,修为显然不弱,但他身上却没有散发出一点灵元力波动。怪哉。怪哉。”
“如此有趣的少年,可不能放你跑了。”青衫老者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脚下速度突然猛增,快速的拉近与穆羽的距离。
十五丈…十丈…五丈…三丈…一丈……
“咦——”青衫老者轻飘飘落在一座屋脊上,望着下方狭窄的巷道,禁不住咦了声,自顾呢喃道:“怎么不见了?”
巷道内,穆羽缩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甚至不敢抬头瞧青衫老者一眼。因为修为越是高的人,感知力就越敏锐。一眼瞧去,就算没有敌视的意思,也会被察觉到。
穆羽心中是既惊且怕,惊的是不知此人怎么找到自己的,怕的自然是此人识破这四五幻天阵。
其实穆羽很想逃远点再布阵,奈何抽取青莲的灵力全力奔行,对自身的伤害实在太大。只这么一小会,经脉就已经遭到重创。
若是不顾肉身,强行施为,结果必然会像上次救秦月溪那般,经断骨裂脏碎,直接昏死。
可上次是逃进了深山老林,一口气跑到黑没有后顾之忧,而这次却是在罪恶之城内,据说卖人肉包子的满大街都是,这要是昏死过去,再醒过来多半就是包子馅了。
所以当他察觉**承受力以趋近于极限,且没察觉到对方追上来,便选了一个yīn暗狭窄的巷道,布下四五幻天阵。
然而穆羽不知,如若他再跑半柱香的时间,不等他布下四五幻天阵,青衫老者就已经追上他了。
青衫老者背负双手站在屋脊上,蠕动鼻尖对着空气猛嗅一阵,突然yīn测测的看向下方巷道,叫道:“嘿,好高明的阵法,竟能瞒得过老夫法眼。小辈,你会的东西蛮多的嘛。”
穆羽并不答话,他可不知道对方是真瞧出来还是瞎咋呼,若是瞎咋呼,自己开口一答,那便自曝踪迹。
青衫老者盯着巷道看了好一会,最终摇头叹道:“这阵法高明的很,老夫一时半会当真破不开。”
穆羽闻言心中大喜,但又听青衫老者接着道:“老夫一时半会确实破不开此阵,但只需呼吸间就能毁了此阵。小辈,你信是不信?”
穆羽依旧不答。
“小辈,看来你是不信咯。”青衫老者抬手捋了捋胡须,就在他的右手捋到胡稍时,眼神遽然一敛,右手往对面一户人家的低矮门楼平推一掌。
轰——土木纷飞,沙石四溅,待得尘土落地,那低矮门楼连带两旁的土墙已然不见。
穆羽神sè巨变,当即深信不疑,咋舌道:“此人修为绝不在老爹之下,如若他对着阵中连拍两掌,四五幻天阵必毁无疑。老匹夫,当真狡猾的很,他若是进到阵中,定能困他一时半刻。”
“小辈,老夫可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可要知道老人家的脾气都不怎么好,若是惹得老夫生起气来,说不定就连阵带你一起毁了。”青衫老者威胁道。
穆羽皱起眉头,心道:“伤势只恢复了一半,得想办法拖延些时间,待得伤势痊愈,便有逃生的希望。”
如此思量,当下开口答话道:“前辈,小子与您老人家往rì无仇近rì无怨,前辈为何平白无故追杀小子?”
青衫老者回道:“yù杀你之人不是老夫,但动手杀你之人却是老夫。”
“还请前辈示明。”穆羽道。
“嘿,小辈,你的问题太多了。”青衫老者不悦道,转瞬却笑道:“老夫对你也好奇的很,不如我们一问一答一答一问如何。”
穆羽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自然欣然应允。
青衫老者满意点头,道:“老夫为何从你身上感受不到灵元力波动?”
“小子修炼了一门隐藏灵元力波动的功法。”穆羽回道。
青衫老者眼睛一亮,隐藏灵元力波动的功法他也有修炼,却没有穆羽的高明,当下急问道:“什么功法?”
“无气无息诀。”穆羽哪会什么隐藏灵元力波动的功法,胡乱编了个名字,然后问道:“前辈,谁yù杀小子?”
青衫老者摇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第十章 死里逃生(中)
穆羽压根没指望青衫老者据实相告,但听到对方的回答,心里还是禁不住恼怒万分,喝道:“前辈欺人太甚!”
青衫老者冷笑道:“不识好歹。老夫不告诉你,你尚有活命的机会。老夫若是告诉你,你必死无疑。”
“哼。依前辈之言,小子当真是不知好歹,理应感激前辈才是。”穆羽语调怪异,讥讽味道十足。心里虽怒,更多的却是苦涩与无奈。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弱肉强食,拳头够硬才有道理可讲,否则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生死尚不能握在自己手里,又何谈道理与人权。
“那倒不必。”青衫老者摇头道,“老夫只说你有活命的机会,能不能把握机会,需你自己决定。”
“恕小子愚钝,请前辈指点明路。”穆羽故作糊涂问道。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暗骂道:“若不是老子躲得快,早已经变成冤魂了。”
回想青衫老者的偷袭,穆羽依然冷汗涔涔,要不是他提前一个呼吸察觉到一股杀气,决然躲不过那一剑。
青衫老者笑道:“你的无气无息诀老夫瞧着很有意思,想借来观阅一二。你布的这个幻阵也有趣的很,老夫虽对阵法之道涉猎不深,却也略懂一二,yù讨你布阵之法增长见闻。小辈,你可愿意?”
在意念的cāo控下,青莲力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伤势,只需一小会**就能恢复如初。
穆羽边cāo控青莲力量修复伤势,边冷笑道:“前辈失言在先,让小子如何信得。尚若小子将功法及布阵之法告知前辈,前辈依然不肯放过小子,小子也无话可说不是么?”
“所以老夫说能不能把握机会需你看自己。”青衫老者淡声回道。
“哼,前辈霸道的很。”穆羽哼了声,接着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青衫老者目光一沉。
出于礼貌尊敬,这个问题穆羽理当先问才是,可他一直没问,直至此刻方才问出,就别有深意了。
见青衫老者闭口不语,穆羽不由嗤笑一声,甚是刺耳。
青衫老者神sèyīn晴不定,心中沉吟道:“此子修为、胆量、气魄、心智皆与他的年龄大不相符,小宗小门绝对培养不出如此年轻俊杰。短时间内布置的一个小小幻阵,老夫就参之不透,那传授他阵法的师父当是何等人物。老夫报出姓名,若是被他逃了,岂不平白招惹杀生之祸。”
“嗯”青衫老者的神sè又是一沉,“此子已是瓮中之鳖,何来逃掉一说。可从始至终他言语中竟没有流露出一丝惧怕之意,莫非是还有保命绝技未曾施展?”
其实穆羽就是出于土匪睚眦必报的个xìng,习惯xìng的问一声罢了。当然,如果得上天眷顾,逃过这一劫,此仇必报。
可惜穆羽不知道青衫老者思想如此复杂,想象力如此丰富,如若知道,必然出言吓他一吓。
“定是如此。”青衫老者越想越觉得是,不由自主的戒备起来,生怕穆羽施展保命绝技,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同时他脸上泛起丝丝冷笑,负于身后的左手五指缓缓比划着。
穆羽听青衫老者突然没音了,生怕老家伙使什么yīn招,忙抬头望去,却见青衫老者双目盯着巷道,眼神一会明一会暗,一会困惑一会恍悟。
看到这一幕,穆羽差点没骂出声来,心道:“老子意在拖延时间,却没想到这老匹夫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正在悄悄地破阵。该死!”
穆羽暗骂一声,紧接着却又笑了起来:“四五幻天阵可是黄老头结毕生之所学的晚年得意之作,岂是你随随便便就破得了的。既然你想破,我便让你破。嘿嘿……”
穆羽脸上挂着yīn测测的笑容,意念微动,从青莲内取出一把钢刀,再往钢刀内注入一些灵力。然后将注满灵力的钢刀插在一面阵旗处,将那面阵旗拔了起来。
感受着注入到钢刀里的灵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穆羽摇头笑道:“临时制作的阵旗就是不行,连半柱香的时间也坚持不了。哎,以前黄老道常在耳边唠叨,让我多祭炼些阵旗,以备不时之需,我一直不以为意。当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随着钢刀灵力的消散,四五幻天阵阵势缓缓减弱。
青衫老者满面笑容,因为他已经能隐隐看到穆羽的身影了。很是得意,还以为自己即将参透此阵。
如果他能细心一点,定能发现这是阵势减弱的缘故,只是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在他看来,此阵是穆羽保命的龟壳,哪有可能自行解除阵法。
“哈哈……”又过片刻,青衫老者捋须大笑,盯着缩在yīn暗角落里的穆羽问道:“小辈,你想清楚了没有?只要你交出无气无息诀和布阵之法,老夫今夜就放过你。不然——”
“小子想清楚了。”穆羽回道,同时站起身,抬头看向青衫老者,脸上挂着讥讽冷笑,接着道:“前辈迟迟不肯动手,无非是觊觎小子的功法和阵法。哼,连阵带人一并毁掉,前辈做得到却是舍不得。”
青衫老者嘿笑道:“小辈,当真聪明的很。只可惜——嘿嘿,你这阵法已经被我参透——”
“呸——”穆羽不待青衫老者把话说完,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打断他的话,讥笑道:“此阵是一位高人前辈结毕生之所学的杰作,前辈若是进到阵中或许还有一点点可能,站在阵外就想参透此阵,前辈真是瞧得起自己。”
穆羽话语不敬连讥带讽,可青衫老者听在耳朵里却是满心欢喜,因为穆羽越是把四五幻天阵吹嘘的厉害,就表示他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厉害,心中甚是得意道:“狗屁的杰作,还不是被老夫眨眼间参透了。哎,只可惜黄道子早已归隐,若不然定要找他切磋一二。”
思及自己在阵法上的造诣已经能和黄道子一较高下,青衫老者顿时意气风发,像是年轻了数十岁,脚尖一点屋脊,飘飘然落进巷子内,看向穆羽问道:“怎样?”
穆羽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及惊恐的表情,往后噔噔退了两大步,叫道:“你可敢——敢往前踏一步?”
“小辈,激将法可没用,前踏一步便踏进幻门,当我不知吗。”青衫老者撇嘴不屑道,说完往右前方踏出一步。
穆羽瞪大了双眼,看在青衫老者眼里自然是惧怕,而事实上却是被青衫老者这一脚惊的。因为他给青衫老者指的明明是正位,可青衫老者自己踏出的这一步,不偏不斜刚刚好,一脚踏在绝门上。
若是四五幻天阵没有撤去,青衫老者此刻必定陷入陨石坠落的幻象中。
咕噜——穆羽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指着青衫老者叫道:“你——你——”叫了两身,他转身就要跑。
“晚了。”青衫老者冷哼一声,踏着自以为是的方位,在巷道内快速跃出一个之字形,瞬间欺近到穆羽面前,哈哈大笑着抓向穆羽肩膀。
这一抓看似普通,实则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穆羽嘴角微翘,一切在他的预料之内,肩膀一抖,嗖的一声shè出一根钢针,钢针通体碧绿,显然是淬了剧毒。
青衫老者不敢大意,抓向穆羽肩膀的手往下,取穆羽腰肋骨,同时偏头躲过激shè出的钢针。
穆羽猛然提速,身子往斜侧滑出半步,然后脚踏地面,冲天而起。
“雕虫小技!”青衫老者不屑冷哼,刚昂起头却听穆羽大喝道:“看我眼睛!”
这四个字竟比暗器管用的多,只见青衫老者上昂的脑袋,噌的一下就低了下去。
穆羽倒是怔了下,这一诈的效果好的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他不知,青衫老者曾吃过一次魅惑之术的大亏,至今心有余悸。听到他大喊‘看我眼睛’,青衫老者心脏就像被扎了一刀般。
“去!”生死存亡间,穆羽哪敢耽误片刻,一面阵旗破空shè出,随即双手掐诀,狰狞面孔喝道:“天地yīn魂,为我所驱!三三yīn魂阵——结!”
结字出口,穆羽右掌猛一拍胸口,一口jīng血喷shè而出,出口化作九道,jīng准的shè到九面阵旗上面。
说来很慢,实则穆羽这一连串的动作,单单在青衫老者低头的一瞬间就完成了。
第十一章 死里逃生(下)
穆羽的jīng血喷洒在青sè阵旗上,就像水洒在海绵上,瞬间被吸入其中。
阵旗吸了穆羽jīng血,遽然红芒大作,好似连通了地狱的大门,霎时间yīn风呼啸,煞气冲天。
一团团浓郁的血雾从地底冒出,然后砰的一声炸开,将空气染成了血红一片。
青衫老者甫一听到穆羽结阵之音,即暗呼糟糕,方知中了穆羽诡计。
“死!”被一个毛头小子戏耍于股掌之上,青衫老者显然是怒到极点,叱喝间抓向穆羽的手由抓变掌。不再留情,yù一掌将穆羽拍成碎肉。
只由这一掌便可看出青衫老者究竟恨穆羽恨到了何种程度。
三阶斗修,可驭气化形,这气可不是吸进呼出的气,而是人体的原始之气,又称先天之气,是一股强于真元力千万倍的能量。
人临死前会吐出一口气,这口气便是人的先天之气,失去这口气,生命便终结了。
青衫老者这一掌便动用了先天之气的能量,只见由他掌心shè出一张袖珍版的手掌。
可要知道这先天之气一旦shè出体外,如若收不回来,那么青衫老者的小命就交代了。由此可见,他恨穆羽已经恨到了极点。
当然,青衫老者可没有气得失去理智,他敢祭出先天之气,是因为有着十足的把握,一击干掉穆羽。
而穆羽也确实没有能力挡下这一击,就算是带子狼穆刀在此,也不敢硬接这一击。
先天之气,若不是生死存亡之际,没有哪个斗修武者愿意动用。反过来讲,能作为生死关头的保命手段,先天之气威力之强大可想而知。
穆羽早已预料到在三三yīn魂阵结阵的刹那间,青衫老者会抓住最后的出手机会,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可他万万没料到青衫老者这最后一击来的如此凶猛,根本不给他闪躲的机会,确切点说他还在密切注意着青衫老者的致命一击,并做出了跃开原地的动作,却已经被青衫老者一掌拍中。
就好像你站在一簇草丛边上,知道草丛里有一只毒蛇要攻击你,你死死盯着草丛的同时,大脑已经向身体传达出跑的命令,但此刻毒蛇早已咬中了你的小腿。
穆羽只觉小腹疼了下,就像被蚊子叮了口,生死存亡的关头穆羽压根没注意到,眨眼间跃出五丈远,胡乱选了个方向,展开身法头也不回狂奔疾驰,片刻不敢逗留。
三三yīn魂阵虽为攻伐大阵,可九面阵旗所施展出来的威力太小,且阵旗没有用冤魂祭炼,威力更小。
穆羽之所以解除四五幻天阵改结三三yīn魂阵,目的只在诱骗青衫老者入阵,以三三yīn魂阵困他一时半刻。至于杀伤青衫老者,他未曾抱一丁点希望。
闷头奔行三十余丈,小腹处突然传来锥刺之痛,穆羽忙低头看去,这一看差点没把魂魄吓的离体。
只见小腹处一个碗底大小的血窟窿,血水汩汩流出,将小腹以下的衣服全都浸透了,甚至由一截断肠顺着血窟窿耷拉出来。
唏——穆羽深吸一口凉气,汗毛乍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穆羽右手抓着左臂,刺啦一声,扯下左边袖子,咬牙将肠子塞进血窟窿,然后用袖子捂着伤口,边极速奔行边自我安慰:“别怕,没事,死不了,不就是肠子断了么,就算是命根子断了,青莲也能给我接上去,而且比之前的还持久管用。呵呵,没事的,没事的。”
心里这么想,可他浑身上下皮表酸麻,好似有千万颗豆子在皮下滚动一般。
……
“爆——”青衫老者一掌拍出,yīn测测的低吼一声,然而他这一声吼刚出口就戛然而止,红润饱满的脸颊瞬间苍白无比,喉头蠕动,哇的喷出一道血箭。
青衫老者顾不得擦拭嘴角的鲜血,意念狂涌,心中大吼一声:“回!”
噗——青衫老者又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sè苍白,浑身颤抖,眼珠子瞪的如血铃铛一般:“先天之气遭受重创,且被人强行禁锢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哇——”
呜——一道yīn风由青衫老者耳边吹过,青衫老者只觉头脑一沉,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yù脱体离去。
“破!”青衫老者怒吼一声,声音夹杂浑厚真元,如一柄无形的镰刀往四周扫去。
然而他这一吼,灵魂虽然归于平静,但周边yīn风更盛。突地,血雾中凭空抓住一只手来,森森白骨,直抓青衫老者面门。
青衫老者一拳轰出,将抓来的骷髅手打得粉碎。
异变再生,血雾突然凝结成八个血人,甚是恐怖骇人。血人一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顿时发现了青衫老者,随即张开血口扑向青衫老者。
青衫老者身子一晃,差点一头栽倒晕过去。
就是这一瞬的时间,八个血人全部扑到青衫老者身上,爪子抓实了就往皮肉里掐,嘴巴亦是逮到哪里咬哪里。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声响,八个血人的利爪及牙齿,竟像抓咬在钢铁上一样,压根破不开青衫老者的铜皮铁骨。
“不好!先天元气正在远离,若是超出我的意念范围,我命休矣。”青衫老者悲呼一声,再不敢耽搁片刻时间,双手呈掌上翻至胸前,脚下踏出一个马步,身子下沉,双掌推向头顶,喝道:“翻天掌!”
双掌齐出,空气中凭空冒出数不清的掌影,掌影拍击之处,轰轰炸响,土石四shè。
掌影未消,三三yīn魂阵就以被强行摧毁,青衫老者的身影如闪电般窜向穆羽逃离的方向。
待得尘土落地,视野清晰,yīn暗的小巷以不复存在,巷子两边的房屋院墙也不复存在,方圆十丈夷为平地。
可怜了那些早早听到打斗声,却又不敢出门逃跑的平民,全都一命呜呼。
青衫老者这一掌,造成的轰响,几乎惊动了半个罪恶之城,自然也传到了穆羽耳朵里。
“cāo!”穆羽顿时破口大骂,不敢回头扫一眼,心知青衫老者已经破开三三yīn魂阵,如若再被他追上,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师父,你受伤了!”
青衫老者踏屋而驰,巷道里突然窜出个人影,看着他惊呼道。
青衫老者冷冷扫了这人一眼,道:“被小子的事先布置好的阵法yīn了。你赶紧命令青维跟上他,他已经知道是你要杀他,决不能留。放心,他已经被我重伤,离死不远了。”
来人正是魏武侯的独子魏宏图。
魏宏图对着空中吹了个响勺,啾,空中一道尖利的鸟鸣回应。
魏宏图的修为远不及青衫老者,是以须臾间就被甩在了后面,不过他却拼了命的往前追赶,嘴里念念有词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第十二章 血口喷人
青衫老者压根就没有告诉穆羽,要杀他的人是魏宏图。可青衫老者却告诉魏宏图,穆羽已经知道是他要杀自己。
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今天杀不了穆羽,rì后穆羽必定找你魏宏图寻仇,所以你得随我一起去杀了他。
魏宏图显然也没有多想,青衫老者虽然受伤,可穆羽在逃,青衫老者在追,谁强谁弱一眼便能看出。
再者说,魏宏图压根就不会有怀疑青衫老者的念头,因为他非常清楚青衫老者的修为,这位可是连他父亲都得恭敬礼待的高人。
并且魏宏图太迫切的想要杀死穆羽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动手,亦不会边追边念叨他要亲手杀死穆羽。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念咒语呢。
然而实际上,青衫老者已经绝望了。
之所以拉上魏宏图,目的很单纯,就是想临死前拉上魏宏图,拉一个垫背的。
因为是魏宏图请求他出手杀穆羽的,若不然就不会失去先天之气,更不会命丧此处。
青衫老者之所以绝望,不是没有原因的。
先天之气乃生命之根本,与三魂七魄同等重要。
寻常之人,先天之气离开身体半步,即会丧命。
武者通过修炼,不断的吸收天地间的灵元力,滋养锤炼**的同时,先天之气也会慢慢强大。
尤其是跨入斗修境界,可以感受到先天之气的存在,即可修炼相关的功法秘术,使先天之气不断的增强壮大。
所以斗修强者的先天之气较之于寻常人的,要强大的多,短时间的离开**不足以威胁生命。
但是如果先天之气离开**时间过长,后果将极其严重,血肉筋骨内脏等等器官,将会以极快的速度衰老坏死。
而如果先天之气离开**距离过远,与**的意念连接断开,生命将会立即终结。
若是一个时辰内,青衫老者夺不回先天之气,那么他的**会立刻衰老坏死。若是与先天之气的意念连接断开,则立即毙命。
而让青衫老者更为惊恐的是,头脑冷静下来后,他忽然想到以穆羽的修为,压根不可能挡的下自己先天之力的攻击。
挡都挡不下,何谈禁锢。
也就是说,自己和穆羽战斗的时候,有人在暗中窥视。
这人的修为远高于穆羽,极有可能和自己是一个级别。即便是弱,差距也不会太大。否则不可能禁锢住自己的先天之气。
而此人之所以跑,是因为此人知道自己失去先天之气后,会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最强战力,所以此人要暂避锋芒。或者压根就不愿意动手,只要一直跑不被追上就行。
如此这般一想,青衫老者就更加绝望了。
极速奔行的青衫老者,感受着先天之气的方向与距离,心中禁不住悲呼道:“我命休矣!”
因为他的先天之气正以极快的速度往罪恶之城南门逼近,显然,对方意在出城。
出了城门往前百余丈,就进到了流放森林的边缘地带,而雾cháo的喷发让边缘地带也蒙上一层淡淡云雾,这云雾可不是一般的云雾,它非但能遮挡视线,还能阻碍嗅觉、听觉、感知力、念力等等。
穆羽原本不想出城的,更不想在雾cháo的边缘地带恢复伤势,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雾cháo不会突然间往外扩散。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雾cháo扩散,将自己裹进去,小命可就没了。
可是穆羽再三思虑,不得不也不敢不做出如此冒险的选择,因为他依旧没有想明白青衫老者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他布下四五幻天阵后,过了蛮一会青衫老者才追上来,而追上来后就直接停在了巷道旁的屋脊上。
如果说青衫老者是阵法大师,一眼就发现了四五幻天阵,穆羽也就认了。
然而结果证实,青衫老者完全就是半吊子水准,穆羽打死也不信,在那么快的奔行速度下,青衫老者能一眼发现四五幻天阵。
既然青衫老者做不到一眼发现四五幻天阵,就是说他是先锁定了穆羽的位置,然后通过他发现了四五幻天阵。
这就让穆羽惊疑不定,忐忑不安了。
要知道他施展的是缩地成寸,神行宗的镇宗绝学,施展时本就有掩藏气息的能耐,而他自身更不会散发出灵元力波动,逃跑时又只钻漆黑的小巷,青衫老者何以如此确定他的位置。
空旷的城门已经出现在穆羽视线内,穆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视野之内没人追来,心下稍安,暗道:“只要进了雾cháo缘边,老匹夫纵有千里眼、顺风耳、狗鼻子,也不可能再寻到我。”
可穆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愤怒到极点的吼声:“站住!老夫要活撕了你!”
穆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再也顾不得体内的伤势,疯狂抽取青莲灵力,速度瞬间提升许多。同时暗骂道:“这老匹夫脑子有毛病,让老子站住,还要活撕了老子,就是白痴听了也要撒开脚丫子跑啊。”
“啊——”青衫老者狂吼一声,张牙舞爪,像是疯了,要吃人一般,但是这一声狂吼过后,他的速度竟然暴增数倍,眼耳口鼻纷纷喷出血来。乍一看,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恐怖骇人。
轰——轰——轰——
青衫老者每一脚踏下,无论是草屋还是瓦屋,皆承受不住他这一踏之力,轰然坍塌。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轰轰声,穆羽一颗心禁不住窜到了嗓子眼,心中更加的不安,更加想不透青衫老者究竟是如何追上来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青衫老者死死盯着穆羽后背,满脑子都是问号,“先天之气怎么可能在他身上,他是如何做到的?”
虽然是满腹的不可思议,可青衫老者一颗绝望的心,又重新看到了曙光。因为先天之气在穆羽手里,还有夺回来的希望。
心情一好,青衫老者脚下的速度又加快的几分。
嗖——穆羽的身体如星幕下的一颗流星,穿过了罪恶之城的城门。
相较于穆羽的无声无息,青衫老者霸气十足,轰的一声,将城门下方的青石板地面踏出一个深坑。
“小辈,快快停下来,老夫尚可能饶你一命,否则——”
仅剩十丈的距离,一股死里逃生的喜悦在青衫老者心里油然而生,双掌隐于肋下,已然蓄势待发。
青衫老者心情大好,穆羽的心情自然是糟糕透顶,不待青衫老者把话说完,就破口骂道:“否则你nǎinǎi个腿!”
“哼!”青衫老者心中冷哼一声,猛提一口气,眼耳口鼻再次喷血,但他全然不顾,双掌由肋下遽然拍出。
穆羽突觉身后劲风袭来,哪敢回头,身子一倾,绕过一棵环抱粗的大树。
青衫老者没想到穆羽在极限速度下,身子还能如此灵活的闪躲,拍出的双掌招式已老,想收已然收不回来。
轰——咔嚓——只听接连两声,环抱粗的大树,竟被青衫老者双掌生生拍断。
穆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暗暗庆幸躲得及时,当下再不敢跑直线,尽捡粗壮的树木绕着走。
“怪不得。怪不得。”青衫老者心中连呼两声怪不得,这才发现穆羽施展的竟是神行宗的缩地成寸,又见穆羽身体灵活,极限速度下还能如猴子般灵活,在一棵棵粗壮树木间腾挪闪跃,心不由得再次沉了下去。
嗖——再一次绕过一棵环抱粗的大树,穆羽乘机往后扫了一眼,只见青衫老者眼耳口鼻不停的往外冒鲜血,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高高鼓起,像是吹足气的气球一般,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炸裂开来,鲜红的血水汩汩流出。
穆羽被青衫老者这幅摸样吓得猛打了个寒颤,叫道:“前辈,小子和你近rì无仇往rì无怨,至于不惜燃烧生命也要追杀小子吗?!”
穆羽终于明白为何青衫老者的速度快至如此,原来这家伙竟然不惜燃烧生命。
青衫老者听到穆羽的话,差点没气晕过去,气急败坏叫道:“是你逼老夫如此,老夫和你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
穆羽一听,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声叫道:“呀呀呀,老匹夫,你血口喷人——”
穆羽正骂着,眼前突然凭空冒出一道身影,定睛一瞧,不是青衫老者又是谁,想折身后撤已然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迎上青衫老者面孔狰狞,当头拍下的一掌。
然而就在双掌将触未接之际,青衫老者嘴里竟然哇的喷出一道血箭,喷了穆羽一脸一头,紧接着青衫老者的身体突然像抽干了气力一般,瘫软倒地,当头拍下的一掌自然也就没了。
穆羽神sè一怔,抬手抹掉脸上的腥血,脱口叫道:“你还真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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