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凌乱
唐风勃然大怒,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突,钢牙咬得“嘎吱”作响,欲霍然站起,楚玉紧紧地按住他,但唐风似乎是再也捺耐不住,非得与“昆吾剑”夫子庭一较高下不可。
楚玉情急之下,娇躯扑进他的怀中,馨香四溢,柔若无骨,玉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肢,吐气如兰,慌乱地低声道:“唐风,我不希望你被赶出易宗,真心不希望。”
唐风感到胸口一丝濡湿的温润,身子顿时僵硬,莫名地心中涌动无以名状的暖流,她落泪了,因为自己的冲动,因为担心自己因此而会被逐出易宗。
清泪滴滴,情意丝丝,荒草凄凄,暮夜戚戚。瞬间,一颗玫瑰花种子在心间萌芽滋生。
黑魆魆的树荫下,相拥便是情缘,缘定乃瞬间,此生竟刻骨。
唐风岂能就此摆脱怀中柔情少女而去,抑或那仅仅是楚玉出于保护他的行径,然,这一切竟是如此之清晰地发生了,欲罢不能。
夫子庭“哐啷”拔出了昆吾剑,一道剑芒耀亮天幕,他顺手斫向一块巨石,巨石应声碎裂。他又是一阵咆哮道:“龟孙子,孬种,你不是很厉害么?有本事出来与老子大战一场。”剑芒所知,“哧哧……”声音不绝于耳,道旁的荒草树木皆是被她齐齐斩断。
楚玉紧蹙眉宇,但玉手紧紧地搂着唐风,低吟道:“夫子庭这混蛋,若非情非得已,必定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唐风已是怒目金刚,若非楚玉这般搂抱着他,他非冲出去与那夫子庭决一高下,他强忍怒气,丹田气海处气息混乱,他顿觉不妙,是“魔心幻道”作祟。幸而此时尚未到子午时分,他脸上露出几分痛楚,旋即,用易宗宗主古天传授的元部功法加以调息。
楚玉亦是感觉到唐风有异样,抬头凝声道:“唐风,怎么了?是不是魔心幻道又发作了?”
“嗯!没事,容我调息一番就好了。”唐风说话的声音在打颤,身子有几分哆嗦,足见他极其痛苦。
楚玉松开手,唐风当即席地盘腿而坐,双手环抱于腹部,运起“元太极”功法,头脑中浮现古天传授“元太极”法篇,“闭眼常观鼻,合口任鼻息。度数暗调和,身定神即定,吐浊纳清熙。右膝包左膝,调息舌抵腭。胁腹运尾闾,摇肩手推肚。分合按且举,握固按双膝。鼻中出入绵,绵绵入海底。有津续咽之,以意送入腹。叩牙鸣天鼓,两手俱掩脐。伸足扳其趾,出入六六息。两手按摩竟,良久方盘膝。浃骨更洽髓,脱壳飞身去。渐几浑化天,末后究竟地。”
依此修习调息,半盏茶功夫,他已是豆粒大小汗珠从额头渗出。楚玉抬起玉手,轻轻在他额头,为他拭去汗珠,敛聚面容,忧心忡忡。
荒草树林外,“昆吾剑”夫子庭仍旧在挥舞长剑,骂骂咧咧。几乎把唐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此时唐风聚气凝神,丝毫不敢分心,否则,“魔心幻道”立即反噬元神。
其实,“魔心幻道”若然未完全被激发魔性,只要心平气和,不动怒,不犯辰痴执念,倒也无关紧要。然而,若是怒气攻心,“魔心幻道”便趁虚而入,大肆反噬元神,必然激发魔性。
魔,何谓魔?人,可谓是一手屠刀,一手离骚,一念成佛,一念入魔。究竟成佛入魔,并非天性,而在一念之差,念之所向佛,则成佛;念之所向魔,则入魔。
魔与佛的区别,往往是一念鸿沟,越过鸿沟,缪差千里。是故,“魔心幻道”乃是一门意念御心之高深内功心法。并非一门魔功,由来已久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断然不是说道法与魔法,而是说这“入道难,入魔易”。
魔心已种,恶念长存。弃善从恶简单,弃恶从善确属不易。一旦入魔,魔心魔性如影随形。
“魔心幻道”之心法正是控御心性,以成魔道。若是心平气和,向善若水,并不那么容易被激发魔性。
不过,唐风面对爹娘的血海深仇,他心间的恨、心间的仇,是永不休止的。而遇上如同“昆吾剑”夫子庭这般修仙悟道者,俨然没有一点“道修”之人,激荡着他血液中的魔性,瞬间就能够将“魔心幻道”的魔心激发。
魔心侵噬元神,必然周身奇经八脉紊乱。鹤啸天之所以坠身魔门,一则对正道的离经叛道,二则欲霸天下。如今,他已是身残志催,雄霸天下的夙愿破灭,恰在虚若谷,碰上血液、灵魂深处都流淌着仇恨的唐风,借以将他带回临天峰。
表面上,对唐风呵护有加,赐予救命之恩,实则在唐风身上植入“魔心幻道”。而且唐风身体内气海丹田凝聚醉道、虚尘两位绝世高手的武学,能够手持侠剑,若是他的心性由鹤啸天控制,那么将来屠戮天下,魔影苍穹,必然是唐风。
那么,就算鹤啸天无能为力对抗正道,但是,借唐风之手,以一把侠义著称的“侠剑”,反而对抗正义。这等令人舒爽的美事,让鹤啸天做梦都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鹤啸天为了加强唐风的能力,潜入易宗盗取易宗九部功法,殊不知,唐风竟然阴差阳错离开了临天峰,并且被神兽青麒麟带到了青丘山易宗门下。而鹤啸天的计划也被易宗宗主古天的出现破灭,身坠万丈悬崖。
唐风当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玄妙,尽管被鹤啸天植入“魔心幻道”,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仍旧对鹤啸天有感激其救命之恩。
当如今深感“魔心幻道”的痛楚之时,他头脑中浮现鹤啸天那又矮又黑又瘸的模样,竟是觉着这鹤啸天非但可恨,更是可怜至极。于是,他虽然知晓若是依照鹤啸天所传授的修习之法,会减轻痛楚。
但是,古天说过,鹤啸天的修习之法只会加深“魔心幻道”的吞噬元神之力。因此,尽管痛楚不堪,唐风仍旧依照古天所传授的“元太极”法篇窍门,修炼调息。
倏地,元部第五入室弟子龙庭羽翩然凌空落下,对着夫子庭沉声道:“二师兄,此地荒芜杂陈,何来九师弟踪影?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闭嘴,”“昆吾剑”夫子庭厉声喝道,“若是你也偏袒唐风那龟孙,奉劝你有多远滚多远。”
龙庭羽手中纸扇一抖,展开了折扇,轻轻地摇着,叹息一声道:“二师兄,九师弟毕竟还是一弱冠少年,况且那天交战,他是仗着侠剑威力,略胜你一筹,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夫子庭听后,怒不可遏,声色俱厉地喝道:“这么说,你也认为我是窝囊废,连那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不如咯!”
“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师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况且,九师弟如今投身元部,拜在师尊门下,同门如手足,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龙庭羽熟视无睹,悠然地对夫子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奶奶的,龙庭羽,别整天人模狗样,装作学识渊博,有本事你又何必寄居山野?进京赶考状元去啊!”夫子庭手中昆吾剑一抖,剑锋骤然绽放剑芒,怒视着龙庭羽。
龙庭羽并未发怒,反而仍旧不紧不慢地轻轻挑了一下垂在肩头的一缕头发,缓缓地道:“孔夫子门徒三千,也不见得他去赴考为官。‘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夫子庭哑然,怒吼一声:“给老子立即闭嘴,少在老子面前之夫者也,卖弄那点破学识,有本事就亮出兵器,与老子大战一场。”
龙庭羽紧皱眉头,手中纸折扇徒然合拢,冷然转身,阴沉地道:“二师兄,你我尚属同门,皆拜在师尊门下,你这一声声‘老子’是太过分了吧!纵然要打,龙某又有何惧?”
“老子就过分了怎么着,来呀!”夫子庭手腕一沉,昆吾剑一抖,“今夜就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瘪三。”
龙庭羽愤怒至极,手中纸折扇随着手腕斗转,道道光芒灼眼闪出,夜空之下,那光芒清晰可见,竟是一排排高高低低闪烁的隶书字体,激射向夫子庭。随之低喝一声:“好,就让龙某会一会名震天下的‘昆吾剑’。”他衣袂翩然,白影骤闪,手中纸折扇打出道道精芒。但皆是一行行清晰地如同蝌蚪状的隶书字。
唐风闭目皱眉,听得荒草之外大战在即,心念略微放松,一股锥心刺痛传来,他慌忙之下,立即凝声闭气,闭耳不闻荒草树林之外的打斗。
楚玉阴柔地道:“夫子庭真是一头不可理喻的蛮牛,龙庭羽师兄向来脾气超好,竟然都被激怒了。他们这一战,势必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夫子庭这个混蛋,大混蛋!”她搓着手,俨然有几分着急,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此时决然不能露面出手。唯有望着夫子庭、龙庭羽已然交手,却是不能阻止的份。
第四十章 同门
夫子庭扬手昆吾剑低啸“刷、刷、刷”三剑凌厉刺出,剑芒如同九天皓月,看似三道弧线剑气,却凝聚为一股巨浪般的剑澜卷噬向龙庭羽。
龙庭羽手中“书绝”并拢斗转,亦是寒芒如澜,隶书字体凝聚的气旋迎头而上,衣袂飘然,欺身直进,电光石火,顿时尘土飞扬,弥漫开来。气旋激荡着周围的草木,“簌簌”作响,凡是被掠上,皆是草木凋零。
夫子庭、龙庭羽剑来扇去,交战了四五十余回合,亦是难解难分。龙庭羽“书绝”时而聚拢,时而抖开,翕动之间,皆是寒芒四射,恁凭夫子庭剑法如何精妙,亦是难以近身。
夫子庭心下痛下杀手,虽尊为元部第二入室弟子,但夫子庭争强好胜之心,对龙庭羽亦是毫不留情。折了身份相较于丢了颜面,他更注重后者。若是他手中持有易宗十大神器之二都难以匹敌手持易宗十大神器之五,那么他决然可以退出易宗十强弟子之列了。
他徒然变幻剑招,先是虚幻一剑刺向龙庭羽的咽喉处,龙庭羽急忙撤身,“书绝”横空一抖,一道隶书字体气旋荡出,将夫子庭的剑锋震开。岂料,夫子庭剑刃运转如风,斜刺一剑,直刺向龙庭羽的心脏。
龙庭羽愕然,始料未及夫子庭如此狠毒,纵然撤身,已然不及,唯有等着那一剑刺穿。
夫子庭冷恻恻地哼了一声,“自寻死路,休怪我绝情。”话音未落,昆吾剑挺动,刺向了龙庭羽。
楚玉亦是哑然失色,轻吟道:“糟糕,夫子庭真疯了,竟然不顾同门手足之情。龙师兄罹难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凌空一道黑影纵身落下,闪电般,同时一道耀眼的寒芒斫开,将夫子庭、龙庭羽笼罩其中。
待光芒散去,斩龙子傲然林立在夫子庭与龙庭羽之间,他阴沉着脸,手中的易宗十大神器之首的“吴潭”早已入鞘,楚玉压根没看见他是如何出剑,如何将龙庭羽从夫子庭的剑芒下救下的。
因为这一剑太快了,快得触目心惊,快得根本没法看见剑招。楚玉心中黯然,不禁叹道:“不愧为易宗手持‘吴潭’,颇有继承易宗宗主之位的高手,出手果然凌厉无边。”她一双美眸凝视着荒草丛外,心间油然而生一阵寒意。
斩龙子凝思片刻,低沉地道:“二师弟,师尊传授你武学是让你匡扶正义,行侠仗义,并非让你逞强,残害同门……”
“不必说了,斩龙子,你休要再拿师尊压我,师尊就是太偏心了。论武功、论人品,我哪一点差过你?凭什么你能持有‘吴潭’剑。”夫子庭愤愤不平地道。
斩龙子皱起眉头,沉吟半晌,继而凝声道:“若论武功,斩某抑或稍逊色;若论人品,哼,师尊自然心知肚明。二师弟,你休要再胡闹下去,否则,师尊怪罪下来,你便知道后果了。”
夫子庭怒喝道:“斩龙子,你闭嘴,要是真有本事,今晚你我就一较高下。若是我输了,我便离开易宗;若是我赢了,就由我接管‘吴潭’剑,成为易宗继承人。你敢是不敢?”
斩龙子略微思忖,楚玉握紧了拳头,骂道:“夫子庭太猖狂了,凭斩师兄刚才那凌厉的出手,他简直是不自量力。”
斩龙子凝思了一会,缓缓抬起手中的“吴潭剑”,剑眉低沉,爽快地道:“好,今晚斩某就替师尊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你出招吧!”
夫子庭万万未料到斩龙子会如此爽快地回答,手中“昆吾剑”骤然抬起,剑芒狂澜,纵身跃起,凌空一剑刺去。
“孽徒!”倏尔,易宗宗主古天从天而降般凌然出现,弹指一挥,一道精芒激射出来,将夫子庭的昆吾剑便弹开了。
夫子庭惊愕之余,身影飘然退后半丈有余,踉跄又后退了十余步,才勉强站稳。一双诧异的目光凝望着仙风道骨的古天,低吟道:“师尊!”
古天阴沉着脸,他扫了一眼斩龙子,又将目光凝向夫子庭,呵责道:“子庭,修仙悟道,此乃修身养性,难道修习这么多年,你连这点涵养、这点胸襟气度都没有么?唐风是你九师弟,龙子是你大师兄,庭羽是你五师弟。千年修得同门度,这同门手足之情,你想仗着你手中的‘昆吾剑’斩断么?”
夫子庭略微惊愕,目光凝望着古天,那一张不怒而威的脸庞,让他竟是有几分忏悔神色,默然垂下了头。
“子庭,为师今番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若然再犯一次,休怪为师不顾情面,将没收你手中的‘昆吾剑’,罚你到‘忏悔屋’反省。”古天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
楚玉长舒一口气,一场狂风暴雨,被古天的出现浇灭了。她默然叹道:“师伯果然是英姿飒爽,短短数语,却是醍醐灌顶,让夫子庭这混球没了言语。”
古天转而对斩龙子道:“何许人如此胆大妄为敢擅闯我藏书阁‘天阁’?”
斩龙子凝眉半晌,如实禀报道:“启禀师尊,弟子带领师兄弟赶往天阁之际,盗贼已然被打草惊蛇离去。但看见神兽青麒麟踏云御空而去。”
古天长嘘一口气,捋了捋须眉,低吟道:“神兽青麒麟?”
“嗯,正是!”斩龙子肯定地答道。
古天点了点头,半晌,方才道:“为师知晓了,你带师弟们会卧房休息去吧!”
“是,师尊!”斩龙子躬身拱手道。
龙庭羽轻轻将“书绝”折扇合拢,亦是拱手道:“师尊,弟子告退!”
古天顿了顿首,夫子庭亦是默然躬身告退,刚欲走之际,古天轻声咳嗽一声,叫道:“子庭,你留下,为师有话问你!”
夫子庭略微迟疑,但还是站着没有继续走了。
待斩龙子、龙庭羽二人背影消逝在夜幕中,古天转过脸,倏地,怒容满面对夫子庭呵斥道:“子庭,此处已然只有你和为师,你说实话吧!”
夫子庭惊吓不小,囫囵半天道:“师……尊,您……这话什么意思?”
古天沉下脸,愠怒道:“什么意思?你比谁都清楚,说鹤啸天在哪?”
“啊?师尊,我……”夫子庭面如土灰,身子颤抖几下,语无伦次。
“为师万万没料到你竟敢背叛师门,投靠鹤啸天这等邪魔外道,”古天心微微一阵刺痛,说话亦是有几分颤动,“为师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鹤啸天在哪?”
楚玉亦是诧异不小,竖起耳朵,目不转睛望着荒草丛外,寻思暗道:“夫子庭投靠鹤啸天?鹤啸天不是已经坠入万丈深渊了么?怎么会……”
唐风此时已然将体内“魔心幻道”克制住了不少,听得外面的谈话,亦是微皱眉头。
谁料,夫子庭果决地说:“师尊,冤枉啊,弟子平日虽是顽劣,断然也不会做出这等有辱师门的糊涂事呀!”
“哼,你还狡辩!子庭,你太让为师失望了。”古天话音有几分黯然,“元部,加上你新入门的九师弟,为师为何要把易宗十大神器之二的‘昆吾剑’交由你。因为你有资质辅佐龙子将易宗发扬光大,而你竟然背着为师……”
“师尊,我……”夫子庭双腿一软,双膝跪在地上,声音哽咽道,“师尊,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才误信了鹤啸天的蛊惑!”
古天声色俱厉地怒道:“子庭,你果真是背叛师门?你知道易宗门规么?”
楚玉亦是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夫子庭真是人面兽心,竟敢背叛易宗!”
夫子庭匍匐在地,不断地磕头道:“师尊,弟子知错了,求你饶恕弟子一次吧!”
“子庭,老实交代,鹤啸天身在何处?”古天又是一声喝道。
楚玉向来很少看见古天如此动怒,而今他竟是这般愤怒,足见对夫子庭的背叛甚是恼怒。
唐风亦是紧皱起了眉头,身躯缓缓动了动,楚玉回过神,抬起玉手,抚摸向唐风的额头,他已经没有了涔涔汗珠落下,俨然是已经好了不少。
她露出几许欣喜,低柔问道:“唐风,好点了么?”
唐风轻“嗯”了一声,双目仍旧紧闭,依旧运转“元太极”法篇,调息着体内的经脉之间的气息。丹田气海处,经由一番调息,已然减少了痛楚。心脉亦是渐渐恢复平静,他已然竖起耳朵,听着古天与夫子庭的对话。
“我……我不知道,”夫子庭吞吐道,“那天鹤啸天不是已经被师尊您老人家一掌击落万丈深渊了么?弟子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鹤啸天了。”
“你撒谎!”古天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你没有见过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唐风?你明知道唐风身患‘魔心幻道’,若是不断激发他愤怒,会让他‘魔心幻道’加速吞噬元神,最终让唐风坠身魔道。如果没有鹤啸天的指使,难道你真是因为与唐风那一战挫败了,心胸狭窄?你那点伎俩逃不过为师眼睛的,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说,鹤啸天在哪?”
第四一章 魔芒
楚玉倩目灵动,颇有几分紧张,微蹙柳眉,目不转睛盯着古天训斥夫子庭,屏气凝神,等待着夫子庭说出鹤啸天的下落。
唐风亦是剑眉蹙动,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古天与夫子庭的对话,听得古天所言,心下澄澈,悟然暗道:“原来夫子庭三番五次挑衅,当时侠剑对战昆吾剑只是导火索。真正罪魁祸首的,还是鹤啸天!”
他本来心间对鹤啸天还有一丝敬重,毕竟在临天峰半年光阴,鹤啸天不曾亏待自己。而且究竟真相孰是孰非他也是持怀疑态度,今番知晓夫子庭乃鹤啸天指使挑衅自己,藉以激发自己体内的魔心幻道。
他那仅存的敬重之心,瞬间荡然无存,甚至对鹤啸天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即站在鹤啸天面前,一把掐死这又矮又黑又瘸的恶魔。
恨意渐起,气海丹田顿觉翻滚巨浪,他立即屏气凝神,平息内乱,方才压制住“魔心幻道”的吞噬元神之力。
夫子庭惊愕神色,更是磕头如捣葱,哀求道:“师尊,弟子知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古天叹息一声,沉痛地道:“子庭,为师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潜心修仙悟道,在易宗有所得。但你若是再犯,为师的脾气你是见识过的!”
“多谢师尊,弟子谨记于心!”夫子庭闻言,“扑通、扑通”连磕几个响头,噤若寒蝉。
古天拂袖慨叹,“子庭,一个月后,大比试在即,可谓迫在眉睫。你当全力以赴,元部虽遴选你大师兄、五位师弟以及你的七师妹,为师期望你们都能赢得比试。而后出山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夫子庭悔恨不已,凝声道:“请师尊放心,弟子定然全力备战,争取在大比试中展露锋芒,不辜负师尊厚望!”
“如今,除了元部门下,其余八部亦是遴选了不少弟子,近几年里,其余八部亦是栽培了不少武功品德皆是不差的弟子。这对于易宗而言,大有裨益,易宗得以扬名立万,立于不败之地,乃尔等之重任,你明白么?”古天语重心长地道。
易宗宗主古天向来待弟子严厉,今番对离经叛道的夫子庭处以姑息,足见其待夫子庭不薄。抑或可以说,他对于夫子庭这等颇有登峰造极潜质的弟子,更是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楚玉紧蹙眉宇,百思不解,以门规严厉著称的宗主古天竟然宽恕这人面兽心的夫子庭!她心中都有点愤懑,旋即,他想到了一些事,不免心间萦绕着一丝黯淡。她的玉手不自然地挽着已然站立起身的唐风手臂,头依偎在他的肩头,陷入了沉思。
夫子庭连连道:“弟子明白,弟子明白,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古天怅然望着天边,夜空氤氲的青丘山,连绵起伏,宛如壮汉傲然挺立,巍峨魁梧,屹立不倒。
山涧潺潺流水,叮咚作响,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鼾声。虽然静谧,倒也不见得绝对的平和。
古天心头徒然萌生一股愁绪,抑或对于这青丘山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寄予了深厚的情感。他已经在这青丘山上蛰居百余年了。
百年一过,人世间的沧桑年华,宛若万木复苏,从沉寂中苏醒过来。世间三千繁华,岁月不饶人,他已然倍感酸楚。
“子庭,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古天略微侧过头,但他没有完全转身,只是那么对夫子庭道了一句。
夫子庭有点不敢相信,稍作迟疑,而后站起身,躬身道:“是,师尊,弟子告退!”
夫子庭阔步走向下山的青石板阶道,古天仰望天幕,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侠者之剑,气吞山河,正道不复,魔乱九天。此番劫数,已然注定,纵然心念善,以成佛。然,心念恶,则入魔。奈何世道不堪,断皈依佛门之念,唯有魔动乾坤!唉……”
一声长叹,犹如风云变幻,天边阴霾的灰云,瞬间如同撕裂般。一道强劲的耀眼光芒,燃烧着天边的云霞,露出一幕狰狞的面孔,如同那凶猛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昂昂”沉闷地怒吼。
唐风、楚玉目瞪口呆,亦是仰望星河,天幕上风云急转,浓黑云层漩涡状涌动,形成一个巨大回环云层涡状。
倏地,又是一道耀眼的光芒扫出,九天银河,乾坤震动,沉闷的巨响似从地底下传来,却又宛若萦绕在苍穹之巅。
夜风徐徐,吹拂着古天的道袍,他一派仙风道骨,正义凛然,矗立在山巅之上,仰视着天边的苍穹变幻。那蕴藏万千地浩瀚宇宙,神幻莫测,那一道极强的光芒浮现在天际,照亮了天幕。
易宗宗主古天掐指一算,皱起眉峰,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吟道:“魔芒万丈,星河无极,莫不是这场浩劫避无可避?唉!”他又是一声长叹,今夜他是第二次长叹了。
唐、楚二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言,但从古天的语气足以听得出其间必然蕴藏莫名玄机。古天略微又长叹一声,苍空之中,云层光芒逐渐归于黯淡,终究恢复了平静。
古天衣袂翩然,纵身踏上一道青云,御空而去。
唐风紧皱眉头,低吟道:“师尊忧心忡忡,究竟所为何事?”
楚玉略微沉思,咀嚼道:“不对,不对,师伯抑或是忧虑夫子庭,抑或是……”
“抑或是什么?”唐风凝思半晌,旋即问道。
楚玉转过身,柔声道:“抑或是你,师伯在忧虑你,怕你终将被‘魔心幻道’吞噬元神,魔性控制了你的本心。”
唐风挤出了一丝苦笑,嘿嘿搔首说:“我心底善良,怎么会入魔?我会用我超强的意志力控制,绝对不能入魔。而且我对邪魔外道恨之入骨,自己决然不会入魔的。”
楚玉微微张着朱唇,半天没合拢,眨巴着眼眸,倏地问道:“唐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魔女,你会不会一剑杀了我?”
唐风愕然,当即果决地道:“你怎么可能是什么魔女,你那么单纯善良,貌若天仙,怎会跟那些邪魔外道相提并论!”
楚玉哑然,沉吟片刻,展颜笑道:“嘻嘻,他们都走了,我们可以坐等日出,看旭日东升咯。”
言毕,她一蹦一跳地从荒草丛中掠起,足尖轻盈点在荒草叶子上,飘然跃出了荒草树林。落在几块嶙峋怪石上,柳眉倒竖,望着那苍茫的夜空。
唐风迟疑一会,亦是凌空跃起,踏着荒草,落在楚玉身旁,凝声问道:“楚玉,你为何那么喜欢看日出?”
楚玉嫣然笑道:“小时候,我顽劣淘气,有一次看见天边流星落在了一口枯井里,我为了抓流星,不小心掉进了枯井里。流星没抓着,却是在枯井里困了三天三夜,后来才被我爹爹救了出来。”
“于是,你喜欢看日出?”唐风浅然笑了笑。
“你是不知道,在枯井里,黑暗笼罩,完全没有白天黑夜区别,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小孩子,面对这般黑暗,宛然不知今夜睡了,明天还能不能看见日出。在黑暗的枯井里,我特别期待看见日出,从那之后,我每天几乎都爬到山头看日出。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就宛若生命获得重生。”楚玉喃喃地说,脸上神色却是看出她已经回到了那段回忆中。
唐风默然,心间莫名地又想起了竹溪村,那方净土,却是因为魔域中的恶魔糟蹋了,从此竹溪村他再也不能回去了。纵然能够回去,亦是物是人非。
每一次想起自己的故乡,便又一次对邪魔外道感到憎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植入灵魂深处的恨意。
“唉,折腾了一天一夜,真是累了,咱们坐着等日出吧!”楚玉盈盈笑着,轻轻地撩起羽衣衫,坐在了嶙峋怪石上,看着唐风仍旧站着,拍了拍石头,对唐风喊道,“唐风,坐呀!”
唐风犹豫了一下,靠着楚玉的玉臂,并肩坐着,“楚玉,你说一个月后的大比试,我有机会参加么?”
楚玉微微歪斜过脑袋,依偎在他肩膀上,脸蛋娇羞得泛起了桃花,吟声道:“要是我这么依靠睡着了,等日出的时候,你一定要喊醒我,好不好?”
“嗯!”唐风点了点头,空气中弥漫着馨香的麝香气味,心间洋溢着一股莫名地暖流。
楚玉嘿嘿笑了笑,悠然地道:“你果真想参加一个月后的大比试么?”
“想,我做梦都想。要是我赢了,就可以出山,到时我就可以去寻找我妹妹了。”唐风立即回答。
楚玉思忖了半晌,凝声道:“凭你驾驭侠剑的功力,只要能够将体内‘魔心幻道’控制住了,要想参加易宗大比试,倒也不难。不过这一切都要征得师伯以及其他八位掌门的允许才能决定。”
“师尊这一关要过都不容易,而且要控制‘魔心幻道’也并非易事。但我会努力的,毕竟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唐风认真地道。
楚玉微微慨叹了一下,“这样也好,那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陪我看日出了,要好好歇息,白天勤加苦练。”
第四二章 骄阳
夜阑珊,青丘山乾元峰后山之巅,唐风、楚玉并肩坐在嶙峋怪石之上,仰望着天幕,促膝长谈。
楚玉说着说着竟是阵阵困倦之意袭来,随着深夜袭来,她终于合上了眼,再也没了言语。唐风仍旧不断地道:“我的村庄叫竹溪村,那里住着善良的村民,都是那些恶魔践踏了我的故乡……”
平缓地鼻息,唐风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阵沉重,略微侧过脸,楚玉那张白皙滑腻的脸蛋映在眼帘,她靠着自己的肩膀,酣然入睡。
唐风苦笑了一下,将披在自己肩头的兜风扯了下来,轻轻地盖在楚玉的肩头,而后自己发呆仰视着天幕,漆黑天幕,偶尔有几颗星斗闪烁。但如此静谧的夜,却是显得格外的静寂。
他虽然甚是疲惫,但却依然精神炯然,毫无睡意。抑或是心情太不平静,抑或是他为了守候在楚玉的身旁,待天边旭日初升之际,便喊醒她。
夜,是静谧的,唐风的心却是颇为不平静的,那历经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变迁,令他那本该属于少年烂漫的心湖,被这样的也吹皱了涟漪。他头脑里萦绕着这大半年光阴中所发生的一切。
魔域摧毁冥界地狱,十万饿鬼恶灵席卷天下,苍生受苦,竹溪村亦是被屠戮。尽管易宗宗主古天所言,屠村的未必是魔域中人,但这屠村之事,势必与魔域有关。
唐风也想不到能有什么人对手无寸铁的村民加以屠杀,当然除却那些被恶灵借尸还魂的,这笔账必然要算在魔域的头上。
然后,逃亡之下,在竹溪村的山头,魔域冥界高手魅影魔姬追捕,醉道、虚尘大师仗义相助,造成他们都罹难,而自己被上古神兽青麒麟带进了虚若谷。
这十万大山之中,百丈河横空断流,侠剑从天而降,重现天下,遇见仙夫人、楚玉,然后自己被矮黑瘸子鹤啸天掳走,在临天峰待了半年之久。
最后,五行门“水火土”三行者寻到临天峰,自己有阴差阳错被神兽青麒麟带到了易宗,投在了易宗元部门下。竟被说自己身中“魔心幻道”此等恶毒武功。
若是自己不能解除“魔心幻道”,迟早会变成那些深恶痛绝、令人发指的魔域中人,可是爹娘之仇,不共戴天,自己绝不能坠身魔道。务必修炼易宗九部功法,然后下山,一来寻找仇人报爹娘之仇;二来寻找到妹妹唐嫣,与她团聚。
夜,终于渐渐地随着东方山头火红色云霞褪去,楚玉缓缓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霍然精神抖擞,立即站起身,兴高采烈地喊道:“唐风,你快看,日出,好美呀!”
映着天幕阳光之下的楚玉,脸蛋红彤彤,羽衣翩然,抬起玉手,欢呼着。
唐风在竹溪村虽然看过日出,但是像这般矗立在如此巍峨的山峦之巅,看日出,除了昨日,今番便是第二次了。
一轮旭日慢慢从山头升腾而起,撑开云层,终了绽放出万丈光芒,瞬间,天地间便披上了一件薄纱似的衣衫。而山涧的雾气蒸泽,更是显得异常的虚空缥缈。
连亘群山,蜿蜒起伏,巍峨耸立,险峻称奇。青丘山乃易宗驻扎之地,易宗本属道家修习宗派,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秉承道家自然之法,居于山而游于川,融于自然而超越自然。超然乃可为仙,是为修道悟道之辈,皆是向往飞仙登天界。纵然圣者亦是有云:“是以圣人……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奉行道法,无为之心,得以入道。
青丘山主峰乃乾元峰,乾元峰周围便是其余八部山脉耸立,簇拥乾元峰,颇有众星捧月之美感。是故,易宗开山立宗祖师爷周易乃先贤大圣,寻得这青丘山开立宗派,得以传承千百余载。
楚玉欢呼不已,宛若一位孩童,手舞足蹈,婀娜多姿的身段,勾勒分明的曲线,竟是迷人至极。
唐风被楚玉的欢喜感染了,虽然一夜未合眼,更是思绪翻飞想了这一路走来的事情,一时之间,竟是伴随着楚玉欢呼起来。
“唐风,日出是不是很漂亮呀?”楚玉欢喜地问道。
唐风挥动着手臂,朗声回答:“很美,真的很美!”
“哈哈……你这榆木脑袋,多感受这般美景,就好使一点了。”楚玉乐呵呵地咯咯笑着道。
“楚玉,我真的有那么笨么?”唐风将信将疑地反问了一声。
楚玉笑面如花,听得唐风这般问道,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娇声道:“你不笨,就是有点傻乎乎的,像木头一样。”
唐风哑然,嘟哝一句:“木头?我还是蛮机灵的。”
唐、楚二人尽情欢呼,沐浴在这晨曦中的阳光下,心中盈满了惬意舒适。
待到旭日高挂在山巅之上,已然到了易宗用餐时辰,当下二人也不拖拉,谈笑风生,下了山去。
乾元峰的晨曦,山间青石板阶道,有几分湿气,路边的花草有几分霜露。林间有欢腾地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时而从那树林之中蹿出一头獠牙森森的野猪,抑或是身白若霜的小白兔。至于那些凶禽猛兽,却是少有乱窜。
楚玉离开了乾元峰,回行部的水涟峰去了。唐风独自回到乾元峰元部的厨房,早已师兄弟们在那里用餐。
唐风有点儿漫无目的地走在厨房外的院落中,倏尔,荒裔如同阴灵般嘿嘿笑着,拍了拍唐风的肩头,问道:“九师弟,大清早的去哪儿?我刚在去你卧房找你,发现你不在。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模样,是不是不习惯青丘山上的环境呢?”
“没事儿,八师兄,我好着呢!”唐风摇了摇头,挤出几丝笑意。
荒裔搭着他的肩膀,嘿嘿咧嘴笑道:“没事就好,走,吃完了早餐,我便带你上后山,继续练习驭鱼功法。”
唐风“嗯”了一声,便和荒裔走进了厨房,说到底,唐风年龄与荒裔较为相近。故而,他二人相处较为融洽。
荒裔为人和善,待人真诚,对唐风较为照顾,是故,唐风对荒裔亦是较为信任。
二人吃罢早餐,便朝着乾元峰后山走去。本来唐风对于这后山早已是轻车熟路,但为了避人耳目以及生怕毁损两仪桥下的饕餮又突然袭击自己。因此,他只好让荒裔继续送自己上山。
“九师弟,昨晚易宗闹盗窃,你知道么?”荒裔一边走,一边吟声问道。
唐风略微迟疑,心微微一凛,旋即回答:“什么盗窃?易宗什么宝物被盗贼偷走了?我昨天练驭鱼之法太累了,吃过晚餐,早早就入睡了。”
“呃,倒也没有被盗走什么宝物,只是这等盗贼来者不善,竟然胆敢擅闯易宗藏书阁天阁。可能是冲着易宗九部功法来的,可惜易宗九部功法早就被矮黑瘸子鹤啸天盗走了,如今下落不明。”荒裔漫不经心地说道。
唐风凝思半晌,却是问道:“为何易宗九部功法丢失了,师尊并未安排弟子去寻找呢?”
荒裔“唉”了一声,乃道:“谈何容易,易宗九部功法虽是重要,但是既然有人能够将易宗九部功法调包换走,我想这其中必然大有名堂。师尊自然不会去追查易宗九部功法,但实际上,抑或师尊已经知晓了易宗九部功法的下落了。”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乾元峰后山之上,来到昨日唐风修炼驭鱼之法的溪流边。荒裔指着那条溪流说:“九师弟,你且演示一番昨天你修习的成果。”
唐风依言,轻轻挽起了衣袖,而后吐纳真气,令其游走于奇经八脉,走到溪流边上,依着昨天楚玉教他的功法,慢慢的将双掌置于溪流中。
一道紫青色气旋缓缓地随着粼粼波光的溪流水面铺开,唐风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催动着双掌之间的气旋,溪流水面上腾然出现阴阳八卦图。而后,溪水中,四面八方游弋来了一群各式各样的鱼儿。
荒裔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很惊讶地道:“九师弟,这么快你掌握了驭鱼之功法?试试抓几条鱼来看看!”
唐风依着楚玉昨天抓鱼的方法,双掌缓缓抬起,而后双掌怒拍向溪流水面,看似力重千钧的双掌之下的紫青色气旋,却待他双手接触到水面,溅起一阵水花,随之,几尾鱼儿鱼贯而出,唐风惊吓之下,一手抓住了几尾鱼儿。
荒裔彻底傻眼了,支吾半天,沉着道:“果然如同师尊所言,你天资异凛,练武乃是进步神速。若是按照你这样的修习速度,一个月时间,足以超越易宗十强的每一个人。”
唐风暗暗窃喜,却是叹息一声:“但不知师尊以及其余八部掌门是否同意我参加大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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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道法
荒裔哈哈笑道:“九师弟,若说师尊不允许,诚然那是不可能的。你惊怒圣尊饕餮,这件事要是换了其他弟子,至少也被关进‘忏悔屋’一年半载的。师尊对你庇护,足见师尊对你的疼爱。其余八部掌门若然不同意,只要师尊开口,倒也不一定不可以。是故,你只要勤加修炼,机会还是有的。”
“‘忏悔屋’?”唐风疑惑不解地反问道。
荒裔“嗯”了一声,旋即阐述道:“易宗惩戒弟子分为‘思过崖’和‘忏悔屋’,一般触犯宗派门规弟子者,当在思过崖三省,称之为‘三省吾身,以修正道’。此乃易宗‘思过’惩戒。”
“而忏悔屋乃易宗破坏门规弟子严重者反省之地,简言之‘面壁’。”荒裔睥睨了一眼唐风,继而道,“然,忏悔乃‘五忏’,一则不谤三宝,乃至修六念;二则孝养父母,恭敬师长;三则以正法治国,端正人心;四则六斋日不杀生;五则信因果,信一实道,信佛不灭。”
唐风寻思问道:“易宗乃修仙悟道,难道与佛门有关联?”
荒裔听后,朗声笑道:“九师弟,此言差矣。易宗之所以传承千载,正是其海纳百川的气度。易宗九部功法,其中蕴涵道法、佛法、俗法、仙法……你可知一则之中所言‘三宝’?”
唐风摇了摇头,吟声道:“愿闻其详!”
“‘三宝’乃元始天王所化玉清天宝君、上清灵宝君、太清神宝君,为道之三宝,尊为最高之神。然因道法以学道、修道、行道为本,故又有以所本的三要旨,尊为‘三宝者’。”荒裔滔滔不绝地随口说了所谓道法,唐风一知半解,毕竟初次接触道法,纵然不知,权属正常。
荒裔却是口若悬河,继续向唐风讲述道:“‘三宝者’此乃‘学道者’,古之典籍《脉望》卷二云:‘教有道、经、师宝。道宝,太上三尊也;经宝,三洞四辅真经也;师宝,十方得道众圣。’道之主张,‘道’为三教之宗,万有之祖;‘经’为度世津梁,‘师’为人天眼目,故学道者当敬之,并以之作为皈依道法之三宝。”
唐风目瞪口呆,竟是没想到荒裔如此学识渊博,不由得赞叹道:“八师兄,你学问真是广博,小弟全体投地佩服。”
“哈哈……九师弟,非也。这等高深道法阐述怎可是我辈参悟得透的,我也是随师尊传授道义,得以铭记于心,藉以醍醐灌顶之妙用。”荒裔笑着毫不避讳地直言道,“既然提及道法,我便把这‘三宝者’跟你说完。其二‘修道者’,以人身之‘精、气、神’为修养性命,作出世;其三‘行道者’,以‘慈、俭、让’为立身行道,作入世工夫的三宝。盖基于老子《道德经》六十七章:‘吾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是也。”
唐风听得心驰神往,虽然有些飘忽玄乎,竟是字字玑珠,敲击着他的心坎,当即问道:“八师兄,师尊什么时候讲授道法?”
荒裔慨叹一声,脸色有几许怅然,低沉地道:“师尊已经有很长时间未讲授道法。以前都是月圆之夜,在这乾元峰之巅,齐聚易宗各部出类拔萃弟子,由师尊讲授道法。”
“原来如此,可惜了!”唐风不免有点惋惜地叹道。
荒裔嘿嘿咧嘴笑着说:“抑或不久师尊便召开一场道法讲授了,我琢磨着,至少在大比试之前,师尊会召集易宗十六位入选弟子,讲授一场道法。”
唐风沮丧地道:“那我还是不能参加师尊的道法讲授啊!”
“那就要看你造化咯,”荒裔当下又阴恻恻地道,“其实你不必太担忧,你想啊,两仪桥那是因为你才被圣尊饕餮踏毁的,师尊并没有惩戒你进入‘忏悔屋’,而是罚你苦练武学,师尊之心,已然明朗。”
唐风愕然,慌忙道:“照八师兄你所言,践踏两仪桥,坐骑圣尊饕餮,必然要受到‘忏悔屋’面壁惩戒?”
“那是自然,而且还不止是面壁一天两天的事情,少了个三年五载,出不来的。”荒裔一本正经,一点不像是危言耸听,这倒是让唐风心里有几分愧疚。没想到师尊这般袒护自己,难怪“昆吾剑”夫子庭怀恨在心,一次次地说师尊偏袒自己,原来果真如此。
荒裔说到此,抬手拍了拍唐风的肩头,笑着道:“九师弟,今天你仍旧修炼‘驭鱼’之入门功法,务必炉火纯青,依照你这般异凛,只需三天,定然能够登堂入室。届时,我在教你‘控鹤’功法,你好好修习,我先回去了。”
“嗯,好的,谢谢八师兄!”唐风客气地回了一句。
荒裔淡然一笑,一副潇洒自如的神态,毫不在意地道:“谢我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机缘,好好努力,当师兄的真心希望你将来有一天光耀门楣,弘扬易宗道法,权当是了却师尊的宏愿了。”
唐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垂首道:“师弟明白了!”
“好了,我走了!”荒裔龙行虎步,阔步朝着乾元峰山涧元部宫阙走去,唐风略微迟疑,然后瞟了一眼汩汩溪流,缓缓地运起丹田气海处的真气,又开始修习“驭鱼”功法。
经由楚玉昨日悉心指导,唐风心下豁然开朗,原来这“驭鱼”之道,好比垂钓,需要的是耐心。若然为了钓鱼而焦躁不安,纵然鱼儿游过鱼饵处,也断然被惊扰。只要沉住气,循序渐进,以气引之,气凝掌心,而成太极八卦,催动涓涓溪流。鱼自然而然便“上钩”。
此时,他将双掌轻轻地置于溪流水面,而掌心之间已然凝聚两道气旋,吐出的真气灌输到溪流之中,尽管柔弱无比,却是能够将这溪流加以控制。毕竟“水无常势,以力诱导,成顺势。”
半盏茶不到,溪流之中游弋着五光十色的各式各样地鱼儿。唐风欣喜过望,霍然抬起掌,倏地,看似惊涛骇浪的掌势,却是丝毫未将水溅落出来。但随着掌风所至,溪流之中的鱼儿早已宛若长了翅膀从水里跃了出来。
他探手一抓,已然将几尾鱼儿抓在手里,他端详着手中的鱼儿,骨碌着翻白的眼,泛白的鱼肚,吐着其的鱼鳃。他将鱼儿又放回了溪流之中,喃喃地道:“万法自然,回到属于你的自然吧!”
但毕竟他今日修习“驭鱼”功法,是故,他抓出几尾鱼后,又把鱼丢进溪水里。然后反复地修炼,时而故意挥掌拍在水面,将这些鱼儿吓跑。待那些鱼儿消失殆尽,他又缓缓地运起真气,施展出“驭鱼”之功法,将那些鱼儿引导而来。然后又是劈掌,将鱼儿拍出水面,抓在手里端详一番,又把鱼儿丢回溪水中放生。
他先是一个时辰就修炼了两遍,然后,他想了一个既打发时间又提升自己道法的诀窍。他一点点地加快速度,反复了几次,竟然一个时辰能够修炼三遍、四遍、五遍……
到晌午之后,他竟然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掌之下,便将隐藏在溪流石块之中的鱼儿召唤而来。劈掌之下,便将那些鱼儿握在了手里。而且皆是滴水不湿,水面静如平镜。
午后,总是让人有几分慵懒,他已然汗流浃背,便在溪流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蹲坐下来歇息。歇息之间,缓缓地运掌,感觉体内的气流顺畅不少,气海丹田处虽然随时都有几分隐隐作痛,但这般修习之后,却是神清气爽。他歇息只为了领悟这“驭鱼”功法的奥妙之处。
他渐渐感觉这“驭鱼”功法绝非“抓鱼”那般简单,他又缓缓地运起双掌,依照抓鱼的招式,腾然跃起,将这抓鱼的动作凌空施展开来。一时之间,双掌挥出之际,轰然闷响,竟是将他体内蕴藏去佛道功法激发得不少。
“‘驭鱼’功法究竟蕴藏什么玄机呢?”唐风琢磨着,双掌运转如风,掌风震得周遭空气都“簌簌”响动。
“唐风,‘驭鱼’功法如何?”倏尔,易宗宗主古天从一片云彩飘然落下,捋了捋须眉,微微笑着问道。
唐风急忙停下挥动掌法,上前几步,躬身道:“师尊,您来了。依弟子愚见,这‘驭鱼’功法绝非仅仅是‘抓鱼’那么简单,我琢磨着一定蕴藏更为高深的玄机,可有想不到究竟蕴藏什么!”
古天呵呵笑道:“唐风,你果然不辜负为师的期望,终于在百年后,有人开始对‘驭鱼’之法有所顿悟了。皇天不负,让老朽在有生之年,得遇此天赋过人少年,能够修习易宗九部功法之人,竟然遇到了。”
唐风皱起眉峰,不解古天的话是什么意思,有点儿茫然地望着古天,凝声道:“师尊,您……您所说遇到能够修习的易宗九部功法的人……”
古天岁月车辙满布的脸庞上露出了喜悦地笑容,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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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章 龙吟月
古天沉吟许久,炯然目光凝视着远方,凝声道:“易宗自古以来,能够修习易宗九部功法仅此一人,便是开宗祖师爷周易。他可谓是旷世天才,能够将这玄妙的易宗九部功法全部融会贯通,开宗立派,传承千载。他的丰功伟绩,前无古人,但为师却是希冀后有来者。”
唐风若有所思,略微思忖,问道:“易宗九部功法仅有祖师爷周易全部修炼成功?那弟子若是要依赖易宗九部功法解除‘魔心幻道’岂不是镜中花水中月?”
古天幽幽地摇头笑了笑,慈祥的面容让唐风倍感亲切,他抬手指了指清澈的溪流,反问道:“你看这‘驭鱼’入门功法如何?”
“犹如蛟龙腾渊,翱翔九天,蕴藏着无穷的玄妙之力。”唐风说出了心中的感触。
古天顿首,脸上洋溢着赞许的神色,肯定地道:“不错,此虽看似‘驭鱼’之道,实则乃‘龙吟月’,九天龙吟,皓月皎皎,‘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雨化作龙。易宗门下,资质一般的弟子,修习‘驭鱼’道法不过习得一门入门功法罢了。”
“龙吟月?”唐风不甚解,疑惑地看着古天。
古天阔步向前,颀长的身躯肃立在溪流边上,双掌心之间莹然凝聚两道强劲的气旋,霍然挥掌,劲力落在溪水中,欢愉地鱼儿游弋而出,绽放出五颜六色,金鳞皑皑。
他微微吐纳真气,鱼贯而出,随着他双掌气旋所至,溪流水势喷涌而出了沟渠,鱼儿畅然游弋在那形成的一道水帘之中。
而古天面不改色,腾然将双掌顺势旋转,一道回环形的水帘骤然之间幻化成为一条狂傲苍穹的巨龙,鳞爪飞扬,张嘴喷出阵阵灵气,金光闪闪的鳞甲,映衬得唐风眼睛都睁不开。他抬手护住眼睛,但好奇心的促使下,他仍旧凝聚目光,看着那盘旋在凌空之上的飞龙。
只见那飞龙吐纳而出,一轮宛若皎洁的皓月随之浮现在空际,而那飞龙扭动着悠长的身躯,在空中飞舞盘旋。
唐风正看得目瞪口呆,古天双掌凝聚,真气收回,顺势将那一道气旋撤回,那一条飞龙盘旋着,一头扎进溪流之中,霍然恢复了游弋的鱼儿,汩汩溪流。早已不见了飞龙,而水中鱼儿摇晃着鱼鳍,藏匿在了石缝中。
“此乃‘驭鱼’高深之境,金鳞化龙,吟啸皓月,易宗法门无论是入门还是九部功法,都是深不可测。若然少了天赋异凛,纵然皓首穷经,亦是难以穷尽其中之绝妙。你能通过短短两日,参悟透‘驭鱼’高深之境的‘龙吟月’,足见你资质过人。假以时日,定然能够有一番作为,不过……”古天说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唐风好奇地问:“师尊,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你修炼的功法愈是高深,你体内‘魔心幻道’的反噬元神之力将会越来越强。稍有不慎,你的心被魔性所侵蚀,你坠入魔道,将会是天下的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古天忧虑地道。
“师尊,弟子纵然自断经脉而亡,亦不会坠身魔道。”唐风决绝地说。
古天微微嗟叹道:“为师知晓你心地善良,且魔由心生,然,你身体内被鹤啸天植入的‘魔心幻道’绝非寻常。此番魔已不由心,而由元神,若是你元神被魔性侵蚀,必然坠身魔道。”
唐风心间不由得一阵黯然,有几分茫然地看着古天,却也无奈。
“如今,为师欲将这‘龙吟月’之功法教授于你,你可用心铭记。因为此等功法本属‘逍遥之法’,抑或有益于你的元神,压抑住‘魔心幻道’的吞噬之力。”古天只好说明了意思,“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夫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
“此乃‘龙吟月’之修习功法,天地为宗,以德载万物。你可依此修习,为师希望你早日将这‘龙吟月’之功法习成。”古天又将其中如何运气施展功法的窍门详尽地向唐风演示了一番。
只见他如同刚才一般,运气于掌,凝聚气旋于掌心,挥掌疾出,真气凝聚在溪流之上,徒然双掌随之回旋,溪流之中的水骤然喷涌而出。宛若惊涛骇浪般翻滚而起,溪流之中的鱼儿游弋之中,竟是在那水帘之中,只消片刻,金鳞凝聚,幻化为龙,吐纳皓月,盘旋凌空。
唐风虽然刚才见识了一番,但此时再看一次,亦是不禁看得是眼花缭乱,没想到在这双掌挥舞之间,竟是如此乾坤斗转,幻化出无穷变化。竟然将这溪流之中的水流引导出来,盘旋空中,一则飞龙翱翔,二则皓月凌空。
他不禁对古天的武学之境由衷折服,真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方才达到如此之境。不过,浩浩岁月长河,他想终有一天,自己一定能够傲视群雄,笑傲天下。
“唐风,你可记住了‘龙吟月’之功法?”古天随之收敛真气,那一道奇妙无穷的“龙吟月”随之纳入溪流之中,归于沉寂。
唐风躬身道:“回师尊,弟子铭记于心了。不过,若是达到师尊如此出神入化之境……”
古天捋着皓雪须眉,淡然笑道:“唐风,你需谨记,‘龙吟月’并非强身健体的硬功夫,而是一种灵魂的涤荡,超然身心,愉悦心灵,终究是达到一种超然世外的‘逍遥’境界。”
“何谓‘逍遥’之境?”唐风寻思问道。
古天略微沉吟,颔首笑道:“九天之下,龙吟啸天,皓月皎皎,凌空浩瀚。此乃超然物外的潇洒逍遥之境,古人云: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此乃游于世而匿于世,此则‘逍遥’之境。修仙悟道者,诚然追求此番道法。若非今番天下被魔域中人荼毒,我辈岂能妄懂道念,杀伐天下。无奈,魔道当头,杀戮横生。吾辈三尺长剑,理当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若是投身天下,剑指河山,岂非有忤悟道?”唐风心间豁然,凝思问道。
古天摇头叹道:“非也,男儿顶天立地,锄强扶弱,乱党贼天下,以剑击之。”
唐风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唐风,此时你体内蕴藏正魔力量,若然将‘魔心幻道’解除,把你丹田气海的佛道功法幻化出来,将是无穷力量。若是丹田气海的佛道功法被‘魔心幻道’吞噬元神而化为‘魔功’,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为师尽最大可能把你体内的‘魔心幻道’解除。”古天顿了顿又说道,“‘驭鱼’功法虽为易宗入门功法,然,这‘龙吟月’高深之境,为师等了百余年了。这百余年间,没有一个易宗门下弟子能够悟透。”
唐风心中竟是莫名地产生了几许愉悦,没想到自己还创造了奇迹,他搔了搔后脑勺,痴痴地道:“承蒙师尊栽培,弟子能够有此番境界。”
“不,为师虽然看得出你颇有天赋异凛,却是未料到你能悟透这‘驭鱼’功法。这完全是你自己的修为,若是你能将‘龙吟月’高深之境修炼成功,那么之后的入门功法‘控鹤’、‘擒龙’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古天此时已是喜不自胜,毕竟他等这一天足足等了百余年。
百年前,他击败鹤啸天,接管元部,凭借自己的努力,修习了元部功法“元太极”、仪部功法“两仪赋”、象部功法“四象凝”、卦部功法“奇门遁”,平定易宗混乱的局面,统一了易宗。
百余年以来,他一直在等一个天资异凛的弟子出现,但往往事与愿违,百余年,竟然都没有一个资质过人的弟子悟透“驭鱼”功法。
今番,唐风洞悉了“驭鱼”功法,古天岂能不喜出望外,当然是如获至宝一般。但纵然如此,亦是不能太过于欣喜若狂。毕竟,唐风仅仅是初出茅庐的少年,若不加以严加教习,纵然宝玉,终究会成为籍籍无名的沙石。
是故,古天既要肯定唐风的资质,也要激励他不断地修炼,璞玉唯有经过精雕细琢,方才焕发出其夺目绚烂的光彩,古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唐风诚然也不会懈怠修习武学,他时刻铭记自己的血海深仇,时刻对魔域中人予以无尽的仇恨。只要心间燃烧着仇恨之火,那么复仇之火永不熄灭。只要复仇之火不灭,那么终将化作狂澜化作怒火。
他当然将古天所授的功法心法熟记于心,只要有利于提升自己的武学,他决然不会懈怠半分。如今目睹古天这一手“龙吟月”之逍遥功法,他可谓是大开眼界,也明白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的道理。
待古天离去之后,他便依着古天的招式模样,开始修习起了“龙吟月”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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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天劫
水涟峰,易宗行部蛰居山峰,缭缭雾气,氤氲着朱红色的宫殿,飘逸而隽秀,回廊镂空,壁画旎丽,宫殿婉约,幽静典雅。
宫殿旁侧,亭台轩榭,莲池青鱼,芙蓉覆水。鸥鹭翔宇,白鹤凌空,花香四溢。
行部掌门骆冰负手漫步,走在那一汪泓泉水榭,仙风清逸,蹙眉凝目。
身旁跟随着羽衣翩然少女楚玉,她柳眉如月,朱唇玉润,白皙粉嫩脸蛋,出落有致,举止端庄,她低吟道:“师父,唐风真的不是什么邪魔外道的人,他是青丘山百余里外的竹溪村的,因为村落遭到魔域恶灵屠戮,被上古神兽青麒麟带到了虚若谷。然后被矮黑瘸子鹤啸天掳上了临天峰。”
骆冰脸色凝重,语重心长地道:“玉儿,当初你师尊仙夫人把你托付于为师,便是要让你修习易宗绝学。如今你虽然未让是为师蒙羞,然而一个月之后的五年一度的大比试,你可知道有多重要么?”
“弟子明白,本来易宗规定五年一次大比试。这次因为魔域恶灵荼毒天下苍生,是故将这大比试提前了一年。为的是遴选是出类拔萃的弟子下山,斩妖除魔,捍卫正道。”楚玉不假思索地回答。
骆冰满意地点点头,凝声道:“你倒也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虽然你为易宗女弟子,但是你能够驾驭易宗十大神器之九的十三弦洛音琴,足见你天资聪慧。乃可塑之才,若然由你下山,随同其余各部弟子斩妖除魔,一则光耀我行部;二则彰显你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
“是,师父!弟子定当全力以赴,争取在一个月后的大比试中夺魁。”楚玉乖巧地应道,让骆冰心下释然不小。但旋即骆冰转而道:“只是为师担心你与唐风的关系……尽管你们年龄相仿,两情相悦也好,互相倾慕也罢,可毕竟在这节骨眼上,可容不得半点差池。而且唐风体内蕴藏‘魔心幻道’,随时都会坠身魔道,与他走得太近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楚玉坚决地道:“师父,其他任何事情弟子都可以听您的,唯独弟子与唐风的事,不管发生什么,弟子决然不会离开唐风。”
骆冰迟疑半晌,嗟叹道:“玉儿,为师并非阻难你,只是为师年轻时机缘之下,得以通晓相术。从唐风的面相来说,尽管他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然而他的命运却是永世孤独之相。”
“师父,什么?”楚玉惊愕不小,怅然瞪圆美眸望着骆冰。
骆冰唉叹息一声:“永世孤独乃是天劫,唐风命里注定要遭此天劫,若是躲得过这天劫,便是永生。若是躲不过这永世孤独,魂魄将会灰飞烟灭。”
楚玉黯然神伤,迷茫地望着骆冰,追问道:“师父,到底什么叫永世孤独?”
“永世孤独,至亲至爱之人,皆死于非命。徒留孤影,孤独相随。”骆冰此语一出,可谓是险些让楚玉昏厥,她无法接受这残酷地回答。
楚玉倔强地呼喊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唐风心地善良,绝不可能遭遇这般永世孤独的天劫。”
骆冰心微微一凛,望着楚玉眼眸中晶莹的泪珠,不由得心为之一软,对楚玉道:“玉儿,而今你尚未到情爱纠葛的年龄,不要泥足深陷,不能自拔。趁此之际,远离唐风,否则,天劫一到,只会让你苦不堪言。”
楚玉泪眼朦胧的眼眸望着骆冰,问道:“师父,不管怎样,弟子今生今世,决不离开唐风。”
骆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楚玉毅然从亭台出走开了,身后徒留骆冰一脸怅惘,“唉”轻叹道:“孤坟香魂玉消殒,魄散离殇,情自断,一介凡人。玉儿,这或许便是你的命数,然而,为师竟然知晓你的命数,唯有施展平生绝学,助你与天争上一争,若是能够篡改天命。抑或永世孤独的天劫不攻自破……”
楚玉从行部宫殿疾步奔出,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只是一味地朝着水涟峰巅峰之上奔走,她不是掩面啜泣。心间竟是一阵如同刀割一般,钻心地痛。
不会的,唐风不会遭受这永世孤独的天劫的,她头脑里萦绕着骆冰的话语。尽管她一再地努力将那声音压制,可不知为何,那声音如同魔靥挥之不去,缠绕在她耳际。
青葱翠树,云雾缭绕,水涟峰山巅,楚玉怅然望着浩瀚的宇宙,愤懑地仰天喊道:“苍天,果真有天劫么?唐风究竟触犯了什么?贼老天,尔敢罚他永世孤独,我便由此逆苍天,断天澜,斩天门,乱乾坤!”
“轰隆……”一道闪电巨雷撕裂天幕,翻滚的云海,凝聚而来,霎时之间,形成一头凶猛怪兽般,张牙舞爪,“嗷……”嚎叫之下,又是一声沉闷的巨雷“轰隆……”劈下来。
闪电击在水涟峰山巅一道峭壁之上的古松,“咔嚓……”古松摇晃几下,连根被那道闪电拔起,滚落下山谷,巨石亦是随之跌落悬崖之下。许久才发出一声“轰隆”的沉闷响声。
苍穹之下,撕裂的云层,浓厚的层云竟是风起云涌,那宛若猛兽的灰白的云朵高悬在空中。不消片刻,天空竟是飘洒起了豆粒大小的雨滴,倾斜的雨帘,瞬间由雨滴变成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楚玉抹了抹脸庞的雨水,竟是朗声狂笑,“哈哈……贼老天,有本事你就将我劈死!”
“轰隆……”震耳欲聋的雷声闪电,撕裂天幕的云层,一道激射而下的闪电击向楚玉。楚玉瞳孔放大,屹立于山巅,毫无惧色,那悲戚的狂笑声,映着雨水声,竟是那么的森冷。
犹若长龙盘旋而来的闪电眼看就要击中楚玉,倏地雨中一道疾影掠下,探手一抓,将楚玉的身躯掳走,几个灵活的蜻蜓点水起落,便跃上了一块巨石之上。
楚玉愕然,抬眼望去,一位身材魁梧的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男子,负手而立,站在水涟峰之巅的一块青石上。青石一端是悬崖峭壁,而那男子面容被斗笠遮挡着,看不清面容。
但看其身板挺直健朗,有几分英姿飒爽的风度。
楚玉如梦惊醒,俯身在地,瘫软地道了一声:“爹!”
“哼,玉儿,枉你还有脸喊老夫一声爹。难道你忘了让你入易宗的目的了么?”披蓑衣戴斗笠的魁梧男子冷哼一声,语气中有几分愠怒责备道。
“女儿不敢!”楚玉有几分战战兢兢地道,“爹,您怎么来了?您快走吧,以免被易宗的人发现,就大事不妙了。”
披蓑衣戴斗笠的魁梧男子微微动了动斗笠,终究没有露出面孔,但看得出,他已然被楚玉这番话触动了心里的弦。不过,他既然显出了威严,断然不会心软,而是声色俱厉地道:“若是你欲逆苍天,被这一道闪电击中,你又如何完成爹交给你的任务?如果唐风的那小子影响到你的心神,爹立即杀了他。”
楚玉跪在水花飞溅的青石板上,慌忙垂泪道:“不,爹,求求您,您千万不能杀他。这件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求求您,别伤害他……”
披蓑衣戴斗笠的魁梧男子抬手打断楚玉的话,掷地有声地道:“爹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尽快找到易宗九部功法。否则,唐风那小子绝对活不长了。”
“是,只要爹您不伤害唐风,女儿一定尽快拿到易宗九部功法。”楚玉咬了咬嘴唇,但心里却是毫无头绪,原本这易宗九部功法是藏匿于易宗藏书阁天阁的,自从上次鹤啸天被盗窃之后,易宗九部功法秘笈就失踪了。
“玉儿,爹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若是再让爹失望,哼,莫说唐风,连你,爹也会把你带回。你明白了?”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又嘱咐了一声。
楚玉垂首唯唯诺诺地道:“是,爹,女儿明白了。”
倏尔,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跃然纵身而起,大翼垂天之势,俯冲向那悬崖峭壁之下,空中萦绕着:“万世为尊吾入魔,灭天诛道乱九天,屠血山河苍穹变,扶摇天魔唯吾尊。”
楚玉紧蹙眉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抑或是雨水与泪水的混合物,顺着脸颊滑落。她怅然望着那一抹孤影落向悬崖之下,心间莹然而生一股愁绪。朱唇被雨水侵蚀,有几分青紫,咀嚼道:“万世为尊吾入魔,灭天诛道乱九天,屠血山河苍穹变,扶摇天魔唯吾尊。哼,魔,道,孰正孰邪?我是正道弟子,还是魔域恶人?”
雨,淅沥沥,溅落在地面的雨滴,溅起阵阵水花。这场甘霖来得透彻,天空经由雨水洗涤,渐渐地浮现了碧空白云。天幕上渐渐地没了雨点,天边的云层中,藏匿着身躯的骄阳,正缩着头,怒火灼烧着天边的云彩,给天边的云霞镶上了一层金边。
楚玉缓缓站起身,眺望着十万群山,跌宕起伏之中,究竟蕴藏了多少玄机?她心不由得一阵沉重,当举目望向青丘山的乾元峰,心又是一阵抽搐的痛,嘴里默然念叨:“唐风,若是有朝一日我告诉你,我便是魔,你还会那么榆木脑袋地关心在乎我么?”
她脸上凄苦地黯然笑了笑,这笑容俨然与她这豆蔻年华的芳龄相差甚远,更像是历经沧桑的老妪的无奈情绪。
第四六章 破境
翌日,唐风趁着晨曦微醺,已是从乾元峰元部宫殿朝着后山走去。经过几天荒裔的带领之下,如今他已经是独自上山修炼易宗入门功法“驭鱼”。
经由易宗宗主古天的指点,这一两日他更是勤加修习驭鱼的高深之境“龙吟月”。每天早早起床,草草用过早膳,便马不停蹄地朝着乾元峰后山。因为距离易宗五年一度的大比试仅有一个月时间了。
虽然古天尚未开口同意他能够参加这易宗五年一度的大比试,但若是他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将易宗入门功法修炼完毕,抑或可以有转机。
以他倔强的性格,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与这次易宗大比试较劲了。并非他急功近利,而是这次是他争取一鸣惊人然后赢得比试下山的唯一机会。
否则,依照易宗门规,他必须再等五年后的大比试遴选,赢得大比试,方可下山。身处这缭缭琼山之中,他已然感觉山中一天,世间万年。
若是再等五年,世间早已物是人非。因此争取一个月得易宗大比试,赢得大比试,然后下山,是他唯一的出路。
唐风拾级而上,待经过两仪桥时,那一汪清泉之下,隐约有几分灵动。不过,这号称易宗“圣尊”的灵兽饕餮,对唐风已然没有了那种敌意。但唐风每次经过两仪桥时,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这喜怒无常的怪物又从水中一跃而出,扑向自己。
所幸,“圣尊”饕餮并没有出现。于是,他带着有几分雀跃的的心情,继续朝着后上而去。
待走到那条蜿蜒崎岖的溪流之后,唐风舒展了一番筋骨,然后端坐在一颗古松之下,盘膝而坐,闭幕凝神,双手置于腹部,缓缓运起真气,将体内丹田气海的气流运转开来。
此间无尽丹田,“呼吸元气会丹田中。丹田中者,脐下三寸阴阳户,俗人以生子,道人以生身”,此心法乃是古天授予他修炼丹田气海的。是故,每日晨曦之时,他便在这古松之下,修习丹田气海。
因为这丹田乃如同炼制丹药的炉鼎,若然炉鼎不固,丹气外泄,纵然如何修炼,亦是难以成丹。因此,在这飘渺山峰之间,调息丹田修炼气海,对于武学者而言,自然是百益无一害。
唐风听从了古天的修炼丹田气海的教诲,他不但晨曦一练,更是晌午一练,晚间一练,甚至夜晚他一个人在卧房,依旧盘膝端坐床上,调息一番。毕竟在青丘山上,灵气超然,对于修仙悟道之人,提升心性甚为有利。
渐渐地,唐风喜欢夜深人静在卧房中盘腿坐在床上,修炼丹田。通过丹田修炼,然后将奇经八脉进行周天运转。
“故气从太阴出注手阳明,上行注足阳明,下行至跗上,注大指间,与太阴合;上行抵髀,从脾注心中循手少阴,出腋下臂,注小指,合手太阳;上行乘腋,出颛内,注目内眦,上巅,下项,合足太阳;循脊,下尻,下行注小指之端,循足心,注足少阴……此营气之所行也,逆顺之常也。”
唐风具有听过一遍便熟记于心的天赋,故而古天将这些气脉运转之法传授于他,他瞬间便能熟记,这一段乃是古天传于他的奇经八脉周天之法。他在卧房修炼丹田气海之际,便是将这些修习之法一遍遍地修炼。
盏茶功夫,他已经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他额头已经是涔涔汗下,但体内经脉顺畅,他缓缓地吐纳气息,待心间归于平复之后,他慢慢睁开眼睛。霍然站起身,走到溪流旁边,双掌回旋,依着古天传授的“驭鱼”功法的高深之境“龙吟月”施展开来。
真气凝聚,双掌之间紫青色气旋铺开,他轻“咦”一声,双掌腾然出手,微波荡漾,溪流之中鱼儿欢愉而出。他随之回环双掌,忽然,溪流喷涌而出,犹若万马策腾,翻滚而出。一道水帘卷噬出来,水帘之中鱼儿欢畅游弋。
唐风憋足了气,顺着回转身形,将这凌空的水流掌控在了自己的气旋之下,喷燃挥出右掌,顿时,那飞舞如同飞龙的水帘喷出一轮宛若皓月的圆形水圈。
他喜出望外,加快了双掌挥动速度,骤然之间,水龙吟啸皓月,美不胜收。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双掌顺势一抖,所有的水花如同蛟龙,一头扎进溪流之中,游弋的鱼儿一时之间欢愉地奔逃。
唐风长嘘一口气,双掌环抱于腰际,微微吐出一口气,目光炯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喃喃道:“终于练成了驭鱼高深之境‘龙吟月’。”
古天从天而降般,踏云御空轻盈落下,颔首抚掌道:“唐风,短短几日,竟是让你突破玄机,练就‘龙吟月’,你需谨记,驭鱼凌空,只是表象,‘龙吟月’真谛在于‘逍遥’二字。”
唐风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躬身应道:“是,师尊!”
“好,为师今朝就将易宗入门功法之‘控鹤’演绎给你,而后你再加以修习。”古天幽幽地道,但言毕也未等唐风回应,他一道疾影闪出,道袍飘然,光芒闪烁,单掌一挥,一道狂澜气旋震荡开来,掌风化成万千白影,倏地掠出,“啪啪”几声清脆的声音。
王龙凝聚心神,但见古天掌风击中前方的一颗灌木主干,灌木摇晃几下,“簌簌”树上叶子飘零撒落,古天跨出一步,双掌回划太极,双肩抖耸,挥舞出掌,落叶随着他的掌风劲流,盘旋凝聚铺开。
每一片落叶虽然从树桠上落下之际,皆是毫无方向,甚至是随风飘摇。殊不知落下进入古天运起的劲流气旋之后,竟是像长了眼睛抑或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纷纷沿着劲流凝聚盘旋飞舞。
“‘控鹤’手法沿袭‘龙吟月’,若是在‘驭鱼’法门之际,尚未修习到‘龙吟月’之境而修炼‘控鹤’法门。一般需要一年两载,你能够突破‘龙吟月’,则抑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习得‘控鹤’法门。”古天一边御着落下的树叶,一边对唐风解释着这独门诀窍。
唐风仔细聆听,认真去感受这其中的奥妙,很快他观察到刚才古天一掌挥出,的气旋宛若一道天然屏障,只需树叶飘零,自然进入他所凝聚的气旋之中。而他再施以回旋掌风,将这万千落叶凝聚,则能够使这树叶朝着预期的方向运转。
半晌功夫,古天双掌之间已然将树叶凝聚为一巨大球状之物,他挥动双掌,如同在戏玩球状物体般,随心所欲,却又变幻无穷。
终了,古天双肩一抖,双掌一震,球状的树叶被他双掌推出,“唧唧”空中犹若白鹤鸣叫,那树叶幻化为一排翱翔的白鹤般,飘然击出,悉数落在那颗灌木主干之下的地面上。
他微微捋了捋须眉,笑着道:“落叶归根,滋养万物,固本培元,方为本心。唐风,你不必急于求成,你需从这‘挥掌拂树’开始修炼。待你的掌风足够将这灌木树叶击落,再修炼‘落叶飘凝’,大功可成。”
唐风凝思体悟,而古天继而道:“此等‘控鹤’功法蕴藏‘太极’之道,初者为‘玄牝之门’,是道者内炼丹修的起点,即为人身的下丹田命门两肾空隙之处。此乃人身祖气所在之地,一切内丹根基,都从这里开始。内丹,亦称为‘得窍’。”
不知为何,每当有人传授唐风其功法,他心下便豁然明朗,只需将这功法过于心间,便念念不忘,是故,待古天说完,他早已默念心中,熟捻于心了。
“中者‘炼气化神’,自初者‘祖气’,进行化炼,将后天之精化为先天之气,再将先天之气化为先天之神。这一层功夫,叫做‘炼己’,主要在炼去后天的阴质,透出先天之神。”古天见唐风皱眉凝思,料想他在认真的揣摩,当下也就继续说道,“上者乃‘五行之气混合之象’,即为体内肝木、心火、脾土、肺金、肾水五脏之气攒簇为一,称为‘五气朝元’,五气调和,故又称为‘和合’。”
唐风已经将这法门记于心中,而古天亦是阐释道:“是故,‘控鹤’之道,在于内炼丹田,精气运功,以成道法。是而为师之前已经告诫你需修炼丹田气海,便是此道。”
唐风心下对古天不由得又是崇敬了几分,顿首拜谢:“多谢师尊教诲,弟子唐风定然勤学修炼。”
“嗯,此‘炼气’之法,源于易宗行部功法,‘炼五行’之道,不外乎遵循‘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凡此以往,必成道法。”古天进一步阐明其中玄妙,让唐风更是明了。
“师尊,若是弟子修炼这‘控鹤’法门,需多少时日?”唐风听得这其中变化奥妙,绝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故而,皱起眉头,询问古天道。
第四七章 控鹤
古天轻嘘一声,脸上浮现一丝殷切神色,却是反而问道:“唐风,你觉得多久可以练成?”
“此等高深绝学,弟子猜想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吧!”唐风略作思忖道。
古天摇了摇头,悠然道:“一般弟子修习‘控鹤’入门功法,少说也需花上三年五载,纵然资质通神的弟子也得一年半载略有小成。”
唐风愕然,心念一个月后的大比试破灭了,单这入门功法“控鹤”最快便要耗上一年半载,荒裔说过入门功法分为三门:驭鱼、控鹤、擒龙。如今,虽突破了“驭鱼”功法,“控鹤”之后,还有“擒龙”,岂非要耗上十年八载!
他心不由得一紧,怅惘看着古天。
古天已然看出唐风的顾虑,轻微叹息道:“古往今来,凡事都有例外,开宗祖师爷周易不愧为千古道宗,仙逝羽化以飞仙。他创下易宗入门三门功法,便是测试入门弟子天赋资质的最好度量……”
唐风听得古天这话语蕴含深意,当即道:“请师尊明示!”
“‘驭鱼’道法乃是入门第一功法,若是有弟子能够堪透其中玄妙,修成‘龙吟月’高深之境,进入‘控鹤’、‘擒龙’便是环环相扣。此等弟子天资过人,若然修习‘控鹤’会有惊人的神速。这便是这入门功法的玄妙所在。”古天道出了其中的玄机。
唐风若有所悟,沉吟道:“若是依师尊所言,‘控鹤’功法修成究竟神速到何种境界?”
古天摇了摇头,眉峰低沉,笑而不语,半晌才缓缓地道:“为师也不知,只是在易宗传承下来的祖师爷说过这样的话,至于究竟有多神速,为师也想见识一番。”
唐风锁眉,心中不免有几许黯然,颓然道:“师尊都未曾见过这等弟子突破控鹤之境?”
“为师等了百余年了,至今仅仅见到能够在三两日内突破‘龙吟月’如此高深功法的弟子。但愿苍天庇佑,能够让你迅速突破‘控鹤’功法。”古天不免脸上又浮现了几许期待,凝视着唐风。
唐风惊诧之余,未曾料到古天对他如此大的期许,心间既是高兴,又有几分彷徨。若是突破‘控鹤’了却师父的夙愿,倒也是一件乐事。若是突破不了,让师父失望,却是有点愧疚。
“唐风,好好努力,若是在一个月你能将易宗入门三门功法修习完毕,为师特许你参加易宗五年一度的大比试,你可要争气了。”古天抚摸着唐风的头,脸上满是慈祥之色,俨然对唐风格外器重。
唐风“嗯”了一声,使劲地点头,心中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得眼中都噙着泪花,险些那晶莹的泪珠都滚出了眼眶,这一消息对于唐风而言美不胜收。
他太期待一个月易宗五年一度的大比试了。纵然大比试失败,也能够有机会与易宗十强出类拔萃的弟子较量一番,一来可以一展身手,二来兴许就可以下山斩妖除魔了。
古天离开后,唐风便开始依着古天施展“控鹤”功法,刻苦练起来。乾元峰后山,属于山之阴,凉飕飕的风吹拂着,静寂清雅,但唐风却是汗流浃背,他此时心间燃烧着无穷斗志。
古天终于说出口了,让他参加一个月的五年一度的易宗大比试。他岂能疏忽半分?因此,他需要这次机会,这唯一的机会,他必须付出全部精力。
他感觉此时体内盈满了无穷的气力,双掌凝聚紫青色气旋,飘然跃后几步,又疾影掠起,双掌齐发,震向那参天大树。可是,他一掌打下去,那掌风如同进入浩瀚虚空,非但没有将树叶震落,反而被气旋撞击在树干上的气流反弹回来,弹出一丈开外。
他跌坐在地上,气愤不过,双掌撑地,腾然跃起,掌风疾扫,又是两道雄劲的气旋震向树干。“轰隆……”一声,掌风震在树干上,大树略微摇晃了一下,又是一股强劲的反弹力袭来。
唐风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当气旋反弹而来之际,他一个鹞子翻身,凌空掠起,避开了这反弹之力。剑眉低沉,寻思道:“刚才师尊便是这般使掌出力,为何我这般动作,却是遭到这反弹力袭击?”
他额头豆粒大的汗珠滚落脸颊,仰头看着那青葱的参天大树,茂密的树叶覆盖遮挡了天边的太阳。
倏地,身后上山的青石板传来一阵脚步声,当他回头之际,楚玉笑靥如花站立在他面前,嘻嘻地笑道:“榆木脑袋,你看什么呢?树上又没有鸟蛋!”
唐风脸上露出了几分沮丧,嘟哝道:“不知‘控鹤’功法是如何发力的,我怎么一直被反弹力袭击呢!”
楚玉“呃”了一下,旋即笑道:“因为你笨,榆木脑袋一样的笨笨的、呆呆的!”
“傻人有傻福,你懂什么!”唐风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楚玉脸色僵硬了一下,心中念及师父行部掌门骆冰的预言:永世孤独的天劫。她看着唐风那天真无暇的脸蛋,仅仅是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说到底,她自己与唐风的命运又有什么区别呢!
唐风见楚玉神色不对劲,关切地道:“楚玉,没事儿吧?好了,是我不对,我笨,我傻,行不?”
楚玉被他一本正经地神情逗乐了,朱唇翕动,竟是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傻瓜,真是一个大傻瓜!”
唐风搔了搔后脑勺,憨厚地附和笑了笑,然后迫不及待地道:“楚玉,你知道么?师尊答应我一个月后参加大比试了。”
楚玉略微惊愕,而后反问道:“真的么?那太好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参加大比试的,嘻嘻,师尊慧眼识人。”
谁知唐风脸色倏尔又颓然,有几分黯淡地说:“可是,师尊让我一个月练成易宗三门入门功法。唉,眼下,这‘控鹤’功法可真是不容易,要这么一掌将这树叶震落,然后还要将这树叶控御,形成白鹤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突破!”
楚玉听后,莞尔一笑,跨前一步,吟声道:“‘控鹤’乃一巧力,并非蛮力。所谓‘四两拨千斤’,掌法挥出,力量不多不少,恰好合适才能将这树叶击落。若是过猛过刚,刚则易折,势必遭到反弹力袭击。若是太柔,柔不以成力,大树势必岿然不动。根本震动不了这树叶落下。”
她话音未落,已然跃起,纤细的玉手凝聚成掌,挥掌一道气旋震出,她向前纵然而起,掌风袭过,震在参天大树上。她羽衣翩然,凌空婀娜多姿款身落下,随着身影回旋,如同陀螺般旋转,双掌凝聚气旋随之铺开,飘零的落叶纷纷凝聚向她凝成的气旋之中,宛若滚滚涛浪注入大海深处的漩涡。
唐风看得是目瞪口呆,没想到楚玉将这“控鹤”练得如此的炉火纯青,已然达到了高深之境。楚玉嘻嘻一笑,玉手一撒,树叶纷纷飘落向唐风。
唐风挥舞着双手将那树叶拍落,狼狈不堪。楚玉却是轻身跃起,落在了眼前的一棵大树的树桠上,挥掌扫出,落叶飘零,纷纷朝着唐风而去。
唐风仍旧挥舞着手臂,将这毫无章法的落叶拍落。
楚玉又气又好笑,只好喊了一句:“榆木脑袋,别愣着,我帮你练‘控鹤’功法呢!不能自乱阵脚,你需要运气,感受这落叶的力量,然后以自己体内的真气去控御。只要你将这些落叶全部纳入你自己的气旋之中,你就成功了。”
唐风当下气沉丹田,耳边“簌簌”的落叶,他略微长舒了一口气,微微闭目,缓缓抬起了手,掌心之间凝聚了紫青色气旋,慢慢地运用真气去感受落叶的存在。随之,他脚下微微踏出步伐,身形缓缓地旋转,真气所至吗,如同有了黏力,将那些落叶逐渐的吸纳在自己的气旋之内。
楚玉站在树桠上,更是翩然跃起时而将那些树叶挥掌击落,时而将那击落的落叶一股脑儿地抛向唐风。她见唐风领悟很快,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先是少许的抛出了落叶,一点一点的增加。
唐风只感觉耳轮廓边沿皆是“簌簌”声响,但随着双掌缓缓凝聚真气,将那些落叶逐渐全部纳入在气旋之中。落叶之间,紫青色气旋盘旋萦绕,而唐风更是身形旋转开来,被那不断落下的树叶笼罩其中。
楚玉轻功极佳,虽然落在这树桠之上奔走,竟是如履平地般,双掌挥出,皆是落叶缤纷,而后又是双掌疾推,树叶悉数落在唐风所在的位置。
落叶飘零,凝聚成回环旋转的球状物,唐风的身子已然看不见了,被那偌大的球状体将他身子覆盖笼罩其中。楚玉嘿嘿偷笑了几下,身子翩然跃下,玉手化爪,抓向唐风凝聚成的树叶球状物。
唐风正沉浸在控御落叶的乐趣中,根本没料到楚玉会突然袭击。只见楚玉双爪疾挥下,撕开球状物的树叶,身躯扑向了唐风。唐风万万没料到,真气凝聚而来,竟是一把将楚玉环抱怀中,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将楚玉重重地压倒在地上,嘴唇紧紧地贴在了楚玉的朱唇上……
第四八章 仙音胡
楚玉娇羞得脸蛋红若晚霞,浅浅的酒窝,更是显得楚楚动人,她尴尬的神色,玉手倏地双掌一推,将唐风推开,揶揄道:“榆木脑袋,尽占本姑娘的便宜,找死啊!”
唐风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那一瞬间,最为温柔的接触,那柔软蠕动的接触,如同一颗石子投在了他的心湖中,荡漾着阵阵涟漪。他嘟哝一句:“是你自己偷袭我的。”
楚玉愕然,抬起手,欲掴唐风一巴掌,但旋即俏脸上更是泛起了桃花,凑上朱唇,在唐风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而后释然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嫣然笑道:“唐风,我一辈子都喜欢你,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青涩的年龄,唐风身子僵硬着,呆了半天,蹲坐在那簇拥的落叶上,木然望着羽衣被凉风吹拂着的楚玉,那一抹倩影,仙子般超凡脱俗。
“卧听风雨醉旧事,千百转癫狂一世。饮酒对歌心谁知?去年烟花三月里,红尘梦里惹相思,挥剑斩断前尘缘。江湖路,儿女情,痴狂一生。看青山,问长天,相思多痛。笑明月,逐斜阳,对酒共梦。仗剑天涯,醉卧红尘。”
醉君吟唱着,飘然从青石板阶道上走了上来,仰头灌了一口清冽的“金风玉露”琼浆玉液,一阵香醇的酒气扑面而来,唐风竟是为之心旷神怡。
“醉君师兄,你又吟诗作赋了。”楚玉嘻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醉君嘿嘿咧嘴一笑,抬起衣袖将嘴角的残留的酒擦了擦,目光炯然凝望着唐风、楚玉,顺手将“金樽”酒壶拧紧,“情犊初开两相悦,自难忘,天涯相伴,醉红尘……”
楚玉嗔道:“醉君师兄,你又来取笑我了!”
醉君抬起手,立即道:“嗳,小师妹,此言差矣。醉某近来饮酒孤独,想来易宗上下,仅有九师弟能够与醉某对饮一番。九师弟,对否?”
唐风霍然站起身,拍了拍手,朗声道:“四师兄,今宵有酒今宵醉,管他明朝醉清风呢!”
“哈哈……好,够豪爽,小师妹,怎么样?你要不要再弹奏一曲?”醉君竖起了大拇指,转而又微微凝眉问楚玉。
楚玉刚欲回答,凌空一道疾影掠下,人未到,声先到,“久闻行部小师妹楚玉一把十三弦洛音琴独步天下,双某今番凑巧路过,不如就让双某弹奏一曲如何?”
待众人回过神,面前已经站立一位潇洒倜傥、器宇不凡的俊朗青年男子,最为耀眼的是他手中提着一把檀香木二胡,衣着珍珠白儒服,束冠凛然。
醉君脸色微变,随之淡然笑道:“听闻仪部首座弟子双歌胡,一把‘仙音胡’,一曲独奏,百兽震惶,旋律绝唱,深得‘两仪赋’精妙,但不知‘两仪赋’相较于‘洛音琴’,谁更胜一筹呢?”
双歌胡眉宇一挑,哈哈朗声笑道:“醉师兄,饮酒只为君醉,君已醉,何言欢?一杯酒,只为君醉,一曲绝唱,却为此生。皆是逍遥,殊途亦是同归。若说这‘洛音琴’与‘仙音胡’,孰优孰劣,双某此番却不是为此而来。”
“呃?素闻双歌胡侠肝义胆,仗义天下。今番相遇,诚然是荣幸之至。”醉君微微拧开了“金樽”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金风玉露”,而后对双歌胡沉吟道,“双师弟是否有兴致饮一杯?”
双歌胡呵呵笑道:“醉师兄一心醉酒,双某一心醉胡,我今番前来,一则为了弹奏一曲;二则为了他!”他目光投向唐风,让唐风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
尽管唐风从楚玉那里知晓在仪部,首座弟子双歌胡坐拥易宗十大神器之六“仙音胡”,乃是易宗十强之一。但与这双歌胡从未谋面,莫说唐风与双歌胡素昧谋面,就连醉君、楚玉与双歌胡亦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
因为在易宗一年一度的小比试中,从易宗九部中遴选出出类拔萃弟子参加五年一度的弟子,都是在各自的部下参与选拔。选拔出来,会将入选的弟子名单张榜,但都从未见过面。
醉君亦是微微睥睨了一眼身旁的唐风,然后又望向双歌胡,有几分困惑地道:“双师弟为了九师弟而来?”
双歌胡点了点头,肯定地道:“正是!”
“呃,难道双师弟与九师弟相识?”醉君更是疑惑地问道。
楚玉亦是微蹙眉宇,对于双歌胡的突然出现,深感疑虑,亦是问道:“双师兄,你找唐风所为何事?”
“听闻元部九师弟天资聪颖,身怀异凛,故双某特此前来见识一番。”双歌胡凝视着唐风,“醉师兄,你自与九师弟饮酒便是,双某先为诸位弹奏一曲,助助兴,可好?”
醉君哈哈仰头灌了酒,坦然道:“恭敬不如从命,九师弟,来,喝酒!”说着,他将“金樽”酒壶递给了唐风。
唐风对于双歌胡的一番话不甚了解,当下也不多想,接过醉君递过来的酒,仰头灌了一口,展颜笑道:“好酒,好酒,若是这般喝下去。小弟怕是上瘾了。”
“哈哈……九师弟,那可不行。不是师兄吝啬,只是这‘金风玉露’酿造实在太过于苛刻,我需花上三年才能酿造三坛,这酒可谓是滴酒千金哟。”醉君当下立即笑着叹道。
双歌胡将手中的“仙音胡”横着,手指搭在胡弦上,“咚……”一道如同九天银河落月般,萦绕的仙乐悠扬地传来,宛若置身于那天阙萦萦缭绕这云雾,余音绕梁。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双歌胡悠然地吟唱着,瞬间那“仙音胡”格调从那激昂犹如万马奔腾的浩瀚转变为婉约回环的缭缭之音。
一曲弹奏,醉君紧皱起眉头,唐风亦是如同置身在刀光剑影的战场,血雨腥风,飞沙走石,尸殍遍野,不堪入目。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双歌胡又是胡音斗转,更是有几分凄然,俨然眼前浮现了一幅风雨飘摇的画面,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唐风心如刀割,眼帘一幕幕浮现竹溪村的画面,他从醉君手中将“金樽”酒壶夺过来,仰头“咕噜、咕噜”几乎将那金樽中的“金风玉露”一饮而尽。
双歌胡微微皱起眉头,胡音徒然宛若让人置身在茫茫大海上,倏地,前方浮现一方陆地,那一叶扁舟,疾驰向那陆地疾驰而去。
“咚!”仙音胡曲尽音停,双歌胡吟声道:“唐师弟,不碍事吧?”
唐风头痛欲裂,强忍这痛楚,倔强地道:“没事,双师兄好厉害的‘仙音胡’,能够将这一切幻化成为虚像,惑乱心神。”
醉君唉叹息一声,“非也,双师弟并非扰乱心神,而是弹奏出了今之天下苍生疾苦。奈何我辈青年才俊匿于山野,不得以纵横天下,将这些恶魔斩尽杀绝。”
双歌胡顿首道:“不错,醉师兄果然是音律中人,能够勘破双某心思。诚然,天才苍生在魔域中人的侵扰,已是水生火热之中。我辈该如何施展抱负,解救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呢!”
“魔,终究是魔,唯有仗剑斫之。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当仗剑斩魔。”唐风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目光如炬,坚毅无比。
双歌胡抚掌叫好,欣喜地道:“好,有骨气,唐师弟,双某今番前来,便是为了要你这句话。双某自是志在天下,锄强扶弱,若是在一个月后大比试赢得比试。便下山,为百姓斩妖除魔,捍卫正道。”
醉君剑眉微沉,悠然问道:“若是你输了呢?”
“胜败乃兵家常事,纵然输,我亦是向师尊请命,下山捍卫正道。”双歌胡坚决地说。
楚玉插嘴道:“双师兄,依照易宗门规,若是在大比试中败了,是不准下山的。”
“终不能孤老在这荒山野岭吧!”双歌胡有点愤然地道,“我自幼便上了青丘山修仙悟道,本来以为三年五载练就武学,便下山除魔卫道。殊不知,一晃竟是过了二十余载,仍旧未能如愿以偿。这次无论胜败,我都会请命下山。”
楚玉眨巴着眼睛,忽而嘻嘻笑着道:“双师兄,小妹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兄可否答应?”
双歌胡略微迟疑,爽朗答道:“小师妹有话但说无妨。”
“咳咳……我在琢磨,”楚玉美眸瞅着双歌胡手中的“仙音胡”,幽幽地道,“‘仙音胡’乃易宗十大神器之六,而十三弦洛音琴是易宗十大神器之九,对否?”
“是呀,这两件乐器皆是易宗十大神器,在易宗门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双歌胡不知楚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不假思索地道。
楚玉嘿嘿故作神秘地道:“若是以十三弦洛音琴对战仙音胡,六九相战,不知十三弦洛音琴强些,还是仙音胡强一些?”
一语既出,醉君、唐风皆是愕然,更诧异的当属双歌胡,他瞪圆眼睛,一时不知所言。
第四九章 洛音赋
楚玉挥手将十三弦洛音琴横搁藕臂上,倩目中透出一股凛然之气,幽幽地道:“洛音琴以柔见称,音波以浩瀚无垠见奇;仙音胡以刚为重,音波以粗犷无界见长。”
双歌胡低沉道:“是故小师妹欲以阴柔的十三洛音琴对战双某这阳刚的仙音胡?”
“双师兄不给小妹这份薄面?”楚玉玉指轻轻地落在琴弦上,美眸中透出一股让双歌胡难以拒绝的神色。
唐风略微沉思,当即阻止道:“楚玉,为何突然要比试?”
醉君仰头灌了一口烈酒,悠然地道:“易宗两件乐器,一刚一柔,小师妹若然比试,倒也不足为奇。学武之人,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都难免跃跃欲试,一争高下。”
楚玉没理会唐风,柳眉低沉,有几分冷寒地语气道:“双师兄,何不爽快一点?”
“好,便请小师妹赐教!”双歌胡“教”字未落,仙音胡徒然一抖,树立在前,掌心之间,凝聚真气,目光如炬,凝视楚玉。
楚玉轻微“咦”了声,玉指捻动,弦动音起,“叮咚……”一声悠扬得宛若天籁之音。
但楚玉早已是衣袂翩然,掠身而起,凌空之下,音波震荡开来,卷噬破空,不绝空中阵阵音波恰似水波蔓延开来,将周围的尘土激荡飞扬。
双歌胡不甘示弱,纵身掠后丈余,仙音胡斗转,拨动胡弦,粗犷得有几分刺耳的二胡音激荡。音波迎着楚玉十三洛音琴所激起的音波撞去。
两道雄劲音波相撞,“轰隆”一声沉闷巨响,音波所至,袭中花草树木,皆是被震成碎片散落,击中地上的沙石,皆是纷纷飞扬四起。
如此,缭缭山涧,和着这尘土碎屑,更是显得荒芜凌乱。空气中阵阵音波震耳欲聋,强劲的气流轰然闷响,既是哔哔啵啵如同在炉鼎中烧炼弹丸发出的声响,又如晴空雷阵般动人心弦。
唐风、醉君纷纷掠身而起,飘然退出十余丈开外,唐风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激战。对于这等音波对决,他又看不出谁占上风,谁占下风,唯有干着急的份儿。
醉君却是一个劲地仰头往嘴里灌酒,他那酒壶“金樽”中的酒好像喝不尽一样,而他又好像一个喝多少酒都不会醉的酒客,天底下,万物无踪,唯有剩下了酒。
酒客总是肆无忌惮的嗜酒如命,哪怕是醉死在酒里,也绝不会有任何遗憾。遗憾的是死了都没能喝醉酒,因而,醉君心无旁骛地喝酒。
但醉君绝非酒鬼,他很清醒,清醒得比没喝酒的人都不知清醒多少倍。他目光时刻斜睨着楚玉与双歌胡的对决。
唐风束手无策,不时看了看醉君,见他喉结处“咕噜、咕噜”不断地移动,那馨香的酒扑鼻而来,令他都几乎忍不住上前把醉君的酒壶夺过来。
楚玉青葱玉指灵动异常,指尖触及琴弦,便是道道蓝色音波荡开。而双歌胡与楚玉可谓是棋逢对手,仙音胡弹出,浑厚无比的劲流吞噬向楚玉十三弦洛音琴激发的音波。
双歌胡剑眉一沉,怒喝一声:“一元两仪,阴阳相附,阴极阳调,阳极阴声……”
骤然之间,凌空祭起一道圆径丈余的音波屏障,显出了阴阳鱼模样,黑白相间,阴阳鱼穿梭来回,交错幻化。但万变皆是不离其宗,保持着交错的阴阳鱼气流屏障。
而双歌胡的身影看似徒然增长数倍,若隐若现地像是映衬在那阴阳鱼气流之中来回游离。同时,那把精致的仙音胡旋转,双掌排开,皆是十指拨动琴弦,那一声声粗犷的声音皆是激起道道音波,将形成的阴阳鱼音屏障又加强了不少。
楚玉柳眉低沉,鼻息中冷然一声“哼”,而后朱唇微启,吟声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唐风、醉君木然神色,只见碧空之中,赫然浮现一位衣着浅色羽衣的仙子般的女子,玉指青葱,衣袂飘飘,翩然起舞,其曼妙动人的身段,令人遐想联翩。
而楚玉更是加速拨动琴弦,那羽衣仙子霍然双掌迸发,道道蓝色气旋随着那长袖舞动,激起层层惊涛骇浪般的气流撞向双歌胡激起的阴阳鱼屏障。看似柔弱无力的羽衣长袖,所激荡出的音波,将双歌胡激起的阴阳鱼撞击得如同那湖畔的垂柳点缀在湖面的景象。
醉君仰头大灌了一口酒,微微眯起了眼睛,那眼神中透露出的灵犀光芒却是如同利剑,赞叹地道:“易宗十大神器虽然皆是名震天下,若是论这乐器,恐怕这十三弦洛音琴与仙音胡都是不相上下。今次之战,小师妹胜不了双师弟,双师弟亦是胜不了小师妹,唉,这二人的境界皆已是幻化成像,果然厉害。”
唐风愕然望着醉君,搔了搔后脑勺,尽管看着楚玉、双歌胡对决是不同凡响,但是这番乐器音波相战,却是不知其中奥妙,目不转睛之下不如醉君这半醉半醒夫人痴言痴语。
“四师兄,此话当真?楚玉和双歌胡谁都胜不了谁?”唐风终究忍不住,只好歪过脑袋问了醉君一句。
醉君点了点头,抬起手指着楚玉、双歌胡对决的位置,阐释道:“九师弟,你别看他二人都动用了部下最为厉害的功法,但是这等功法皆是不相上下。双师弟激起‘阴阳鱼’音波屏障,小师妹激起‘洛神图’音波像,这一道是屏障,一道是攻击屏障之物。屏障不破,攻击之物不灭,他们不过就是打了一个平手罢了。”
唐风将信将疑,但看着楚玉与双歌胡僵持不下,不免仍旧是有几分忧虑,只好寻求醉君道:“四师兄,既然他们打成平手,收手便是,何必在苦捱下去!”
醉君顿首,道了一句:“有道理,何况是易宗门下,比试点到为止,以免伤了和气。”仰头灌了一口酒,但酒未咽下喉,他早已经飞掠而起,一道疾影凌空矗立在楚玉与双歌胡之间,嘿嘿咧嘴一笑,朗声道:“小师妹、双师弟,你们该是撤手了吧,已经让我和九师弟大开眼界了。”
双歌胡弹奏仙音胡的手徒然压在胡弦上,胡音戛然而止,“阴阳鱼”气旋屏障荡然无存。楚玉亦是停止了弹奏琴弦,撅起嘴,揶揄道:“要你插手!”玉手疾速拨动琴弦,一道音波袭向醉君。
醉君眼疾手快,当下提起“金樽”横空格挡,“哐当”,一道星光四射,醉君无奈。但楚玉早已飘然落回了地面,轻盈地落在了唐风身边,瞪了唐风一眼,嗔道:“你个榆木脑袋,看着这两师兄欺负我,都不管我!”
唐风百口莫辩,愣住看着楚玉,看她那生气的模样,心间又是心疼又是一阵气愤。但楚玉压根不是生唐风的气,见唐风木然地样子,又于心不忍,哈哈嫣然笑道:“榆木脑袋,逗你玩儿呢!嘻嘻,今番与双师兄之战,真是酣畅淋漓。”
双歌胡、醉君双双轻盈落地,对这楚玉笑道:“小师妹的一手十三弦洛音琴果然是出神入化,双某见识了。”
“嘿嘿,双师兄仙音胡也不赖哟,尤其是那‘两仪阴阳鱼’气旋屏障,厉害、厉害!”楚玉啧啧称赞不已。
醉君无时无刻不忘往嘴里灌酒,就好像他的世界只有“酒”,哪怕是说话之前,他都会往嘴里灌上一口。灌完一口香醇的“金风玉露”,附和道:“恐怕一个月后的易宗五年一度的大比试有看头了。”
双歌胡微微皱起眉头,畅然道:“以前五年一度的大比试,皆是元部弟子比试,今年这比试多了其余八部的弟子,必定是精彩纷呈。”
醉君目光倏地扫向唐风,若有所思地道:“依我看来,今年这场大比试,最大的亮点都不在我们已经遴选出来的十六位弟子之中,而是第十七位!”
“第十七位?”双歌胡不解地问道,而楚玉早已知晓唐风获得古天准许参加一个月后的大比试,当下笑而不语。
醉君点头,目光凝视着有几分彷徨的唐风,双歌胡的目光亦是被醉君的视线所吸引,不免都看着唐风,疑惑地问:“莫不是醉师兄所言的第十七位是元部九师弟?”
“有何不可?”醉君这句话既是肯定又是反问双歌胡。
双歌胡微微嘘了一口气,悠悠地道:“双某听说当日唐师弟被上古神兽青麒麟带到了易宗青丘山门,手中持着旷古烁今的神剑——侠剑。能够手握侠剑之人,绝非寻常之辈,若然参加易宗五年一度的大比试,自然是一大亮点。”
“哈哈……”醉君朗声大笑,仰头又是将那清冽的酒灌进了喉咙,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酒,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气,沁人心脾。
楚玉随之补充了一句:“只怕到时易宗九部掌门,除了宗主师伯之外,其余的人都惊得傻了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冠少年,力挫易宗九部弟子,一跃成为大比试的最后胜利者。”
醉君笑声停止,也停止了灌酒,却是一本正经地长嘘一口气道:“不会,九师弟绝对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为什么?”楚玉、双歌胡异口同声问道。
第五十章 道合
醉君本拧上了“金樽”酒壶的壶嘴,但旋即又将酒壶壶嘴拧开,仰头灌了一口“金风玉露”甘醇的酒,才缓缓地道:“至少以九师弟目前的实力,要想战胜大师兄斩龙子,并非易事。”
双歌胡幡然醒悟,表示赞同道:“不错,斩龙子身为元部大师兄,亦是易宗门下大师兄,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才智谋略,都为翘楚。”
楚玉却是不屑地道:“那也未必,唐风虽是木讷点,但若论武学,斩师兄未必能够打败唐风。”
“小师妹,你别忘了,这次易宗大比试的主要目的并非选出的不仅武功卓绝的弟子,而且需要德才兼备。并非九师弟才智不行,而是他的阅历远不如大师兄,若是下山斩妖除魔的领袖,非大师兄不可!”醉君斩钉截铁地道。
楚玉还想说什么,倩目看了一眼唐风。
唐风早已抢先道:“四师兄、双师兄、楚玉,你们就不要猜测了。师尊虽是特许我参加一个月的大比试,但前提是在这段时间内,将易宗入门功法悉数练成。”
“啊?”双歌胡惊诧不已,醉君亦是不免动容,凝望着唐风,道了一声:“师尊良苦用心,只怕是给了九师弟给了九师弟这个机会,但是这机会是渺茫的。”
“不,”唐风坚决地道,“只要有机会,就绝不存在渺茫。我一定要参加大比试,而且要胜出,争取能够下山的机会。”
醉君哈哈笑了笑,抬手拍着唐风的肩膀,没有言语,灌了一口酒,望着天幕,灰黑的浓云阻隔了蔚蓝的碧空,那云层翻滚着,若惊涛骇浪,变幻莫测。他悠长地道:“苍穹变幻,神鬼莫测,最不测的仍旧是这波谲云诡的天意。”
双歌胡慨叹道:“天意?醉师兄也相信天意?”
醉君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我并非相信天意,而是天意难违,人于三界太过于渺小,蜉蝣苍生,沧海一粟,于浩瀚天道,根本难以揣测。”
“然而,天道不复,魔族肆掠,我辈又能如何?”双歌胡进而感慨万千,俨然醉君的一席话,触动了他灵魂深处的那根弦,是以萌生凄寒之心。
楚玉却不以为然道:“你们男子整天满嘴正义凛然,可如今天下,何为道?何为魔?三界无序,万族林立。魔以道为敌,道以魔为恨,道魔又以何为界线呢?究其底,皆为生存。道生魔灭,道灭魔生,又有何区别!”
醉君、双歌胡二人霎时怔住了,唐风脸上拂过一抹愤恨,义愤填膺地道:“魔即魔,道即道,道魔永不两立,只要正道长存,魔道必然战胜不了正道!”
醉君、双歌胡又是愕然,楚玉却吟然道:“唐风,竹溪村遭到屠村之难,我同样痛心疾首,然而,当有一天,你发现正道并非如你所醉心的仗义执言,你终会醒悟!”
唐风始料未及楚玉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觉目瞪口呆,当即头脑一热,有几分不悦地道:“楚玉,难道你质疑我们身处的正道?虛若谷的醉道前辈、虚尘大师,浩然正气,竹溪村的无辜百姓,手无寸铁,皆是惨遭魔域中人毒手,如此泯灭天良,人人得而诛之,岂能有半分怜悯!”
楚玉心间凄然,又想起了行部掌门骆冰的话,此时言犹在耳,刺痛了她的心,默然暗道:“莫非真是天意让我与唐风背道而驰?”
但若然命已如此,岂能被命运束缚,她沉吟片刻,乃爽朗笑道:“孰为道,孰为魔,待一个月后赢得大比试下山,行走天下,一看便知。我们如此争论也是枉然。”
唐风恨的是魔域中人,并非楚玉,是故,见楚玉说话已经留有了台阶,也就见好就收。只是心中隐约对楚玉有了几分不解,为何她几乎一夜之间改变了对魔道的观点,难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醉君亦是从旁哈哈笑道:“九师弟,为了正义长存,我们继续饮酒如何?”
双歌胡手中的仙音胡一抖,畅然笑着,其潇洒地风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醉师兄果真是一醉天涯,只为君醉。”
“君已离去,唯有酒,不离不弃。”醉君自顾饮了起来,品尝着酒中的韵味,幽若地道。
“酒伴君,不离不弃。哈哈……醉师兄果真是豪爽之人。其实,英雄何叹红颜劫,红颜逝,君当以傲立于世。何须如此戚然?”双歌胡有几许黯然地道。
楚玉莞尔一笑,啧啧称赞道:“素闻易宗元部门下醉君师兄潇洒倜傥,如此说来,竟是情痴之人。莫不是几年前易宗传闻的‘倾城绝恋’令醉君师兄从此以酒为侣,结酒为妻妾?”
“情殇以忘名,忘名以醉君。故而名唤‘醉君’,真不曾想到醉师兄是如此情痴之人。”双歌胡不免亦是肃然起敬。
醉君仰头灌了一口酒,潇洒地一甩头,将额头垂下的发丝甩到一边,苦然笑道:“情到浓时情转薄,一壶金樽自逍遥。情已灭,酒依然,俗世又何曾会羁绊浪子的心。”
唐风不曾听过为何醉君如此情痴于酒,其实,嗜酒者皆为心酸情殇。若然谁会以酒为伴?他不知如何询问,却只好默然聆听,听着、听着,倒也听出了一点头绪。
料想是醉君曾经痴爱过一个女子,但女子已然离去,醉君从此心意黯然,以酒为伴,结酒情缘。不过,情殇以忘名,忘名以醉君,足见醉君情深意重。
双歌胡轻微叹息一声:“醉师兄,事情过去已经五年了,难道你还不能释怀么?又何必如此自寻愁苦?”
醉君没有回答,独自一个劲地灌酒,眼中流露出一阵神伤,许久,他转过身,眺望着遥远的山峰,指着远方,幽幽地道:“神州大地,苍茫天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o)籥(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醉师兄,既然如此,大比试后,不妨你我结伴同行,下得青丘山。手握吴钩,斩妖除魔,捍卫正义,如何?”双歌胡慷慨激昂地道。
醉君赫然转身,仰头灌了一口酒,目光如炬,俨然道:“若是双师弟不弃醉某一介酒鬼,纵然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又有何惧?”
唐风见势,慌忙道:“嗳,四师兄、双师兄,若是斩妖除魔,捍卫正道,拯救天下黎民百姓,怎能少了我唐风。”
“哈哈……好,唐师弟,有你这番话,双某今番前来也不虚此行了。我们且把话说到这,一个月后不管胜败如何,都向师尊请命,赐予下了青丘山,除魔卫道。”
楚玉心中升腾起一股愤然,不知为何,体内总有一股难以消灭的火焰燃烧着她,她耳畔响起雷雨之下那戴斗笠披蓑衣的魁梧男子,也就是她爹的话。一个月为期,要窃取出易宗九部功法,如今易宗九部功法下落不明,她该怎么办?
唐风有几分激动地将手拍在楚玉的肩膀上,笑着道:“楚玉,到时我与四师兄、双师兄下青丘山斩妖除魔,你要不要一起闯荡天下?”
楚玉回过神,挤出了几丝笑意,怅然道:“你们别太高兴得太早,易宗五年一度大比试,正是为了甄选出真正能够担当重任的优秀弟子下山为民除害。如果大比试都赢不了,纵然下山,遇见那力量天壤之别的魔族中人,怎能斩妖除魔?没准还害了卿卿性命。”
唐风哑然,醉君点头嗟叹道:“小师妹所言不无道理,百年前,正魔交战,力挫魔域中人,签下了互不侵犯的正魔契约,如今魔域撕毁契约,卷土重来,必然是高手如云。若是我们本领不济,势必难以与魔域中人抗衡。”
唐风握紧拳头,却是听不得这般丧气话,他一跺脚道:“那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藏匿在这深山之中,做一辈子的山王八。纵然武学不济,我们决然不能让这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残害生灵。”
双歌胡附和道:“对,武学不济,可以勤加修炼,若然斩魔的心都不复,根本难以驱逐魔族之人。”
“如今仙界已是毫无指望,若是仙界稍有怜悯人间疾苦,就不会让魔域中的铁蹄践踏无辜百姓。就不会有我竹溪村的屠村灭门惨案,三界既然无序,我辈青年当挺身而出,上憾天庭,整顿秩序,下踏魔域,斩妖除魔,维护人间秩序。”唐风激动不已地道。
醉君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九师弟,不愧是师尊赏识的心进弟子,见识卓绝,令醉某茅塞顿开。既然如此,我们就着手准备一个月后的大比试,争取都能赢得比试,最后下山去。”
“是呀,唐师弟虽然年龄尚浅,但有志不在年高。如此一番话,令双某钦佩之至,在易宗门下,立志斩妖除魔之辈,绝非区区我们几人,我们要发动其他弟子,将他们的斗志燃烧起来。争取在一个月后的大比试中,赢得比试,或者说交给师尊们一个满意的结局,让师尊们准许我们出山。”双歌胡亦是激动地道。
唯有楚玉默然,她听着这三人的话,犹如一把把钢刀扎在她的心坎上,莫名地刺痛。
第五一章 战血蟒
醉君、双歌胡协商好了之后,便与唐风告别,各自离去。乾元峰后山之上,仅剩楚玉,有几分怅然地望着唐风。
唐风争分夺秒地又开始了修炼“控鹤”功法,他身影纵起,霍然挥掌,紫青色气旋狂澜般铺开,挟着强劲的旋风震向那棵参天大树。他大树依旧岿然不动。他一次次地跃起、挥掌,盏茶功夫,已然汗流浃背。
日薄西山,余晖映照,群山朦胧,归鸦悲鸣,深林中百兽低吼,山涧飞泉,回荡萦绕。
楚玉默然地望着唐风勤奋地修习“控鹤”功法,待斜阳挂在山头之际,她对唐风喊道:“唐风,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唐风“哦”了一声,缓缓手掌纳气,然后走到楚玉身旁,楚玉关切地为他擦拭汗珠,脸上笑嘻嘻的,“瞧你这一身臭汗,难怪男人都叫臭男人呢!”
“男人不像你们女人,香喷喷的,令人心旷神怡。”唐风痴痴地道。
楚玉撅起朱唇,倩目婉转,嫣然颦笑道:“那你有没有心旷神怡呀?我看你是没心没肺。”
“我怎么就没心没肺了?”唐风不服气地回应了一句。
楚玉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许久,她才缓缓地道:“好了,别贫嘴,我们回去吧!”
“呃!”
青山翠树,幽径蜿蜒,青丘山峦,更是山清水秀,钟灵毓秀,灵气非凡。一脉九峰,易宗九部,盘踞于此。荒山之中,凶禽猛兽,常有出没。
唐风、楚玉映着夕阳余晖,向着山下走去,待走到被损毁的两仪桥处,唐风习惯性地瞅了一眼隐约潺动的水面,颇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
倏地,水花四溅,饕餮神兽破水跃起,淋淋水滴,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唐风惊骇之余,拉起楚玉的手,身子一纵,身影早已从损毁的桥一端,飘然掠到了另一侧。
“嗷……”一声如同婴儿哭泣的声音,却是震荡得山涧都摇晃不小。唐风却是警觉的感觉到饕餮并没有攻击自己,待他与楚玉站定回过神之际,只感觉凌空一阵浓稠的特殊血腥味传来,空中如同血水泼洒而来。
唐风低沉地喝道:“魔兽血蟒!”
楚玉亦是骇然,当下与唐风紧紧地将手握着,她柳眉一沉,意念所及,十三弦洛音琴腾然出现。以她的修为,早已经到达了意念御物的能力,当她祭起十三弦洛音琴之后,对唐风低柔道:“唐风,魔兽血蟒能够挺进青丘山,恐怕是来者不善。侠剑不在你手上,你需要万分小心。”
话音未落,魔兽血蟒盘旋凌空,巨尾一沉,横空扫来,“轰隆”一声巨响,山间树木巨石皆是化为碎末,唐风、楚玉双双施展绝妙轻功,躲避开来,木然站立在一块巨石之上。
楚玉将十三弦洛音琴横空搁置,玉指从与唐风握紧的手撤了出来,搭在琴弦上,倩目凝聚,“叮咚”一声,悠扬中带着杀气的琴音荡开,激起一阵音波屏障。
而眼帘之下的景象却是让他二人惊呆了。只见神兽饕餮庞大的身躯撞向魔兽血蟒,血蟒百余丈的长躯倏地舍弃了唐风,盘旋卷噬向饕餮,一圈一圈地将饕餮身躯卷裹起来。
饕餮怒吼一声,四蹄挥舞,阵阵气旋荡开,将血蟒焕发着阵阵如同火苗的身躯荡开,微微一缩身躯,泥鳅般从血蟒束缚之下的圈体中滑落出去。
血蟒张开血盆大口,喷涌出那阵阵浓稠之物,腥味弥漫整个山涧,巨尾怒沉,朝着饕餮疾扫过去。
饕餮撒开四蹄,踏上云气,御空奔走,时而亦是张开腋下的巨嘴,“嗷……”一声,卷出一道寒冰暴霜,泼洒在血蟒的身躯上。令血蟒如同熊熊燃烧的身躯烈焰黯淡不小。
楚玉眼中抹过一丝寒气,玉指急速拨动,阵阵音波碎空卷出,蓝色的音波气流,丁零作响,如同锋刃割向血蟒。
音波卷噬所至血蟒,皆是将血蟒那燃烧着的烈焰浇灭,一道道被音波割裂的身躯,流出了淋淋鲜血。
血蟒圆盘的巨眼中吐出一股血色弹丸,喷然袭向楚玉所施展的音波,“啪”血色弹丸炸开,散作无数星点血滴,震向楚玉与唐风。
唐风剑眉低沉,拉起楚玉纵身跃起,脚下踏着几棵灌木树梢,飘然躲避开去。但见那血滴袭中树木,树木顿时焦灼折断,落在花草之上,顿时变得枯萎。
唐风惊骇之下,不由得背脊一凉,若非刚才躲闪迅捷,被这魔兽血蟒喷洒的液体袭中,岂不是命丧黄泉。
楚玉惊魂甫定之下,凌空祭起十三弦洛音琴,骤然玉指疾挥,“叮咚……叮咚……”琴音四起,音波狂澜四射,气旋铺天盖地,翻滚着震向血蟒。
血蟒一方面要对付神兽饕餮,一方面又要防止楚玉的音波击中,它身躯一抖,张开了巨嘴,斫向饕餮,随之巨尾横扫,卷噬向唐风、楚玉。
偌大的巨尾横空而来,唐风、楚玉轻盈掠起,足下硬是踩踏了一下血蟒的身躯,凌空翻身,而后御空飞行。
唐风镇定地道:“不行,此魔兽不可让它在青丘山如此圣洁之地肆掠,免得玷污了圣山。”
“那怎么办?”楚玉焦急地道。
“青丘山附近,哪里最为凶险,一般没有人去的地方。”唐风打定主意,他想把血蟒引致荒无人烟之地,不可让血蟒在青丘山祸乱。
“死亡渊,”楚玉眉头微皱,想起了唐风所需要的地方,旋即道,“不行,死亡渊绝对不能轻易进去,否则有去无回。”
唐风坚决地道:“来不及了,必须把血蟒引开,否则青丘山将永无宁日。”
“可是死亡渊进入之后,能够活着出来的机会太渺小了。简直毫无机会可言。”楚玉心间有几许忧虑之色。
唐风执意问道:“是不是死亡渊内,血蟒进入也无生还的可能?”
“所谓死亡渊,千古以来,万物进入,无一生还。其间神秘莫测,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玄妙,根本无人知晓。”楚玉阐述着,“死亡渊内,奇山怪石,气候更是变幻莫测,据说有会说话的石头、有吃人的魔靥、有吸血的空气……”
唐风听得心中亦是有几许心惊胆战,但事已至此,畏惧只会徒增血蟒的嚣张气焰,纵然刀山火海,闯上一闯,又有何惧!他果决地道:“楚玉,御空朝着死亡渊去,把血蟒引过去。”
楚玉不便争执,柔声道:“好,纵然有去无回,只要陪着你,无怨无悔。”十三弦洛音琴骤然一抖,音波四起,道道锋刃卷噬向血蟒,血蟒被楚玉这番攻击,更是盘旋飞舞,舍弃了神兽饕餮,翻滚身躯,攻向楚玉和唐风。
唐风低沉喊道:“楚玉,走!”
楚玉轻“嗯”了一声,玉掌一挥,御空踏云,掠身纵起,唐风相携而起,朝着青丘山九峰之外的飞掠而去。
魔兽血蟒见势,岂能就此罢休,颀长的身躯抖动,盘旋而起,奋起直追。神兽饕餮怅然望着血蟒追去,对着苍穹“嗷嗷……”嚎叫几声,竟也没有追去。
易宗圣尊饕餮断然不会擅自离守,千百年来,它镇守青丘山,只对那些肆意攻击青丘山的外来物发起攻击,对于离去的敌人,却是不会追击。
但魔兽血蟒却是不同,血蟒出自魔域之中,本乃魔域冥界第一高手魅影魔姬之物,奈何魅影、魔姬遇难,而这血蟒穷追唐风,权当是血蟒主人魅影、魔姬的遗愿。
是故,从虚若谷到临天峰再到青丘山,魔兽血蟒穷追而至,为的是将唐风斩尽杀绝。这等上古之兽,是有此灵性。唐风当然知晓这血蟒杀至的目的,就好像神兽青麒麟一般,醉道虽然已经罹难,但青麒麟的责任便是保护唐风。
这既是这些神灵之兽的灵性,也是它们的使命。纵然兽类有其使命,更何况万物之灵长的人,岂能毫无使命乎?
唐风因为感恩青丘山易宗宗主古天的知遇之恩,是而不忍让血蟒对青丘山造成遭难。因此,哪怕眼前的死亡渊就是阎王森罗地狱,他断然不会回头,将血蟒引到死亡渊,一则抑或有奇迹将这魔兽击杀;二则权当报还古天的恩情。
御空踏云之下,便是那浩瀚虚无缥缈的死亡渊,一股阴森寒气袭面而来,那绝非白云雾气缭绕,而是灰暗色的气流盘旋回环漩涡状,透露出一种似乎吞噬万物的气势。
楚玉低沉地道:“唐风,脚下便是死亡渊……”
唐风倒吸一口凉气,对楚玉关切地道:“楚玉,进入死亡渊,便是有去无回之路,既然血蟒奔着我来,你走,我留!”
“不,”楚玉心间隐隐作痛,撕心裂肺地道,“不,唐风,纵然死亡,又有何惧?我跟你一起进死亡渊。”
“不行,太危险了。因此,你走,我留!”唐风决然地道。
“哧!”楚玉倏尔从袖中抖出一把精芒四射的短剑,横在咽喉处,眼中已是晶莹泪花,“若是你不让我去,我宁可先你一步死。”
唐风心中凄然,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他心间一阵刺痛,宛若被楚玉一剑刺透了心脏,心在滴血。
第五二章 死亡渊
“君若逝,女何苟活?花落千年流水怜,诉不完生生世世的依恋。桑田沧海心不变,飘零尘世间。长空万里剑如霜雪,正气浩然荡九天。斜阳碧水轻舟远,人影单。今生若有缘,竹楼清酒看烟岚。御剑天下不羡仙,相携情动天!今生若无缘,为何又相见?化蝶并非我所愿,只为能与君生死共眠!”楚玉呢喃燕语,柔声道。
唐风心微凛,心间油然而生一阵暖意,吟声道:“君之情意,夫复何求乎!”一时之间,唐、楚二人已然不再是翩翩少年和豆蔻芳华的少女,而是青年才俊,萌生情愫,在这生死一线,流露出无限的眷恋。
不待二人多语,魔兽血蟒凌空盘桓而至,巨头未到,巨尾横空扫来。掀翻了死亡渊上的石块,唐风、楚玉互视一眼,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十指相扣,纵身跃起,御空踏云,闯入死亡渊。
死亡渊,灰暗的雾霾笼罩,挺拔而起的石柱,宛若雨后春笋。初入深渊之中,石柱还尚算稀疏,基本在丈余距离,赫然挺拔一根石柱。白茫茫的石柱,隐约之间,宛若阴森森的白骨尸骸。
深不见底地,幽幽地透出一股股森寒之气,而上空被灰暗的雾霾覆盖着,前方有飘渺无边际。愈往死亡渊内,竟是矗立着无穷石柱,峭楞楞的宛若鬼魅一般,密布的石柱,嶙峋怪石,那深渊深处竟是传来几声毛骨悚然的嚎叫。
楚玉惊骇之余,玉手紧紧地握着唐风的手,柔声道:“唐风,我们是不是在通往地狱的路上?”
唐风若说不感到恐惧,那是假的。在这虚无缥缈的深渊之中,氤氲着浓浓的雾霾,阵阵阴寒之气从深渊低谷徐徐掠来。他亦是背脊透出一股凉寒之意。但此时此景,他必须保持足够的镇定,他手握紧着楚玉,安慰道:“楚玉,别怕,有我在!”
魔兽血蟒凌空看了看死亡渊,略微迟疑,“嗷……”仰天大吼一声,百余丈的身躯,随着巨头扎进死亡渊之中,摇晃着巨尾,盘旋着在死亡渊之中的石柱之间。
瞬间,死亡渊内的灰暗色雾霾笼罩而来,血蟒如同燃烧着烈焰的身躯,略微黯淡了不少。圆盘大小巨目瞅着穿梭在死亡渊内的唐风、楚玉,更是疾奔穷追不舍。
唐风略微回首,瞟了一眼飞奔而来的血蟒,冷哼一声道:“这怪物果然跟进来了。”他渐渐沉重,在这灰暗雾霾之中,虽然能够御空踏云,但是渺茫无边际之下,他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楚玉玉手冰冷,手心涔涔冷汗,唐风心更是沉重,若然自己葬身深渊之中,倒也罢了。只是念及爹娘的血海深仇未曾得报,加之与妹妹唐嫣失散,如今妹妹更是下落不明。而且血蟒本就是冲着自己而来,有连累了楚玉,他心不由得一阵黯淡。
在这林立万千的石柱之间,那嶙峋怪石傲然耸立,看不见底的深谷,看不见前方边际的浩瀚。唐风亦是手心捏了一把冷汗,额头缓缓渗出了豆粒大小的汗珠。
魔兽血蟒盘旋着,缠绕着那些石柱,巨尾时而横空一扫,将这石柱尖峭的石柱巅齐齐削掉一截。巨石滚落深渊之中,发出一声虚无缥缈的闷响,宛若那星斗进入浩瀚的恒宇之中。但血蟒紧追不舍,盘旋飞舞紧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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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山上,易宗乾元峰,元部宫殿练武堂。
易宗宗主古天正在教导元部弟子武学,诚然,古天传授武学的乃元部八大弟子。其八大弟子乃一个月后易宗五年一度大比试的重头戏,这也是关乎易宗存亡兴衰的大事。古天断然不敢有丝毫的纰漏,而且易宗元部八大弟子其武学修为臻于至善,唯有古天的修为方可加以调教。
倏尔,练武堂门口奔跑进来一位元部弟子,古天停下手来,目光炯然,扫向门口的弟子。那名弟子神色慌张,慌忙躬身拱手道:“启禀师尊,大事不好了。”
古天微微“咦”一声,镇定自若地问道:“何事慌张?”
“禀师尊,唐风……唐风……”该弟子不知是被发生的事情惊吓住了,还是在古天威严的面前感到诚惶诚恐,竟是支吾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古天脸色微恙,露出几许忧郁,心中腾然一阵不详,但他仍旧是保持镇定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风怎么了?”
八大弟子皆是停下练习,围拢过来,望着门口的弟子。
“唐风,和行部女弟子楚玉闯入了死亡渊!”来报的弟子鼓足了勇气,顺畅地道。
古天神色大惊,八大弟子皆是动容。“什么?死亡渊?他闯入死亡渊干什么?”古天声色俱厉地喝道。
“弟子不知,只是弟子巡山的时候,看见一条浑身焕发着火焰大蟒蛇,惊动了两仪桥下的圣尊,圣尊跃出水面与大蟒蛇大战了许久。楚玉也用了易宗十大神器十三弦洛音琴相助圣尊。然后,倏地,唐风与楚玉御空踏云朝着死亡渊的方向走去。”来报弟子陈述着。
古天、八大弟子皆是面色惊愕,异口同声地道:“魔兽血蟒?”
“弟子不知唐风、楚玉为何朝着死亡渊方向而去,好奇之下,紧追而去。殊不知,刚到死亡渊,他二人已然跃身闯入了死亡渊,最后,那条大蟒蛇放弃了与圣尊大战,穷追不舍,也进入了死亡渊。弟子琢磨着事有蹊跷,便飞奔回来禀告师尊。”来报弟子继续讲述着,讲完之际,仍旧气喘吁吁,俨然是奔跑回来的。
古天负手踱步,对来报弟子吩咐一声:“为师知晓了,你下去吧!”
“是,师尊!”来报弟子转身退了下去。
醉君、荒裔与唐风较好,旋即问道:“师尊,现在怎么办?”
古天喟叹一声:“难道这就是天意?唐风闯入死亡渊,岂能生还?我们还能怎么办?”
醉君仰头灌了一口酒,沉声道:“师尊,我且闯入死亡渊,抑或九师弟还有一线生机。”
不待古天回答,斩龙子挺剑而出阻止道:“四师弟,不可莽撞,死亡渊岂是能够擅闯之地。此事得从长计议,切忌鲁莽!”
荒裔附和醉君的话道:“我觉得四师兄言之在理,以我们师兄弟的力量进入死亡渊,抑或能够将九师弟救出来。大师兄,你说呢?”
斩龙子斩钉截铁地道:“此事万万不可,死亡渊由来就是生灵进入,无一生还。况且,还有魔兽血蟒追逐九师弟,纵然我们进入了死亡渊,亦是希望渺茫。”
醉君又灌了一口酒,没想到今日下午还与唐风对饮,岂料这短短几个时辰,却是发生了这等大事,他咽下一口清冽之酒,目光中透出一股坚毅地神色,决然道:“纵然粉身碎骨,我也闯上一闯,去一探究竟。”言毕,便欲迈开步子,走出练武堂。
荒裔道了一声:“四师兄,我随你一道去。”手抖动易宗十大神器之十的戎衣,便欲跟着醉君奔出。
古天阴沉着脸喝道:“回来,难道葬送了唐风、楚玉二人还嫌不够么?给我老实呆着练武。”
醉君、荒裔苦恼的脸色,无奈地道:“师尊,您就让我们去吧!”
“要去,还轮不到你们二人去。至少也是你们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了。龙子!”古天呵斥道。
“弟子在!”斩龙子应声而出,躬身应答。
“看管好师弟们,若是有人胆敢走出练武堂半步,门规伺候。”古天嘱咐道,“不许惊动行部骆掌门!”然后他健步如飞,掠出了练武堂。
其余弟子皆是愕然,醉君、荒裔苦于师尊之命,又不敢迈出练武堂半步,只好陪笑着对斩龙子道:“大师兄,这件事真的不能拖延,否则九师弟、小师妹势必葬身死亡渊,你就看在咱们多年师兄弟的份上,放我们出去吧!”
“不行!”斩龙子毫无情面可谈地道。
“唐风?呵呵,这九师弟究竟是何等风云人物,才到易宗十余天时间,竟是接二连三地惊动师尊。”一位衣着浅蓝色羽衣的少女,朱唇红润,脸颊上浅浅的酒窝,柳眉宛若弯月,白皙的玉肤滑腻若脂,秀发盘起一个云髻,两缕青丝垂在肩头,手中握着一本古籍书卷,凝思问道。
“昆吾剑”夫子庭微微一抖手中的昆吾剑,急忙回应道:“唐风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小子,矮黑瘸子鹤啸天的帮凶。”
斩龙子阴沉着脸喝道:“二师弟,不可胡言乱语,中伤九师弟。”
醉君阴冷地道:“九师弟侠肝义胆,岂是那些鸡鸣狗盗的鼠辈能够知晓的。”
“酒鬼,你说谁鸡鸣狗盗的鼠辈呢!”夫子庭咆哮道,怒目瞪着醉君。
醉君不搭理他,仰头痛饮了一口酒,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那位浅蓝色少女美眸瞧着荒裔,有点迫不及待地凝声道:“八师弟,看你和四师兄都着急去死亡渊救唐风,料想你们最清楚了。快说说,唐风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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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章 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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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庭不服气地道:“七师妹,你干嘛要问那傻小子!”
浅蓝色衣衫的少女莞尔一笑,笑靥若桃花,打破了为唐风、楚玉闯入死亡渊肃穆的场景,她微微睥睨了一眼夫子庭,将手中的卷轴轻轻拍打了一下左手掌,盈盈笑道:“易宗门下,何曾有过这等让师尊操心费神的弟子呢!若非寻常弟子,师尊断然不会因为他闯入死亡渊而动容。依小女子看来,唐风绝非泛泛之辈。”
荒裔顺势赞赏道:“还是七师姐蕙质兰心,不错,九师弟初入易宗青丘山,被上古神兽青麒麟带来,手中带着旷古神剑——侠剑。此剑乃需佛道功法才可御剑,他竟是那么潇洒地提着剑上山来。”
被荒裔唤作“七师姐”的并非常人,而是元部第七入室弟子“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的木芙蓉,是为元部唯一女弟子,其擅长医道,故修医术,精通奇经八脉之术。
木芙蓉咯咯笑道:“难怪,竟是让师尊如此挂怀。若是没猜错,师尊这会恐怕是孤身前往死亡渊,欲图救出九师弟唐风。大师兄,若是师尊进入死亡渊,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么?不如我等师兄弟一同前往。”
斩龙子被木芙蓉这话一语惊醒,一直闷闷不乐灌酒的醉君不免缓缓移开酒壶“金樽”,双目诧异地望着木芙蓉,荒裔更是感激地对木芙蓉道谢:“多谢七师姐金口玉言,大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的。”
斩龙子握紧手中的“吴潭剑”,眼中掠过一丝郁色,微作犹豫,低沉道:“诸位师弟,情势危急,容不得半点差池,我们立刻去死亡渊。不过,你们都要听从我指挥,万不可莽撞行事,明白么?”
“是,大师兄!”七大弟子应声回答,夫子庭本想唱反调,可毕竟古天若进了死亡渊,身为弟子,他不得不听从斩龙子,前往死亡渊。
元部八大弟子,“吴潭剑”斩龙子、“昆吾剑”夫子庭、“千秋剑”古剑寒、“金樽”醉君、“书绝”龙庭羽、“天兵剑”曜神武、“妙心道医”木芙蓉、“戎衣”荒裔,在斩龙子的率领之下,浩浩荡荡地朝着死亡渊御空踏云而去。
此八大弟子武学皆是卓绝,御空踏云之术更是精湛,是故盏茶功夫便到达了死亡渊上空。
八人卸去真气,飘然落下,皆是目瞪口呆,傻眼地望着负手而立怅然望着死亡渊的易宗宗主古天。
但见死亡渊燃烧着熊熊烈焰,火苗炙烤,热浪袭来,灼热无比。那一汪幽深渊谷,已然由灰暗雾霾幻化成了无边无垠的火焰山。
烈焰宛如在燃烧着漂浮在浩瀚深渊之中的雾霾浮尘,又似乎在灼烧着死亡渊中春笋般的嶙峋怪石。火焰染红了天幕,发出哔哔啵啵的炸响。
古天岁月沉淀沧桑的脸上,被映衬得通红,如雪的须眉在那阵阵热浪中吹拂左右摇摆,灰色道袍翩然,神情肃穆,木然阴郁。
斩龙子等八大弟子默然轻步,走到古天身后,沉然躬身道:“师尊!”
古天心间黯然,缓缓转过身,凝重地道:“死亡渊,狱火焚。魔劫动,九州陨。烈焰焚吾身,浴火涅槃生。百劫乾坤啸,三界永不宁。弟子们,百年浩劫,为师一直以为仅此魔域荼毒苍生,死亡渊狱火焚,此乃百劫之征兆。”
“百劫征兆?”八大弟子骇然,木芙蓉蹙眉吟声道:“师尊,莫不是三界将遇百劫吞噬?”
古天顿首嗟叹道:“正是,熊熊烈焰焚吾身,脱胎换骨乱乾坤,地狱七魔齐聚首,三界苍生入魔心。”
醉君仰头灌了一口酒,目光坚毅,望着那烈焰焚烧的死亡渊,叹息道:“师尊,弟子想知道,在如此烈焰焚烧之下,九师弟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古天紧锁眉峰,低沉道:“死亡渊一旦闯入,纵然不灰飞烟灭,亦被其无尽虚空所困缚,至死方休。而今,死亡渊狱火焚渊,更是惊险无比,若想生还,除非……”
木芙蓉脸色微敛,低声道:“除非幻灭虚空,坠身魔道,涅槃重生。此乃劫数,抑或是九师弟命数让他遭逢此劫,只是这一劫恐怕让九师弟万劫不复……”
“若然入魔,倒不如葬身死亡渊。一旦冲出死亡渊虚空而出的魔身,天下苍生将会是另一番空前灾难!”古天虑色满容,眼神中透出一股无以名状的愁绪。
八大弟子亦是忧心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日月失色的惨烈场景,心中被阴暗笼罩着,怅然望着那翻滚着烈焰的死亡渊。火苗肆掠,宛若恶魔狰狞地狂笑,狂笑这天下即将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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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楚玉二人在死亡渊中御空踏云飞行不知多少时辰,倏地,一阵热浪卷噬而来。楚玉呼喊一声:“唐风,好热!”
话音未落,唐风已然感觉到在这无尽虚空之中进入了另一番境地,眼前一座高耸入云的嶙峋怪石柱,森然燃烧得遍体通红,宛若铁块置于火炉中煅烧发出的通红袭人。
他一把拽住楚玉,险些二人撞在了燃烧成通红的石柱上,惊魂甫定之余,骤然,魔兽血莽盘旋而来,张开血盆大口,其肚下伸出了魔爪,张牙舞爪,扑向唐风、楚玉。
唐风跃然纵身,拉住楚玉,从血蟒的魔爪之下逃逸出去,血蟒猩红的眼球骨碌骨碌转动着,巨尾横空扫来,卷噬向唐风、楚玉。唐风似乎早已料到血蟒有此一招,早已不待巨尾扫来,拉着楚玉脚踏热滚的云气,御空飞行。
血蟒的巨尾横空疾扫在那燃烧着烈焰的石柱上,“砰!”一声沉闷的巨响,那石柱本该是被血蟒巨尾扫断,殊不知那石柱却是巍然不动,屹立不倒。反而血蟒的巨尾被那熊熊烈焰灼烧焦黑了一块。
血蟒盘桓之下,腾然跃起,又追着唐风、楚玉而去。瞬间,在这灰暗的死亡渊之中,如同白昼一般,那空气漂浮的尘埃雾霾却成为了灼烧的介质,整个死亡渊中霎时弥漫为一片火海。
楚玉毕竟是女子,其体质相较于唐风而言,虚弱许多,在这样急剧高温之下,加上这死亡渊中空气混浊不堪,不免有些头晕目眩,但凭着超强的意志力,她还勉强能够御空飞行。
唐风自然能够感受到楚玉的痛楚,可是,面对血蟒的奋起直追以及这无尽虚空之中,遥无边际,他心一点点地沉下去。虽然脑袋“嗡嗡”作响,但是耳边萦绕一个倔强的声音“绝不能葬身在这死亡渊中,我还要修炼易宗九部功法,我还要为爹娘报仇,我还要找到失散的妹妹唐嫣……”
死亡渊,那些本该矗立着如同森森白骨的石柱,在那一根高耸入云的石柱烈焰之下,瞬间,这无尽虚空中,石柱皆是燃烧了起来,哔哔啵啵地,而深渊下方,依旧深不见底,唯有一团团熊熊烈焰浓烟翻滚。
而上空却是如同阴云密布,根本看不见那浩瀚天幕。魔兽血蟒依旧盘旋在燃烧着的石柱之间,血蟒周身殷红血色如同火焰般,在这死亡渊内竟是黯淡无光。
也全然不是毫无光芒,只是在这死亡渊内的烈焰之下,血蟒身躯之上的光芒宛若那烈日相较于星斗,并非没有光芒,而是毫不起眼。
“簌簌……”一阵响声从死亡渊内传来,唐风惊骇之余,未喘过气,楚玉惊呼道:“唐风,你看,那是什么怪物?”
唐风慌忙之下,抬眼顺着楚玉手指的方向,只见峭楞楞地挺拔入云的石柱,巍峨魁梧,竟是挥动着粗壮的手臂般砸来,而看那模样,周身烈焰,马头狮身人臂象腿,此怪物张开大嘴,霍然喷涌出一道火龙,盘旋的火龙翻滚着射向唐风、楚玉。
楚玉惊愕之余,玉手一挥,祭起了十三弦洛音琴,“叮咚……”一声刺耳的尖响,万丈音波蓝色光芒撞向那道火龙。“砰!”音波将那火龙撞开,楚玉阴沉着脸,娇喝一声,衣袂翩然,凌空跃起,玉指拨动十三弦洛音琴,音波雨点般震向那怪物坚硬如铁的躯壳。
唐风与楚玉心意相通,见楚玉对付那庞然怪物,而身后盘旋而来的血蟒又狂喷那腥臭无比的殷红血色之物,他顿时勃然大怒,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姿态,挥起拳头,飘然跃起。敏捷的身子从血蟒横空卷来的巨尾之下,泥鳅一般翻上了血蟒的背脊。
血蟒顿时之间,抖动着身躯,试图将唐风从背脊上摔下,可唐风张开手抓住血蟒的躯壳,原来这血蟒看似烈焰焚身,实则冰寒入骨。唐风瞬间感觉空气都清晰不少,因为在这死亡渊之中,烈焰熊熊,皆是浑浊的气息。
岂料这血蟒身躯竟是如此冰寒,一冷一热之间,他感觉心境凉快不少。他抓住血蟒的躯壳,挥动拳头,一拳一拳地狠狠砸在血蟒身躯上,怒骂道:“臭蟒蛇,让你追我,让你咬我!我打到你半身不遂,我打到你大小便失禁,我打到你老娘都不认识……”