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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数个小门派掌教惊诧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醒神真人就这么和雪晴先生叫板了,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的颜面。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是儒家的理论,放在道门之中同样适用,而且更加严格,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道门之中的师父同时承担着师和父两个角色,所谓的欺师灭祖就是由此而来。
虽然随着道教的不断发展,规模、派别的不断增加,出现了传承法脉、传承道统却不传承术法的情况,门人弟子选择向哪个方向发展已经不再过多地受到师父的约束,但这也仅仅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放在明面上的谁也不会去认。
在凡间很多道观尽管有道统,却没有术法,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也有一些道观剩些术法,却没有道统,那就另说了。
因此,不管雪晴先生是不是真的将韦渡海放在外面任其发展,这口黑锅雪晴先生也必须背在身上,神厨派虽然实力上很差,但在人缘上却比青丹门好很多,毕竟比起青丹门那些效果一般的丹药、法宝,神厨派的药膳才是真正的独一份。
雪晴先生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好在这个时候幽隐道人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开了口:“真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里即将召请雷部诸神前来行刑,待行刑过后再说不迟。”
醒神真人冷哼了一声,倒是不再言语,抓着苏妙云的手站到一旁,雪晴先生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向韦渡海的目光之中就多了些怨愤,林浩宇看了看醒神真人,再看了看雪晴先生的脸色,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慢慢地眯上了眼睛。
只有无意中显露出的神色才是真正的神色,雪晴先生此刻恐怕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变化,也就意味着,韦渡海所说的那些话、所做的那些事,并不是雪晴先生乃至整个青丹门的意思,而是其他人的指使。
受了其他人的好处来败坏玄天观的名声,还将神厨派捎带上,最后黑锅却死死地扣在了自己宗门的头上,若是说韦渡海背后的这个人势力不大、给的好处不多,林浩宇是死都不会相信的,而这后面的黑手,想必幽隐道人和醒神真人会比自己更加感兴趣。
林浩宇沉吟着,却没有发现醒神真人正在不露痕迹地打量着他,目光中有犹疑,也有好笑,但更多的是审视,站在她身旁的苏妙云明显有所差距,轻轻地抓了一把她的衣角,她的脸上便露出了明了的笑容。
执法长老见到不再有人阻拦,便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点上香,八名刑殿修士执罄的执罄,摇铃的摇铃,一时间经韵之声响起,那根戒尺则自动浮起,悬浮在跪地几人的头顶,散发出一缕缕紫色的电芒。
在场的诸人,除了幽隐道人、醒神真人等少数几位仙职比较高的之外,余下之人全部撩衣跪倒,恭恭敬敬地聆听经韵,幽隐道人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原本就挺直的腰杆再度挺了挺,头却慢慢地低了下去。
“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观奏,不得留停,急急如律令。”
接近半个时辰之后,执法长老终于念出了最后一句,一道表文在他的手上瞬间燃起,化作一道清气,随着香炉之中袅袅的青烟一同隐入虚空之中。
执法长老站起了身子,这次召请的雷部兵将并没有太高的品级,还用不到他跪拜,九品到一品的等级制度不仅适用于凡间的王朝,在道教依旧管用,而且不分凡间还是仙界。
过了盏茶时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背心一凉,这是仙界雷部得到表文之后的应答,一名雷部麾下的兵丁来到了这片庙宇之间,一些有品级的道士缓缓站起身来,他们能够感受到虚空的震动,就意味着来者的品级并不如他们,他们要尊重的是来者所代表的雷部,而不是来者本身。
林浩宇没有感到震动,但一旁的幽隐道人没有提醒他起身,他就要一直跪着,不过他可以抬起头来观看整个动刑的过程。
那根三尺长的戒尺缓缓转动起来,上面的雷光越发的浓郁了,到了最后,紫巍巍的光芒甚至笼罩了整个戒尺的表面,戒尺上“法非此不行,礼非此不齐,德非此不修,人非此不耻”二十个大字则散发出道道金光!
看着戒尺这声势,旁观的一些人的脸色就有些变化,倒不是因为心疼韦渡海和林安心,而是在估算着玄天观对上界的影响力。
无争道人被贬下界,对于凡间的门派而言并不是估算玄天观对上界迎向了的有力证据,因为为了力保根基不失,让一个已经飞升上去的门人故意“犯戒”被贬谪下来,这种事情在整个道教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
当然,召请雷部兵丁这种是,也只是最简单的事情罢了,休说是玄天观这种大庙,就是随便一个小门派都能请动,但是想要让雷部兵丁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要的专心干活,那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看见戒尺上的那些反应,来的这位雷部兵丁肯定是出了全力。
这种情况很罕见,不少人都在惊奇这玄天观莫非与仙界有何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只是玄天观的传闻不多,他们虽然有心想要分析推算,却说不出个一二来。
旁观者还有心看看热闹,可跪在地上的那两位就有些难受了,单单是戒尺上传来的压迫就让他们脸色苍白,更何况是戒尺现在这个状态下对他们的震撼?
现在的这柄戒尺,可以说是传达了雷部的命令,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刑罚的开始,否则就是和整个雷部、乃至整个仙界作对,毕竟玄天观无论是表文还是科仪,用的都是最合规矩和形制的,谁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掌刑的天兵可不会在乎这些人怎么想,哪怕这些人里面有不少人的仙职品级比他要高。
只见悬浮在空中的戒尺猛然间一分为二,向着两人的脊背上狠狠地抽了下去,与此同时,整间大殿的天地元炁都随之凝固,两个人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再也动弹不得,甚至就连张嘴这种小动作都做不到!
闪着雷光的戒尺狠狠地抽打在两人的脊背上,很显然,这位被召请下来的雷部兵丁是个动刑的好手,配合上戒尺上的那些阵法、符咒,每一次的力道都刚刚在两人的承受极限之内,既不会让两人因为过于疼痛而晕厥,也不会因为太轻而让两人有些许的轻松。
似乎是为了让两人有足够的时间去体会痛苦的滋味,铭记犯戒之后应付出的代价,掌刑天兵的速度并不算快,每两次挥动戒尺之间的间隔都不会短于三次呼吸,也不会长过五次呼吸。
在魔教里学了一身刑罚之道的林浩宇眯起了眼睛,从这些上面可以测出,这条戒尺上并没有任何加固、加重之类的阵法,所有的符篆、阵法除了保持整个戒尺的不会因为时光的侵蚀而腐朽之外,似乎全都用在了加强雷霆上。
因为,无论什么雷霆,所造成的痛苦在人体上的持续时间都不会超过五次呼吸,太弱的雷霆刚刚上身就会被彻底化解,太过强大的雷霆则会瞬间将人劈成一块木炭,只有尺度把握正好的雷霆才会在人体上持续存留。
“一下,两下,三下……”
有人在低声呢喃着,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无法把握它的具体来源,这是在给人添堵,又不想让人抓到把柄,看实力至少也是在场元婴期长老之中的意味,而随着数字的变大,雪晴先生和宣武派的那位掌门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数字直到十八次这才停下,两条戒尺合二为一,上面的雷霆缓缓消散,原本凝滞的虚空变得活泼了起来,众人再度感觉到背心一凉,而那条戒尺也飞到了执法长老的手中。
幽隐道人对林浩宇招了招手,林浩宇会意地站起身来,看着失去支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这也说不上兔死狐悲,实在是两人的状况太惨了一些,那些戒尺上的雷霆没有在两人体表上留下任何的印记,全部顺着毛孔冲入了两人的身体内部,在不造成任何无法恢复的破坏的前提下,给两人留下了最大的痛苦。
此刻的两人如同两条死狗一般,身体上的痛苦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折磨,两人真正地体会了一次真正的“痛不欲生”——所谓的痛不欲生,就是让人痛的恨不得想去死,却根本死不了,若不是大殿上的阵法禁锢着,两个人可能已经不顾什么地方开始屎尿齐流了。
“带回去吧。”幽隐道人慢慢说道,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感情,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好好管教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查清背后谁在指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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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丹门韦渡海在玄天观大放厥词,将整个神厨派连同玄天观都扩在了里面,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结果却当真是出人意料。
表面来看,这件事情造成的结果是除了让玄天观展实了一下自己和仙界良好的关系、与神厨派过密的交情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影响了。但实际上,这件事在整个修真界所造成的震动并不小,最起码一大批底蕴相对深厚的门派开始对玄天观重新估量,将原本的“没落的悠久传承”重新定义成了“韬光养晦的大门派”,某些现在风光无限的大门派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将代表门派前往率队参加门派大比的修士提高了一个档次。
最明显的是昊天宗,原本只是一个外姓的长老姜志坤带队,这位姜志坤长老虽然也有元婴期的实力,但在昊天宗身后的底蕴下无论是战力还是境界都算不得突出,在昊天宗的诸多长老之中,怎么也要排在十名左右。
只是经过此事之后,带队的长老就成了姬凌霄,掌门真人姬凌云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昊天宗的长老排序上占据着前五的位置,足以见得昊天宗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之加强,当然,对外宣称则是姬凌霄长老心血来潮想看看正道年轻一代的实力。
当然,对比紧接着从凡间五域中传来的消息,这种情况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了——远在凡间西域的真神宗得到了正道之间即将门派大比的消息,居然向昊天宗提出了想要派人前来参与一番的请求!
正道之间门派大比的消息本来就没想着隐瞒,就连最低辈分的弟子都早已经知道了这一消息,如果说真神宗没有在正道之中安插个把探子的,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因此整个正道对于他们如何知道这个消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真正起到震撼效果的是,真神宗居然光明正大地提出他们也算作正道的一份子,并且振振有词——如果按照正邪两道划分的话,是否教导信徒向善就是唯一的依据了,而无论是真神宗还是魔教,都是教导信徒向善的,只是他们眼中的“善”与一般人眼中的善,似乎有些区别,而且他们往往只是自古门内的弟子信徒而已。
经过慎重的权衡,这些掌权的各大门派掌教真人居然认真地同意了真神宗的请求,不过看这个架势,怎么都不像是心平气和地交流,反而更像是两个抢地盘之前壮声势的凡俗帮会。
在凡间五域和修真界封闭了这么久的时日中,正道和魔教之间着实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因此门派大比这种事情,魔教是不会派人来凑热闹了,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西北沙漠之中,正道和魔教谁死的人都不少,魔教的人来了就不是大比了,而是血腥的杀戮,因此魔教没有提要派人来的话,正道也没心情去理会魔教。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林浩宇第一次生出了荒谬的感觉,他仔细地再度翻阅了一番手中的信件,抬起头来看了看幽隐道人:“师兄,当真就这么让真神宗参和进来?”
幽隐道人点点头,道:“虽然不知道真神宗为什么放着北方那一堆的乱摊子不收拾,偏偏要派人来这里参与大比,但作为正道,我们还是需要拿出容人的气度,展示一番我们的实力。”
“真神宗和魔教时一体两面。”林浩宇吐出一个谁都知道的实情。
站在一旁的苏妙云笑了笑,接过话头解释道:“但是,真神宗从古至今都没有在明面上直接对中域正道用兵过,而且他们与魔教之间的战争状态一直都没有解除,哪怕现在他们其实也没有真正停止争斗,因此即便我们知道很多的事实,但是在道义上讲,我们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指责他们。”
“他们曾经去都天山脉攻击过玄天观。”林浩宇将手上的信件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当时带队的,就是这个李青烟。”
幽隐道人摆摆手:“那是他们某个极端的派别伪造真神的神谕,带头的那几个已经被挂在了火刑架上,修真界和凡间五域的通道刚刚打开,真神宗就将这个情况送给了我们玄天观,现在说那些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真神宗办事,还真是滴水不漏。”林浩宇不无嘲讽地说了一句。
坐在一旁的醒神真人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很是一本正经地对林浩宇说道:“能够从一个近乎人人喊打的小教派,发展到如今几乎一统整个西域的大教派,真神宗若是做不到办事滴水不露,只怕早就被分裂成了无数个流派,也用不到北域、乃至中域正道的某些老顽固为了他们发愁。”
林浩宇张了张嘴,直接被噎住了,他想反驳点什么,最终还是明智地转换了话题,毕竟幽隐道人在面对醒神真人的时候都要陪着小心,他这个做师弟的哪里敢多嘴:“可是,上次在都天山脉之中,李青烟明显已经达到了凝丹期的境界,这一次她下场参与大比,是不是有些过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林浩宇再度补充道:“一名凝丹期的修士即便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也无法压制自己的境界,这种人下场,在看待战斗方式的角度和高度上就和我们这些化液期的弟子有着天壤之别,我们根本不可能赢得了她。”
“正道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从古至今一直都是。”醒神真人慢慢悠悠地说道,似乎将林浩宇的话堵得说不出口对她而言是一种难言的乐趣。
林浩宇摇摇头:“李青烟的样子,明显是经历过所谓的‘圣降”之后存活下来的,无论是体内的经脉还是战斗的思维,似乎都已经打上了属于西域那位真神的印记,除非是贬谪下来的神仙,否则恐怕很难在这方面将他压制住。“
谪仙这种存在从来都是稀罕货,现在整个中域的道门之中,也就只有无争道人这么一个明面上的谪仙,至于黄兴真的存在,还在玄天观的保密之中,加上她从来不路面,外人想要知道她都是困难无比。
“放心好了,如果真神宗所谓的‘圣降’真的好用,那么他们早就会攻击中域了。”苏妙云跟了一句,有些好笑:“看来你并没有好好地阅读过那本《唯我真神经》,降临下来的天使都是真神的造物,没有性别也没有感情,只要真神还存在一天,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天使产生。”
林浩宇眉头一挑,算是明白了些什么,看来真神宗圣降需要的条件同样苛刻,而听醒神真人和苏妙云的话,中域似乎同样有抗衡的手段,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将目光转向幽隐道人,希望幽隐道人能给自己解答一番疑惑,可是幽隐道人示弱不见,反倒吐出一个令林浩宇心境一阵波动的话题:“林承照走了丹,修为从凝丹期直接跌倒了化液后期,正好可以与这位李青烟打一个平手。”
林浩宇的嘴唇动了动,看了看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的醒神真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幽隐道人摇了摇头:“既然能坐在这里,能让我当面把话挑明的人不多。”
幽隐道人话音刚落,醒神真人轻轻扣动了一下自己身边的茶几,然后说道:“你的这位四叔是为了保住根基不失,这才选择了走丹这条路,毕竟他造下的杀孽不少,心魔也很多,若是不去清除,只怕以后走火入魔根本没什么好的结果。”
“上次我在天地教的医馆之中见他,也不见他有什么异常,难道是天地教的那次爆炸除了问题不成。”林浩宇沉声说道,此刻的他关心则乱,第一时间将可能发生的情况归咎于天地教的那次动乱。
幽隐道人摇摇头:“心魔这种东西,你应该明白的。”
林浩宇默然,修道如此之久,他怎能不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心境使然罢了,所谓的心魔,由心而起,碎心而灭,虽然会有外物勾动之嫌,但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爆炸,最低程度也要做到触景生情,才会被外物所累,以林承照见他时只能躺在床上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看到什么情景。
“他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道基因此会变得扎实不少,当他再度回到凝丹期的时候,战力会提升不少。”醒神真人拍了拍手,似是在安慰林浩宇,有似是在自言自语,“正所谓劫尽凡尘,九死九生,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得失,才会在接下来的路上走得更稳。”
略微停顿了一下,醒神真人轻轻地哼了两句澄清韵,惊得林浩宇险些站起来,这才笑着说道:“你自己都经历过了,怎么还是看不明白?”
幽隐道人伸手将林浩宇按下,然后说道:“关心则乱,本来是一桩好事,至少你还有点牵挂,但是过了这个度就成了心魔。”
“受教了。”林浩宇点点头,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醒神真人呵呵直笑:“你放心吧,你的那些事还不到解决的时候,到时候我自然会去烂柯那边把事情说清楚,一饮一啄,一饮一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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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什么时候,势力之间的妥协和争斗都是最令人费解的,哪怕正道同盟的高层同意让真神宗加入门派大比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让人无法理解,都已经成了既成的事实。气喘的时候,正道的修士们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都很疑惑,纷纷讨了开来,他们都不解这究竟是为何,只是过去不过十余天的时间,众人对于这件事情也就接受了,在讨论中提到此事,也就一代而已。
随着门派大比的时日临近,越来越多的门派来到了玄天观,而迎接的规格也从最开始一名凝丹期修士带队迎接,转变为各个长老前去迎接,所用的礼仪规格也是越来越高了。
在这种事情上,正道的各个门派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正所谓老鼠拖木纤,大头在后面,没有哪个整个门派上下只有一名元婴期修士的门派会将自己到来的时间放在昊天宗的后面。
就在门派大比开始的前三天,钱礼航带着人来到了山门处,迎接昊天宗一行人,时至今日,号称将要来参加大比的真神宗一直没有来,也不知是准备最后一个到,将昊天宗的地位踩在脚下,还是另有它意。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整个西域之中,除了被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和尚占据了五分之一不到的领土,建立了几个地上佛国之外,剩下的部分全都牢牢地掌控在了真神宗的手中,即便西域的面积不如中域大,即便中域自古以来都是天下五域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核心,他们也有资本与昊天宗一较高低。
一声悠扬的鹤鸣声从远方传来,钱礼航等人抬头看去,就看见虚空之中一阵波动,一艘巨大的飞舟从虚空中探出头来,上面一面黄龙旗迎风招展,散发出万丈光芒,正是昊天宗姬家一脉特有的旗帜。
看见这架飞舟,钱礼航的脸上就浮现出一缕微笑,他看着十二名昊天宗弟子从飞舟上飞下,列成两队,而后飞舟之中飞出两名道人,一名乘鹿、一名乘虎,那鹿灵秀异常,一双眼中全是灵动;那虎气势汹汹,即便隔着很远都能嗅到它身上的杀伐之气。
两只灵兽虽然本性相反,却是相安无事,显然并不是玄天观里这些代步的普通野兽,也不是林浩宇当日所骑乘的只有修为、没有太多灵智的战马,而是真真正正的妖族。
正从三清殿方向看向山门处的林浩宇心头一动,玉佩的声音幽幽传来:“这昊天宗果然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不愧是正道第一门派啊,这种火候的正统妖族都干抓来当坐骑,也不怕妖族的那帮老顽固杀上门去。”
“正统妖族?你是说妖族还有不正统的?”林浩宇挑了挑眉毛,问道。
玉佩有些不屑地说道:“人都要分一个正统不正统,更何况努力向人族学习的妖族了?你要记住,越是落后的势力中,越能找到那些已经被慢慢摒弃的陋习,而且,这些陋习还被执行的更加彻底。”
“所谓的正统,指的就是传承啊,只有那些有传承的妖兽才能用最正确的方法开启灵智,获得不逊于人类的指挥,否则按照天地教的那套理论,所有的野兽哪怕是猴子都没有办法达到人的智力水平。”
“玄天观里这些代步的,说白了就是有一点点灵性,但根本没有天赋去获得正统的传承,只能在这里给玄天观做苦力,在有生之年能被这些个元婴期的长老们看中,赐下一粒丹药打开灵智就已经算是天幸了,不过即便打开灵智,在妖族的体系里他们依旧是最底层的存在,甚至只能保持兽形,连化形都玩不成。”
“再高一点的,就是你曾经坐着的那匹战马,实力是有了,灵智却不齐全,它们就连后续的灵智开启都已经变成了不可能,最多只能作为一个徒有其表的人形野兽,但强大的实力和作战本能,让他们有能力被各大门派所看重,毕竟他们才是最忠诚的存在。”
林浩宇眉头跳了跳,问道:“最高级的那些,恐怕就是那些灵智全开的所谓‘正统’妖兽了吧?”
“正是,这些妖族都是家族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之辈,他们的家族经历过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演化,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传承,就算比起一些中型的门派都不会逊色太多,最顶尖的战力即便是各大门派隐修的顶级强者都要退让三分。”玉佩悠然说道,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林浩宇眉头一皱:“那北域的万灵教……”
“万灵教也一样,和这些以身化形求得长生的,万灵教的是另一个方式,但是殊途同归,传承都是最重要的,那些家伙在化神而出之前都会留下自己的血脉,而后挑选有天赋的从小培养。”玉佩回答道,“北域的万灵教胜在修行的速度快,但是根基牢固的还是这些妖族,因为这么多年的演化,很多妖族传承已经有了一生出来就有半人形甚至人形的后裔了。”
停顿了一下,玉佩继续说道:“天上这两个妖兽,就是正统妖族的后裔,这一点从它们的气势上就能看出来,都有着凝丹期的实力,若是解开束缚,绝对不会比一般的凝丹期修士弱,甚至会更强,毕竟妖族本体的强悍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
“既然妖族的势力并不小,为什么……”林浩宇有些犹疑地问道。
玉佩嘿嘿一笑:“总有些大门派的老人爱面子,不愿意骑乘这些苦力一样的妖怪,所以就把目光盯在了这些势力不大的妖族身上,偶尔抓上一两头,只要不害了它们的性命,在自己羽化之前给些好处,也不会有妖族会大张旗鼓地前来报复。另一种情况,就是妖族和大门派的利益交换,将自己族中资质不太好的后辈交给大门派充门面,换取这些大门派在资源和术法方面的支持。”
林浩宇点头表示明了,两人说的虽多,但都是在神魂层次的交流,实际上没有用太多的时间,他再抬头看去,就见钱礼航已经哈哈大笑地走上前去,在元婴期实力的支撑下,他的每一步都会在虚空中留下一个脚印,宛若一个个阶梯一般,他边走边笑着,说道:“哈哈,凌霄道兄、志坤道兄,你我自上次门派大比至今,已经有一个甲子没有见面了吧?二位道兄却是风采犹胜往昔啊。”
骑虎的道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哈哈笑道:“礼航道友谬赞了,谬赞了,贫道今日代表昊天宗前来叨扰,还望道友不要嫌弃。”
一旁骑鹤的道士微微一笑,却是显得矜持了许多:“我也是静极思动,再加上如今凡间五域危如累卵,生灵有倒悬之危,这才出来走走,看看我中域正道的年轻一辈实力如何,能否继承我等道统。”
“天下道友俱是一家,都是三清弟子,何来叨扰之说?”钱礼航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凌霄道兄却是心忧天下,如今真神宗、魔教凡间五域独大,打压异己,北域苍生已有涂炭之危,这着实是我等的不是。”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客套着,向着山门方向走去,姜志坤大袖一摆,使了个袖里乾坤,将飞舟收入袖中,十二名昊天宗弟子排成两行,紧紧跟在了三人之后。
就在三人即将走进山门的瞬间,身后的虚空一阵波动,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瞬间爆发开来,灿若骄阳,带起了一股元炁风暴,走在最后的两名昊天宗弟子当即气血翻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正在山门前躺椅上坐着的武道长抬了抬眼皮,浑浊不堪的眼睛看了看波动传来的方向,抓起一旁的扇子扇了扇风,一只龟壳足有一丈方圆的大龟慢吞吞地从水下爬了出来,对着那团光芒的中心就是一口老痰。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口老痰,在武道长扇出的风的推动下,瞬间砸在了光芒的中心,原本耀眼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虚空中转瞬传出一声巨响,七八个人影狼狈不堪地从其中跌了出来。
一个穿着一身红袍、金发碧眼的西域人踉跄了几步站稳身形,理了理已经散乱的头发,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就是你们中域大宗派玄天观的待客之道?”
这几句话说得字正腔圆,显然不是仓促间学的中域语言,结果整个玄天观根本没有人理他,只有那个刚刚吐了口痰的老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对着天空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郁的天地元炁瞬间在它的鼻翼上凝聚,而后老龟极其人性化地打了个喷嚏,这个纯粹由天地元炁凝聚的球向着他们飞速飞去。
一柄十字重剑从红衣人的侧后方斩出,直接切中了这团天地元炁,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爆炸,红衣人准备的神术只是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个金色的护盾,却什么都没有拦下,之间这些天地元炁在天空中形成几个中域的字,让真神宗的一众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里不是他们的西域老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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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是你们的西域老巢!”
看见这几个字,带队的红衣主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隐隐有怒火在眼中升腾,但看了看那头慢吞吞地转过身,向着身后水潭中爬去的老龟,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温和地说道:“倒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没有料到昊天宗诸位先我等一步赶到,也没有料到昊天宗年轻一代弟子的实力会是这般,还请在场的诸位恕罪。”
在西域横行霸道惯了的真神宗不是没吃过亏,在真神宗创立之初,他们奉行的就一直是那套堪称霸道的教义,整个西域都视之为洪水猛兽,当初的那些大教派无不想着先灭了它而后快,但就凭着自己一手东躲西藏和装孙子的本事,愣是在诸多门派的夹缝中存货了下来,并且最终夺得了最后的胜利,几乎统一了整个西域。
因此,真神宗神职人员的骨子里还是很有些识时务的优点的,不过现在的真神宗并非是当年的真神宗,这神职人员骨子里的那点“识时务”也就因时而变了,虽然在示弱,实际上却是夹枪带棒,将昊天宗这一代的弟子损了一遍。
姬凌霄的眉头挑了挑,却没有说话,甚至伸手拦下了一名冲动地想要向前的弟子,他知道,别的正道门派需要给昊天宗的面子,但是这个真神宗不需要,他只是微微一笑,满脸的淡然:“真神宗诸位不知道我昊天宗的情况,却是不知者不罪。”
钱礼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双方的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可以说是夹枪带棒,他若再不阻拦,这玄天观的名头也就别要了,因此他干咳一声,说道:“诸位,还请快快进观吧,丹房已经为诸位准备妥当了。”
姬凌霄和姜志坤点了点头,但对面的真神宗诸人却并不买账,带队的红衣主教微微一笑,笑容虽然和煦,但话语却依旧尖酸:“碍于教规,我等是不会进入道观之中过夜的,还请钱礼航长老收回好意,我,红衣主教麦凯斯在这里先谢过了。”
说着话,他带来的一众人等已经开始支起了帐篷,本来脾气就不是太好的钱礼航当即竖起了眉毛,就想要出生呵斥,依旧躺在那里的武道长轻轻将扇子丢下,停在钱礼航的耳中却仿佛炸雷一般,让他闭上了微张的嘴,转而说道:“那么,就请在门派大比之日时再行进入山门吧。”
说罢,袍袖一抖,转身带着姬凌霄等人进了山门,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们这些元婴期的老道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脱了宗派的束缚,对各个宗派的教义都有一个较为客观的认识,真神宗的《唯我真神经》之中可是明文记载了这样一段话:
“凡异教徒的城,必不能安心的留宿,因为他们是万恶的源头,应虔心地向主?神祷告,降下狱火和雷霆,必要将它,连同异教徒一同毁灭。”
站在山坡上的林浩宇虽然没有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但仅仅是看情况就能猜出一个大概,相比钱礼航等人努力压抑着怒气,林浩宇本身就要淡然得多,毕竟当初的魔教和真神宗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魔教和真神宗的一体两面这个事实,也只在魔教和真神宗的上层才会流传,站在底层的大多数人依旧要铭记两个宗派自创始以来,为了迷惑其他宗派而不得不进行的一系列战争带来的仇恨,那些最起码在表面上比起两个宗派对正道还要刻骨的仇恨。
因此,对于真神宗的教义到底是一个什么德行,林浩宇可是无比地明了的,哪怕没有老龟的那一口唾沫,哪怕钱礼航笑脸相迎,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比这个更好,或许还会更坏。
林浩宇深深地看着真神宗的营地,盯着那个方才悍然出手,挡住老龟一口天地元炁的女人,一个站在一众西域人之中略显突兀的中域女性,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虽然此刻她的实力已经降到了化液期巅峰的水准,但林浩宇依旧能从她的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
李青烟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循着林浩宇的目光向三清殿方向看来,而林浩宇早已先一步走进三清殿之中,焚香叩首。
“你感觉到了什么?”红衣主教麦凯斯轻声问道,语气语调绝对不是上司问下属,而是更贴近平级之间的交流沟通。
李青烟摇摇头,眼神中有些迷茫:“很熟悉的感觉,但我来中域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应该有太多的人见过我。”
“会不会是你上次接到神谕,要抓捕的那个人?”麦凯斯沉声说道。
李青烟的手不自觉地握上了剑柄,十字重剑上闪过一层乳白色的圣辉,她的声音迷茫依旧:“你是说林浩宇?不会是他的,他不可能给我这种感觉,能够威胁到我生命的感觉,而情报显示,无争道人已经回到了都天山脉。”
说完这些,她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阵光芒,声音变得坚定无比:“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挡我的步伐,我誓要将我主的光辉洒遍整个凡间!”
麦凯斯点点头,伸手抓住胸口的十字架,一股洁白的圣光从其中喷出,洒落在李青烟的身上:“我主与你同在,我主无所不在。”
临近门派大比,玄天观进入了半封闭的状态,世俗之间的事物已经完全暂停,整个玄天观上下再也看不见一个平民百姓,所有上香的百姓都被请到了十里外的玄天观下院。玄天观下院也是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除了住在那里的修士实力较低之外,其他的条件,就连建筑的格局都和这里没有任何的区别。
今天的林浩宇被安排到三清殿职殿,虽然没有什么平民百姓求签问缘,但来自各方的道友还是不少的,每日顶礼祖师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林浩宇的职责也就从解签为主变成了单纯的执罄。
刚刚送走了一名天阵门的修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林浩宇的视线之中,虽然瘦削了不少,但林浩宇依旧能直接认出对方的身份,一声“四叔”还没喊出口,就被一股来自玉佩的真炁生生止住。
“如果不想惹麻烦,就把那句话吞下去。”玉佩冷冰冰地提醒,林浩宇幡然醒悟,正道那些门派对自己的曾经不可能不予调查,即便无争道人等人为自己激励隐瞒,自己曾经拜在魔教门下的事实也无法掩盖,最多在重回道教之后断去和以往的联系。
那么,自己的曾经的事情和林承照的“侄子”这个身份必然会有一定程度的重合,加之之前醒神真人和幽隐道人都对自己有所点播,此刻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被抓住把柄。
因此,到了嘴边的一声“四叔”变成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林承照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复杂,有释然也有厌恶,对他也是程式化地拱了拱手,而后在跪垫上三叩首,显然也对林浩宇如今的境地有所了解。
“慈悲慈悲。”
两人几乎同时对着对方行礼,口中说着同样的话,只不过比起其他人而言,无论动作还是语调都有些僵硬。
看着转身就要离去的林承照,林浩宇的暗自里吐了口气,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就在这时,已经转了一半的林承照突然转了回来,说道:“贫道有事,想请祖师爷开示。”
这就是要求签的意思了,林浩宇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好。”
等林承照在祖师面前再度三叩首毕,林浩宇拿起签筒转了九次,送到林承照面前,林承照伸手取出一根,也没有看哪一签,直接递给了林浩宇。
林浩宇伸手接过,很明显地感觉到木签的下方多出一个凸起,质地是玉石,上面刻着一些个纹路,他的心头一跳,右手暗自里一抖,将这枚玉符抖进袖子里,这才拿起签文看了看。
玄天观用的是吕祖灵签,总计一百零一支,前一百支对应着一百个签文,这些签文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上上签、中平签这种分类,解签者会根据求前者问的不同的问题解签,进而断定吉凶祸福。
解签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第一个瞬间的感应,那是来自祖师爷的开示,若是有所犹豫,必定会造成签文无法解出。
林浩宇拿起签文看了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有些无奈地对林承照亮了亮签文,苦笑一声:“祖师爷的开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一下,就连林承照自己都愣了一下,因为他抽出的签文,正是吕祖灵签中的第一百零一支,空白的签文,表示着祖师爷不愿意告诉他结果。
林承照将一张票据塞进功德箱中,站起身对着林浩宇拱拱手:“慈悲慈悲,贫道悟了。”
林浩宇点点头,将木签放回签筒之中,突然问道:“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