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抢夺天条
“果然,历史又开始周而复始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即将建立起的秩序天条,唯独易先生将目光投向安伯尘,手里捧着一只表面光滑、内中盛满珠粒的罗盘,罗盘里原本聚拢在一起的珠粒正以肉眼难以追踪的轨迹向四周滑动。
和天上地下任何一个势力的发展路数不同,易先生所在的史录门派渐渐脱离了道法体系,反而倾向格物,打造各种机关器物,看似其貌不扬,实际上已隐隐拥有接近仙家法宝的威力,就比如易先生手中用来测试天道变化轨迹的罗盘。
“神怪为戏天下倾,五行落定帝王来。东山有炉扭乾坤,金童圣女合采撷......若我没记错,这已经是公子他们所相中的第三千六百七十八颗棋子,结果还是和从前三千六百七十七颗棋子一样,陷入周而复始的历史秩序,摆脱不了那四句谶诗。”
易先生感叹道。
事到如今,他对安伯尘和司马槿也已不再抱有希望。
盯着渡劫罢了的安伯尘,易先生脑中不由浮现出他的一生,从那年琉京月下绝句旁的一梦未来,到他一路成长崛起,直到最终发现了宇心存在的事实。对于这颗棋子,宇心中人只出手了一次,那便是在离公子的七言绝句下让他入梦未来,从那以后再没干涉过他的命运。可这世上总有一类人,他们是天生的绝世名剑,只需抹去灰尘,便能瞩目于世人面前。
这样的绝世名剑,连带安伯尘,共有三千六百七十八柄,他们功成于他们的时代,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也都是失败者。
而安伯尘对于易先生唯一的特殊地方,便在于他有一个不束于天命的司马槿相伴。
出于司马槿的缘故,易先生还是选择留下,看完他们最后的反戈一击。
......
银白面具后,太子的脸sè也变得苍白。天河划分,三百六十五颗太古主星的升天,虽说大多倚靠他这些年搜罗得来的法宝以及天庭众神之力,可他也需要念咒施法,从新生的周天玄奥、道义中提取出秩序天条,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长吐一口气,太子的身体摇摇yù坠,他努力将目光对准身前的炉鼎,聚目如神,shè出七种颜sè的火焰,点燃炉底。炉中似在烧着滚烫的开水,顷刻间,便已冒出滚滚蒸汽。不仅是这炉,没过多久,明暗交织的天河也像是煮沸般滚滚生波,冒出一只只大气泡飘舞在天头,看得远处的修士妖魔齐齐错愕。
“真蠢,只会做无用功。”
望了眼天河对岸的众人,太子冷笑道。
他深吸口气,期待的看向炉鼎内部,此时三百六十五颗太古主星业已各就各位,天地间也已从混乱逐渐步入稳定,只等太子提取出秩序天条,正式独尊天地。
“秩序天条......起!”
手中捏出复杂的印法,古老而庄重的气息从太子身上腾起,他依旧十分虚弱,可面具后的眸中却散发出骇人夺目的光华,jīng神旺盛到极致,长发无风翻飞,掀至脑后。
“那是什么?”
“不该问就别问......”
“那是应该就是太子殿下所说的秩序天条了。”
“蠢货,还说太子殿下!秩序天条都出现了,从此往后天庭恐怕就剩一位帝君了。”
簇拥在天头云间的天兵神将们纷纷望向正从炉鼎中缓慢升起的那物,压低声音议论着。
攀升于炉鼎中的,是一根散发着金辉的圆形立柱。
炉鼎上烟云弥漫,那柱虽上升于尺寸之地,可那股气势却像是攀登于九天风云间,等它攀升到最高处时,九天之下的众生万物无易能与它争辉。
“秩序天条!”
太子目光炽热的盯着那根形似山岳的金柱,整个人激动得颤抖起来。
这秩序天条他并不陌生,在远古之前的太古,很长一段时间里,秩序天条便是天地间最高大、通天入地的那座巨山,人称不周。不周者,周天之中,无一为尊,众生万物都需匍匐于秩序天条下。直到圣人出世,教化天下,越来越多的强者成批出现,在天地秩序中寻到破绽,合力撞毁不周,废除了秩序天条。
那些已是太古往事,太古距今已纵横跨越数个纪元无数时代,而今也无太古远古时那等强者,能从天地秩序中寻着破绽,因此秩序天条便是天道。
太子强忍着内心的狂喜,他颤抖着手在全天下修者的目光中,伸向秩序天条。
触摸上秩序天条的那一瞬,太子竟激动得泪流满面,为了今rì他忍辱负重、受尽磨难,旁人只看到他出身天帝世家、一呼万应、权势滔天,又有谁能看得到光鲜背后的辛酸和痛苦。
然而,正当太子即将摘取秩序天条时,他眼中布满yīn霾,一丝惊诧和愤怒漫上眉梢。
转眼后,天地晃动,四下里大地平沉,山河粉碎,刚刚升起的三百六十五颗太古主星一阵摇晃,从明暗交织的天河中间裂开一道难以察觉的缝隙。
怎么回事?
众人皆骇,他们回首望去,看到了那幅注定让他们毕生难忘的画面。
星月之下,白衣女子扬臂悬于夜空,她闭着双目,像是睡熟了一般。女子有如山川起伏的优美*体态,晶莹似雪又充满张弹之力的肌肤,乌黑柔软的长发,包括沾染晶莹夜露的长长睫毛,都顺着众人的瞳孔直入心底。这是一种令他们难以用言语描述出的美丽,鬼斧神工,又自然归真,仿佛被世间所有男人的梦编织成的美妙容颜。
此女此颜,宛如天赐。
正当所有人,包括太子在内都一时失神,沦陷入司马槿的容颜下时,却只有安伯尘化作流星,持枪钻入天河缝隙,弹指万里直取太子手中的炉鼎。
司马槿眼下的状态十分奇妙,便连安伯尘也只能解释一半,不过安伯尘隐隐觉得,司马槿陷入这种似睡非睡的神妙状态绝对有益无弊。即便半梦半醒中,司马槿仍以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捏着手印,十指绽放含着崩乱而又平稳的矛盾韵律,这天地的异动,大地的平沉,山河的粉碎,似乎都出自她的手印。
秩序天条出世的一刻,司马槿终于在天地间立下独属于她的玄奥,崩乱与稳定,也是此时此刻唯一能对天道秩序构成影响的玄奥。
“糟糕!”
太子率先反应过来,心底暗骂一声。
他强行扭转贪恋不舍的目光,盯着炉中的秩序天条,再度出手抓去。
“锵!”
金石相击的声音传出,响彻天地四洲,也让之前陷入失神的修士妖魔恢复清明。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柄横跨天河的银枪,银枪的一端握于青衫男子之手,另一端则正中银面太子的掌心。
第七百零八章 图谋
一枪洞穿天河,直面千军万马,视天兵天将为无物。
恍惚间,众人仿佛又看见了那年天河一役中,横行宇内无人能敌的银枪。
然而,一直未显山露水的太子也在这时展现出他惊人的实力,他只凭一只手便抵挡住安伯尘这一枪,身如磐石,纹丝不动。
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转眼向四面八方辐shè开,却好像堆满了的海水无法翻滚出海岸线,被逼得向上翻滚腾跃。一道道力量撕裂虚空,在安伯尘和太子周遭未成一个圆,周边力柱冲天,吓得天兵天将的坐骑奇兽纷纷嘶吼着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炉鼎中的那根秩序天条猛地一震,它似乎感受到了安伯尘和太子的气息,对它而言,两人都是渺小无比的存在,曾几何时它尚被供于天地zhōng yāng时,连天地一界之主都需向它膜拜,更遑像安伯尘、太子这样放在太古顶多只能算一流的人物。
“嗡!”
从秩序天条中发出沉重的嗡鸣声,像是被激怒。重生的秩序天条尤记得太古时,它的无上尊威,矗立天地zhōng yāng,受仙神妖魔朝拜,藐视众生万物。因此当它发现身前二人想要争夺自己时,它忽地飞出炉鼎,以疾快的速度向上飞去。
“你做的好事!”
太子怒目而视向安伯尘,随后挣脱出战圈,拔身追向秩序天条。
他布下这么大的阵势,三军用命,成败在此一搏,却被安伯尘从中干扰,让秩序天条过早苏醒,他心中的憋屈和恨意可想而知。
安伯尘又岂会坐视太子摘得秩序天条,他呼啸一声,持枪而起,紧追太子而去。
随着秩序天条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安伯尘和太子都感觉秩序天条所蕴含的力量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着,且还拥有一种极为高贵的气息,品秩竟还在伪妖之上。安伯尘和太子业已翻脸,可此时此刻却也忍不住相视一眼,目光之中都充斥着惊讶。在他们的想法中,秩序天条固然威严崇高,可它曾为屹立天地zhōng yāng的不周山,应当是死物才对,却没想到高飞于他们头顶的秩序天条竟然拥有自主意识,有喜怒哀乐,仿佛活的一般,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历史永远模糊不清,万万年前的真相又有谁人知晓。
太子冷着眼,边飞边急急捏动手印,一个个强横的道法施放出,想要留下秩序天条,却总在毫厘间被秩序天条躲避开。
......作茧自缚。
下意识的,太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洗天河升古星,建立秩序天条是想收秩序天条为他自己所用,以成就天地主宰。可事到中途,异变生出,这秩序天条拥有人心,又飞速成长着,一旦等它成为真正的秩序天条,像太古时那样高不可攀,太子独尊天地的愿望也将就此化为泡影。
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咬紧牙关,瞥了眼身旁不远处的安伯尘,心中暗叹。
此时的他也没必要将怨气发泄于安伯尘身上,即便安伯尘不出手,秩序天条也一样会拥有dú lì自主的意识,自己能否收服它尚是未知数。可在太古天庭,天帝神明们又是如何收服拥有灵xìng的秩序天条,为他们所用?
太古主星映衬的苍穹下,天河之上,秩序天条如流星一般飞腾穿梭,安伯尘和太子紧随其后。修士妖魔并天庭神祇们怔仲望着,一时间不知所措,直到波痕现出,如镜倒映出一个白衣人影,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抢!”
紧接着,从那团浮动着的魔云中传出同样的啸声:“得秩序天条,我辈魔修方兴!”
而小青教主、归无期等人也都率领各自手下,顺着天河缝隙逆流而上,冲抢向秩序天条。
“混乱又要开始了。”
易先生遥望向混乱的天河战场,摇着头,脸上浮起浓浓的失望,在他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还在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群英鏖斗妖魔神,死死散散终是空。又是一场大杀戮,历史如此,终难避免。”
正当易先生转身迈步,行将离去时,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向同天河遥遥相对的某个地方。
司马槿仍然以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悬浮在半空,双目紧闭,脸sè红润,像是已经沉陷入美梦之中。可她手中的印法非但没有停顿,相反,还在以愈发疾快的速度捏动着,十指弹动间,形成一片片幻影,快得掀起虚空涟漪。
“玄奥不是已经立下。”
易先生好奇道。
他聚jīng会神的望向司马槿,就见司马槿唇角正微微翘起,像是在做一个非常有趣而又甜美的梦。
陪伴司马槿渡过一段少女岁月的易先生心头“通通”直跳,脑中浮现出少女时的司马槿,每每当她露出这种俏皮笑容时,总会有人遭殃。
强忍住心头的震动,易先生猛地转头,将目光投向天河上方,口中喃喃:“这怎么可能,不受天命控制的司马槿,竟能干涉秩序天条?”
脑中一片混乱,即使以易先生的博文广识,一时半会也难以想清楚其中的缘由。
“司马槿所立的玄奥,崩乱与稳固。秩序天条的诞生,正是要经历崩乱和稳固,所谓的新与旧。司马槿之命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秩序天条也超然于天地万物......秩序天条竟饱含于司马槿的玄奥中?难不成这就是安伯尘所图?”
一瞬间,易先生似乎看懂了安伯尘的意图。
他怔仲了半晌,随后颤抖着手重新取出罗盘,又看了许久,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竟然看得这么远......有救了。”
为了守护历史浪迹各个时代,一生蹉跎,饶是心境早已跳跃出三界五行的易先生如今也有些麻木。直到今天,易先生的心防终于破碎,欣喜之情充斥满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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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太忙,断断续续写到现在)
第七百零九章 天地宿命,一枪破之
“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让秩序天条成为无主之物,不受控制,到头来反害了自己。”
眼见秩序天条越飞越快,越飞越远,太子怒视向不远处的安伯尘。
“怎么会。”
安伯尘一笑,突然停住,停于一片夜云上。
太子皱了皱眉,紧随安伯尘和太子之后的诸强也都错愕,只道安伯尘放弃了追捕秩序天条。
银枪出,安伯尘舞动枪锋,以枪划地,遽然间,另一条天河出现于众人眼前,将众人拦截于天河之左。这天河同太子那条明暗交织天河有所不同,安伯尘的天河有四sè,风水火雷翻涌其间,时而大浪翻天,时而生出一道道螺旋气流,便是真仙也不第七百零九章 天地宿命,一枪破之敢强过。
“银枪,你做什么?”
王子岳站在天河彼岸,沉声问道。
他望了眼汹涌翻滚的天河之水,伸脚试了试,脚尖刚触及水面他的身体便是一阵抽搐,飞快缩回。
安伯尘不言不语,只是持枪飞向天河之外的太子。
“快看那!”
追赶秩序天条的诸强中有人伸手指向夜空另一边:“向那飞去了。”
众人齐刷刷转头,就见秩序天条在两条天河之间绕圆而飞,兜着圈子,九圈之后它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最终不动。
在众人不安的目光中,秩序天条落入那只玉手。
司马槿依旧沉睡着,可她的颊边却浮现出淡淡笑容,她虚虚托着秩序天条,仿佛这根别人眼中的至宝对她而言无足轻重。随着另一只手印法捏动得越来越快,躺在她手心的秩序天条也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从实物变成透明状,最后消失不见。
“轰!”
天河起巨浪,风水火雷四势非但没有消退,反而以破竹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着,仿佛真要在这天地间凝聚出一条第七百零九章 天地宿命,一枪破之天河。
“这便是你的计谋?”
凝视着横枪而立的安伯尘,太子替众人问出。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没有恼怒也没有羞愤,眸中竟还含有笑意,当然,那是自嘲的笑。
“借我之力震慑天下修士,借我之手扭转乾坤的,借我之手诞生秩序天条......到头来你却反手夺之。凭你今rì所为,你当是千万载历史中最卑鄙yīn险的小人。”
太子依旧平静的说着,他很平静,可被拦于天河彼岸的修士妖魔们却不干了,各种各样羞人难听的话从他们口中冒出,就连平rì里端庄威严的势力领袖们此时也都放下身段,纷纷开骂。
如今的形势已然明朗,安伯尘设计迷惑众人,却让司马槿收复了秩序天条。至于司马槿为何能收复秩序天条,众人却已不再关心,事已至此,他们除了破口大骂安伯尘外,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天地间,除了独当诸强的安伯尘和半梦半醒的司马槿外,只剩一人面露喜sè。
易先生本已打算离去,此时却笑盈盈的站在飞龙驾上,注视着安伯尘的背影,初时的激动和狂喜过去,心底只余轻松。
眼角瞥了眼易先生所在方向,安伯尘努了努嘴。
易先生身无修为,因此很难察觉出,可也正因为他并不是修行中人,此时悬浮在天头的他才显得异常突兀。
直到易先生的出现,安伯尘方才笃定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因为那四句谶语出自远古大神通者之口,又因一代代得谶语之人太过相信,使得谶语成真,rì复一rì年复一年,渐渐成为远古末年到安伯尘所在的历史时期天地的主旋律,周而复始,是为天道。然而安伯尘所修的正是周天之道,创立周天玄奥,为周天代言人,对于周天无人比他更加熟悉。在伪妖首领道出“谶诗是假的”后,安伯尘便隐约有所悟,当他发现史录者易先生竟也出现在这个时代,安伯尘终于确信。
那年琉京,诗前一梦未来事,并非巧合,而是大神通者种下的因。如此方才有了安伯尘,有了一段段大匡传奇,有了上古时代的秩序破坏者,有了今rì的秩序天条出世。
改变安伯尘一生命运的大神通者必定来自宇心,宇心之中每一人的势实力都远超当世,已为时代所不容。而宇心所在之地,非是天地某一处,而是已超越了历史,跳离五行三界。因此他们无法再干涉天地,无法出手改变这周而复始的历史,这才有了安伯尘和其他或许存在被改变命运之人,安伯尘和他们,说到底都是棋子,宇心之中心怀善念、牵挂苍生者所布下的棋子。至于宇心之中另外一些大神通者,例如埋下太子这颗棋子,又或者改变吕风起的幕后黑手,他们的算计他们的所图,那又另当别论。
虽说宇心中想要拯救历史的那帮人是心存好意,可安伯尘却有些不悦。
宇心高高在上,俯视天地历史,安伯尘所在的时空,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部翻开的书卷。他们也出自这部“书卷”,如今业已离开,那就不该还回首贪恋,将众生当成棋子。
安伯尘此生除了司马槿外,只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如今却发现直到现在他仍未逃离头顶不知高处那张大手,他心中的不愉悦可想而知。
直面安伯尘妄图去抢秩序天条的太子微微蹙眉,他忽然觉得面前之人的气息同刚刚相比,又有所变化,仿佛一柄从尘封许久的匣中猛地拔出的宝剑,出鞘刹那华光四溢,锋锐刺眼。
“要战否?”
安伯尘迈前一步,冷眼盯着太子,长枪已经被风水火雷四象包裹,且都冉冉升腾,似乎只要太子稍一动弹,无邪转眼刺出,挟带周天之中所有的风水地火,将一切敢阻拦他的人轰杀消灭。
他真的不在乎天地历史的骂名吗?这人......好古怪。
太子眼角一搐,他适才当众说出那些话,便是想将原本同他敌对的天地诸强争取到他一边,同仇敌忾,即便他们被天河所挡伤不到安伯尘,却也能对安伯尘构成压迫,打压他的信心和斗志。
却没想到,安伯尘非但未受干扰,反而斗志更盛。
太子又怎会知道,已然明悟了一切,将天命运数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安伯尘,岂会还在乎什么历史骂名。
秩序天条被司马槿所收,安伯尘又拥有周而复始为天道的周天玄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历史已在安伯尘掌控之下。只要安伯尘愿意,他可以让历史继续向从前那样,按照四言谶诗周而复始,他也可以打破历史的宿命,拯救这一段被谶诗左右的历史,让历史重归原来的秩序。
可无论哪样,安伯尘都只是这一场游戏中的棋子,被人牵着线,遥遥cāo控。
而想通了一切的安伯尘,又岂会继续做这颗棋子。
“周而复始为天道,归去来兮奠仙朝......给我破!”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安伯尘向九重天投掷出无邪,银枪滑过奇异的轨迹,shè向某处。
“啪!”
“啪!”
“啪!”
随着无邪越飞越远,奇怪的声音响起,传入天河边众人耳中,不仅是他们,天地众生都能听见。
这些声响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来自遥远的时间尽头,像是竹简断裂,书扉撕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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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大概已经明确了,天地历史若是一个电脑程序,它已经中了病毒,病毒不能把手伸进机箱,只能用杀毒软件去消灭,于是乎一个个杀毒软件出现,其中名叫安伯尘的杀毒软件似乎成功了......接下来开始填司马槿的坑以及另外一些小坑,准备好迎接狗血吧~)H
第七百一十章 历史长卷
“棋子一旦跳出棋盘,该怎么办。”
“棋子是死物,怎么可能跳出棋盘。”
“或许是死物,可被下棋人赋予了生命和主见,他便成了活物。”
“那你说该怎么办?”
问话者语气有些yīn柔,千万年过去,他还是老样子,一身落拓渔人的打扮,yīn霾下看不清面庞,却让不熟悉他者难免怀疑他这身打扮用意究竟为何。
“盘活了历史,却又让历史进入最混乱的时期,他究竟想做什么。”
渔人对面,那个有着一头银发的男子迎向漫天彩霞低声说道。
他背对着渔人,看不见他的正面,因此也无法判断出他的所思所想。可和他相识了千万年的渔人第七百一十章 历史长卷却知,他虽然说的是问话,可在他眼中定然是一副无比笃定的神sè,他的嘴角或许正微微上扬,一如既往的智珠在握。
千万年无数纪元过去,却没有什么事能逃过这名曾经天地第一人的法眼,更没有人能背离他的意志,即便是在宇心同样享受万民香火的另外几名巨头,如太上,如皇天,虽然阳奉yīn违,可至少表面上仍旧恭恭敬敬。
渔人和银发男子所在之地,是一座只存在于画中的宫殿,宫殿无限高大,无限广阔,然而天地却还要比宫殿更加高大广阔,大得就连他们二人也无法到达。
这便是宇心,宇宙之心,无限广阔的空间,无有尽头的时间,一切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终结。
这里又或许是人类道途的终点,可若真是终点,对所有修士而言,这非但不是好消息,反而是一件无比悲哀之事。
“小君君,你在想什么。”
望着银发男子的背影,渔人忽然问道。他用上了千万年前的称呼,每每这样叫唤时,他内心中总会不受控制的燃起热血,火热火热,仿第七百一十章 历史长卷佛又回到了那个陪伴银发男子雄霸四洲,远征山海,举天下意气挥剑斩圣人的岁月。饶是如今的他已经拥有能够秒杀当年圣人的力量,弹指间纵横捭阖,神游宇宙,可他却无法真正回到当年。有时候,他甚至愿意散去一身功力,再入轮回,下去天地四洲,从一默默无闻之辈做起再战天下,也好过如今虽拥有莫大的权力却不得逍遥自在。
奈何即便他散去一身功力,重入轮回,他的一片魂魄所拥有的力量,便能让宇心之外的秩序崩塌。
修为至他们这一层,轻轻一动弹,便毁天灭地,因此也只能够呆在拥有无限时空的宇心,如石上老人,举步维艰。虽说他们可以摆布天运,cāo纵宇心之外生灵的命运,也能够把历史当成书卷,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可久而久之,难免会心生厌倦。
“我在想,你们赌输的酒,什么给我。”银发男子转过身,微微一笑道。
捕捉到男子嘴角那丝熟悉,却又有许多许多年未尝见到的笑容,渔人眼皮一跳,张口便道:“你想到如何解脱了?”
“小摩尼说,不可云。”
“你肯定知道,有主意了。哈哈哈,憋在该死的宇心千万年,终于可以重新入轮回,进入世间。小君君,你快说,是用什么办法?”
“太上,皇天他们便是打的这个主意,重返下界,做圣人的做圣人,做帝王的做帝王。你以为,我会和他们一样吗。”
渔人皱眉,疑惑不解道:“难道不是?不回下界,那去哪?”
“安伯尘已掌周天,那个红拂则身怀秩序天条,他二人已成天地历史的无冕之王。即便我们回下界,却大不过他们,以你的xìng子你可甘心?”银发男子问道。
“这......”许久没有动脑子,渔人抓耳挠腮,心中甚急:“那我们继续留在宇心,不去下界?”
“下界还是要去的。”银发男子露出得逞的笑意。
“你耍我!”渔人愠怒。
“虽去下界,却只是一个跳板。罗刹你别急,叫上大家,就说远游开始了。”
银发男子笑了笑道,他摊开手,一本书卷现于手心。
书卷上只有两个字——历史。
再翻开,却有许许多多的章回——太古,远古,上古,末法......再宇心之人眼中,安伯尘所在的世界,不过一部已谱定的史书罢了。对安伯尘而言,他和他的同伴们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存在,而对于宇心的领袖们来说,宇心之外的一切都不过是死物。
“安伯尘和红拂,他们给宇心带来惊喜。礼尚往来,我也会给他们惊喜。”
远古第一人,如今的宇心领袖周继君笑眯眯的说道。
无风的宇心忽然卷来一阵风,吹起周继君手中的书卷,“哗啦啦”,那一页页的章回篇目翻动着,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在风停时紧紧挤压在一起,变成长长一页。
......
小安子,你在做什么,我怎么有种万世将倾,天地崩塌的感觉。
耳边响起司马槿的jīng神传音。
安伯尘也不知道司马槿这一觉要睡多久,他只知道,等司马槿醒来的那一天,两人将会真正进入那种水rǔ*交融、yīn阳通达的境界,而凭借被司马槿所收的秩序天条,天地历史将由他们执掌。
“我在斩断书页。”安伯尘道
斩断书页?那是什么意思......
正处婴儿归胎状态的司马槿显然已经懒得多动脑筋,张口便问。
“我斩断的是历史书页。历史如书页,我们则是书页中早已被写定的人物。现如今,我已将历史书页斩断,更是将所谓的历史书写者也拉了进来。我掌周天,你怀秩序天条,他们曾经摆布我们的命运,现如今该轮到我们去左右他们。”
安伯尘收回长枪,微微一笑道。
什么意思.......人家怎么听不懂。
“你不用听懂,你只需睡上千年,千年后,突破玄仙,便是我们左右那些人命运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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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有些像科幻......不过绕了好久总算绕回最开始的设定中)H
第七百一十一章 四界纷立
世人常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神仙风流,只因寿长。
可若天地间的时间不再遵循它千万年来的规律,从一条向前流淌的河水变成一池拥挤在一起的死水,凡人不老,神仙难少,凡人与神仙又有多少区别?
“老师,后来那个银枪去了哪?”
末法界,琉朝,一间别致的书院中,扎着双团发髻的小童问向一把胡子的教书先生。
旁边正在玩耍的蒙童们也都停止打闹,好奇的望向老先生。
“后来呀。”
老先生从厚厚的书卷中抬起头,望了眼远山天空中那三团越聚越大的青sè云霾,半晌叹道:“别人可以称他银枪,闯了万古第一大祸的银枪,可第七百一十一章 四界纷立对我琉人而言,他却是挽救我们信仰和自尊的恩人,是奠定大琉王朝的帝师呵。”
“我知道,我知道,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胖乎乎的小童夸张扣了扣耳朵,引得一旁的童子们哈哈大笑。
“学生们只想知道,那位大琉帝师现在去了哪?”
“这......”老先生急喝了口茶,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书中并没记载。”
堂下童子们都不乐意,正yù起哄,却被老先生一声怒喝止住:“哼,帝师老人家乃是真正的神仙人物,神龙见尾不见首,自然是逍遥去了。你们一个个胡闹什么,真以为元寿够了,就不用学习了?哼,没听你们家大人说吗,上古界的强人们已蓄势待发,准备向我们末法界进军。虽说有圆井宗的仙人们护佑,可是你们若不努力学习,参悟未来之道,岂不是让圆井宗的英雄们白白受苦受累!”
老先生说话时,下意识的用起元气,震耳yù聋,发人深省。童子们面面相觑,随后纷纷拾起书桌上写着《周天》二字的卷轴,一个个摇头晃脑,认第七百一十一章 四界纷立真诵读着。
“孺子可教。”
老先生欣慰的点了点头,闭目听着,只觉十分悦耳。
数十里外的钟声响起,老先生眼睛睁开,幽幽一叹,神sè复杂。
听着童子们诵读周天之道,望着木桌上的《周天》和《武经》,老先生百感交集。
除了琉人外,当世之人无不视帝师安伯尘为大罪人,可即便是琉人,也有不少在心中暗暗腹诽。人一旦习惯了不劳而获,当他突然失去了什么后,便会变得无比怨恨,全然忘记了他的一切包括他所失去的在内,其实都是受人之恩。
那年帝师为破天下命运,让众生重归zì yóu,枪击时空,斩断了历史的链条,使得太古、远古、上古以及末法四个时代脱离了原先的时间范畴,同时出现在一个时间点中。换而言之,太古、远古、上古、末法这四个名称已没了它们原本的意义,仅仅是个名称罢了。四界纷立,时间打破,那些活在神话传说中的仙神妖魔逐一现世,有些到处掠劫,有些意图称霸整个时间点。
幸好最强的天古和远古紧挨在一起,彼此相争。末法挨着上古,却因上古时代无一无上,两大玄天强者吕风起和九辰君占据边界地域,让上古仙神妖魔难分敌友,因此耗去许久时间。待到上古大军开至末法界时,末法已做好充足准备,三朝仙神妖魔,海外百国,以及新起琉朝,这三大势力联手,给予上古界迎头痛击。从此上古和末法开始长达数百年的争斗,始终未分出胜负。
四个时代的时间链条被帝师斩断,可四个时代仍存在时间,又因时间无法向从前那样延续,因此四界除了太古和末法,分别拥有向过去和未来延伸的时间外,远古和上古的时间都如同一汪死水。这也是四界陷入乱战的原因,远古和上古想要获得新的时间,用来换成元寿,反之太古和末法都想竭力保住时间。如今的战争已不再是追逐权利、财富、法宝和丹药,而是从前不受人重视的时间。
即便是太古和末法,想要获得新的时间,也需要不断的去参悟。
这才有童子们学习《周天》和《武经》。
不为别的,只因这天地秩序是被帝师所毁,想要整合残破的秩序寻找新的时间,就只能从帝师的著述中寻找蛛丝马迹。
在如今的大琉王朝中,宗门之下,便是学院。也只有朝官、圆井宗弟子和学院先生能不受限制的换取元寿,其余士农工商,包括散修,都需要自己努力挣取元寿。
“夫子,你的元寿到了,院主让你去取。”
从门外走进一名年轻书生,对主座的老先生恭恭敬敬说道。
“嗯。”
在童子们羡慕崇敬的目光中,老夫子直着腰杆,负手走出,走到书生身旁时下意识问道:“这次分发的元寿共有多少?”
书生略一犹豫,小声说:“每人十二年。”
“什么?”老夫子一怔,面露疑惑:“从前不都是没人三十年?怎么一下少了这么多?”
“这......”书生长叹一声,摇头道:“本不该由我和夫子说,可夫子到了院主那,院主也会说。”
“究竟什么事?”
老先生隐隐感到不妙,他拉着书生走出学堂,关上门后,方才低声问道:“莫非是那两界分出胜负了?”
“夫子你猜对了。”书生点头道:“数百年没分出胜负,却因那几个人的登场,远古只花了三个月便吞并了太古,获取了过去的时间河流。”
“啪!”
老先生手中的书卷摔落在地。
“哪几个人?”
“远古第一人君公子......麾下群徒。”
“君公子都未出手?”
“是啊,君公子未出手,远古第一代最强者太上、女娲、李子曰等等都未出手。只是君子公子座下之徒便将太古吞并。远古得太古后定不会罢休,远古诸强都是些寿与天齐的怪物,哪会满足过去那一点点时间,他们定还会向未来进军。等他们吞并上古后,便轮到我们末法。”
“那少的那些元寿是......”老先生隐隐猜到了什么。
“陛下和宗主一致同意,赠送三万年元寿给上古,联手上古共战远古。”书生答道。
“好强,不愧是宇心无上。”老先生幽幽一叹,目光复杂。
“是啊。”书生叹道,摇了摇头,便yù拉走老先生:“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我们只需钻研未来之道便可。夫子,随我去领取元寿。”
书生拉了好几把都没拉动,转头望去,只见老先生脸sè不断变幻,似在犹豫着什么。
没等书生开口,老先生猛地一甩袖:“不去了。你替我和院主说,就说老陈我去请见陛下了。”
“夫子你疯拉!”书生大惊失sè,只当夫子受了刺激想去请命上战场。
“我没疯。我知道帝师在哪。”
老夫子捡起地上的《周天》,苦笑着道:“其实,帝师老人家早在他的著述中告诉我们。”
——
(虽说有点狗血,可如果写好了应该蛮好看,可惜了......)H
第七百一十二章 隐患
烟花江之上,一座悬浮于江面、雾霭缭绕的宫廷内,三十来岁的男子端坐上首玉龙席,在他左手边的上首端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面sè和善,始终笑呵呵。而在君主右手边同样也坐着一人,和另二人相比,此人一身落拓不羁,偏偏眉宇间又有破军杀伐之气象,没有百万人无法堆砌。
悬空神庭中,只这三人坐着,其余人等皆持玉简而立。
从这三人往下又延伸出三列,中间一列属于琉帝李贤麾下的臣将修士,左边一列,国教圆井宗的长老护法,右边一列却是洞天福地之主霍穿云麾下虎狼。
数百年前安伯尘一枪刺断历史间隔,将时代拉回远点,没有了天下崩乱,自然也就没有了通天寨的斗奴。李小官挟圆井宗众弟子,霍穿云也率众虎狼、无底洞者从蓬莱仙境杀出,再加上已统合了西流海修士的李贤,三方汇集杀向三朝,百年时间击退胤朝和截朝,夺下了东界,光复琉国,以朝为号,坐拥东界、洞天福地以及西流海,成为末法界举足轻重的势力。
琉朝分权而治,帝王李贤掌握国朝、百姓以及一切资源,霍穿云统帅众虎狼,李小官自然是把持天下道统。这三权分立其实早在安伯尘布局西流海时,便已暗中定下,到如今虽说李贤、李小官和霍穿云三人都感觉十分别扭,内心想法颇多,可大局已定,也只能发发牢sāo。
“陛下,此次元寿分配恐怕不太合适吧。”
霍穿云饮了口酒,低声说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琉人皆知,霍大将军勇武第一,战时又好谋斗,几无敌手。可他的xìng情却差强人意,举朝上下排名前三的人物,却永远落拓不羁的喝着酒,烂醉于光天化rì下,且不管在朝堂上还是在军营。朝中早有人对此不满,包括李贤也曾劝阻过霍穿云,奈何霍穿云是帝师从小相识的伙伴,又于洞天福地囤积重兵,李贤纵有不满也只能憋在肚中。
“霍帅,赠三万年元寿给上古之事,早已有定论。再者,元寿业已送出,再想讨回如何可能?”
从中间一列中走出一将,对霍穿云拱手抱拳道。
那将在朝臣之列排位靠前,正是前琉国元老大将王朴,如今也已有六重天仙人境的修为。
“那rì我不在。”霍穿云看也不看王朴,自顾自的喝着酒,嘟哝着。
“大胆!这是在朝堂上,你怎敢......”
王朴大怒,迈前一步,可话未说完就被一股无形戾气轰退出去。
“霍帅息怒。”
有一将从队列中走出,那将站在将臣之列首席,说话时不怒自威,就见他将手掌从背后抽出,轻轻往地砖一拍。
“嗡!”地一声,颜小刀后退两步,身躯微晃。王朴却已在颜小刀的相助下,站稳身形,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再造次。反观霍穿云,纹丝不动的半倚着座椅,杯中酒水也未晃出半滴,显现出他强横的实力。
“有点进步,小刀。”
霍穿云幽幽说道,他话音落下,从虎狼行列发出低压的嘲笑声。
颜小刀面如止水,只是朝着上首拱了拱手,却没言语。
那年出兵洞天福地,和圆井宗里应外合截断胤朝根基时,颜小刀也曾在霍穿云帐下听令。可从隶属上来说,他却是李贤的股肱亲信,身份略有尴尬。平心而论,颜小刀对于霍穿云还是有些佩服,不是因为他骁勇善战,而是因为霍穿云是举国上下唯一一个敢大骂帝师安伯尘不是的人。安伯尘一枪断毁历史扉页,解除了宿命的困扰,却让既定的历史发生了诸多改变。其中一项改变,就是让霍穿云丢失了他的爱人,这才是霍穿云酗酒终rì的原因。颜小刀并不觉得安伯尘有错,可对霍穿云的遭遇却十分同情。
王朴的出头挑起了琉臣和虎狼的矛盾,朝堂上顿时乱作一团。
李小官包括他座下的众修士都只是冷眼旁观,不时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不掺合,却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勾了!”
李贤猛地一拍椅臂,一股真龙气息升腾而起,压向殿内群臣虎狼,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脸上犹挂着不服的神sè。
“这样吧。寡人会从宫中省出九千年元寿分给你洞天福地......这已是极限了。”
李贤对霍穿云好声好气道。
“霍兄,知足吧。”李小官冷笑一声,终于开口。
霍穿云喝完壶中酒,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这番场面看得殿中不少琉国股肱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琉朝虽风光,可那只是表面,在大多数琉国朝臣心中,他们无比显德的陛下可谓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帝王,分权不谈,还得整rì受那等闲气。无论霍穿云还是李小官,都是陛下少年时的密友,又立大功,陛下也无可奈何。
“远古君公子麾下众徒荡平太古,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将染指我末法界。虽有上古和吕、九两位做屏障,可对方毕竟是传说中万古第一人的君公子,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李贤撇开话题,将众人的目光拉到不久将至的远古诸强身上。
却在这时一只苍鹰从殿外云间飞来,顷刻shè入李小官的眉心。
李小官闭上眼睛,随后猛地睁开,面sè陡变。
所有人都看向李小官,猜测纷纷。
自从李掌门立道统于大琉后,于朝堂上,他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陛下说什么,他都只是笑着附和,很少见他吃惊或是如何。眼下这般,定是有大事发生。
没等李贤开口相问,一只白鹤从殿外飞入,白鹤上坐着一名衣衫凌乱不整的道官。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
道官跌跌撞撞的冲入大殿,面露惊惶。
“什么事?”李贤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五宗师反了!为了元寿!”
话音落下,朝堂中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看向面sè微微僵硬的李小官。
五宗师何许人也,当年反攻胤朝时,若没有五宗师挑战胤朝强者在先,扰乱了胤朝秩序,战争或许也无法在短短百年内结束。至于五宗师的身份,说起来却与圆井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人道他们是帝师的传人,也有人说他们是圆井宗最杰出的弟子。总而言之,五宗师实力之强,便连李掌门也无把握稳胜其中任何一人。
“报!书院陈夫子求见!”
又有道官骑着白鹤从殿外飞来。
“不见!”李贤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只以为又是来讨元寿的。
“陈夫子说,他知道帝师在哪。”
那道官强忍着激动,大声说道。
纷乱的朝堂顿时一静。
第七百一十三章 重归故里
作为书院老人,陈夫子不是第一次入朝觐见,可从前那几次都是和院长夫子们一起,不像今次独自一人面对陛下、霍帅以及李宗主这三大王朝巨头。
擦了擦额上汗珠,陈夫子正yù下拜。
“老夫子莫要拜来拜去,快说说我那安......帝师现在何处?还有,你怎么会知道。”
没等陈夫子弯下腰,李小官已迫不及待的问道,他竭力想掩饰住眉宇间的激动和焦急。即便他这五百多年来身居高位,修为也已达到真仙,可当他听到那个人姓名时,曾几何时的跳脱xìng子挣开缰绳,不受控制的显露出来。
果然呵,李宗师和霍帅早已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第七百一十三章 重归故里眺了眼一脸热切的李小官,以及本想开口却被李小官抢了先,此时微露尴尬的李贤,陈老夫子心中暗道。
“李宗主稍安勿躁,容属下道来。”
陈老夫子稍稍拱手,随即从怀中掏出两本书卷,分别是《周天》和《武经》。
“若属下猜得没错,帝师老人家早在这两步著作中将他所去之地告诉我等。”
闻言,朝堂上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周天》和《武经》二策是帝师最后一次露面所留之物,供琉朝上下修习,将者喜好《武经》,文臣大多喜爱《周天》。当然,随着琉朝和末法界其余势力的关系逐渐缓和,这两部真籍也在不经意间流传入胤、截、葵三朝,以及海外百国。毫不夸张的说,看过这两部秘籍者,以百万数计,这么多人说也没发现,偏偏只有陈夫子一人发现端倪,如何不让众人生疑。
“有话直说。”
却是霍穿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陈夫子说道。
陈夫子又擦了把额上汗水,将两卷书摊开,并排摆放。
“属下无甚本事,只因能将帝第七百一十三章 重归故里师老人家所留的著述倒背如流,得以侥幸在书院中负责给刚入蒙学的童子们授课。蒙童尚未定向,因此兼授《周天》和《武经》,常常把两卷书拿错,偶尔也会弄得手忙脚乱,惹得童子们嘲笑。”
陈夫子说话时满口老夫子腔调,琐碎冗长,可满朝文武、修士虎狼,包括李小官和霍穿云都已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的倾听着。
“有一回,属下无意间将两卷书都翻至第九页,惊讶的发现两卷书的第九行竟能合成一段完整的话。”
说着,陈老夫子将摊开的两卷书分别翻至第九页。
瞬间,上百道神魂念头掠过,齐齐探向《周天》和《武经》。
“周天宫中有四神君,神君共立四道,为吾周天之本源,可从中汲取源力......源力入武道,及至真仙境,当可一击悍天地......勉强也算通顺。”
李贤神念归返,喃喃说道。
陈老夫子深吸口气,将两卷书都翻至第八十一页,指着第九行道:“诸位请看这两句。”
弹指刹那间,又是上百道神魂念头探入,朝堂上响起数声冷吸,反应最激烈的还属李贤和李小官。他们一个自小视安伯尘为师,另一个则和安伯尘风里来雨里去过,如今身居高位,可当五百年之后再见那人音讯,他们都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激动。
那两句话连在一起却是:......周天如圆,九九归一,自当归去......归一之途,虎狼之法,当为圆井。
“圆井......圆井村......”
李小官呢喃着,他虽已是万人之上的修道宗师,可他修的却不是无情道,他本身更是一多愁善感之人,却只因这些年的征伐战争、勾心斗角而愈发变得冷血无情。神魂念头定格在圆井二字上,李小官的眼睛瞬间湿润,他连忙挥手在眼帘蒙上一层薄雾,默念道言,稳住心境的波动。
朝堂上下鸦雀无声,静得只剩高天流风。
过了许久,才有朝臣反映过来,低咳一声提醒着帝王下令指示。
“陈夫子,近百年来唯你功劳第一。”
李贤起身朝向阶下的陈老夫子拱了拱手,陈老夫子哪里敢受,连忙跪倒还礼。
近百年来功劳第一,李贤这话说得极大,可满朝上下,目空一切的圆井宗长老,傲慢的众虎狼,谁也没有露出半点不满之sè,更没人出言反对。
既是帝师,如今大琉的一切都是那人奠定,包括西流海虎狼以及圆井宗修士,他更是打破了天意,解放了众生命运。虽说他所遗留的祸患同样不小,可遍数大琉,真正埋怨过帝师者屈指可数。即便前线斗争再激烈,远古群雄再强悍,对于对未时间的探索再困难,只要有帝师在,琉人们心中都是充满底气。
而今远古吞并太古,即将挥师征伐上古和末法,又有五宗师叛乱,大琉局势危矣。
恰在这时得知帝师所踪,如何不让朝臣振奋,虎狼长老们喜上眉梢。
更何况,在场大多数人都隐隐知道,或许能让这方天地扭转乾坤的秩序天条也落到了帝师之手。
“陈夫子于国有功,本该重赏,奈何如今各方吃紧......也罢,寡人便再从宫里取五千元寿赐你,夫子莫要嫌少。”
李贤话音方落,李小官笑呵呵道:“陛下这回倒慷慨了。陈夫子确有大功,本宗也抽调三千元寿赠你。”
“我再加个三千。”
却是霍穿云丢下酒壶,对陈夫子说道。
安伯尘啊,终于让我发现你藏哪了,哼,这些年这些帐咱俩也该清算一番了吧。
霍穿云心中骂道,可在他的眸子深处却潜藏着一抹淡淡的喜悦。
“多谢陛下、李宗主以及霍帅厚赏。”陈夫子跪拜于地,感慨道:“属下早发现帝师踪迹,却犹豫终rì,迟迟未曾相告实乃大罪......”
他还未说完就被霍穿云一挥手轻轻扇飞出殿外。
“领你的赏去,废话真多!”
转头看向尚未平复下激动的李贤,霍穿云冷静的说道:“陛下,只要能找到......请回帝师,别说五宗师作反,便是反攻远古也大有把握。可关键在于,圆井宗在哪?”
话音落下,朝上众人皆愣。
需知道自从琉朝入主东界后,重新划分天下地域,行省、府城、乡县等等虽和故匡类似,可许许多多曾经的府城都已不再,物非人非,遑论一区区小村落。
“好久没动弹了。陛下,霍将军,就让本宗走一趟吧。”
李小官伸了个懒腰,朝向李贤拱手一笑道:“最好能遇上那五个叛徒,好让本宗顺手擒杀,当作请帝师之礼。”H
第七百一十四章 宗师来人
“你说,当他看见我们后会如何?”
“不知道,我已经快忘记他的脸了。”
“我也是,不过,我偶尔会在梦里梦见他。”
“你是在吓人家吗?”
“吓你?哈哈哈,这话从别的女人嘴里说出无妨,可从琉朝五大宗师口里说出太让人好笑了。”
山道上,一男一女骑着马,嬉笑打闹。
他们的身份放在琉朝中,可以说是千万人之上,只在区区一只手能数出的几人之下。琉朝五大宗师,各个修为玄仙,而他们的实力在琉朝中亦能排入前十,能稳胜他们的,恐怕也只有霍穿云和李小官了。
山道上的这两宗师,一个叫陈奇,一个叫洛月。他们的名字很普通,他们当初给自己取名时也没想太多过,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再想起曾今那几个简单而又可笑的名字。
那两个人给他们取了五个简单甚至可笑的名字,却赋予了他们令世人仰望的不平凡命运。
在那个人的布局安排下,他们五人飞速成长,早早成为寻常修士以及天下百姓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宗师,位高权重,享尽荣华。直到今rì,他们终于反了,杀光库守,私吞万年元寿,返出琉朝。
“陈奇,你为什么要反?”洛月问道。
“你呢?”陈奇耸了耸肩,一脸不屑的把问题丢回给洛月。
他们五人本没必要反,若说为了元寿那更没必要,他们身为镇守四方的五大宗师,元寿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琉朝在一天断不会少了他们的份。
洛月沉默,她撩起额发露出清丽的面庞,望向山坳下那个像是一口小圆井的村落。
“或许是因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吧。”
她说道。
这时,从山道远端响起铃铛声。
两人一怔,相视一眼,一边探出神魂念头,一边严阵以待。
“诶哟!”
童子的惨叫声响起。
二人神念观望,齐齐苦笑,只见一个正在赶牛的童子捂着屁股坐倒在地,牛角挂着两卷书,似乎是看书看得太入迷,误入山道。
“你看你紧张的。”洛月哂笑道。
“你不也是。”陈奇冷着脸,佯作镇静:“那两个人都已入轮回,转世后更没修行过,你还怕什么。”
“也不知是谁在怕。”洛月撇了撇嘴,面露讥讽。
帝师已入轮回,重生之后未修行,已是凡夫俗子一个。
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定会让琉朝陷入恐慌,恐怕举国上下民心斗志都将瓦解。
幸好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堪堪比一只手多上一根手指,就只有五宗师和李小官知晓。
只因六人和安伯尘一样,同修神仙府。
而安伯尘的神仙府早已化天阙,四象成道,周天为尊,制约着他们六人的神仙府。只要天阙府在,制约之力在,他们六人便能感应。然而,也不知从何时起,制约之力渐渐变弱,到最后六人都再感觉不到制约之力量。
一开始,五宗师只当安伯尘是在修行某种功法神通。可等了两三百年,都觉察不到制约之力,五宗师难免心生它念。他五人都是当年司马槿所挑之奇才,即便天赋一般,经历神仙府磨砺后,他们无论天赋和心智都攀升至极高水平。和误打误撞的陈夫子不同,他们直接想起了《周天》与《武经》,五人只花了一天,便寻找出安伯尘的下落。
又等百多年,仍未有动静,五人忍不住蠢蠢yù动起来。
正如洛月,也就是当年的红中所言,他们反琉朝,不过是已走到这一步罢了。
神仙府者,已然是破坏秩序,别说举世稀罕,从太古到末法的漫长历史上,也就他们几人罢了。如他们者自然是眼高于顶,心高气傲,难以屈居人下。李小官是因为自少时追随安伯尘,更是自诩为同门,难生反叛之念。洛月五人则不然,他们也曾追随安伯尘,可毕竟时间不长,成就宗师后心境突破,再不受安伯尘所制。而今安伯尘轮回转世,正是他们苦等数百的大好机会。
只要安伯尘一死,李小官不足为惧,解决李小官后他们五人便是世间仅存的神仙府修行者。或许他们五人间也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可也要等到解决安伯尘和李小官之后。
“两位可是外乡人?”
骑牛读书的小童不知何时走到二人面前,问道。
陈奇态度傲慢不予理会。
洛月微微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小童的头:“你猜对了。这里很少有外乡人来吗?”
“好像还没有过。”小童想了想回答道,一边说话一边瞪大眼睛盯着陈奇和洛月,一脸新鲜好奇。
阻止住想要继续问话的洛月,陈奇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那小童,你可知道安伯尘家在哪?”
“安伯尘?”
小童愣了半晌,摇了摇头道。
陈奇冷哼一声,正想探出神魂念头便被洛月止住。
“你们村就没有姓安的人家吗?”洛月问道。
“哦,你们是说安老爹一家呀。安娃子......不,是安大哥他刚从城里回来,还攒了钱取了一房媳妇。”
闻言,陈奇和洛月同时一震,脸sè微变。
为了对付故主,他们也算是研究透彻了,从安伯尘儿时的称呼到他家中情况,尽在掌控,如何不知童子口中的正是他们苦苦寻找之人。
来此之前两人都以为已经放下了心结,对于那人的yīn影也早已不再。
却不料再度听到那人的消息,心神一荡,忌惮、恐惧、担忧等等负面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令他们面sèyīn晴不定,犹豫不前。
“你们要去安大哥家吗?啊,我正好有空,不如带你们去吧!”
小童自告奋勇道。
闻言,洛月皱了皱眉,面露jǐng觉,神念扫过那小童,却发现小童心无杂质,他这么积极的想要带二人去安伯尘家,只因为放牛放错了路,已过了回家的世间怕遭家里人打骂,先去安伯尘家里避一避风头。
“带路吧。”
一旁传来陈奇的声音,洛月扭头望去,就见陈奇咬紧牙关,目露寒光,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也罢,事到如今已是没有退路了。
洛月心中说道。
两人一摇一晃的跟着小童,走在长也不长的山道上,听着小童唠叨村里趣事,也有“安大哥”的事。听着听着,陈奇和洛月倒也没之前那么不安了。
终于,两人进了村,跟着小童七拐八拐到了一件新盖起的三间瓦房前。
“安大哥,你有朋友来看你啦!”
小童灵巧的翻下牛背,跑进屋里。
“朋友?”
熟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陈奇和洛月心脏同时一紧,可转瞬后他们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那声音虽像记忆中的那个人,可却充满了当地乡音,平凡无奇,毫无半点帝师大人的气质。
第七百一十五章 今夕是何年
出现在陈奇和洛月眼中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穿着为朴实的粗布衣,有些不安的搓着手,手掌中因干活而生出的茧子清晰可见。
“两位是......”
站在门口,被称为“安大哥”的青年有些羞涩的腆着笑。
和村子里大多数土生土长的村民相比,这个青年略有些不一样的气质,很明显从城里走过一遭回来。可也就多出那么一丁点,骨子里透露出的乡土气息仍然十分浓郁,挥之不去。
“是他。”
洛月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出一丝凄凉。
“那么......”
陈奇注视着“安大哥”,眼中最后一丝忌惮荡然无第七百一十五章 今夕是何年存,只剩浓浓的杀意。
看了眼即将祭法杀死“安大哥”的陈奇,洛月一咬牙,上前一步挡在陈奇面前。
“有朋友来了吗?”
从里屋传来女子的声音。
陈奇狠狠瞪了眼睛洛月,目光落向里屋,只见一个穿着布衣的妇人走了出来。妇人长得很干净,可也仅仅是干净而已,放在人群中很快会被淹没。她脸上虽强挤出笑容,可不停闪烁的目光却显露出她此时的局促不安。
分明就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农妇罢了,丝毫没有半点那个女人的气场。
这两个人莫非真的是陷入轮回之中,不想拔出了吗?
陈奇和洛月心中同时生出这个想法。
不同的是,洛月微觉悲凉,而陈奇则面露狂热,眼中的杀机蠢蠢yù动。
“罢了陈奇,他们真的只是凡人罢了,杀了也没意思,放过算了。”
洛月拉住陈奇,低声说道。
“放过啥?”安大哥耳朵也尖,探过头来问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哦,我知道了,你是又想起了当年的rì子。哈第七百一十五章 今夕是何年。”
陈奇冷笑一声,伸手拨开洛月,冷眼望向一脸茫然的安大哥,手中捏出印法。
“去死吧,帝师大人!”
陈奇眼中焕发出灼热光彩,他看向一动不动的圆井村安家青年,隐隐看到了当年那个于西流海挥斥方遒,一击惊天的男人。
曾几何时,在陈奇心目中,那个男人像是一座通天矗地的大山,屹立天地间岿然不动,也难以逾越,他穷尽毕生也只有仰望的份。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并没有什么真正难以逾越的存在,即便是这个赋予了他称雄一方力量的男人,只要努力,不择手段,也能有迈过他的一天。
“唉。”
洛月暗叹一声,扭过头去。
和陈奇一样,安伯尘和司马槿在她心目中同样是那等难以超越的世间圣贤,令她无比景仰。她和另外四童子从西流海起,踏上安伯尘从前所走过的道路,抗争天命运数,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直到这圆井村前。
或许和陈奇不太一样,洛月这么做,只是为了证明一些事,可直到她走到这一步方才发现,她其实根本没有杀死二人的念头。
可此时已无法回头。
“咯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响起,洛月只见那个带他们进村的骑牛小童一手指向她身旁,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好奇怪的外乡人。”小童边笑边说。
洛月猛地转过头,只见陈奇正通红着脸,一遍遍的捏出印法推向安大哥,可却空有架势,毫无半点元气波动。
安大哥瞪大眼睛,妇人则张大嘴巴,一脸错愕。
“怎么回事,这么不可能......我怎么感觉不到元气的波动。”
陈奇的脸sè渐渐变得惨白起来,眼神慌乱,额上溢出颗颗汗珠。
“兄弟,你是不是病了?”安大哥关切的问道。
“你,你.......”陈奇身躯一颤,陡然抬起头,惶恐的看向安大哥。
下一刻,陈奇吐出一口淤血,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陈奇......”
洛月急忙俯下身,刚想捏动手印脸上浮起一丝错愕,随即双目黯淡下去。
和陈奇一样,她的元气也荡然无存,感应不到半丝元气波动,更别说祭出道法了。
数百年苦修,只为成为人上人。
却在行将打破心底最深处的那道槛时,一下子从云巅重重摔入尘埃。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洛月一脸呆滞,喃喃的退后两步,只觉心中有什么“啪”的碎裂。
“二饼错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琉朝五大宗师中唯一的女宗师对着站在房门口的男女连连磕头,眼中噙满泪水。
“二饼愿受任何惩罚,从今以后忠心不二,再不敢生出它想......只求恩师归还法力。”
一脸磕了十来个头仍没有丝毫动静,洛月悄悄抬头望去,就见安大哥和他媳妇仍傻傻的站在门口,一脸的慌张,像是被她吓着了。
“娘呀!”
放牛的娃子大叫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村子里跑去,边跑边喊:“来了两个傻子,大家伙快来看啊。”
傻子......
洛月只觉心头像被刀绞般疼痛,口吐鲜血,眼睛一花,昏倒过去。
她前脚刚昏倒,后脚又有一个骑马的人在村民的引导下进了村,向安家走来。
紧接着又是一个......同样的事情重复发生着,直到第六个人走进村子。
“今天咋这么热闹。”
放牛娃子虽然跑开了,却又生怕回家挨打被骂,因此只敢在村头转悠。
见到那个穿着一件水蓝sè袍子胖乎乎的青年小心翼翼的走进村子,放牛娃想也不想直接招呼道:“你也是来找安大哥的吗?”
那人没有说话。
直到那人走到近前,接着月光,放牛娃子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你不是李小官吗?李小官回来了!李小官人回来啦!”
放牛娃子一脸兴奋的大叫道,眼见对方毫无反应,放牛娃子作出伤心状:“才去了几年你就假装不认识我啦?我是小虎子啊!”
盯着放牛娃子看了半晌,李小官久居高位已漠如寒霜的眸子逐渐融化开,cāo着已不连贯娴熟的乡音:“你是我家隔壁第三家的小虎子?”
“是啊!啊!你刚才装的可真像!”
放牛娃子一脸兴奋,陡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神秘的说道:“对了,刚刚来了好几个人去找安娃子,你猜怎么着......他们到了安大哥家门口都发了失心疯,晕了过去。”
“安娃子......”
李小官喃喃念叨着曾几何时无比熟悉的名字,隐隐猜想到了什么。
“虎子,我出去多久了?”李小官问道。
“十来年了吧。”放牛娃扳着指头算着:“村里人都说你在外面发了大财,有取了好几房媳妇。嘻嘻,是不是啊李大哥?”
“外面......哪个外面?”李小官不信邪般问道。
“琉京啊。”放牛娃道。
“那安娃子呢?他怎么在我之前回来?”李小官又问。
“什么在你之前回来。安大哥他一直就呆在村子里啊。”放牛娃一脸茫然。
“什么!”
李小官声音陡然一扬,百年多年来坐拥朝堂宗门的巨头气势张扬而出,吓得放牛娃一脸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伯尘一直呆在村子里?
心中一动,李小官便想要探出神魂念头,下一刻他脸sè陡变。H
第七百一十六章 归去来兮
和五宗师一样,李小官也发现他无法动用丝毫元气,更别说探出神魂念头了。
脸sè瞬间变得惨白,李小官口吐鲜血,身体猛地一晃,眼中似有什么悄然黯淡。
五百多年前从圆井村走出,李小官跟随安伯尘踏上仙途,一路上稀里糊涂,却也是傻人有傻福,屡屡化险为夷,到如今居然成为琉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宗宗主,修为也已达到玄仙。
五百年后,李小官为寻消失已久的安伯尘,重回故里。刚一踏上圆井村的土地,他便被打回原形,五百年的修为化作乌有,前功尽弃。
身体摇摇yù坠,李小官望着远处山头冉冉升起的明月,心如死灰,亦如刀绞。
“怎么了李大哥,你没事吧?”
放牛娃小虎子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去扶住李小官,满脸关切:“糟了糟了,你怎么和那五个外乡人一人样。李大哥你可千万别也昏过去啊!”
明月当空,故乡依旧。
望着夜幕下和从前毫无区别,反而更多出几分宁静致远的小村落,李小官只觉心底深处隐隐多出一丝奇妙的情愫,以前也曾有过,却是许久许久以前的孩提时候。
神sè渐渐变得平静,李小官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小虎子,微笑道:“我没事。对了,你赶快带我去见伯尘......见安娃子吧。”
小虎子仰起头怔怔的盯着李小官。
“怎么了,小虎你在看什么呢?”李小官问道。
“李大哥,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很不一样。”小虎说道。
“哪里不一样?”李小官笑问。
“就是感觉不一样,具体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小虎子挠了挠头:“不过也没什么,这可能就是大人们说的去城里呆了几年长了见识吧。”
我这五百年开宗立派,传教子弟,统领圆井宗为琉朝开辟偌大基业,在凡人眼中原来也只不过是去城里走了一遭长了长见识。
李小官抬起胖乎乎的脸,对着山村远端的皎月憨憨一笑。
他终于记起了那丝久违的情绪是什么,却是小时候最常有的无忧无虑。
“等再过几年你去城里走上一遭,也会和我一样。”摸了摸小虎的头,李小官笑道:“别愣了,还不快带我去见安娃子。”
“好叻!”小虎子听了李小官的话颇为高兴,兴高采烈的带着李小官向村里走去。
没走多远,李小官已经回想起来了村里的路,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座院子前,脚步死死钉在地上,再移不开。这院子恐怕是圆井村最大宅院,有梁有瓦,也够气派,正是村中首富李家的院子。
李小官正犹豫间,院门突然大开,一个身着绸缎略显老态的妇人正呆呆的看着李小官,转眼她竟哭了起来:“儿呀......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她这一哭,院子里轰然闹开,李家人纷纷跑了出来,围着李小官问这问那,一脸发自内心的欢喜。看着人群中啜泣的亲娘,以及正在百般安慰的老父亲,也就是在圆井村鼎鼎大名的李大官人,李小官鼻尖猛地一酸,久违的情愫再度涌上心头。
凡人的感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觉到了。
李小官站在热情洋溢的人群中,忽而觉得很近,忽而又却觉得很远。
这一刻,李小官不自觉的想起了安伯尘。
伯尘啊,你重回圆井村的那一天,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这般激动而又不知所措。
看着正大声嘱咐佃户杀鸡宰羊的李大官人,李小官忽然想到了安伯尘从前和他讲起过的仙凡之分。那时的李小官尚未开窍,哪能理解。等到他开窍之后,已是手握大权的圆井宗宗主,每rì疲于奔命,忙着军国大事,哪有心思去考虑这个。
仙凡一线,仙凡之分又在何?
我既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这一刻,我却又只是一个归还故里的凡人。
仙凡仙凡,这其中的差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李小官没能继续想下去,就被李大官人一搭肩膀带进院子里。
当夜又是一阵好吃好喝,陪着爹娘说了一番自己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的话,李小官悄悄走出院子,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安娃子家中走去。
没过多久,李小官来到那间新盖的瓦房前。
他记忆中安娃子的家很小,好像只有一间半的茅屋,可眼前的瓦房却足有三间,从外向里看,倒也显得宽敞明亮。
难道是当年我离开圆井村去了京城,安娃子并没跟着去,他只在村子里呆着......那这些年发生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只是一场梦吗?
李小官一阵恍惚,正当他在瓦房前徘徊不进时,房门突然开了。
“安老爹......”李小官看着躲在门后探头探脑的老汉子,想也不想的叫出声来。
“唉,是小官少爷啊。吓俺一跳,还以为又有外乡人跑来俺家门前昏倒了。”安老爹拍了拍心口,大喘气道。
眼见安老爹佝偻着身子陪着笑脸出门迎接,李小官哪敢消受,好言好语的劝走安老爹,深吸口气,迈过门槛向里屋走去。
只剩第三间屋子还亮着油灯。
李小官隔着窗户纸看了老久,直到对那道熟悉的人影确定无疑,他才“啪”的推开门,闯了进去。
“伯尘!”
李小官对着屋里惊愕不已的青年大喊道。
“你......你是李小官?”半晌,那个像极了安伯尘青年才犹犹豫豫的说道,眼里露出一丝慌张。
“是我,伯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小官非但感觉不到丝毫安伯尘从前的气质,更是连半点安伯尘的特征都未发现,除了一身皮囊有些相似。
这不可能啊,即便是轮回转世,也不会不留半点蛛丝马迹......伯尘到底去哪了?
李小官的目光从安伯尘身上移开,落向一旁站在门后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女子。
“红拂,你们别逗我了,快变回来吧!”
李小官忍不住大喊道,心急如焚。
他这一喊倒把门边的女子吓得双目发直,目眶透红。
“妈呀,还真不是......”李小官yù哭无泪,抚额而叹,急得直跺脚。
终于在这时,一阵好听的笑声从屋外传来,似乎回响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李小官一愣,随即如蒙大赦般一屁股坐倒在地,眼里透着轻松和欢喜。
第七百一十七章 道者无极(完)
“那是小安子的媳妇。如果那年他没有走出圆井村,他便会像现在这样,和村姑二妞在圆井村里过上一辈子。”
夜风微寒,随着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李小官浑身一颤,抬眼望去。
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是一个带着面纱眸中含笑的女子。
“司......司马槿!”
李小官颤声大叫,余光中,就见安姓青年和他媳妇都一动不动,形如雕塑,亦像一幅被定格的画面。
“都是假的?”李小官长吁口气,爬起身。
“当然不会是假的。”
又是一道声音从夜风中飘来,李小官怔立当场,呆呆望向从夜sè中走来的青衫男子,脸sè怔仲,眼圈渐渐第七百一十七章 道者无极(完)变红。
“小官,好久不见了。”
搂着司马槿,安伯尘看向李小官笑着说道。
“伯尘!”李小官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冲上前想要抱安伯尘却被司马槿拦下。
“李小胖,你都当了五百年的圆井宗宗主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司马槿瞪了眼李小官,眼里却含着笑意。
“这......”李小官挠了挠头,傻傻一笑,却不说话。
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李小官看了眼屋里的安家青年,又瞅瞅安伯尘:“伯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年你们去了哪?还有,我的修为去哪了?”
“别急,等我们进屋再说。”
安伯尘笑了笑,携手司马槿走入屋子。
李小官看得清楚,就在二人踏入屋子的那一瞬,屋中原本定格的场景又活动了起来。可这种感觉仿佛坐在戏台下,相隔虽近,却又感觉置身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小官,这个圆井村是真的,那个人也是我。”
坐在靠近窗户的木桌旁,安伯尘指着安家青年道。
“怎么会.第七百一十七章 道者无极(完).....”李小官只觉有些懵了。
安伯尘目视不远处那个一脸恍惚、正左右张望寻找着李小官的安家青年,微微一笑道:“就像红拂刚才说的那样,若是当年我未能和你一起走出圆井村,那我便会和他一样,一辈子便呆在村子里。既然没了名叫安伯尘的我,那又如何会有已成为琉朝国宗圆井宗宗主的你,以及二饼他们五宗师?”
李小官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是极是极,我们的命运与伯尘你息息相关,若是没有了你,又如何还会有我们......难怪进入了圆井村之后,我便被打回成凡人!等等......伯尘你难道想要......”
五百年的圆井宗宗主终究不是白当的,李小官转眼便猜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李小胖,倒你比以前灵光多了。”
司马槿道,可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安家媳妇,似笑非笑,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什么。
李小官嘿嘿一笑,却又不知如何回答司马槿,只好将目光重新转向安伯尘:“伯尘,这难道是你新创的功法?”
“算是吧。”
安伯尘点头:“周天之上,有命数无穷,条条相系,层层相依。这些命数从前是被宇心诸强掌握在手中,我五百年前斩断了历史篇章,从此命数不再由天定,冥冥之中散落于世人周遭。我只需施展周天梦术,借助红拂的秩序之道,如此这般,逆转时空,改变一人的命运,任何一个和他命运相系者一旦靠近,也会因此改变命运。”
闻言,李小官先是一怔,随即双目放光:“这么说来,如若对远古界的强者使出这一招,中招的人越多,被改变命运者也会越多......等到他们都归于凡尘,我末法界的危机当能解除。”
“应该吧。”
安伯尘说道,依旧是一脸极淡的笑容,眉宇剔起间,琉人口中无敌帝师的风采彰显无遗。
五百年时间,安伯尘带着司马槿畅游太古、远古、上古、末法四界,也曾神游探索过广阔无边的未来,几乎见识遍了这一方天地种种新奇事物,也曾化身无名仙人,与传说中的太古神人喝酒,与远古圣人辨道。而他所创的周天、武道也都传遍天下,信仰加身,在第二百七十九年,安伯尘突破无上,三百六十五道周天大成,也与司马槿完成了最后一次yīn阳证道,使得司马槿也突破玄仙,并从漫长的梦乡苏醒。
那时候的安伯尘和司马槿已经达到真正的心意相通,jīng神相系,乃是世间有情人最梦寐以求的境界。
第三百年,安伯尘虽称不上天地无敌,但凭借他周天之道,和四象神枪足以能够跻身天地历史前五强者,甚至更靠前,天地间几无什么事能够难住他。
唯独一件——远古强者的征伐。
远古诸强以圣人为代表,造化天地,几近无敌,更有隐隐凌驾于圣人之上的斩圣君公子。他们占据了天地历史中道法最昌盛的那一段,亦拥有天地历史中最强者,更是无比好战。为了掌握时间和元寿,早在两百年前,他们便已将獠牙探向太古和上古界。
由于末法界最靠近未来,远古暂时未对末法界展开攻势,可当太古、上古两界都沦陷后,末法界势必无法幸免。
安伯尘虽已对天地格局再不感兴趣,可末法界毕竟多故人,安伯尘无法坐视不理,更何况这场劫难原本就是他闯下。
安伯尘武道再强,周天梦术再神奇,也断不是远古诸强的对手。
他所结识的远古圣人、诸强中,实力和他相近的便有不下十人,更有一个天地无敌的君公子。
然而小虫亦可逆周天,安伯尘从不相信这事上真无无法办到之事,而在他身边还有一利器,那便是身怀秩序天条的司马槿。
司马槿原本只想纵情山水,和安伯尘游戏天下,却因安伯尘看不过远古强者的肆虐,被逼得参悟秩序天条。
两百年过后,凭借二人合力,以周天梦术配合天条秩序,终于创出这近乎无解的一招。
“原来是这样......”
听完之后,李小官长叹口气,一脸唏嘘:“不愧是伯尘和红拂,我末法界算是得救了。”
“小官。”
凝视向李小官,安伯尘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引你来圆井村,其实是来和你道别的。”
“引我来?那不成那个陈夫子他......”李小官一脸错愕,随后苦笑起来:“有什么事是伯尘办不到的。道别?伯尘你又要去哪?”
“我和红拂在钻研秩序天条时,发现了突破这一界的方法。”安伯尘道。
“这一界?”李小官呆住了,半晌才艰难道:“难不成在我们这方天地历史之上,还有其它的天地?”
“是。”安伯尘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司马槿,微笑道:“那一界能承受的力量极限远超这方天地历史,那里的人更加险恶,争夺也更激烈,却是能让我更进一步修行的好去处......那里也是红拂的家乡。小官,你可愿意和我们同去?”
李小官一愣,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抬起头,鼓起勇气道:“伯尘,我还是留下吧。我的一切都在这,虽说是你赋予我的一切。”
“人各有命,何来赋予。”
安伯尘说着,将手中提着的鸟笼放在桌上:“小官,这便是我的周天宫,内藏三百六十五道兵,每一道兵都能施展一次周天梦术逆命功,改变一名强者的命运。你可将周天宫炼化,rì后相遇远古强者,选定适合者逆改其命,震慑远古界。”
李小官看着近在咫尺的鸟笼,却没立即去拿。
“伯尘,你果真舍得这一切?再者,那一界若真如你说的那么危险,你干嘛还要去冒险?留在这方天地历史当我大琉朝帝师,又或做一个逍遥散人,岂不美哉?”
盯着安伯尘淡漠得难以入画的眸眼,李小官问道。
安伯尘摆了摆手,搂着司马槿就向门外走去:“过去事,过去心,不可记得;现在事,现在心,随缘即可;未来事,未来心,何心劳心。小官,等你到了我这一步,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没等李小官说些什么,又是一阵长笑从夜幕深处响起。
李小官抬眼望去,整个人愣在当场。
圆井村外的天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飞天驾,却是千丈不止的天地巨鹤,目光落向鹤背上为首那人,李小官心跳加快,只觉呼吸困难,难受得快要昏厥。
安伯尘一脸平静。
他手一挥,一座座房舍,一只只猪狗牛羊,一个个村民化作乌有,消失不见。
圆井村不再,李小官就觉元气渐渐恢复,修为也向上攀升,最终达到他原先的水准。
可即便如此,望上鹤背上那些只曾在敌方画卷册上出现的人物,李小官仍觉得心惊胆跳。
李小官在琉朝已是数一数二的强者,可鹤背上这一群人,每一个的气息都远在他之上,更别提为首那个一头银发面露笑容的俊伟男子。
他出现得毫无征兆,可他一经出现,就仿佛站在天地历史之上,超脱于秩序规则之外,历史只在他眨眼间,秩序也只是他手中的玩物。
万古第一的君公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李小官对于将来充满希望之际到来,打破了李小官心中一切美好的幻想。
“久违了。安伯尘。”银发男子说道。
“久违?”没等安伯尘开口,司马槿便迈出一步,抢先道。
yīn发男子笑了起来,他一脸玩味的审视着司马槿,充满无限智慧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斩杀太古鸿钧之时,你们两个化身过路散修,被我识破后,却又躲入鸿钧的造化葫芦中。”
“第二次见面,是你们来我远古,化身儒家学子和转世的庄周圣人论道,本公子闲来无事,变成庄周座下左手第五个侍从,听你们三人辨道。只可惜,你们两个光顾着驳斥老庄,没能发现我。”
“第三次见面......”
“够了!”银发男子尚未说完,便被司马槿微红着脸打断,她伸手指向银发男子身后众人,冷笑道:“那你这又是何意。”
“我何意?聪明如你又岂会不知?”银发男子微微一笑:“若非我挟诸强征战四方,逼得你不得不参悟秩序天条,你们又岂会找到离开这片天地历史的方法?”
“你为何要离去。”安伯尘开口了,他抬头看向银发男子,即便这五百年来他和司马槿屡屡化身偷窥这人的行踪,可至今没能将他看透:“你应当能猜到那里是哪。鱼离开了水无法长活,鸟没了羽毛则难以高飞,你去了那,或许终其一身也无法达到你君公子的高度。”
银发男子听着听着,脸上露出动人的笑意。
“我知道。”
“可是,这便是道啊。道者永恒,亦无极。”
“安伯尘,我在这方天地的最后一战便送给你了。末法界第一人,接本公子一剑。”
谁也没想到,万古第一的君公子会在三句话后便突然动手。
他身后那三个美貌绝伦出尘脱俗的女子没想到,雄踞鹤背的众徒亦没想到,便连司马槿也未曾料到这君公子竟是这么一个不分辈份,不讲道理之人。
可就在银发男子出手的那一瞬,安伯尘也动了。
银枪无邪冲天而起,裹挟着比之那rì斩断历史书页还要强大千万倍的气势,挑向那柄从天而降的银剑。
“嘭!”
......
“嘭!”
说书人拍下木板,悠悠站起身,拢了拢袖子,对着酒楼中一脸聚jīng会神的众酒客们拱了拱手:“诸位,《帝师传》就到此罢了。这一年半来多谢各位捧场,老朽在此谢过。”
说书人话音落下,过了许久,众酒客们方才逐渐缓过神来。
“这就讲完了?”
“就是,后来他们又去了哪?”
“先生你说过这是发生在许多年前的故事,可我们如今的世界却没有变成故事里那样啊?”
“你傻了,不过是故事而已......”
“后来呀......哼,他们去了哪,其实我早告诉过你们,只是你们没有注意罢了。”台上的说书冷笑一声,瞪向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矮胖子:“胡说什么呢!我说这故事发生过,它就发生过!周而复始为天道,都说了这么久,你们怎么还没听懂!”
说完,说书人一脸忿忿的背起放在台边的竹筐,不顾众人阻拦,气呼呼的闯出酒楼。
他的竹筐里有木偶,有绳索,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东西,偏偏没有书本。不像个说书的,倒像个变戏法的。
走在人头攒动的繁华京城,直到一座雪白的楼阁前,变戏法的说书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楼阁高处,樱花枝下,一个青衣少年正费力的够向那朵绽放到最美的樱花,想要摘给身旁背着手笑吟吟的少女。
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易先生又多看了两眼,随后大步向前走去,很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全书完————
(大团圆结局咯。就这样了,有缘的朋友我们下本再见,缘尽的好聚好散。)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