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乌云盖顶
经此一闹,亲戚自然是走不成了,李晓宁先打保险公司电话来定损,然后又把车送到4s店维修,整整忙活了一天,回到家时都快到晚饭的点了.
李晓宁刚刚走进家门,就看见母亲手里拿着一个快递信封站在那儿,脸上若有所思。信封已经打开了,里面一份大红请柬。见李晓宁进来,便说道:“晓宁你看看,刚刚从燕京寄来的。”
李晓宁疑惑地接过请柬,打开来发现这是一份寿宴请柬,请的人是李卫杰、吴月娥夫妇,看来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父亲过世的消息。但是寿宴的主人和发请柬的人却让李晓宁为之一惊。
那是两个沉甸甸的名字——关鹏举和关建国。事实上,关鹏举这个名字,少有几个人不知道的,那可是立有赫赫战功的开国元勋啊,虽然早已经退休了,但是作为为数不多还健在的国家元老,直到现在也是跺跺脚都能让四九城地皮颤三颤的主儿。至于关建国,李晓宁现在就更为熟悉了,那是外交部副部长。
看到这儿,李晓宁疑惑了,因为他们家一直清贫,从来没听说过跟关家有什么亲戚关系,为什么现在关鹏举的九十大寿会请他们呢?
望着儿子眼中的疑问,吴月娥缓缓讲出了其中的曲折。原来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在边界爆发了一场长达十年的自卫反击战。就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关建国被父亲送到了前线镀金,任职侦察连长,而李晓宁的父亲李卫杰就在同一个连队。
关建国虽然是官二代、公子哥,但是作战却特别勇猛,甚至数次孤军深入敌后,在屡立战功的同时,却也多次遇险。有一次遭遇敌人伏击,先是地雷,然后是机关枪和火箭筒,小分队的队员几乎全部战死,关建国也被近距离爆炸的迫击炮弹直接震晕,幸亏李卫杰不畏艰辛,愣是拖着受伤的身躯从死人堆里把关建国背了出来。
俗话说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李卫杰不但和关建国一起扛过枪,还一起受过伤,再加上这份天大的救命之恩,所以无论是关鹏举老爷子还是关建国都对李卫杰感激涕零。关老爷子甚至发话说:只要是他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要求,无论是求官还是求财,李卫杰随便提。但是那个时代的人都是非常淳朴的,李卫杰非但什么要求也没提,而且因伤从部队复员之后,更是低调地回到了老家,终其一生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李卫杰不提,但是关家却也不敢忘,关老爷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嘱咐全家一定要照顾好李家,所以在其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凡是逢年过节,关建国都要亲自登门表示感谢,好长一段时间,关李两家都走的很近。有一次两位好兄弟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更是当场拍板决定:以后二人生了孩子,如果都是男孩就结为兄弟;如果都是女孩,就结为姊妹;如果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
说来也巧,后来两家生的孩子正好是一男一女,李卫杰生的是儿子,就是李晓宁,关建国则是生了个女儿,叫关雅琳。
如果事情一直顺着往下发展的话,李晓宁现在也就不需要自己付出这么多的奋斗了。然而,人世间的事情永远也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李卫杰和关建国虽然都是立过战功的英雄,但是因为出身不同,其后的发展境遇也是有着天壤之别。李卫杰复员之后,在老家一直务农;而关建国却没过多久便进入国家机关工作,其后更是一路平步青云,现在更是已官至外交部副部长了。
关建国虽然非常重感情,但是随着官职越来越高,受到的限制也越来越多,官场自古如此,有时候你不想端官架子也得端着,不然就会被其他的官员轻视。所以,关建国虽然自己不想跟李卫杰生分,也被形势所逼,渐渐地走的远了。原来是自己亲自登门问候,后来慢慢改成电话问候,再后来慢慢改成秘书替自己电话问候,再后来就直接断了联系。至于什么孩子的娃娃亲,就更加不用谈了。
不过李晓宁的父母都不是热衷权势之人,本来也就没指望什么,面对这种情况也并不感到失落,只是安心生活,对与关家的这层关系闭口不提,所以就连李晓宁都不知道自己家还能跟开国元勋扯上关系。
现如今,关老爷子已经九十岁了,说句不好听的,眼瞅着就要去见马克思了,关建国还想在政治生涯上更上一层楼,所以趁着父亲大寿的机会,遍请亲朋,一方面是给老爷子热闹热闹,另一方面也想趁机再捞一点儿政治资本。在拟定邀请名单的时候,关老爷子又想起了李卫杰这位大恩人,嘱咐关建国一定要把李家人全部请来让自己再当面感谢一下,这才有了这么一份请柬。
本来李卫杰已经过世,关家和李家家世又悬殊甚大,吴月娥是不想去凑这份热闹的,但是现在李晓宁却选择了从政,作为母亲,吴月娥心中却不免有点儿活泛起来。如果能够借着参加关鹏举寿宴的机会,找机会和关建国提一下李晓宁的事情,以关家的势力,不需要过分帮忙,只要轻轻提点一下,李晓宁也会受益良多的。
听了母亲的叙述,李晓宁一时之间也是有点儿难以取舍,一方面他骄傲的性格让他不想去做这种类似乞讨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明白,如果能得到关家的帮助,自己的仕途肯定会平坦许多。同时,他也不自觉地又想起了之前“神相”李星峰给他的暗示,似乎就是说的这个事情。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机会。
去还是不去,李晓宁还真有点儿难以抉择,好在距离寿宴还有一段时间,还可以慢慢从长计议,所以他并没有继续和母亲谈论这件事情,而是将请柬放到了一边,转而跟母亲谈起自己工作中的一些趣事来。父亲的去世,让李晓宁更加感到亲情的可贵,母亲年纪也不小了,自己又长期在外,如果再不抓住这有限的时间承欢膝下,让母亲享受一下天伦之乐,那么自己这个儿子真的算是不孝了。
第二天一早,李晓宁吃了早饭,便骑了自行车奔镇派出所而去,他要去问问关于秦辉砸自己车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心里知道估计是不了了之。他不能容忍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临出门时,他又把关家的那个请柬也带在了身上。
巧的是,派出所值班的正好是昨天出警的那个马副所长。
“马副所长,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李晓宁在楼下值班民警的指引下,走进了马副所长的办公室。
“哦,是你啊?什么问题?”马副所长翻了翻眼,又把目光停留在电脑上了。他昨天回来后已经打听清楚了李晓宁的身份,不过是个隔着七八百里的一个小乡镇的镇长而已,在本地没有任何背景。所以,今天的态度便显得比较傲慢。
“就是昨天秦辉打人砸车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李晓宁强忍着胸中的怒火说道。
“哦……这个事情,我们也没当面看见,也搞不清楚你的车到底是不是秦辉砸的,这个事情,我们也不好管。还是你们自己协商解决吧。秦辉,我已经让他走了,怎么?他没去找你吗?”马副所长冷笑着道。
“秦辉一伙儿分明就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你就这么的轻易的放了他,我难以理解。”李晓宁黑着脸,一字一句道。
“呵呵……到底还是年轻人啊!”马副所长皮笑肉不笑的从办公桌拿了一颗烟点上。
李晓宁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副所长吐了一个烟圈说道:“我看你也是体制内的人,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事情你还是自认倒霉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把事情搞得太僵,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李晓宁不怒反笑道:“哦?我还真得请马副所长给我上上课,事情闹下去,怎么就对我不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呢?”马副所长一副不满的表情说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秦辉是秦镇长的公子,是秦市长的亲侄子,别说他只砸了你的车,他就是把你再揍一顿,你也只能挨着。这就是社会现实,有些事情是很无奈的,一些事情不是以我们的意愿所转移的。小同志,等你慢慢成熟了,就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李晓宁瞧着他那一副阴森的嘴脸,冷冷地说道:“马副所长,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袒护秦辉这种恶霸?你对得起你头上戴的那个庄严神圣的警徽吗?”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马副所长脸色一冷说道,“还有事儿吗?没事儿赶紧走,我这还有事情要办呢。”
李晓宁知道跟这么一个草包生气也没什么用处,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走出派出所大门时,一大块乌云遮住了初升的太阳,将派出所大门口上方庄严的警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第八十六章 巧遇师兄
李晓宁刚刚跨上自行车,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同志,告状是在这儿吗?”
李晓宁回头一看,一位身材中等,肤色黝黑的老汉领着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忐忑不安地站在自己身后.
“告状?”李晓宁微微一愣,这年头还能听到这个词,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别扭。
“对,我们要告状。有人把我妈打了。”那个小男孩拽着老汉的衣角,怯生生地说道。
“报案是吧?就在这儿,我带你们进去。”李晓宁左右也没事,索性当当雷锋。
当下李晓宁领着这爷孙俩再次走进了值班室,马副所长一看到李晓宁顿时眉头一皱,“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事儿?”
“你别冲我吆喝!”李晓宁把手一抬,说道,“这次不是我,是这爷孙俩找你。”
“哦。你们有什么事情啊?”马副所长扫了一眼老头和小孩,眼睛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语气之中也带着几分的不耐烦。
“同志,我想告状。”老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再次轻声说道。
“告状?告谁的状?”马副所长双眼不离电脑屏幕地说道。
“告镇长的状!他把俺和俺儿媳妇打了,孩子都掉了……”老汉有些紧张又有些愤怒地说道。
马副处长却依旧盯着电脑,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李晓宁有点儿气恼,沉声说道:“马副所长,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等会,我打完这一副牌再说。”马副所长显得很不耐烦,“操,傻逼啊?有炸弹不扔?”
这下李晓宁是真恼了,他踏前一步,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到底做不做事?”
“我说你这熊孩子,怎么那么多的事呢?又不是你报案,你急个屁啊……”马副所长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李晓宁一巴掌。
李晓宁是真的出离愤怒了,这些天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现在彻底迸发出来了,决定还是做回原来的自己。妈的,有些鸟人你就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的。
“你……你……你敢袭警?”马副所长恼了,站起身来抬手就是一耳光向着李晓宁抽了过去。他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以上,长的又胖,这一耳光子要是打在人脸上,估计能把人直接打晕过去。
李晓宁向后一退,这一巴掌就抽空了,他握紧了拳头,只要这个马副所长继续出手,他将毫不客气把他撂倒在地,管他什么袭警不袭警的?
马副所长一掌落空,更加勃然大怒,他身高体胖,上前一步,就把狭窄的值班室的退路堵死,顺手抓了一根挂在墙上的胶棒,举起来就准备向李晓宁砸过去。
“住手,马连运你想干吗?”随着一声怒吼,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警-察走进了值班室。
马连运扭过头来,冲来人吼道:“曹伟,你他妈的少管闲事,我今天不把这小子废了,我马字倒过来写。”
曹伟指着马连运的鼻子说道:“马连运,你不要太过分了。今天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去县里找郭局长,把你平时的事情都给你抖搂出来。”
马连运神情一滞,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着眼睛冲曹伟冷冷地说道道:“你什么意思?”
屋内火药味道极味,李晓宁这位当事人反而成了局外人,他看着怒目相视的二人,心中打定主意,只要马副所长和曹伟打起来,他就立刻上前给这个混蛋一些厉害尝尝。
但是,他的打算很快就落空了,两人虽然剑拔弩张,却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曹伟看起来有点儿文质彬彬的,但是现在生起气来,眼神却显得分外犀利,他冷笑了一声:“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马连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龌龊事情,老子平时只不过是懒得管而已。”
马连运这些年来违纪违规的事情确实没少干,其实整个派出所的民警能够做到洁身自好的也就只有所长蒋大力和曹伟两个人。蒋大力年龄已经大了,估计也是见惯了黑暗的东西,对马连运的事情向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曹伟是正规警校毕业,按理说现在早该混到更高级别上去,听说是因为在市局刑警队的时候犯了错误,才被发配到这儿来当一个副所长。
也许是受了挫折,曹伟平时基本不大管事,对马连运等人的违法违纪的勾当也从来不过问。马连运还以为这哥们已经是心灰意冷了,所以也从来没怎么提防过曹伟。此时见曹伟一幅成竹在胸、有恃无恐的模样,马连运心中不由地有些心虚,但是又不想落了面子,就青筋暴跳地说道:“今天你说清楚,我有什么龌龊事,说不清楚,老子跟你没有完。”
所里其他的人员工作人员听到值班室的吵架声,都围在了门口,但是没人敢上前劝架,这两个人谁也愿意得罪。有人偷偷地给所长蒋大力打了电话。
因为省厅领导要下来检查,蒋大力一早就赶到县里开会去了,这当口会议还没开始,接到电话,立刻就恼了,铁青着脸拔通了值班室电话。
值班室电话猛然间响起,正斗鸡一样的曹伟和马连运,被这突至的电话声吓了一跳。两人同时转向了电话机,曹伟距离电话近,他顺手就接通了电话。
“叫马连运接电话。”
蒋大力是个几十年的老公安了,多年基层工作养成的大嗓门把曹伟耳膜震得直响,他把电话放在桌上,冷冷地对马连运道:“你的。”
马连运刚刚接过电话,蒋大力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妈,马连运,现在是什么时候,省厅领导后天就来,你们两人还在值班室弄起来,脑子让驴踢了?”
蒋大力在镇派出所当了十几年的所长,威望极高,虽然对马连运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大管,但是马连运对他依然是非常的畏惧。在动了怒气的所长蒋大力面前,马连运没有一点威风,就算是在电话上通话,他也保持着恭敬的态度。不住地点头,嘴里说着“是……是……”
放下电话以后,马连运把手中胶棒往桌子上一丢,狠狠地瞪了李晓宁和曹伟一眼,一声不发地走出了值班室。
等到马连运出了门,曹伟露出了一丝不屑,小声说了一声:“渣子。”
见曹伟为了自己,和马连运吵了一架,李晓宁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也充满了感激,真诚地说道:“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
曹伟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道:“小事一件,若是依得刚毕业时的性格,早就和他干起来了。对了,你记不起来我了?”
“看着面熟……”李晓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曹伟笑了笑说道:“我是师兄。咱们都是新邳一中毕业的,你高一的时候,我高三。你进学生会,还是我招的呢。”
“哦……我想起来了。曹师兄是一中第十三任学生会主席,我是第十五任。”李晓宁高兴地说道,“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又遇见了。师兄毕业后就在派出所吗?”
曹伟摇了摇头,道:“毕业后分到市局,在刑警队,这是局里的骨干部门,也算是出人才的部门,当年我年少气盛,有一次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把市领导的儿子打了,后来就被弄到了这儿,美其名日到基层所锻炼,这一来就是二年。对了,你也毕业了吧?在哪里工作?”
“我现在在滨海的一个乡镇上工作。”李晓宁低调地说道。
“党政干部,好好干,比师兄有前途。”说到这里,曹伟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道:“大学毕业时,认为自己真是天之娇子,这几年混下来,才发现其实狗屁不是,师兄告诫你一句,千万不要以拯救天下为已任,千万不要以为别人皆醉而自己独醒,如果这样,不是圣人就是蠢才,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老老实实把工作做好,已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其他事情别想得太多了。”
李晓宁认真的听着,曹伟是他的前辈,也是当年一中的风云人物,此时,他言谈间中有着淡淡的不平,也有一些落魄,让李晓宁感触颇深。
曹伟又说道道:“以后不要这么冲动,如今社会的复杂程度,有时让人难以想象。算了,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你今天是干啥来了?”
李晓宁这才想起来,光顾着和曹伟叙旧去了,倒把正事忘了,急忙把那爷孙俩往前一让说道:“我的事儿先不说了,这爷孙俩是来报案的。你给处理一下吧。”
“哦!报案,报什么案?”曹伟坐到桌前冲那老汉问道。
“俺要告镇长!”那老汉tian了tian干裂的嘴唇说道。
曹伟边起身给老汉倒水,边问道:“告哪个镇长?”
“俺只知道他是你们草桥镇的镇长,叫什么俺不知道。”老汉接过一次性纸杯喝了一口说道。
曹伟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有点儿麻烦啊。草桥镇的正副镇长有好几个,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怎么处理啊?”
老汉身边的小男孩,盯着曹伟突然说道:“叔叔,俺们要告的这个人,嘴里的牙是金的!”
第八十七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听了小男孩的描述,曹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手指在桌子上慢慢地敲了两下,说道:“说说怎么回事.”
那老汉就缓缓的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老汉家住在草桥镇西边的镇子上,几天前的一个早晨,老汉带着孙子正赶着家里两头快要下崽的山羊出门吃草,刚刚走到路口,就有一辆丰田凯美瑞疾驰而来,老汉急忙抱着孙子闪到一边,没被撞到,可是那两头山羊却全部被撞飞了。
老汉很生气,走上前去用力的敲着凯美瑞的车窗,大声道:“你,你怎么开的车?你把我快要下崽的母羊撞死了。”
从车里下来一个胖子,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一身皮尔卡丹,手上戴着硕大的金表,一手戴着三个大金戒指,很无所谓地瞥了一眼躺在车前血迹斑斑的母羊,不以为然道:“不就撞死了两只羊吗?又不是人,看你大惊小怪的,陪你钱就是了。”
“羊命就不是命吗?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真是瞎着眼开车。”老汉瞪着眼睛怒道。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你说谁瞎眼了?”那大胖子瞪着眼睛凶道,一口的大金牙在刚刚升起的朝阳映射下闪闪发光。
“说你怎么了?就说的是你瞎眼。你把我的羊撞死了你还有理了?”老汉心疼母羊,大声地吼着。
没想到那胖子见老汉骂他,登时大怒,抬起脚,对着老汉的肚子就踹了过去,嘴里骂道:“老不死的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
由于老汉没有防备,被那胖子这一脚踹的翻了几个跟头,还好被一棵白杨树挡住了。不然,就掉进路边的深沟里了。
而那个胖子这个时候拉开车门就想上车逃走。
小男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飞跑到就要上车的胖子身后,双手抱着他的小腿就张口咬了下去。
“哎呦,你这王八羔子,我让你咬,让你咬!”胖子一只手用力的掰着他的手,一只手打向了他的头。
“别打我儿子。”随着一声惊呼,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女快步跑了过来。
那胖子好不容易才掰开小男孩的手,紧接着头发又被那妇女抓住了。
“疯女人!你放开。我告诉你,老子我是草桥镇的镇长,你要是再敢胡搅蛮缠,我弄死你!”胖子狂傲的叫嚣着。
“你是镇长怎么了?你就是县长、省长!也不能打人!”那妇女紧紧攥着胖子的头发说道。
“疯女人,懒得理你。”胖子对着那妇女肚子就是一拳打了过去。那妇女吃痛,立刻摔倒在地。胖子趁机坐上了车。
“你个王八蛋!你不能走。”妇女强忍着腹部的剧痛就要去抓胖子,可是胯间一阵阵的湿漉漉,让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去看。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鲜血已将她的棉裤浸湿了。
而那个胖子趁机一踩油门逃走了。
听老汉讲完,曹伟脸上表情连连变换,半晌之后,他让那爷孙俩先一坐,然后冲李晓宁使了个眼色,说道:“晓宁,出去抽根烟。”
李晓宁疑惑地跟了出来,“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
曹伟点点头说道:“草桥镇的正副镇长当中就属秦凤梧最为高调,戴金表、戴金戒指、戴金项链,还镶金牙,恨不得全身都用黄金包起来。”
李晓宁听说秦凤梧这个做派,也就可以解释为啥秦辉是那个德行了,这属于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他也明白曹伟为什么把他叫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事情你不管了?”
曹伟叹口气道:“不是我不管,是我管不了。秦凤梧在草桥镇就是一个土皇帝,连镇党委书记姬伟忠都奈何不了他,我一个小派出所排名最末的副所长能有什么办法?我劝你啊,这事儿也别搀和了。”
李晓宁望了望曹伟眼角早早生出的鱼尾纹,微微摇头道:“师兄,你令我感到很失望。如果每个人遇到恶势力,都像你一样,选择逃避和不管不问,那么这个世界哪里还能有阳光?”
曹伟无奈地说道:“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嫉恶如仇,现实中就没有那么多的黑暗了,可是现实却不是这么简单的。”
李晓宁说道:“师兄,我听的出来。你对这种现状也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现实就是这样。我也相信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早晚有一天恶人会受到应有惩罚。但是现在我没有这个能力,你也没有这个能力。”曹伟使劲抽了口烟,用力呼了出去,像要把胸中的郁闷一吐而空一样。
李晓宁犀利的眼神射向了曹伟的脸上,盯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缓缓的说道:“师兄,你今天好像才二十五岁,可是你表现的像是五十二岁,我还年轻,我要拼一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匹夫之勇,是莽夫的表现。草桥镇这种黑暗的现状,短时间之内是改变不了的,以你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办到的。只有你以后有了一定的地位,说话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你的想法才能慢慢的实现的。”曹伟又点起一根烟,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晓宁眼中闪过一抹坚毅,说道:“我不管这是匹夫之勇还是莽夫的表现,这事儿我管定了。”说完,走回值班室,拉起爷孙俩说道,“这儿管不了你们的事,我带你去能管的了地方。”
出了镇派出所,经寒风一吹,李晓宁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下来,秦凤梧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这件事他一定要一管到底。可是那老汉并没有确定那个胖子就是秦凤梧。如果自己直接带领他去县里反映,万一弄错了,岂不搞笑?
于是,他沉思了一下,道:“大爷,你再见到了那个打你们的镇长,你能认出来吗?”
小男孩望着李晓宁,突然道:“叔叔,我能认得出来。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的出来。”
李晓宁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心里就有数了。你们跟我来。”
李晓宁带着爷孙俩边朝镇政府大院走,边在心里合计着好的解决办法。秦凤梧在草桥镇只手遮天,这事儿不能硬来,必须智取。自己的关系在这儿一个也用不上,必须还得找一个盟友才行。联想到刚才曹伟所说的话,貌似镇党委书记姬伟忠跟秦凤梧不是很对付,倒可以把他拉过来借借力。
离着镇政府大院还有一里多地时,李晓宁从思索中抬起头。把自己刚才想的办法,悄悄告诉了祖孙俩。
让爷孙俩稍等之后,李晓宁先去隔壁的超市买了两条烟,然后自己走进了镇政府大院,径直来到书记办公室,笑着冲坐在办公桌后的姬伟忠说道:“姬书记你好!我来给您拜个早年。”说着话,不动声色地把烟放到了茶几下面。
姬伟忠盯着李晓宁,皱着眉头说道:“你是?”
“哦。你不认识我。我叫李晓宁,是桃源村的,在滨海市党政部门工作。这次回家过年,听我妈说了您好多事情。说你是真正为百姓谋福利的好官。要我好好向您学习。”李晓宁信口开河道,“本来想着是过完年再来向您讨教的。谁知道,燕京的关鹏举关爷爷初三要过九十大寿,得过去一趟。所以就提前过来了。你看,这请帖是今儿早上到的。”
姬伟忠接过那个请帖,越瞧越感到头疼。他当然知道关鹏举是什么人,可是他搞不清楚李晓宁来找自己要干吗。按理说,李晓宁能跟关家扯上关系,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才是。至于李晓宁说的什么是来向他学习之类的,他才不信呢。
不管李晓宁到底是什么目的,就冲人家这牛逼后台,姬伟忠也不得不笑脸相迎。他一边和李晓宁谈笑风生,一边等着李晓宁开口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可谁知,李晓宁尽跟他聊着家长里短,什么具体的事情也不说。这让姬伟忠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盛。
就在姬伟忠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李晓宁今天来找他到底是什么目的时,走廊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同志,哪个是镇长的办公室?俺想告状。”
“哦,去秦镇长办公室吧,最东头的那一间就是。”一位声音尖细的男子声音回应道。
李晓宁确定一老一少已经来到了,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啜了一口茶缓缓的站了起来,站在门外瞅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走进了秦凤梧的办公室,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老头也挺搞笑,告状告到镇政府来了,就是来了,也该找姬书记您啊,怎么去找秦镇长了?”
姬伟忠尴尬的一笑说道:“秦镇长精力比我好,让他多抓一些工作也正好省我的事儿。”
姬伟忠嘴上虽然说的轻松,但是语气之中的那种隐隐恨意,李晓宁又如何能够听不出来?他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
那爷孙俩走进秦凤梧办公室没一会儿,就听见秦凤梧暴跳如雷的声音响起来:“你这个小东西!你认错人了吧?我没见过你。”
第八十八章 借力打力
小男孩大声的道:“就是你,我没认错,就是你轧死了我们家的羊,还把我妈打的住院了.”
“你们给我滚出去!我忙着呢。”秦凤梧一边往外推着爷孙俩,一边生气道。
李晓宁一看时机成熟,便冲姬伟忠说道:“难怪要找秦镇长了,原来他们告的便是秦镇长,说他轧死了他们的羊,还说他打了人。”
“哦,这还了得?我去看看。”姬伟忠神色一怔就走了出去。
李晓宁瞅着姬伟忠黑着脸走出了办公室,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不信自己给姬伟忠送这么一个大礼,他还不知道怎么利用。
此时各个办公室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出来看热闹来了,大家见姬伟忠走了过来,都纷纷的让开一条道。
“这位老哥,我刚才也大体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你说秦镇长轧死了你们家的羊,还打了人,可有证据啊?”姬伟忠走近那老汉轻声问道。
“证,证据?什么证据?我们还不是证据吗?”那老汉愤怒地指着秦凤梧提高了声音道。
“你们算个狗屁证据?我还说你打了我呢!管用吗?”秦凤梧双手抱着肩皮笑肉不笑的道。
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走进秦凤梧身边,迅速的把他的裤子提到了腿弯处,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姬伟忠道:“你看他的小腿上还有我那天咬他的牙印呢。”
秦凤梧见小男孩把自己的裤子卷了起来,立即神色一惊,支支吾吾道:“我,我腿上的牙印是前段时间被一条狗咬的。”
李晓宁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冷冷地看着,他要看姬伟忠怎么处理。
姬伟忠低下头看了一眼秦凤梧腿上的牙印,而后又抬起头瞅着秦凤梧神色有点慌张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秦凤梧肯定和这件事有关联。好啊,我窝囊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个好机会了,我要不趁机整你秦凤梧一把,我还混个屁啊?
想到这里,姬伟忠微微一笑道:“老哥,你在走廊里吵闹也解决不了问题,再说还影响我们的工作。这样吧,你们爷俩到我办公室里来吧,我想听听详细的经过。”
爷孙俩被姬伟忠拉回了办公室,其他的人瞅着秦凤梧被气绿的脸,生怕受池鱼之殃,也顿作鸟兽散。
秦凤梧叫住了政府办公室主任,“你赶紧去查一下,这老头是哪个村的。回来立即告诉我。”
“哎,好的,我这就去。”办公室主任点头答应道。
“等一下,你就在楼梯口守着,看见那老头从姬伟忠办公室里出来后,一定要先把他稳住。”秦凤梧又叮嘱了一句。
办公室主任点了一下头,就立即走出了秦凤梧的办公室。
书记办公室里,姬伟忠听完爷孙俩的陈述,立刻表现出一副沉痛地表情说道:“没想到秦凤梧的思想觉悟退化到这种地步,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员!更谈不上做人民的公仆了。”
“姬书记,您说的对。如果不替这爷俩伸冤,那就是愧对自己的良心!愧对党,愧对人民。你放心,这个事情,我可以给你当见证人。”李晓宁及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可不是吗?我如果不能替这位老哥伸冤,我就不配坐这位置上。”姬伟忠见李晓宁表明了立场,心里很高兴。有这位一位开国元勋的亲戚做后盾,他顿感信心十足。他已经在心中想象着把秦凤梧搞倒之后自己扬眉吐气的风光了。
“姬书记,您打算怎么办?”李晓宁趁机问道。
姬伟忠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样,先让这位老哥去派出所报案。”
李晓宁心说要是派出所管的了,我还用费这么大劲儿?但是嘴上却说道:“姬书记说的是。不过,是不是得去县里报案?镇派出所未必敢接这个案子啊。”
“对对对。”姬伟忠连连点头说道,“老哥,你现在立即就去县公安局报案。”
李晓宁又说道:“姬书记,我看这位大爷也未必能找到县公安局在哪儿,你是不是找个人派辆车送送他们?”
“你考虑的很周密。就这么办。”姬伟忠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打了一个号码,“小黄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姬书记,你找我?”
“你立刻开车带着这位老哥和他孙子去县公安局报案。”姬伟忠吩咐道。
那个年轻人答应了一声,就带着千恩万谢的爷孙俩出去了。
李晓宁看着三人离开,又说道:“姬书记,您真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啊!这下够秦镇长喝一壶的了。”
姬伟忠也是洋洋得意。心说我一般不出手,可如果出了手,那就不一般啦。想和我斗,秦凤梧那小子还嫩点!
“哎,姬书记,万一镇公安局接到报案后,先捂着不处理,那大事就化小,小事化无了啊!”李晓宁装作突然想起来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你看,光给你说话了,我都忘了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县里两位领导了。”姬伟忠说完立即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先是拨打了县长童泰办公室的电话。
“童县长,我是草桥镇小姬啊,给您汇报个事。刚才有位老农来我们镇政府找秦凤梧大吵大闹,说是他把人怀孕的母羊撞死了,还把人孕妇的孩子打掉了……母羊和人都怀孕了……羊死了,人没死,不是,孩子掉了,大人没死……哎,哎,我知道了,我已经让那位老农说去县公安局报案去了。好,好,童县长,我明白了。”
姬伟忠挂了电话,对着李晓宁呵呵一笑又立即拨打了县委书记连玉的电话,把刚才的话对着连书记重复了一遍。
“好了,现在我们就等着好戏上演吧。”姬伟忠挂了电话,有点儿得意忘形地冲李晓宁笑着说道。
“姬书记,您真厉害!姜还是老的辣。”李晓宁伸出大拇指对着他奉承道。
新邳县的县长童泰今年才四十不到,是大学老师出身,也是一位比较务实的干部,对于官员的品德看的非常重,在接到姬伟忠的汇报后,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挂了姬伟忠的电话,立即拨打了秦凤梧的电话,让他立即来县里。
本来,秦凤梧想着打听清楚了告状的一老一少的住址后,然后去威逼利诱一番,把事情摆平了的。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让童泰知道了。他对童泰还是比较畏惧的,知道这位县长为人正直,做事雷厉风行,搞不好,自己会栽倒在这件事情上。
秦凤梧接到童泰的电话后,一刻也没敢耽误立即就开车赶往了县政府童泰的办公室,草桥镇离县里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车程。
“童县长,您找我?”秦凤梧走进办公室后,怯怯的看了童泰一眼轻声问。
“秦凤梧,我问你,你还是一个党员吗?你还有点组织纪律性吗?你的觉悟都哪里去了?”童泰看见秦凤梧后,瞪着眼就是一阵猛批。
“童县长,您,您听我说,当时我是有点冲动,处理问题时是有点不理智。可我当时确实有急事,而且事后,我让办公室主任袁旺去医院看望去了,可没想到的是袁旺那小子竟然没去医院。”秦凤梧着急地解释道。
“你到现在还在这撇清自己的责任?你说你让袁旺去医院看望人家,那我问你,你知道人家住哪个医院吗?”童泰敲着桌子问道。
“这个……这个……”秦凤梧傻眼了。
“哪个啊?”童泰瞪眼怒道,“赶紧给我滚,等候处理吧。”
“童县长,我,我想……”
“你想什么?快点给我滚!”
“哦,我,我这就去医院看望他们去。”
秦凤梧走出县长办公室就暗暗的想,肯定是姬伟忠把这件事情捅给了童县长。姬伟忠,等老子抓住你的把柄,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站在楼梯口,想了一下,还是先给在平川市当常务副市长的弟弟秦凤祥打了个电话,让他出面干预一下。
秦凤梧挂了手机后,镇办公室主人袁旺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查清楚了,那老头的儿媳妇在在县人民医院住院,他已经过去了。
秦凤梧也立刻赶了过去,到了医院门口,见袁旺双手提着营养品正在到处张望着。
“秦镇长,您来了?咱们下面要怎么办?”袁旺看见秦凤梧立即迎了上来。
“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稳住那家人的情绪,然后再问他们有什么要求?回来后立即告诉我!”秦凤梧神色凝重的道,“这事儿童县长已经知道了,不能硬来,先来软的。”
“秦镇长,您放心!我已经查明白了,那老头家里也没什么人,穷的叮当响,只要答应给他点钱,我想他就不会再告了。”袁旺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能搞定这个事情,“我估摸着他刚开始也没想着要告您,可能后来觉得这医药费太多了,所以才……”
“嗯,我知道了,你现在就进去吧,我在车里等你的消息。”秦凤梧见袁旺还要唠叨几句,就摆了一下手催着他赶紧进去。他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却说不出来到底在担心什么。
第八十九章 官官相护
此时县政府那边,童泰在把秦凤梧赶走之后,低头沉思了一番,觉得还是该跟县委书记连玉打个招呼,便起身来到连玉的办公室.
“连书记,我来给您汇报一件事情。”童泰来到连玉办公室后,怒气未消的道。
“是不是秦凤梧同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连玉正拿着鱼食在喂鱼缸里的两条龙吐珠。
“连书记,您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童泰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
“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连玉头也不回地说道。
童泰自顾自地点起一根烟,气愤地说道:“我觉得秦凤梧同志的行径非常的恶劣,必须予以严肃处理,我的意见是先停职,然后再讨论一下是否要移送司法机关。”
“老童啊,你先别上火,这事儿啊还得再讨论讨论……”连玉的话刚说了一半,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连玉立即止住了话,放下鱼食来到电话旁,一看号码,神情就是一愣,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一副笑容,然后接起电话说道:“您好,秦市长。对,我是连玉啊,您有什么指示?”
童泰一听是秦市长打来的电话,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连玉同志,你不用这么紧张,哪里有那么多指示哦。我就想打听一下我哥哥——秦凤梧,听说他出了一点问题。”电话那端的秦凤翔十分严肃地说道。
“秦市长,秦凤梧同志的事情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的,事情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我在在考虑这件事情呢,您指给我一个方向,我好沿着您的指示走下去。”连玉小心翼翼地说道。
“连玉同志,这我就要批评你了。这件事情我怎么给你指方向?如果我哥哥他犯了错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考虑我的意见。我哥这个人吧,就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有时候工作方式方法不是很妥当,不过我相信他在你的指导下,会有进步的。”秦凤翔意味深长的说道。
“秦市长,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连玉听出了秦凤翔的弦外之音。
“连玉同志,你一直是我欣赏的一位有魄力的好干部啊!我最近也正在考虑向组织上申请给你加加担子呢。好了,我还有点事要忙,就这样吧。”秦凤翔该说的话已说我,就立即挂了电话。
“哎,那秦市长,您忙。”连玉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连玉抿了一口铁观音,而后就缓缓的坐在了转椅上。单手轻轻的捶击着额头,心想,本来想着把秦凤梧这个烫手的山芋推给童泰处理,可现在是不行了啊。秦凤翔是下任平川市市长的有力竞争者,他既然发了话,自己还真要慎重考虑一下对秦凤梧的处理。
其实,连玉也有点儿看不惯秦凤梧的所作所为,这个小小的镇长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住豪宅、开豪车,真是令自己羡慕嫉妒恨,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整他一把,本来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可又被秦凤翔插进一脚来。哎,还是得忍着啊。
此时在县人民医院门口,袁旺已经走了出来,看见了秦凤梧的车后,立即跑了过去。
“怎么样?那女的开出的什么条件?”秦凤梧见袁旺上了车,立即问道。
“那个女的话倒是有点松动了,就是她的本家还是坚持要告。我估摸着他也不是真的想告,就是想多讹点儿钱罢了。您放心,我保证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袁旺抹了一把脸说道。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找几个人去把她家点了,看看她还闹不闹。”秦凤梧恶狠狠地说道。
“呃,秦镇长,现阶段还是先来软的好,你给我个底线,赔多少钱,我心里好有个数。”袁旺急忙拦住激动的秦凤梧说道。
“一万块总行了吧?”秦凤梧余怒未消地说道。
“一万块……这个……这个……”袁旺脸上有点儿无奈。
秦凤梧一瞪眼说道:“怎么?嫌少?”
“是少了点……”袁旺无奈地笑着说道,“要不再加点儿?”
“就一万,多一分也不给。要就要,不要拉倒。我还能被他们敲诈?”秦凤梧怒气冲冲地说道。正说着话,他的手机响了,秦凤梧看也不看接起电话就大着嗓门吆喝道:“喂?哪位?”
“我连玉!”电话那头连玉沉声说道。
“连书记啊,您好,您好。我不知道是您,对不起,对不起。”秦凤梧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说道。
“秦凤梧,我说你怎么搞的?也是一大把的年纪了,怎么处理问题还是那么的不成熟呢?本来,撞死两头羊屁大点儿的事儿,如果你当时冷静的处理,哪里来这些麻烦?现在倒好,人家都已经到县公安局报案了。”连玉大声地训斥着。
“连书记,您教训的极是,都怪我!我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批评和处理决定。”秦凤梧低着头小声的回应着。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连玉既然这么说,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估计是自己弟弟那边起作用了。
果然,连玉接着说道:“不过呢,这件事情的影响面还不大,还可以补救。你赶紧找到伤者,好好安抚一下。”
“谢连书记操心了,我正在医院呢。已经和伤者谈妥了。”秦凤梧信口扯谎道。
“那就好啊,这次是个教训,以后遇事一定要冷静处理。”连玉的语气和缓了一点儿,“这次县党委就不给你什么处分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哎,那谢谢连书记,谢谢县委了。”秦凤梧顿时心花怒放道。肯定是自己的弟弟已经和连玉打过招呼了,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秦凤梧挂了电话,高兴地说道:“回去。”
“这就回去?”袁旺一脸疑惑地问道,“还没谈妥呢。我估计人家肯定不同意就赔一万块。”
“不赔了,一分也不赔。妈的,还敢告我?老子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是几只眼。”秦凤梧恶狠狠地说道。
秦凤梧从县人民医院赶到草桥镇,已经快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他刚来到二楼,就在走廊的一端遇见了姬伟忠。
“哦,秦镇长,刚才那祖孙俩来无理取闹的事情,我把他请到我办公室后,我可是把好话都说尽了,终于把他劝走了。”姬伟忠见到秦凤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
“那我还要谢谢姬书记了?可是啊,那老头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挑唆,他竟然报了案,还有也不知道哪个鸟人打的小报告?县里的两位老板都知道了。”秦凤梧冷笑着说。
“哎呀,是吗?那你可要去县里给两位老板好好解释一番,争取内部处理就完了。你说,这老头,怎么那么的跟一头犟驴呢,他当时都答应我不告了。”姬伟忠佯装一脸的同情着秦凤梧的表情。
“请你姬书记放心,我是被人整不垮得。”秦凤梧阴毒的目光射向了他。
“我相信那老头肯定是误会你了。凤梧啊,如果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会尽全力帮你的。”姬伟忠微微一笑,就缓缓的下了楼。他脸上笑的欢,心里却在骂道,秦胖子,我看你这回怎么把屁股擦干净?
此时的李晓宁却已经和母亲来到了姥姥家走亲戚,李晓宁的两位姨姨也都在场,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磕着瓜子拉家常。李晓宁坐在一边,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附和着干笑着。
“晓宁啊,你在滨海买房子了吗?”二姨抿了一口茶,盯着他问。
“我今年刚刚毕业,哪里有钱买房子啊?”李晓宁浅浅一笑回应着。
二姨嘴一撇说道:“大姐不是说你在政府当官吗?二姨跟你说,不要那么死心眼,只要有机会……”
二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姨打断了,“二姐,你这不是诚心让晓宁犯错误吗?”
二姨无所谓地说道:“三丫头!你怎么也这么死心眼呢?现在当官的,哪一个不贪?我也没让晓宁犯错误啊,我是说,只要有机会,不会想想办法吗?”
吴月娥插话道:“我们晓宁不挣那些钱,宁肯受穷,也不能睡觉不踏实。”
二姨撇嘴说道:“大姐,话不是这么说。这年头,都是笑贫不笑娼的,城里姑娘们都是很现实的,晓宁没房子没车子,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对了,晓宁,你有对象没?”
李晓宁笑着说道:“我还小呢,不着急,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看看,我怎么说的?你没钱,就没姑娘愿意跟你。所以啊,还是得趁着手里有钱,多捞点儿。俗话说的好,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二姨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
李晓宁实在听的头大,借口上厕所,逃了出来,掏出手机给唐薇打电话一诉相思之苦,末了说道:“姐,你那车可能一时还不了你了。”
“没事,你要用就用着吧。我还有几辆车。”唐薇表现的很财大气粗。
“不是我要用,是被人砸了。”李晓宁笑着说道。
唐薇问道:“怎么回事?”
李晓宁便把家里发生的事情跟唐薇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薇姐你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肯定整倒这对恶霸父子。”
“晓宁。你别太乐观了。官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秦凤梧父子既然能够横行乡里那么久不出事,背后肯定有保护伞。你还是要小心点儿,防止他们暗算你。”唐薇总是比李晓宁看的更为透彻一些。
第九十章 微博大战
当天夜里,告状的那个老汉正在村头的小卖铺跟人聊天,突然来了一伙陌生人,每个人手里握着大片刀,冲上来什么话都不说,挥刀就砍.老汉跳起来要逃,但是六十多岁,岁月不饶人,才跑几步,被追上了,只几下,老汉便被砍倒在地。
出事的时候,恰好有一个镇派出所的民警在小卖铺里买烟撞上了。民警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却又不敢大喝,只是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他的话音刚落,有一个人走到他的身边,左手挽了他的脖子,右手提着大片刀拍打着他的肚子,推着他向一旁走去。这位民警遇到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尴尬,他被人用刀逼着离开现场。走到拐角处,确信那些人看不到自己,才拿出手机,给所里打电话报告。
过了二十多分钟,所长才带着几个人来了。此时,那伙人早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只扔下满身是血的老汉躺在那里。
老汉随后被送进医院,医院通知家人送钱去。老汉儿媳妇还躺在医院里呢,根本拿不出钱,老汉的儿子只得去找派出所。派出所说,案子还在调查,找不到那伙人,钱没法出。
就这么拖了一夜,老汉硬是把身上的血流干了,天没亮就死了。
老汉的儿子为了给父亲伸冤,找到派出所,派出所说,没有线索,找不到作案的人。
老汉的儿子说,事情明摆着,就是草桥镇镇长秦凤梧找的人。
派出所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怎么抓人?
老汉的儿子气不过,抹了把镰刀冲到草桥镇镇政府要和秦凤梧拼命,结果被早已等候在这儿的马连运抓个正着。
这一下秦凤梧来劲了,立刻打电话向连玉汇报,说自己已经愿意出十万块赔偿,可是伤者狮子大开口,非要一百万,自己说考虑考虑,结果他们就拿刀要来杀自己。
连玉立刻作批示道:“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这才是党和政府应有的魄力和手段,对于困难群众,我们要有春风般的温暖,对于敲诈勒索的刁民,我们要有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对于这种无法无天的刁民一定要严办。”
连玉刚刚挂了秦凤梧的电话,童泰就风风火火的走进了连玉的办公室。
“连书记,您看是不是我们开个常委会议,尽快的给秦凤梧一个处分。政府这边,秦凤梧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童泰抽出了一颗烟递给了连玉。
“呵呵,老童啊,我们坐下谈。”连玉笑呵呵地招呼道。
童泰坐下说道:“连书记,我的意见还是把秦凤梧就地免职,然后交给司法机关处理,您看怎么样?”
“老童啊!我们处理事情不能只看一面啊。”连玉一副语重心长地模样说道,“其实,我们也要从另一方面来考虑秦凤梧。这几年他在草桥镇带领的政府班子和姬伟忠的党委班子配合上,按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他们比上一届的领导班子强多了。其实,在工作中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也算是成绩啊!”
童泰听到这里抖抖了两条长腿,心想,连玉今天这是哪根筋不对了?平时,他不是也看秦凤梧不顺眼吗?怎么今天,对秦凤梧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真有点让人不可思议!不过,如果不给秦凤梧点处分,那还能怎么才能堵众人之口呢?
于是,童泰抬起头道:“连书记,您的意思是……”
连玉缓缓的吐出口烟雾,一双肿泡眼盯着他,似笑非笑道:“我没什么意思。秦凤梧同志的事情又有了新的发展,不是他处理的不好,是对方恶意敲诈勒索,还拿刀要伤害秦凤梧同志。我就说,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看一面嘛。”
童泰还不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张了张嘴还想有话要说,可望着连玉低头看报纸的样子,只好忍住了。他知道,这一次又被秦凤梧逃了过去。
这些都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等李晓宁从姥姥家回来,再去拜访姬伟忠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基本落下了帷幕。
李晓宁听了姬伟忠的转述,当场就把肺气炸了,这还有没有道理可讲?行凶者逍遥法外,受害者却锒铛入狱?
“小李啊。我小瞧了秦凤梧啊,人家是有后台的,他的亲弟弟是平川市的常务副市长,搬不到人家啊。哎,要是我有你那样的关系就好了。”姬伟忠故意叹气说道。
李晓宁心说,我那关系是假的,自己根本就没跟关家任何一个人见过面,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罢了。
从草桥镇政府出来时,李晓宁从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难道真的像曹伟所说的,必须等到自己具有了一定的权力之后,才能拨乱反正吗?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李晓宁突然大吼一声。他想起来自己有一个同学,现在在江南日报当记者,如果通过他把发生在新邳县的事情报道出去,说不定会引起江南省高层的重视,那样这件事还有转机。
李晓宁想到就做,因为这件事情,他几乎算是全程参与,又是正牌子秘书出身,半小时后,稿子就写完了,然后给在江南日报当记者的同学发了过去,并打了个电话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很快,那个同学的电话又打了回来,“老同学,报道不能发啊。”
“为什么?”
“现在都在倡导和谐社会,你这篇稿子对党和政府的形象不利,怎么可能发的出来啊?”
“知道了。”李晓宁郁闷地挂了电话。楞了半天,想想终究不愿就此放弃,便登陆自己的微博帐号,将新闻稿以长微博的形式发了出去。
发完之后李晓宁去了趟4s店,看看车修的怎么了。回来上网一看,发现自己所发的这篇稿子已经在微博上闹开了,原来他的稿子被一个叫“素颜更美丽”的博友转发了,这个“素颜更美丽”的粉丝众多,而且粉丝中有大批学者专家、政府官员、甚至演艺圈的红人,传播速度是几何级的增长,如同油锅里撒了一瓢水,整个微博都炸了。
底下的评论已经达到数千条,大部分都是表示愤慨的。但是也有一些不同的意见,其中尤以一条评论最为尖锐:
三岁小孩都能分辨出这是假新闻,博主哗众取宠制造热点,只为增加粉丝,实在令人作呕,镇长不过区区科级干部,哪有这么大能量?而且原博主的资料显示博主也是一个现职镇长,就更加可疑了。作为体制中人,怎么会主动报道这样的负面新闻?所以,原博主很大的可能是一个营销帐号,表面上以现职镇长示人,其实是一个团队。是一个故意抹黑我们国家的美分。理由如下:
第一,文章给人的印象是,新邳县已经不是***的新邳县,完全被黑恶势力把持着。新邳县委、政府以及公检法,完全被黑恶势力控制,听命于黑恶势力,这简直是耸人听闻,怎么可能的事嘛。
第二,新邳县的黑恶势力为非作歹,新邳县公检法不仅无所作为,文章甚至暗示公检法就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因为一起无法证实的案件,就彻底否定新邳县的公检法?这是典型的以偏概全。这样的文章,严重损害了公检法在市民心目中的形象,是抹黑公检法,是别有用心。
第三,作者缺乏最起码的常识,一起刑事案件,既然已经由公安部门立案,那就表明,公安部门对此案的态度和定性,都是明确的,公安部门也在履行他们的职责。至于暂时未能破案,也是因为某些客观原因。公安部门已经介入并未结案的案件,政府其他部门暂不受理,并不是相互推诿踢皮球,而是真正执行工作程序,否则,就乱套了。作者连这样最起码的程序都没有搞懂,就在那里胡说八道,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李晓宁看了一下,回复道:“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很快对方再次回复道:“如果是你真事,你为何不通过正规宣传媒介发布,而是要发微博?是不是认为网上大家抓不到你的把柄?你错了,我们一样可以人肉你。”
李晓宁再次回复说自己一开始是打算通过江南日报发布来着,可是宣传部门不让发。
对方再次回信:“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早就曝光了,你以为宣传部的官员都是脑残吗?他们会帮一个小小的镇长压下这种事情?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很快大批人开始附和对方的观点,对李晓宁的微博内容进行了分析,找出了许多漏洞,大肆抨击。
李晓宁心中不由地来气,正想着怎么回复。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来电,直接挂断,过了几秒钟,手机又响了,对方锲而不舍的劲头让李晓宁很生气,还以为是推销保险之类的,接了骂道:“有完没完了!”
“我是省委书记秘书方静文,请问这是李晓宁先生的电话吗?”手机里传出一个唯有磁性的男中音。
第九十一章 卷入漩涡
李晓宁有点儿懵,他没想到电话居然是江南省省委书记秘书打来的,难道自己微博上的爆料惊动了省委书记?
“李先生方不方便到近江来一趟?”方静文在电话那头问道.
“什么?”李晓宁还有些迷糊。
“袁书记想见见你!”电话那头方静文平静地说道。
“现在吗?”李晓宁下意识地问道。
“越快越好。我们可以安排人去接机。”方静文的语气依然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感**彩。
“容我想一下。”李晓宁说完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李晓宁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先抽了支烟苦苦思索,觉得这事儿是福是祸还说不好,而且即便是祸也实在躲不过去,索性整理了一下资料,然后跟母亲说了一声,跨上自行车直奔车站而去。
李晓宁并没有去坐飞机,因为没有合适的航班,而是直接坐上了通往近江的高铁。路上给方静文通了一个电话,告诉对方的车次。
新邳县距离近江并不远,高铁也就是两个小时,下车时太阳还没落山。方静文亲自带了车来接李晓宁,二人是初次见面,简单的客套了两句,车子便直奔省委大院而去。
省委书记袁克功在开会,方静文把李晓宁请到会客室,倒上茶水就退了出去。
李晓宁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坐下来掏出手机上网,看微博,网络舆论现在已经一边倒的倾向于自己这一边,还有许多人爆出了更多的证据,证明秦凤梧贪赃枉法、横行乡里的恶行,不光如此,还有部分的爆料指向了新邳县县委书记连玉和平川市常务副市长秦凤翔,甚至还有一两个跟帖更是矛头直接对准了平川市市委书记龙涛和平川市市长姜佑。
过了一会,方静文过来说袁克功已经开完会,便带着李晓宁进了电梯,上十楼,这个楼层办公的是省委书记、副书记、秘书长以及他们的秘书们,出了电梯领着李晓宁进了一间宽敞的大办公室。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国字脸,神采奕奕,一身正气,虽然身材不是很高,但长期身居高位形成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的不敢直视他。
“袁书记,人来了。”方静文先上前做了汇报。
袁克功抬起头看了看李晓宁说道:“你就是发微博反映新邳县问题的李晓宁?”
“是我。”李晓宁坦然答道。
袁克功冷笑道:“挺有出息的啊,专挖负面新闻,敏感事件,哼哼。”
袁克功的冷笑让李晓宁心中一阵忐忑,但是随即便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如果袁克功是要追究他的责任,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劲儿,省委书记想办他一个小小的镇长,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想到这儿,李晓宁立刻变得坦然了,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求饶也没用了,还不如据理力争,说不定能挽回点什么。所以他不但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而是微笑着说道:“袁书记,您也上微博?”
袁克功确实是在考验李晓宁,见他在自己面前居然还能谈笑自若,心中也不由地对这个年轻人有点儿赞赏,便放开笑容说道:“难道不可以么,我早几年就注册了帐号,不过很少发言,粉丝也少,就我的秘书和方静文同志两个而已。”
李晓宁没想到袁克功作为真正的封疆大吏居然还如此平易近人,不由地对他好感顿生,便笑着拍了一下马屁说道:“袁书记微博的粉丝虽然少,但是现实中的粉丝却是有很多的。”
袁克功哈哈一笑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马屁精啊。”
这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李晓宁却听的出来袁克功心情大好,说明他对自己的印象也是非常的好,心中不由暗喜。
袁克功收住笑容又问道:“你微博上所说的那些事情,真实性如何?”
李晓宁知道袁克功根本不可能关心一个镇长横行乡里的事情,他的所思所想肯定是更为重要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他肯定是要拿秦凤梧的事情来趁机做文章,问自己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而已,便老实地回答道:“这些事情,我都是亲身经历者,我敢保证都是事实。”
袁克功点了点头说道:“听说你也是一位镇长,你把这些阴暗的东西曝光出来,就不怕给党和政府抹黑,就不怕受到处分吗?”
李晓宁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党和政府的形象不是靠一件两件事就可以树立起来的,也不是靠一件两件事就能抹黑的。有事情不应该怕曝光,因为只有阳光普照的地方,才不会滋生黑暗和阴影。虽然这篇稿子有点捅马蜂窝的味道,一旦发出来,肯定很多人会痛。但是……”
“但是有些人就是需要痛一下了,他们不痛,就有更多群众会痛,甚至流血。”袁克功打断李晓宁的话,严肃地说道,“让你用真名在报纸上发表这篇稿子,你敢吗?”
“敢,当然敢!”李晓宁立刻答道。
“好!”袁克功点了点头,冲方静文说道,“小方,你带小李去找一下白玉清同志,把我的意见带给他。小李的这篇稿子可以让江南日报发出来。但是要注意这样三点,第一,就事论事,不搞外延,不上纲上线,不讨论,更不含沙射影;第二,立论有据,所有的事,一定要经过认真核实,拿不准的,不要报。第三,宣传部要认真控制舆论导向,要做到收放自如。”
方静文答应了一声,便带着李晓宁出了书记办公室,向省委宣传部走去。宣传部其实也就在省委大院内,和省委办公厅只隔了两座楼,一两百米远。
省委宣传部长白玉清看到方静文进来,立刻上前热情地和他握手,说道:“二号首长来视察工作,我代表省委宣传部,表示欢迎。”他还是上任省委书记在任时候的旧臣,年龄也已经奔六十了,按说也该推到政协**养老去了,可新来的袁克功没有急着组建自己的班子,所以他还担任着目前的职务。见到方静文自然显得比较客气。
白玉清可以和方静文开玩笑,方静文可不敢坦然承受,急忙说道:“首长,你可快别拿我开涮了,被人听到了,我这个秘书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白玉清哈哈一笑拉着方静文坐下,早有秘书进来沏上茶,又退了出去。
白玉清这才问道:“静文,有什么事吧?”
方静文把提前打出来的李晓宁的那篇稿子递了过去,说道:“老板叫我来给你送这个,哦,这个是原作者,李晓宁。就是草桥镇的人,现在在江东省当镇长。”
白玉清看了一眼李晓宁,并没有打招呼,而是低头自己翻看起那篇稿子来,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经严肃起来,“老板是什么意思?”
听了白玉清对袁克功的称呼,李晓宁心中微微一笑。方静文叫袁克功为老板,无可厚非。可白玉清贵为宣传部长,省委常委,居然也管袁克功叫老板,这就值得琢磨了,看来这位白部长是在向袁克功摇晃橄榄枝,投靠的意味很明显啊。
方静文自然也听的出来,但是他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而是很机械地将袁克功的原话,完整地转述了一遍。
白玉清想了想,用一只手指在面前的沙发扶手上敲着,在思考。
按照李晓宁的理解,袁克功的那三条指示,非常的明确,也非常的官样化,没什么难理解的。可是白玉清的表现,却让他心中又是一动。按理说,一篇关于镇长的负面报道,即便是发出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更何况是省委书记亲自同意发布的。可为什么这位宣传部长却是一副非常难办的表情呢?这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更大的影响?
过了好一段时间,白玉清才问方静文:“静文,咱们先别管老板的意见,你说说你的意见,好不好?”
方静文哈哈一笑说道:“我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
白玉清一撇嘴说道:“静文,不拿我当朋友是吧?跟我也不说真话?”
方静文顿了一下,说道:“首长,瞧你这话说的。我只是个秘书,我的职责,就是传达首长的话。秘书是二传手,不该想的不想,不该说的不说。”
“我明白你的难处。”白玉清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你也要明白我的难处。这样的文章一旦登出来,就一定要处理,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这是等于向平川的那伙人宣战,他们的后台是谁,你肯定也清楚。对抗是需要实力的,如果实力不够,贸然选择对抗,就有可能引火烧身……”
“咳咳咳……”方静文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白玉清的话,“首长,你想的太多了吧。”
李晓宁自然明白方静文之所以打断白玉清的话,完全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听到不该知道的秘密,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卷入了江南省的权力漩涡,而且被人当枪使了。他不介意被人当枪使,但是他不想被人当枪使了还稀里糊涂的,好在白玉清刚才的那段话,已经让他猜出了一些大概,便主动开口说道:“两位领导,我能不能说两句?”
第九十二章 权力控制之争
白玉清刚才一直没有怎么注意李晓宁,官做到他这个级别,是可以随时给别人冷脸看的。现在他想套方静文的话根本套不出来,听到李晓宁要主动发表意见,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李晓宁并没有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出来,而是先冲白玉清问道:“白部长,你觉得在江南日报上发这篇稿子很麻烦吗?”
白玉清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很麻烦!”
李晓宁又问道:“为什么?”
白玉清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快点儿说,我这儿没空跟你一点儿一点儿解释。”
李晓宁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的眼界有时候不够开阔,我就说说我眼中所能看到的东西。我不觉得这个事情有什么麻烦的。我这篇文章的内容虽然是负面的不假,但是里面事件的主角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长,根本不会在社会上造成太大的影响。”
“谁考虑社会的影响了?”白玉清没好气地说道。
“那白部长考虑的就是官场上的影响了。”李晓宁立刻接话道,“这我就更加不懂了。一个小小的镇长居然会让您这位省委常委投鼠忌器?”
“你不要胡乱猜测,我更没空也不会给你解释!”白玉清沉下脸说道。
“白部长不用给我解释。”李晓宁平静地说道,“但是我却要大胆地猜测一下。这件事在微博上闹的再凶也只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民间纠纷,各级政府一样可以选择不管不问。但是江南日报却是直属省委宣传部的机关报,江南日报如果刊发了,就代表着省委的态度。报道一发,底下的政府就必须有所行动,如果不行动,就是在和省委对抗。”
李晓宁说到这儿,白玉清和方静文的脸色都有点儿变了,二人情不自禁地都把目光对准了李晓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晓宁受到了鼓励,便继续说道:“按理说,秦凤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即便他的弟弟是地级市的常务副市长,平川市的头头们也不会为了他选择得罪省委。但是,白部长显然却是在担心这种本不该发生的情况,这就不得不让我感到疑惑了。”
方静文插话道:“你想到了什么?”
李晓宁看了一眼一脸沉重的方静文和眉头紧锁的白玉清,接着说道:“白部长的担心肯定不是没来由的。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这篇报道如果经江南日报刊发后,平川市不但不会惩办秦凤梧,反而会选择和江南日报对抗,也就是选择和宣传部对抗,而宣传部背后就是省委,平川市有那么大的胆子吗?或者说,为了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而得罪省委,这值得吗?”
李晓宁这话其实是在问他自己,他心里其实已经基本理清了思路。白玉清是省委常委,整个江南省能让他犯愁的大概也就只有两个人了。再联想到袁克功是今年刚刚到任的新书记,而陈鹏却是在江南省经营了多年的省长。白玉清所担心的什么,就呼之欲出了。
常理上来说,秦凤梧这个级别的官员,在出事的时候,就是那种可以被抛弃的小卒。可是现在他的问题已经上升到了江南省高层斗争的高度。袁克功亲自批示省委宣传部报道他这个小小镇长的问题,就是在表明一个态度,我要办你们。
这个时候,如果陈鹏的关系网选择乖乖惩办秦凤梧,那就是在示弱,示弱就有可能导致很多的人直接转到袁克功的阵营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保秦凤梧这个小卒,因为他已经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角色。选择保秦凤梧就代表着省政府的力量和省委的力量正面对抗。这就难怪白玉清会说,这篇报道一发,就代表着宣战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篇报道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镇长的事情,这是关系到省委和省政府谁的权力控制力更强的问题。
李晓宁已经明白白玉清在担心什么了。他已经是快退休的人了,在这个时候卷进袁克功和陈鹏的争斗中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作为宣传部长,大家肯定会把他划入到袁克功的阵营,但是很明显,他自己也对新上任的袁克功持怀疑态度。不是怀疑别的,就是怀疑袁克功的权力控制力。
白玉清和方静文都没有回答李晓宁的问题,但是他们面上的表情却都表明了自己心中所想:李晓宁猜的一点儿也不错。
李晓宁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两位领导有没有打过牌,或是打过麻将?”
白玉清和方静文都愣了一下,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晓宁突然就转换了话题,而且是跟正讨论的这件事情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话题。但是二人显然已经被李晓宁所说的吸引到,便都无声地点了点头。
李晓宁微微一笑说道:“我想问一下,如果打牌的时候你的手气很不好,自从坐上牌桌,老是你一个人输,三个人赢,这时,你应该怎么办?”
方静文皱眉沉思,没有说话,白玉清却几乎没怎么想,就说道:“两个办法。”
李晓宁问道:“哪两个办法?”
白玉清说道:“第一个办法,洗牌。把牌多洗几遍,尽可能洗乱。现在因为有麻将机,不需要手工洗牌了,所以,机器洗牌的质量是不错的,也避免了有人搞鬼。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手气不好,可以考虑换风,也就是换一换座位。”
李晓宁点点头说道:“是啊。人不可能老是手气好或是老是手气不好。有时候,洗一洗牌,手气就变了。这很哲学呀。”
说到这儿,李晓宁就闭嘴不说了。白玉清和方静文都是聪明人,也都是久历官场争斗之人,话说到这儿就够了。他们自然就会明白,说的太多太直白,反而就不好了。
果然,方静文听了李晓宁的话之后,就站身来冲白玉清说道:“首长,你忙,我要回去了,我怕老板那边有事找我。晓宁,咱们走吧。”他很满意今天的结果,事实上李晓宁所说的,他心里都明白,只不过碍于他秘书的身份,有些话是不方便直接跟白玉清说的。现在借着李晓宁的嘴说出来,既表达了袁克功的意思,又撇清了自己的责任,正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白玉清也明白了李晓宁所说的意思。不仅牌场需要洗牌,官场,一样需要洗牌。权力控制力说穿了,其实就是对官员的控制力。你控制权力的能力强或者弱,并不仅仅在于你个人的能力强和弱,还在于你手中所控制的掌权的人的多少,也就是说,要看你手中握有一些什么样的牌。官场洗牌,正是为了控制更多的牌。
江南官场的现状,白玉清心里非常清楚,不然他也不会担心了。绝大多数的好牌都攥在省长陈鹏手中,平川市更是铁板一块,市委书记、市长、常务副市长,还有底下的好几个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是陈鹏派系的人。
李晓宁的这篇文章,表面上看是写的草桥镇和新邳县的事情,其实指向的不就是平川市吗?袁克功亲自批示要在江南日报上发布,这不明摆着就是要捅一捅平川市的马蜂窝?是要对江南省进行权力洗牌吗?
如果他们不保秦凤梧,那么袁克功就直接取得了表面胜利,立刻就会有很多的牌跑到袁克功的手里去。如果他们要保秦凤梧,袁克功就可以趁机拿整个平川市开刀。现在的官员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一番彻查下来,不知道要倒下多少人,即便不能把整个平川市都换成袁克功的人,可也可以把陈鹏这个老庄家拉下来,改变其一庄独大的局面。
当然了,既然是捅马蜂窝,就需要考虑捅了会有什么后果,毕竟马蜂是会蜇人的。而白玉清作为捅这个马蜂窝的具体执行人,他必须考虑周全了。
这个马蜂窝捅得好,陈鹏在平川市的控制力肯定就此削弱,整个江南省的政治格局,也会为之一变。在一个权力场中,一派独大,历史早已证明遗害无穷。袁克功要打破一派独大的努力,绝对是正确的,也是符合权力科学的。相信袁克功在这方面也是得到了中央支持的,因为江南省一派独大的情况,中央不可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把袁克功这个中央干部空降过来了。
但是如果捅不好呢?捅不好,马蜂肯定会蜇人。问题是能蜇到什么人。
白玉清觉得袁克功肯定不会被蜇到,因为一旦碰到强力反抗,他随时可以选择适可而止。而自己呢?是存在着很大被波及的可能性的,但是问题不大。因为自己可以拿江南日报社社长做挡箭牌。
衡量再三,白玉清还是觉得这件事的诱惑力要大过风险。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拿起电话给秘书打了过去,说道:“小王,你进来一下。”
第九十三章 借汝头一用
第二天,江南日报在一个不是很显眼的版面发出了李晓宁写的报道。
当天,方静文将报纸送给袁克功的时候,特意提醒他,李晓宁写的那篇通讯发出来了,在第八版。他想,看到这篇文章后,袁克功或许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比如立即以此为契机,召开临时常委会。但是,出乎方静文意料的是袁克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表示。
秦凤梧看到报纸却是大惊失色,先骂了一顿娘,然后急忙给自己的弟弟秦凤翔打电话。
秦凤翔已经看过了报纸,而且连玉已经抢先一步跟他汇报了。他心中其实也在打鼓,一上午都在等着市委书记龙涛和市长姜佑的召见。可是一直等到现在,也不见两位老板有什么动静。他也只好故作镇静地把跟连玉说的话,再次跟秦凤梧复述一遍,“别担心,报纸哗众取宠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
“妈的,敢爆我的料,我找人点了他的家。”秦凤梧恼羞成怒地说道,“那个李晓宁,我知道,就是我镇上的。我分分钟灭了他。”
“你可千万不要胡来。”秦凤翔急忙制止道,“你这么做,不是给人家口实坐实你的罪名吗?”
“那怎么办?就这么忍着?”秦凤梧犹自气愤难平。
“不要管他。媒体嘛,属狗的,你越冲它凶,它越跟你汪汪。你不理它,它也就消停了。”秦凤翔既是在安慰秦凤梧也是在安慰自己。
事实上,龙涛和姜佑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们没有找秦凤翔,但是他们却坐到一起开起了小会。
姜佑主张先给省长陈鹏打个电话,问问口风。毕竟江南日报是省机关报,是真正的党的喉舌,这篇报道既然能够发出来,肯定代表着某个重要领导的态度。
龙涛却不同意。他认为这篇报道既不是报社记者写的,也不是发在重要版面,就说明矛头可能并不是指向平川市,很有可能只是一件偶发事件,即便是领导授意让发的,顶多也只是提醒提醒。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自乱阵脚,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过了明天也许就好了。
报道发出来之后,还有一个人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那就是江南日报社的主编甄诗源。他也是一天没出办公室,就等着桌上的电话响,心中早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遍腹稿,就是为了应付领导的责问。这件事是宣传部长白玉清亲自交代的,肯定不能出卖人家,怎么能不让白玉清担责任,同时又能把自己摘吧干净,倒是真真耗费了他不少脑细胞。
可是一直到太阳西沉,省委省政府都下班了,也没有一个人找他问那篇报道的事情,这让甄诗源大感疑惑。疑惑的同时,他不由自主地又揣测起到底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呢?
李晓宁的那篇稿子,其实是犯了好多忌讳的。官员欺压百姓、黑社会砍人、公检法不作为,这些都是不该报道的。可是现在这些不该报道的东西报了出来,为什么没有领导来责问呢?这是不是代表着这篇报道就是上面领导的意思呢?领导这是在为下面的行动做舆论铺垫呢?
甄诗源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他的心气也渐渐热乎起来。如果自己能在领导需要的时候出上一把力,后面领导论功行赏的时候,肯定也少不了自己吧?想到这儿,甄诗源暗暗下了决心。
其实甄诗源手里压了好多的负面报道,仅仅关于平川的就成百上千,各个方面的都有。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甄诗源决定在明天的江南日报上再放出一篇关于黑社会的报道。因为他觉得省里可能是要进行一场反黑行动,所以才通过江南日报造势。如果省里的矛头指向的是官员,那应该是纪委的事情,根本不会用到江南日报。
甄诗源想到就做,腊月二十七日,江南日报在第三版的位置上刊登了本报记者写的专题报道——平川市黑社会猖獗令人担忧。
文章指出,平川市的黑社会组织已经成功地控制了这个城市的主要经济命脉,采用暴力威逼手段,牢牢控制了一些暴利垄断行业,如专卖、废品回收等。一些基层政权已经伦为黑社会的打手。一些政府要害部门,如公检法,已经受到黑社会组织的严重渗透,一些政府高官被威逼利诱,成为黑社会的坚强有力保护伞。
大批求职少女被集体胁迫,被逼卖yin,为黑社会组织提供了坚实的财政基础,到目前,也没有看到平川市有力度的打击。平川市正被黑社会所侵蚀。
文章还列举了很多案例。如某黑社会团体老大在迪厅娱乐时,有人误闯入他的包间。这名老大的手下便持枪冲进对方所在的包间,争执过程中,这名老大的手下朝对方开枪,击中其颈部、胸部,导致重伤。事后,仅以赔偿25万元为条件,威逼对方不向公安机关报案。
某娱乐场所因公交车队停车等原因影响了其做生意生意,老板便指使手下殴打司机,打砸车辆,最终逼迫公交车队转到他处停车。
这篇稿子一发布,各方面的人都坐不住了。连陈鹏也无法再坐视不管了,他也没找白玉清,而是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袁克功的办公室,“克功同志,今天江南日报上的文章看了没有?”
“什么文章?”袁克功故意装糊涂。
陈鹏说道:“你不知道啊?在第三版,说江南省存在黑社会,而且很猖獗。还列举了不少事例,说的有鼻有眼的。我原来以为他们跟你打了招呼,现在看来是他们自作主张,胆子也太大了吧。他们这样做,把省委置于何地?他们心目中,还有没有省委?”他这是恶人先告状,而且他一个政府首脑却把省委抬出来,省委是谁啊?省委就是袁克功啊!就是要看你袁克功怎么处理!
“这事儿很严重。”袁克功的语气沉了下来,“江南日报作为省机关报怎么可以出现这么大的错误呢?我觉得必须马上处理。这样吧,召集个临时常委会,研究一下对江南日报的处理决定。”
“正好常委们也都在,那就定在十点开会吧。”陈鹏满意的放下了电话。
电话刚刚放下,手机又响了,是平川市委书记龙涛打来的,“老板,我和姜佑正在路上,马上到省里向您汇报。我们工作没做好。”
“来就来吧。我这正要开常委会,研究对江南日报的处理决定呢。”陈鹏安抚了一下这员爱将。
江南日报的这篇报道确实是枚重磅炸弹。匆匆赶来开会的常委们都显得十分激动。会议室少有的出现了七嘴八舌讨论不休的场景。直到陈鹏和袁克功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才渐渐安静下来。
袁克功在主位上坐下来之后,黑着脸宣布开会,然后单刀直入地说道:“今天常委会的议题很简单,就一条,讨论江南日报总编辑甄诗源的任职意见。大家都说说意见吧。”
袁克功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他的脸色却明确无误地给大家传递了一个信号,他对这这篇涉黑文章极其不满。
陈鹏一个发言道:“江南日报作为省机关报,本应该担负起党的喉舌重任,引导正能量。可是却不经审批,擅自报道涉黑文章。性质极其恶劣,我提议立即撤换甄诗源同志。”
袁克功说道:“陈鹏同志的提议,我赞成。大家什么意见?”
省委书记和省长都赞同撤换甄诗源,其他人还能有什么意见?就连白玉清也发表任何反对意见,这个稿子其实是由他引起的,最终板子却打在甄诗源身上,他庆幸还来不及呢,更不用说替甄诗源说话了。说起来,这个甄诗源还真是冤,不过没办法,出了事总要有人来背黑锅。也只好“借汝头一用”了。
于是,这个议题轻松全票通过。
但是会议到此并不能结束。省报也是厅级编制,主编人选也是需要常委会讨论的。白玉清提议让现在的副主编顶上来,陈鹏却想趁机安排一个自己人,便提议让文化厅常务副厅长来坐这个位置。
袁克功说,这两个人选都可以,其他同志有什么意见?
在座的都明白,这是一个趁机分蛋糕的时候,其他人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是举手表决罢了。陈鹏在常委会上的票数本来就多过袁克功,轻松让文化厅常务副厅长上位。
袁克功脸上并没有失落的表情,而是淡淡地说道:“事情既然定下来了,组织部就赶紧办手续吧。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没有就散会。”
平时,当袁克功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着会议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开始收拾笔记本打算离开了,却突然有人说话了,“我有话要说。”
众人将目光望了过去,发现是平时不怎么发言的政法委书记杨振军。
“哦。振军同志有什么要说的?”袁克功面前的本子根本就没有合上。
“我要增加一项议题。”杨振军一脸激奋地说道,“讨论一下平川市的黑社会问题。”
第九十四章 暗度陈仓
杨振军说道:“甄诗源虽然已经免职,但昨天和今天两篇文章的影响,却没有消除。说平川存在黑恶组织,显然言过其实,危言耸听,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我建议常委会要引起重视。”
陈鹏其实也对这次江南日报刊发平川市黑社会的事情非常的恼火,仅仅把甄诗源撤换掉,并没有让他解恨,因为谁都知道甄诗源只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但是他刚刚在常委会上取得一场胜利,让自己的人成功上位,再对袁克功和白玉清紧追不放也不好。所以,才没有再提其他的。现在见有人主动站出来提这个问题,而且是杨振军,他自然开心了,立刻又把笔记本打开了。
杨振军并不是陈鹏派系的人,但是陈鹏相信他也不是袁克功的人。他之所以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还是因为江南日报的那两篇文章,让他不舒服了。
杨振军是政法委书记,全省的政法工作都归他管。李晓宁的那篇稿子里说老汉被人当庭广众砍死,现场不仅有很多目击证人,还有一名公安干警,当地派出所也已经立案,按理说这个案子不难破。可是案子偏偏就是破不了。这就等于说要么是公安部门无能,要么就是他们在敷衍。公安部门无能,自然也就是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无能了。
第二篇稿子更是直接说平川市黑社会猖獗,犯罪分子对公安部门毫无畏惧,这同样是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无能的直接证据。
所以,杨振军现在站出来要说法,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既然杨振军开了头,陈鹏也就当仁不让,立刻说道:“振军同志提到的这两篇文章,我看了,可以用四个字形容,令人发指。我不怕坦白地告诉大家,看这两篇文章的时候,我拍案而起。这是写我们党领导下的平川吗?平川竟然已经堕落到了如此程度?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当时的情绪太不冷静了,我被媒体的导向左右了。我因此想到,就连我这个政府省长的判断力,都被这样的文章导向了,我们的人民群众呢?他们会怎么想?我们都学过辩证法,凡事要多从几个角度想一想,要更深入地调查研究,要努力地看到问题的更本质所在。
当然了,我一直没有管过政法,对这方面政策的把握不准。振军同志可以把意思说得更明确一点。”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事件本身令人发指,说明他对事件本身是高度关注的。另一方面,有关这类新闻,涉及社会稳定以及党和政府的形象,新闻宣传部门有一个把握的尺度,这个尺度掌握在宣传部。陈鹏作为政府首脑,并不十分清楚党委把握的尺度。这就把矛头指向了白玉清,其实也就是指向了袁克功。而且他生怕杨振军不知道该冲谁发炮,还专门点了一句。
其实陈鹏这都是在胡扯,他虽然一直没有主管过政法,可他当常委这么长时间,常委会可没少研究政法问题,说不了解政法工作,绝对是一句假话。
如此一来,袁克功和白玉清便十分被动。关键时刻,白玉清只好站了出来,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先向袁书记和陈省长认个错。这两篇文章是我签发的。我看到后,第一感觉也是令人发指。第二感觉,这是真的吗?为此,我进行了一番了解,得知事件的真实性,不存在问题,所以签发了稿子。省委要追究责任的话,这件事的全部责任在我。”
白玉清这是把宝压在了袁克功身上,事实上也由不得他不这么选择。他把责任揽过来还能卖袁克功一个人情,不然就是两面都不讨好,因为文章发了就已经得罪了陈鹏。现在想想,他其实从一开始就被袁克功拉上了船,现在想下都下不去。
白玉清也是省委常委,他既然说全部责任在他,碍于个人情面,其他人不好就此继续纠缠,至少语言上不会再激烈。
白玉清把责任全部都揽了过去,也给了袁克功说话的空间。他缓缓说道:“今天的会议本来没有这个议题。不过既然振军同志提出来,大家也都发表了意见,我就说几句吧。有关这件事,我认为首先要弄清楚报道到底是不是事实?如果严重失实,该是谁的责任,一定要追究,而且要严肃追究、严厉处理。如果是事实,新闻自由是写进宪法的,新闻记者有报道事件真相的义务,我们仍然要追究的话,恐怕说不过去。”
杨振军说道:“当务之急,常委会应该有一个明确态度,制止事态更进一步恶化。”
陈鹏接话道:“我赞成振军同志的看法,省委现在应该做的,是尽快拿出一个具体意见,怎样制止事态的更进一步恶化。矛盾出现了并不可怕,我们党从来都不怕矛盾。一切的关键,在于怎样解决矛盾,尽快恢复秩序。稳定压倒一切,没有稳定,谈什么都是空话废话。我认为,为了防止事态蔓延,更进一步激化矛盾,甚至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省委必须有一个预案,必要的话,需要采取断然措施。”
陈鹏的话可谓是别有用心,他句句都在说省委应该怎样怎样,把他自己摘吧的一干二净。而且他要采取断然措施,什么叫断然措施?已经把江南日报的主编就地免职了,还不够断然?还非得把文章的作者抓起来?还非得让白玉清引咎辞职?
听了陈鹏的话,白玉清心中接连地往上冒苦水。报道刊发之前,他是持反对意见的,现在果然出了事,他又不能将事情推到袁克功身上。陈鹏那边还一副要把此事搞大的姿态,关键时刻,袁克功会不会弃卒保帅?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袁克功,发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表情显得高深莫测,看不出任何变化。不管他内心的想法如何,这种冷静沉着,让白玉清佩服不已。
等大家都说完,袁克功才缓缓说道:“大家所说的,我认为都有道理。我也赞成常委会立刻拿出一个态度来。问题是这个态度怎么拿才能让群众满意,振军同志,还是你先说说吧。”
杨振军激动地说道:“玉清同志说江南日报的报道是真实的,可是我觉得言过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实地查一下,平川市到底有没有黑社会。如果有,那么就要立刻予以打击,如果没有,江南日报必须发文更正自己的错误,还得追究相关责任人。”
陈鹏立刻接话道:“我赞成振军同志的意见。老百姓最需要的便是真相,只有把真相呈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才不会被其他一些报道错误的引导。”他话说的冠冕堂皇,貌似一点儿不怕平川市被查一样,事实上,那是因为他非常清楚,黑社会团体哪儿那么容易就查明白了?没几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会有头绪,而且黑社会傻啊?明知道你去查,而乖乖地待在家里,等着被抓?
其他的常委也都纷纷表态,表示赞成立刻对平川市进行一场清查行动,先不管清查的结果到底如何,先把态度亮出去,对省委省政府的形象也是好的。
袁克功等大家都表了态,这才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要查一下,那就查一下吧。振军同志,你是不是给公安厅的同志打个电话,让他们也来一下,说说他们的意见。”
“我这就给王立强打电话。”杨振军掏出手机,拨通了省公安厅厅长王立强的电话。
没过多大一会儿,王立强身着一身笔挺的制服,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走进了会议室。
陈鹏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王立强,因为这位公安厅长来的实在有点儿太快了,而且这准备也显得太充分了一些。他甚至怀疑王立强是不是早已经在外面了,就等着这个电话然后进来呢。
待王立强坐下来后,袁克功简单地说了说之前常委会讨论的内容,然后说道:“省厅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看法?”
王立强正了正身子说道:“其实我们省厅老早就开始搜集这方面的材料,花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正好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向领导们汇报一下。”边说着话,边打开了身前的那叠资料。
陈鹏脑子里“轰”的一下,他忽然发现,今天的常委会自始至终自己都在被袁克功牵着鼻子走。前面放了那么多的烟雾弹,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杨振军和王立强肯定早已经就倒向了袁克功的阵营,他们酝酿这个事情,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王立强手中也不能有那么详细的资料。
再仔细一想,那两篇报道肯定也都是袁克功直接授意刊发的,为的便是为打黑造势。
现在的情况是,大伙儿都被袁克功骗了。常委会刚刚讨论通过要清查平川市的黑社会问题,本来以为是查不明白的,现在看来,人家早已提前行动,只怕是会查个一干二净啊。
第九十五章 山雨欲来
王立强的报告确实准备的非常充分.他先汇报了省公安厅所掌握的全省近年来的涉黑案件。王立强说了很多,但是总结起来其实就一个意思。江南省不但有涉黑案件,而且形势非常严峻,关键的问题还是只要是这类案件,几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者被搁置,或者成为悬案。一方面是黑恶势力越来越猖狂,另一方面,却是公安部门对此无能为力。正因为黑恶势力得不到打击,正义得不到伸张,更加助长了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是处处都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黑恶势力,甚至已经渗透到了乡村。
王立强说:“江南日报所报道的平川市的几个案例,领导们看了之后可能会觉得很气愤。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那都是真实的,而且只是很平常的案子。公安厅有这样的案例数百个,关于平川市的就将近一百。我下面抽取几个较为典型的具体案例给各位领导介绍一下。”
王立强接下来介绍的每个案例,都让常委们坐不住了,他们不停地问道:“这是真的吗?这不是影视作品和小说中才会发生的事情吗?这事就发生在江南省?这是二十一世纪发生的事情?现在还有这样欺压百姓的事情吗?”
常委们确实无法相信。他们是常委,在他们看来,他们是掌握全省上亿人命运的人,正因为他们的努力工作,全省人民才有了福祉,才天天生活在阳光之下,幸福快乐,美满富裕。
然而,王立强一个又一个肯定的回答,却向他们展示了社会的另一面,黑暗的一面,血淋淋的一面。这一面,让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在他们的领导下,底层民众,活得如此艰难,崇高的生命,在那里竟如草芥一般,没有尊严,没有起码的保障。
常委们都不是笨人,他们心里很清楚,黑恶势力之所以如此猖獗,恰恰是权力在当他们的保护伞。权力在为这些势力提供保护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不一定清楚,他们释放的权力,被那些人滥用了,无限放大了。
陈鹏也震惊了,他是和袁克功争权不假,但是并不代表他心中并没有装着百姓。他也是一样想带领着江南省的老百姓过上小康生活,奔向现代化的。现在他的心中也被愤怒所填满了,这愤怒既是针对猖獗的黑恶势力,也是针对“欺瞒”自己的底下官员,特别是平川市的领导班子。
王立强把具有代表性的案例介绍完之后,接着说道:“省厅这里准备了一份报告,提请省委批准,在全省范围内掀起一次扫黑行动。”
王立强的话语刚落,陈鹏就抢先发话了,“听了省厅的汇报,我感觉很震惊,也感觉很沉重。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同意省厅的报告,必须立刻采取统一的全面的行动,形成一种泰山压顶之势。”
其他的常委们也确实被那些案例震撼了,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便一个接一个地表态了。
基本态度是一致的,眼前的事实,触目惊心,对于扫黑行动,大家一致赞同。这些人其实大部分都是从底层一步步上来的,社会是个什么情形,黑恶势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非常清楚的。所不清楚的是,江南省的黑恶势力,已经发展到了如此规模。
常委们在表态的时候,也都不约而同地提出,打黑一定要打,但是关键在于怎么做。做得好,可能将黑恶势力一网打尽,做得不好呢?黑恶势力反弹起来,对社会的影响力尤其是对政治的破坏力,是不容忽视的,也是不可评估的。黑恶势力和官场**,实际是一对孪生兄弟,打黑不可避免地要触碰到黑恶势力后面的保护伞,会不会引起江南省的政局不稳?必须要制定详细的计划之后,才能开始行动。
陈鹏最后总结道:“我还要强调两点,第一,省委一定要全面考虑打黑可能引发的后果,要对这一后果有充分评估。假如估计的结果是,可能出现不可控局面,那么,我建议还是不要动为好。毕竟安定是第一要素,凡是与安定相矛盾的事,我们就要慎之又慎。第二,全省性的扫黑大行动,全国还没有过,我们开这个先例,是不是应该向中央请示一下?”
陈鹏这么说,其实还是在珍惜羽毛和撇清自己的责任,他也想扫黑,但是扫黑扫到后来,肯定会触及权力保护伞,这个保护伞一动,搞不好,就是动了自己的权力蛋糕。甚至可以说肯定会削弱自己的势力,增强袁克功的势力。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还有,现在全国都在营造和谐,江南省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扫黑行动,会不会引起中央的不满?如果中央不满,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他可不愿意承担。
袁克功接过话头说道:“既然所有常委都认为扫黑是必要的,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讨论了,至于请示中央,这是肯定的,这件事,由我来与中央协调。下面集中讨论一下怎么扫。振军同志,政法是你管的,还是你先说吧。”
杨振军估计提前也做了准备,也不思索,立刻说道:“扫黑是一次大行动,光靠公安一条线,力量薄弱了,许多问题恐怕不是公安能够解决的或者能够协调的。要扫黑,就需要省委下定决心,由省委统一部署统一领导。在这里,我提几条具体的建议,第一,省委成立专门领导小组,分工负责,统一指挥。第二,由公安和武警建立扫黑总指挥部,由省厅的王立强同志担任总指挥长,武警总队长担任副总指挥长。第三,各市的指挥机构怎样建立,省委需要慎重研究。”
会议开到这儿,大家心里其实也都明白了,所有这些事情都是袁克功事先谋划好了的,人家心中其实早已经有了详细的方案,而且人家也明确表示做得好与坏,对与错,也都由他袁克功自己来承担,大家所要做的事,只不过是投票赞成就行了。
谁能不赞成?如果不赞成,将来再因为涉黑案件,闹到中央去,这责任就不是人家袁克功承担了。于是乎,杨振军提出的方案在常委会顺利通过,余下的问题,便是成立扫黑领导小组了。
袁克功说道:“这次扫黑行动,必须由省委统一领导,这一点,刚才大家都已经充分发表了意见,看法是一致的。省扫黑领导小组,就由我来牵个头,具体成员嘛,振军同志肯定少不了,陈鹏同志政府那一摊子事比较多,但领导责任,还是要挑一部分的。这次扫黑行动,会引出不少的党纪案件,所以纪委的同志也不能置身事外。此外,宣传非常重要,在舆论导向方面,我们一定要把好关,玉清同志也必须担起这个责任来。”
袁克功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振军同志和公安厅的同志要赶紧拿出全省扫黑的具体方案来。我的意见是元旦之前,平川扫黑完毕,春节之前,全省扫黑完毕。省公安厅的同志们辛苦点儿,今天就去平川,由武警平川支队配合,立刻开始扫黑。”
陈鹏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凉气,这个袁克功考虑的太过周详了,什么他都想到了,估计这些话现在也只是说出来给常委们听听,具体的事情他早已经跟省公安厅交代过了。这场斗争,刚刚拉开大幕,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复,目前难以估计。但是陈鹏有种感觉,无论出现任何风lang,都不可能超出袁克功的掌控力。这个人自己真得小心了,但是问题是在扫黑这个事情上,自己还不能太跟他唱反调……
陈鹏猜的一点儿也不错,为了这次扫黑行动,省公安厅早在几个月前,便已经着手准备,对于各地市的黑恶势力,早已经摸底,每个市都列出了一份名单。只不过出于保密需要,王立强向常委会汇报的时候,有意没说这一点儿罢了。
现在常委会已经讨论通过要扫黑。袁克功也向王立强下达了立刻在平川扫黑的命令。王立强随即拿起电话将这一命令下达给省厅相关负责人。
其实这些都是袁克功和王立强一起演的双簧,实际上省厅的一个由刑侦处长范强牵头的工作小组,早已经启程奔平川而去了。
范强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武警平川支队训练基地了,接到命令,立刻给平川市公安局长朱明浩打了电话,什么也没说,只说让他到武警平川支队训练基地来一趟。
朱明浩不明所以,匆匆赶到武警平川支队训练基地,发现整个支队的武警都在集结,而且全副武装,看样子枪里也都是实弹。
朱明浩一头雾水地被领进了基地会议室,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五个人,他认识三个,两个是武警平川支队的政委和支队长,另外一个是省公安厅刑侦处长范强。
朱明浩一进屋,范强便站起身来说道:“好,人到齐了。我先宣布第一道命令,为保密起见,请大家交出通讯器材,集中管理。”
第九十六章 雷霆扫黑
朱明浩听了范强的话,就有点儿不爽.他兼着平川市的政法委书记,是副厅级干部。范强虽然是省管干部,但级别上只是一个处长,比他低了不少,对于省里来的处级干部,尊重是给他面子,不放在眼里,也并没有错。所以他便不冷不热地问道,“范处长这是唱的哪一出?”
范强微微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是我没说明白。我这也是在执行命令。”
执行命令?执行谁的命令?省公安厅的命令?省公安厅到平川市执行任务,竟然不跟他这个平川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打招呼?朱明浩脑子里立刻升出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范强这次来,恐怕并不是单为一个案子,不然完全没有必要把他排斥在外。或者说省厅已经不信任他了。
“执行谁的命令?”朱明浩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范强平静地说道:“执行省扫黑领导小组的命令。”
这话让朱明浩心惊肉跳。从哪里冒出一个省扫黑领导小组?他这个重点地市的政法工作一把手,怎么没听说这件事?或者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省里成立了一个扫黑领导小组?难道说,省里已经开始了某项自己并不知道的专项行动?既然省里真的成立了一个扫黑领导小组,自己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那无疑说明,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排除在权力圈之外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朱明浩吓出一身冷汗。当官的人,最怕被排斥在权力之外,那和剥夺你的权力,区别并不大。或者说,某个人一旦被排除在权力之外,离你的权力彻底失去,便已经为期不远了。
想到这一点,朱明浩全身发软,大冷天居然感觉背上汗腻腻的,他强自镇定地笑了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略显尴尬地说道:“我能不能先打个电话,今晚看样子肯定要加班了。我跟老婆说一声,本来今晚答应回家给女儿过生日的。”
范强冷眼看着朱明浩,并没有说话。朱明浩拨了一个电话,说道:“老婆子,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跟女儿说一声,我这省扫黑领导小组的领导下来了,要办大案子。什么案子?你个死老婆子怎么一点儿觉悟没有?什么案子能跟你说吗?好了,不说了,挂了!不要等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我这不知道几点结束呢。”说完把手机递了过去。
范强边接手机边笑着说道:“嫂子也不容易,您该温柔点儿才是。”
朱明浩摆摆手说道:“没法温柔。都这么多年的家属了,到现在也没一点儿保密意识。”
完成了收缴通讯工具这道手续后,范强请大家坐下来开会。又拿出省公安厅的一纸命令予以宣读,这道命令是省公安厅发给平川市公安局长朱明浩的,命令的内容十分简单,要求朱明浩听从范强以及省公安厅行动小组指挥。
命令宣读完后,范强请朱明浩接受命令。
朱明浩显得十分犹豫。他是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市委常委,省委组织部管理的副厅级干部,范强虽然也是省管干部,却只是正处级。他的级别比范强高得多,现在这道命令,明确由范强担任行动组组长,他这个副厅级干部,必须服从正处级指挥,太不正常了,有点剥夺其职权的意味。
范强见他犹豫,便问“朱明浩同志,你有什么疑问吗?”
朱明浩已经意识到,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自己如果不接受命令,可能面临更大的危机,当即表态说:“没有疑问,坚决执行省厅命令。”说过,伸出双手,接过了命令。
朱明浩接过命令之后,跟范强一起来的一位穿着武警制服,肩膀上扛着上校军衔的军官又拿出了另一道命令宣读,这道命令是江南省武警总队下发的,要求武警平川支队全权接受范强指挥。武警平川支队的两位领导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一声,敬了一个礼,接过了命令。
完成这道手续,范强请大家坐下,接着说道:“今天的行动,是奉省委扫黑领导小组之命,对平川市的黑恶势力采取统一拘捕行动。行动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由平川市交警、平川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和武警平川市支队协同配合,对全市交通要道予以控制,防止黑恶势力首要分子逃走。这是具体的行动方案,请朱局长和王支队长看一下,没有问题就下命令吧。”
武警的王支队长简单看了一下,便走到门口,叫进来一名作战参谋,口头下达了作战命令。
朱明浩却接过行动方案一字一句地仔细看起来,其实这个方案是经过省公安厅详细研究之后制定的,基本上不需要改动,朱明浩需要做的其实就是照着下命令。但是他却故意看的很慢,因为他要赢得时间。
朱明浩刚才的那个电话并不是打给老婆的,而是打给了平川市最大的黑社会团体老大陆磊,虽然他在电话里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相信凭着一句“省委扫黑领导小组”应该可以让陆磊明白此次行动是针对的对象是谁,而且应该也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他现在只希望陆磊能够当机立断,立刻潜逃,不然一旦封了路,陆磊必然落网,陆磊落网,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落马了。
朱明浩一直磨蹭了十几分钟,才利用屋内的指挥电台,分别向交警和110指挥中心下达了控制全市交通要道的命令。
待三道命令分别下达后,范强接着说道:“下面我宣布第二步行动方案。这一步由公安特警支队、治安支队、刑警支队以及辖区派出所出动相应的警力,到达指定地点待命。到达指定地点后,几方面的力量,合并成一个行动小组,指定小组负责人,然后向总指挥部报告。这是行动方案,请几位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就下命令吧。”
朱明浩接过行动方案,发现上面详细地标明了各行动小组集结的地点,但是并没有标明集结后的任务。他知道范明这是为了有效保证行动的机密性,在采取任务分梯次传达的模式,如此一来在前面两步行动命令下达之时,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并不完全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甚至是这间屋子里的人,除了范明之外,其他人也只是知道要去执行拘捕行动,可要拘捕的人是谁,一样不清楚。
这说明,省公安厅对平川市的政法系统根本就不信任。武警支队的两位领导倒没有什么,他们是军人,讲究的便是无条件服从。朱明浩却感觉很不是滋味。他甚至怀疑,范明第三步公布抓捕名单的时候,上面会不会有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儿,朱明浩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才发现配枪根本就没带在身边。听天由命吧,他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朱局长?有意见吗?”范强冷冷地询问道。
“哦,没有,没有。”朱明浩惊醒过来,急忙答应道。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下命令吧。”
“好的,好的。”朱明浩边答应着,边走向电台。
第二项部署,非常的耗费时间,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各行动小组才集结完毕。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平川市市中区公安分局局长居然亲自开车拉着陆磊打算逃离平川,被设卡的武警和交警拦下之后,居然试图强行闯关,在接连撞毁多辆警车,双方开火之后,才最终被拦截下来。陆磊中了两枪,已经被送往了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后,朱明浩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陆磊伤的怎么样?”
“两枪都没打在要害部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范强淡淡地说道。
听了这话,朱明浩眼前立刻一黑,如果陆磊死了,就会带着无数秘密去另一个世界,那么自己就会有喘息的机会。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情况。
陆磊被抓,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肯定会大肆举报。而自己光房子就收了三套。其中一套还是位于中央商务区、中央生活区、中央政治区三区集合之地的黄金地块的高档公寓,光这一套房子就价值近千万元,光这一套房子自己这辈子就别想再看到外面的太阳了。
“下面我宣布第三步的行动任务。”范强的话,将朱明浩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范强拿出一份名单,接着说道:“这份名单是由省厅掌握的,可能并不十分准确。执行的时候,各小组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进行校正。有一点要求,各小组必须将今晚的行动情况,详细列出书面报告,抓到了人自然好说,如果未能将人抓到,一定要说明原因。几位先看一下吧。”
朱明浩强打精神接过名单,发现这份名单非常的详细,虽然并不是平川市黑恶势力的全部,却也是大部分。看来这次行动,省厅已经准备很久很久了。可自己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真够后知后觉的。当然,这份名单上并不可能有朱明浩的名字,不过秦凤梧的儿子秦辉和张璐的哥哥张军的名字都在上面。
第九十七章 面对枪口
平川市的这个晚上,风雨满楼.警车拉回,警灯闪烁直到天亮。
当晚的扫黑行动非常的成功,虽然在第一行动地点抓到的人,仅仅只占名单中的百分之三十,但是因为提前封锁了道路,更多的人在准备外逃时被抓住。当然,漏网的也不在少数,大概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未能抓到。
这个晚上,指挥部的人都整整一夜没有睡觉。范强和武警的同志们还好说,朱明浩却一夜白头,苍老了许多。这个房间里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受到的煎熬更多。
第二天一早,一脸挂着省城牌照的警车来到了武警平川支队训练基地,两名警服严整的干警走进了平川扫黑指挥部。
“朱明浩同志,省厅决定。”其中一名干警冲朱明浩朗声说道。
“到!”朱明浩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听到这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名干警莫名其妙地看了朱明浩一眼,心说你一个公安局长怎么表现的跟警校学生似的?掏出文件宣读了省厅的决定,免去朱明浩同志平川市公安局职务……
朱明浩脑子里轰的一下,眼前顿时一黑,仿佛已经听到了后面的话,交纪委双规。但是那名公安干警下面所说的却是——“任命朱明浩同志为淮北市公安局长,接到命令后,三日内到任。”
这样的大悲大喜让朱明浩再也支持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武警支队的王支队长一把扶住朱明浩,关切地问道:“朱局长,你怎么了?”但是朱明浩却已经是面色发青、牙关紧闭,昏迷不醒了。
众人急忙组织人手和车辆,把朱明浩送往医院进行治疗。
武警支队的王支队长唏嘘道:“这个老朱,好歹也是公安系统的人,怎么身体这么弱,熬个夜就坚持不住了?”
范强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不光是身体累,心里更累……”
朱明浩调岗并不是一个个例,事实上江南省各地公安局长都来了个大轮调,并且要求三天之内到岗,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扫黑**。不过如此一来,除了平川市,其他的地市便形成了一个时间差,恰恰在这个时间差里,各地方黑恶势力的关键人物,提前知道消息,逃之夭夭。
张军被抓了起来,不过秦辉却侥幸在第一轮抓捕中逃了开去。闹腾了一夜,他也渐渐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像这种大规模的统一行动,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肯定是省委直接下的命令。可是张军却把这一切都赖到了李晓宁头上,他认为正是因为李晓宁的那篇报道才导致了这次扫黑。
秦辉是个典型惯坏了的孩子,打小予取予求习惯了,受不了一点儿的挫折。按理说,他这些年虽然做了不少坏事,其中也不乏够的上判刑的,但是毕竟都还算是小打小闹,如果乖乖束手就擒的话,顶多也就是个三五年的刑期。
可是秦辉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既没有选择自首,也没有选择潜逃,而是拿出了私藏的五四手枪打算去李晓宁的家中进行报复。当远远的就看到李晓宁家门外停靠的警车时,他又掉头朝张璐家走去,按他的理解,张璐是李晓宁的女人,绑了张璐,不愁李晓宁不出面。
张璐并不知道头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哥哥张军彻夜不归的情况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秦辉来到的时候,她刚刚梳洗完毕正准备出门,就被堵在了门里。
李晓宁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警-察已经把张璐家包围了,见李晓宁头也不回地便向里走,警-察们急忙上前把他拉住说道,“别过去,歹徒有枪,危险!”
李晓宁一把甩开拉住自己胳膊的警-察,怒道:“狗屁危险,张璐在里面被枪指着,她不危险?”
李晓宁是真急了,他跟张璐之间虽然没有什么,但是他绝对无法容忍一个女孩子为自己牺牲,所以此时此刻脸上的厉色让人不敢开口。只不过,警-察还是拼命的拉住了震怒之下疯狂挣扎的李晓宁。
为首的一个中年警官过来说道:“你现在进去不但人救不出来,还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会尽力保证人质的安全的。”
“你自己都说只能尽力,我怎么相信你们?”李晓宁愤怒地说道,“秦辉要的是我,只有我进去,他才不会难为张璐。”
这时那个中年警官的对讲机中传出狙击手就位的信息。那名中年警官思索了一下,他在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晓宁若是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没时间多想了。”李晓宁也听到了对讲机中的对话,“我身上有功夫,我会注意保护自己的。”
那名中年警官看着李晓宁脸上坚定的神色,终于点了点头,轻轻说:“进去之后,尽量多和歹徒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力,然后把他引到窗前!”
李晓宁点了点头,把臃肿的羽绒服外套脱了下来,穿上旁边一个警-察递过来的防弹背心,又套上一件外套,然后向屋里走去。
走到了门口,李晓宁停下脚步,努力按捺下心里的愤怒和焦虑,高呼道:“秦辉,你不是想见我吗?我来了!”
缓缓推开了房门,扫眼之下便见到张璐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里塞着破布,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太阳穴上顶着一把五四手枪,只能看到秦辉的一只手,看不到秦辉的人。
见李晓宁进来,张璐立刻拼命向他打着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见到张璐没事,李晓宁烦躁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然后心中一阵暖流流过。他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璐还能够顾及他的安全。看来这个妮子是真的喜欢他啊。
秦辉从沙发后面微微探出头来,依然用枪指着张璐,厉声喝道:“把门关上,过来,在前面坐下!”
李晓宁依言照作,来到沙发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秦辉,你想要的是我,放了张璐,我给你做人质。只要你放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哈哈哈……”秦辉得意地狂笑起来,房间里立刻充斥着这失去理智的家伙的难听笑声,“什么都答应我?现在你的命就在我的手里,我想要什么,你能不给吗?我告诉你,我不光要你,我还要她。我要在杀你之前,先当着你的面,把她强奸了。我要你哭着求我……哈哈哈!”
听了秦辉的话,李晓宁在愤怒的同时,心中悬着的心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因为最起码秦辉不会立刻开枪杀人了,至于什么要强-奸张璐的说法纯粹就是在胡扯,外面那么多警察围着,秦辉根本就不敢露头,只要他暂时不会开枪,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制服这个家伙。
想到这儿,李晓宁慢慢站起身来,缓缓向前逼近,沉声说道:“秦辉,识相的,便立刻放了她,否则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一定走不出这里!”
“是吗?不过,你好象忘了,现在这里是我作主!”秦辉见着李晓宁眼里一缕慌乱都没流露出来,而且还逼近了自己,不知为什么竟是开始惊慌起来。
李晓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在不经意间向张璐的左边打了个眼色,张璐会意的微微点了点头,有李晓宁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李晓宁心跳激烈无比,只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他也是人,也一样怕死,一样怕失去一切,可是他必须要救出张璐。有时候,人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而活的。
李晓宁凝神盯紧了秦辉的眼睛,在那眼睛里他看见了的疯狂和惊慌,他相信秦辉会开枪。可是,为了救张璐,他不得不冒险。他要赌一把,赌秦辉在自己的压迫下会把枪口离开张璐的头指向他;赌秦辉不会将他一枪爆头;赌在这个距离上,他身上的防弹背心能够抗的住五四手枪的威力。
“你作主?有我在,你就别想作主!”李晓宁断喝一声,猛然向前跨出一大步,秦辉更是惊慌了,不知为什么,他怕李晓宁靠近自己,顿时狂叫着把枪口移向李晓宁。
“砰”的一声枪响!李晓宁感到自己的胸口猛地一疼,这种感觉就像被人用根木棍狠狠捣了一下那样,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中弹了。
秦辉也是第一次开枪打人,惊慌失措之下,并没有继续开枪。
李晓宁把心一横,强忍着剧痛再次抢上前一步抱住扑过来的张璐,眼角余光却扫见秦辉神色狰狞地站起身来,又把手枪举了起来,乌黑的枪口无情的指着张璐的后背……
情急之下,李晓宁甚至没有考虑到什么,使尽全身力气猛地把身子一扭,以身子挡住了张璐的身体。砰砰!两记清脆的枪声在这瞬间几乎是同时响起,李晓宁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又是一痛,仿佛被人用榔头砸了一下一般,随即便是剧痛。
张璐不知李晓宁为何要扭转身子,当身后传来枪响,她这才明白李晓宁的用意,眼泪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出……
第九十八章 有点儿太快了
刚才的两枪并不都是秦辉打出的,还有一发子弹是埋伏在外面的狙击手打出来的,刚才秦辉站起来举手射击的时候,把手露了出来,狙击手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将子弹送进了他的手腕中.
随着飚起的鲜血,秦辉整个人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上。眼里的疯狂在这瞬间已经完全消退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其实早在他绑架张璐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没路可走了。
门外的警-察已经破门而入,张璐丝毫不管周围的一切,只是捧着李晓宁那疲惫的脸,哭着说道:“晓宁,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我死不了,你不要哭啊!”李晓宁皱着眉头痛苦地说道。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
一名警-察走到李晓宁跟前,撕开他的外套,发现防弹背心的前面和后面分别嵌着一枚已经变成蘑菇状的手枪子弹头,青烟袅袅,子弹头陷进去一半,要不是这件防弹衣质量比较好,李晓宁就得重伤。
“喂,怎么样?能站起来吗?”那名警察说着话就要搀扶李晓宁。
“别动他,先缓一缓。”跟进来的那名中年警官制止了那名警-察的举动。
李晓宁穿的防弹背心虽然质量比较好,手枪子弹威力又不是很大,但是距离太近,子弹打在防弹背心上,动能被消耗了许多,但依然强劲无比。李晓宁脸色很难看,扭头呕吐起来,吐了几口才舒服,解开防弹背心,慢慢站了起来。
李晓宁拉住张璐那柔软的手,望着她脸上尚未褪去的泪痕,心中竟微微一荡,轻轻笑道:“别再哭了。我没事儿。你刚才还表现的那么坚强,那么冷静,怎么现在反而哭成大花猫了?”
张璐这才流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然后说道:“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失去你了。晓宁,我怕,怕身边没有你!”
李晓宁脸上的笑容不由地一滞,他喜欢张璐是不假,但是根本还没有到爱那种地步,而且他现在跟唐薇和程小溪的关系还没解决呢,如何再能和张璐产生感情纠葛?可看张璐的表情,这妮子分明是爱上自己了啊!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李星峰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你眼波如水,三阳平满,妻妾宫丰满盈隆,虽命有良妻,却也是命犯桃花之相,这辈子估计会跟很多女人纠缠不清……而且,你这人骨子里其实是好色的,当然好色也未必就是坏事……”
“既然连神相都这么说,乱就乱吧,好色就好色吧……”李晓宁想到这儿,眼睛一闭,对着张璐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便吻了下去。
那种温软甜蜜的感觉让两个人的身体都不由得一震,这迟来的一吻竟然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到让人的心尖发颤,美好到让人如醉如痴……
这次绑架事件,也惊动了不少记者,有很多记者发现这一幕,都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相机,疯狂地拍起照来。李晓宁和张璐二人却丝毫不管,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有些感情,是不需要害怕被人知道的……
当李晓宁和张璐手牵着回到家中的时候,吴月娥的脸上也重新绽放出了笑容。事实上,在吴月娥的心中,张璐其实是她最中意的儿媳妇人选,只是儿子一直没对人家姑娘动感情,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儿子亲自把张璐领回了家,这其中的意思也自然是不言自明了。既然儿子明确表态了,吴月娥也就不用再绷着了,她和张璐本来就对脾气,这一来就更加亲近了。
张璐的性格开朗,漂亮能干,懂眼色,嘴又甜,颇得吴月娥的宠爱。而且她和李晓宁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也让她格外的兴奋,主动下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后,李晓宁给江南省委书记秘书方静文打了个电话,询问张军被抓的事情,看看能不能轻判。而吴月娥则拉着张璐到自己的房间去聊贴己话去了。张璐今天太兴奋了,种种自然流露的娇柔妩媚自然难逃吴月娥的眼睛,她得好好的和张璐谈一谈,看看她和儿子进行到哪一步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方静文那边很快就回了信,张军的情况并不算严重,也就是几起聚众斗殴,他从中给说说情,估计不会判的很重,甚至有可能是缓刑。这让张璐心中唯一的不安也有了着落。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天又黑了下来,吃过晚饭后,吴月娥拉着张璐的手主动说道:“璐璐啊,你家里现在也没有个人,还是别回去了,就在这儿住吧!”吴月娥实在是喜欢这个可爱乖巧的孩子,所以索性想把生米煮成熟饭,直接把亲事定下来也就算了。
张璐顿时绯红,低着头不说话,可是心却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幸福得快要窒息了。她知道吴月娥这句话实际上已经等于把他当作自己家的人了!
李晓宁也愣在那里,他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直接。前两天还说让自己把唐薇带回家来看看呢,怎么一转眼又撮合起自己和张璐来了?不会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吧?自己还年轻好不好?也不是那种找不到对象的主儿啊!
“妈,这样不好吧?”李晓宁犹豫着说道,“张璐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在我们家过夜,怕是有人会说闲话吧?”
“是啊,二婶。我还是回去吧。我哥以前也经常不回家,我一个人住惯了,不碍事的。”张璐也红着脸说道,她也觉得不好意思。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吴月娥虽然嘴里怪着李晓宁,可是张璐已经发话了,自己也不好拦着。无奈之下,只好让李晓宁把张璐送回去。
农村是没有路灯的,回去的路上,张璐不小心把脚扭到了,李晓宁只好把张璐背回去。
进了房间,打开灯,李晓宁扶着张璐坐到床上,然后蹲到她的身前,帮她把运动鞋带解开,揉了揉,有些浮肿,按着有些刺痛。李晓宁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的揉,两人第一次这么亲昵,张璐羞涩的要将脚抽回来。李晓宁抓着不放,“你躺会儿,我帮你揉揉,把淤血化开,不然明天就走不了路了。”
“那好吧。”张璐嘴上答应着,却并没好意思躺下来,而是双手撑在身后。她那玲珑有致的完美身形便完全显露出来,连羽绒服都遮挡不住。
李晓宁手里替张璐揉着脚,眼睛却盯着她看,不由地一阵心旌荡漾。
张璐让李晓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侧过身子躺了下去,不过如此一来,她那被蹦紧的牛仔裤包裹着的丰盈弹实的臂部便毫无保留地显露在李晓宁眼底。
“揉好没有?”张璐小声的问。
“再揉一回儿。”李晓宁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哦……”张璐俏脸微红地说道,“把灯关了吧,太刺眼了。”
“哎!”李晓宁答应了一声,跑过去将灯灭了,张璐抬手打开床头的台灯,微弱的红色灯光,将她的身躯完全笼罩在里面。
张璐还是侧过去躺着,李晓宁坐在床上去,探头去看张璐的脸,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挑出来,微微颤抖着。
望着张璐那如悬胆一般小巧的鼻子,心中一动,伸出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张璐却毫无反应。李晓宁又轻碰她柔软的嘴唇,张璐咽了下喉咙,抿抿嘴。
借着微光,看着张璐迷人的双唇,李晓宁心里波涛汹涌,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张璐却睁开眼:“你想干什么?”
看着她狡黠的目光,李晓宁魂荡神移,不经意抓了下她的腰,张璐微微缩了一下。
“怕不怕痒?”
“不怕。”
李晓宁伸手插进她腰间挠了挠,张璐忍着,两人的目光触碰着。李晓宁手伸进她衣服里抓了一下,张璐没动弹,李晓宁感觉着张璐肌肤惊人的细滑,又往里伸了伸,再抓一下,张璐忍不住,坐起身来,两个人的嘴唇便碰到了一起,就没有分开。
张璐开始只是轻轻回应着,渐渐热烈起来,李晓宁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解开她的羽绒服,将白色的毛衣往上推,被粉色文胸包裹着的丰满顿时闪入眼帘。
张璐抬手去拉毛衣,李晓宁哪里肯放弃,一只手撑着床,生怕压着张璐,另一只手已覆在那娇挺之上,轻轻揉弄起来。
“啊……”张璐轻轻吐出一口细气,就不再坚持。
李晓宁口手不停,另一只手抓起床头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室内的温度迅速升高……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脱的衣服,总之很快两个人便摆脱了衣物的束缚……
张璐转身躺着,枕着李晓宁的手臂,丰盈弹实的臀部贴着他的下身,感觉到他汹涌的**,她只觉一丝丝的燥热从小腹涌起,直朝身体各个部位冲去,她侧着身体,双腿夹得紧紧的。
就在要突破最后关头的那一刻,李晓宁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已经给了唐薇承诺,和程小溪之间也还没有解决,这个时候要了张璐,后面如何收场?农村的姑娘还是很保守的,身子给了自己,就代表着这辈子要跟定自己了,可自己现在能决定吗?
想到这儿,李晓宁放开了已经意乱情迷的张璐,用力咬了咬嘴唇,艰难地道:“璐璐,对不起。我们进展好象太迅速了,这样不好。”
“嗯……”张璐胸前的樱桃经过刚才的刺激,显得格外红润坚挺,她的脸也红红的,但是女人都是敏感的,她从李晓宁的眼神和动作,敏感地猜到了他的心思,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轻声说道,“那还是不要太快了吧。”
第九十九章 进京赴宴
第二天,以江南日报为首的各大媒体开始反黑宣传,集中曝光了一批涉黑案件.江南省的雷霆扫黑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李晓宁这两天也把袁克功此次的行为认真回味了一番。他不得不佩服袁克功对于某些事情的深入思考,以及平衡权力的手段。此次的扫黑行动,说到底其实还是江南省权力平衡的一次斗争,掀起扫黑风暴,其实属于一次政治迂回。扫黑一旦成功,省长陈鹏的政治实力,必然大大削弱。相反,此举如果不成功,袁克功还能适可而止,迅速退却,彼此也不至于彻底翻脸。
他也因此在心中感叹,难怪人家能当省委书记了,自己还有着太多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拜年短信开始铺天盖地的袭来。李晓宁没有短信拜年的习惯,而是拿出手机挨个给领导和朋友们拜年。
先给刘奇峰、侯卫军、张二娃等人拜了年,给宁万里、孙大成、**林、白登科、顾芸等人也都打了电话,几个比较要好的大学同学也都唠了唠。
给唐薇打的电话打得最久,二人在电话中互诉衷肠,说起来没完没了,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本来想给程小溪打个电话,想想还是放下了,程国庆提出的条件自己还没完成,自己和程小溪的感情还需要经受考验。这个时候打过电话去,也没什么话可说。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李晓宁便先到祖坟上去烧纸,在父亲的坟前坐了一会儿,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回来又去给几个亲戚拜了年,他家这一脉人口比较单薄,亲戚不多,半天时间也就转了个遍。本来初一一般是不走亲戚的,可是李晓宁最终还是决定进京去参加关鹏举的寿宴,所以时间上就有点儿安排不大过来。
其实即便是没有寿宴这一回事,李晓宁也是想趁这段时间的空闲带母亲出去旅游一番放松放松的,如此一来,正好是一举两得了。
因为江南省距离燕京有千里之遥,为了避免母亲路上奔波劳累,虽然吴月娥一再说不需要,李晓宁还是选择了坐飞机进京。当然,李晓宁买的只是经济舱,所以便无可避免地要和周围的乘客产生一定的交集。
说来也是晦气,经济舱的座位本来就不宽敞,可是李晓宁身边偏偏还坐了一个足足有两百斤的大胖子。那个大胖子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项链,手上足足戴了五个指甲盖大小的金戒指,再加上皮尔卡丹西装、耐克运动鞋、劳力士金表和ipone土豪金手机,典型的暴发户标准装扮。
李晓宁虽然对这个胖子的穿着打扮不是很认同,但是也理解对方的心理,所以倒也谈不上反感,坐下来的时候,还冲那胖子笑了笑,但是那胖子旁边带着的年轻妹子就有点儿让他忍受不了。那妹子估计是胖子的小蜜,其实也就是二奶,长的倒也有几分姿色,特别是身材更是称得上火辣,本来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是那一脸的浓妆和熏死人不偿命的香水味却是让李晓宁连连皱眉。
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那妹子虽然为了钱给这胖子当了二奶,但是其实心底里爱的还是年轻的帅哥,而李晓宁恰恰是个大帅哥,所以这妹子便有意无意地想勾搭勾搭他,因为李晓宁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也不知她是有意无意,老是向机窗外张望,而且向外看的时候差不多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李晓宁身上。
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妹子明显不是李晓宁的菜,任她屡屡卖弄风情,频频耍弄风骚,李晓宁非但是不理不睬,脸上的厌恶表情也越来越明显。
那妹子眼见帅哥不理自己,心中气愤不过,只好回头再向胖哥撒娇,言语之中便开始有意地炫富起来,试图借此挽回一些自尊。
那胖子一开始“自恃身份”不大愿意搭理李晓宁,后来眼见自己的小蜜不停地向李晓宁献殷勤,心中自然开始不爽起来,便有心想挤兑一下李晓宁,他见李晓宁衣着普通,吴月娥又是明显一副第一次坐飞机小心翼翼的表情,便故意问道:“兄弟,在那里发财啊?”。
李晓宁微微一笑道:“呵呵,在乡镇里面当个小干部,饭都吃不饱了呢,哪里谈得上发财。”
那胖子一听这话,便更加得意了,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要帮忙你找我,在江南省兄弟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李晓宁接过名片,见上面写着“鲲鹏劳务有限公司总经理---孙鹏”,便知道这哥们其实只是一个包工头而已,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孙鹏见李晓宁接过名片并没有露出意想中的肃然起敬的表情,有些失望,就又问道:“兄弟,待会下飞机别坐机场大巴了,跟我一起走吧,我们打的过去!”。
李晓宁淡淡地一笑道:“不用了,有朋友来接我们。”
孙鹏撇了撇嘴,心想就你们娘俩这穷样,就算在燕京真有朋友,也是一样的穷酸,来接你们,估计也还是挤机场大巴。他见李晓宁不怎么识抬举就不再理会他,和自己的小蜜卿卿我我起来。
下飞机的时候,孙鹏和他的小蜜走在前面,刚一出来,那小蜜就惊叫道:“哇!好气派!”
孙鹏顺着小蜜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机场停机坪前停了一辆奥迪a8,两辆奥迪a6,都是挂着“燕a”白色牌照,那辆奥迪a8的车牌上更是骇人的一串0,车前站着一位身穿海军呢大衣的中年男子,在他的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八名青年男子,大冷的天却都是一水的黑色西装和遮阳墨镜,其中的一名男子手中高举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接吴月娥女士/李晓宁先生”。
那八名青年男子的打扮,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人也都知道是高级保镖,再联想到“燕a”是燕京军区司令部专用的车牌号段,那辆奥迪a8的车牌号又是那样的靠前,这车的主人身份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显赫了。
如此隆重气派的接机场面,引得刚下飞机的人都纷纷驻足而望,都不知道这趟飞机上到底坐了什么大人物。
原来,关鹏举老爷子在知道李卫杰过世的消息之后,非常的伤心,嘱咐关建国一定要亲自前来接机,而且要最高规格,开老爷子的车,直接进停机坪接机,这才有了机场的这一幕。
说实话,这样的规格,不要说吴月娥,就是李晓宁都觉得有点儿受宠若惊。他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争年代,对于战场上的那种生死战友情还有着一定的理解难度。他虽然听了母亲的讲述,知道父亲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关建国,可是却远远想不到父亲在关鹏举老爷子和关建国的眼里竟然有如此的地位。
在众人的一片惊讶声中,李晓宁扶着母亲缓缓朝车队走了过去。关建国此时已经认出了吴月娥,急忙紧走几步,上前紧紧握住吴月娥的手,流泪说道:“老嫂子,建国来晚了,心中有愧啊!”这个时候,关建国就没有必要端着架子了,他关建国表现的越热情就越能在人前体现出自己亲民的领导风范。
“这个是晓宁吧,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关建国看着英姿飒爽俊美挺拔的李晓宁,不禁连连点头。
“晓宁,快叫关伯伯……”吴月娥微笑着在李晓宁的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关伯伯好……”李晓宁恭恭敬敬却并不谄媚的说道。
“嗯,好!果然是将门虎子,晓宁真是一表人才,让人越看越爱啊!”关建国拍了拍李晓宁的肩膀心里大为喜欢。他关建国一直是想要一个儿子,继承关家的衣钵。可是他的第一任妻子生的是女儿,这第二任妻子生的倒是男孩,可是现在才十岁,正是顽劣的时候,离看到模样还远着呢!
孙鹏和他的小蜜见李晓宁母子竟然上了奥迪a8扬长而去,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滴个乖乖,这位爷是什么来头啊,有人开军区司令部的首长专车直接进机场来接,我刚才还跟他显摆来着……”孙鹏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样的车队在路上是基本不会受到阻碍耽搁的,很快便驶进了那一片神圣而又神秘的红墙之内。
虽然车子挂着独一无二的号牌,车内又坐着副部长这样的高官,但是负责守卫工作的武警战士仍是没有直接放行,而是认真盘查和确认了李晓宁母子的身份之后才抬手放行。
虽然被人如此盘查,心中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儿不舒服,但是李晓宁心中其实还是理解的,毕竟这儿是华夏国最高领导人汇聚的一个地方,是整个华夏国最需要严密保卫的地方,关鹏举老爷子只不过是这儿的一份子而已,而且还不是最中间那个圈子里的一份子。
车子在一个树木成荫雕梁画栋的巨大庭院里停了下来,远处的台阶上,站满了迎接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几十口子,最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皓发银须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